《(综漫同人)病系男子图鉴》作者:茶小猫 文案: 「他想让神明跌落枝头,掉进他手里。」 与雾织是八百万神明中的病祸神。 曾被祸津神戏称为行走的病毒制造机。 所制造出来的病症,通常都很隐晦而难以言喻。 「心律不齐、嫉妒、揣测、偏执和近乎疯狂的占有欲,都是一种病症。」 白发蓝眸的最强咒术师缓缓俯身,伸出白皙到近乎病态的指骨勾下眼罩,表情挂着一贯懒散的笑意,隐含着未知险意的语调刻意拉长,唇眼弯了弯: “不如你来帮我检查检查身体?” 高坐在骨骸堆上的千年诅咒之王,居高临下地支起下颚,布满黑色咒纹的脸庞隐隐透出极端恶意,露出尖锐的獠牙,由薄唇泄露出一丝喑哑的低笑: “就算是神明,也会露出这幅表情啊。” 全员单向箭头,团宠。 内容标签: 少女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与雾织 一句话简介:病名为你 立意:匿病者不得良医--董仲舒 第一章 “我听到你的祈愿了。” 深色校服的女孩子怔怔望着窗外漂浮的人影,眼瞳倒映出对方的模样,穿着红白绣纹和服少女,黑发黑眸,宛如精致的橱窗人偶伫立在二十四层楼的高空。 “你……你听见了?”她声音有些发颤。 “是的。” 少女扬起极浅的笑容。 很标准、很传统、一颦一笑就像画像中所勾勒的线条。 非常符合人类心目中的神明形象。 女孩子回过神,霎时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出现了。 “求求你。” 不管是神明也好,还是妖怪也好。 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交换。 “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与雾织抬眸朝里面看去,灰白色的病房中躺着一名脸颊消瘦的中年妇人,肤色蜡黄,瘦骨嶙嶙的手臂上扎着输液管,胸口起伏微弱。 看得出来这具身体的各项机能与内脏在迅速衰竭,只能靠吃药与输液暂时缓解衰竭速度。 不过根源却是附着在病人身上的褐色异物。 这种东西被称为疫鬼,被附着的人身体会越来越差,完全丧失抵抗力,随之引发内体各种疾病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去世。 在都市里这样突发疾病死去的人并不在少数。 然而她却能召唤出我。 与雾织眨眨眼睛,轻声开口:“你能看见吧,这些东西。” 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以跪拜的姿势匍匐在地上,身躯猛地哆嗦一下,绝望的呜咽回荡在空旷寂静的病房里。 “没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能看见一些特殊的东西。 隐匿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异形的怪物经常伸出手附着在人来人往的路人上,她惊恐却不敢出声也不敢直视,因为只要和那些怪物对视上了。 就会死。 也无法告诉谁,也没有谁会相信,大家身处在一个充满怪物的荒诞世界。 她只能尽所能及的远离它们,不断脱离所谓的社交圈,逐渐接受自身异样的事实后,也再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拯救她? 因为她能看见这些怪物,所以……她也是怪物吗? 塌陷的内心骤然升起强烈的涌动,无论是什么东西也好付出什么代价也好,能不能救救妈妈。 ——也救救我啊。 极其强烈的愿望传递到了与雾织手中,这股来自内心的恐惧将会一直持续下去,诅咒着自己。 原来如此。 与雾织驱散了周围的冷意,朝她伸出手:“别怕,我会帮你。” 女孩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瞧见那截襦袢下的皓腕,瓷白的指尖透着极浅的粉,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 心跳……有些变快了。 像从身体中剥离出了某种东西,下一刻身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 她惊讶地看向病床:“看不见了?!” 那些怪物都都都—— 消、消失了?! “好了。” 与雾织眉目轻弯,指尖微微捏紧,疫鬼立即像被扼住咽喉般尖叫挣扎,最后挤压成褐色的粉末消失在空中。 没有了咒力的女孩子,当然也看不见这一幕了。 “那我妈妈应该也会很快恢复吧?!”女孩子踉跄地扑到病床边喜极而泣,回头看向她。 绰约的身姿在光晕中迤逦出一丝充满绮丽的遐想,她下意识抓紧了衣领,心跳的速度愈发加快,不禁窒气。 开始出现头晕目眩、呼吸受阻的症状。 怎、怎么会这样? 她努力咽下喉间的异物,大脑像是被剥夺了自主意识,眼球不由自主追随着那抹摇曳的裙摆滑动,急促开口:“神、神明大人!” “我该怎么……报答您?” 与雾织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孩子,如拂过耳畔的风消失在空中,隐约传来似山涧清溪的落雨声。 “报酬么……” “那就继续信仰着我吧。” *** *** 三月,正是樱花烂漫时。 金发紫眸戴着眼镜的青年穿着深色蝶纹浴衣,懒散地坐在屋檐下赏花,一阵强风卷过眼前,花瓣顿时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你回来了啊。” 他微笑着朝树下的人影打招呼,露出好奇的神色:“离开神社的感觉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聆听祈愿吧?” 与雾织伸手掸去肩上的粉色花瓣,指尖凝聚着咒力形成的光球,微微蹙眉:“不怎么样,甚至比那时候还弱。” 御影并不意外她的抱怨。 “毕竟和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他温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反倒失笑:“晋升神籍后你一觉睡到现世,当然不知道时代的变化有多大。” 愈发进步的思想与文明中,人类不会再依赖祷告来得到想要的东西,更加不会去追求虚无缥缈的神迹。 或许只有面对死亡与绝境时才会冒出这样的遐想。 “嘁,刚晋位就睡了一千多年,连个神使都没有,还真是散漫懒惰啊。” 头顶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银发狐耳的青年不知何时倚靠在树枝上,尖锐的指甲划过银丝盯着树下的女人,挑起恶劣的嘴角。 “像你这样的家伙,过不了几年就会被没收神籍重新做回无名神吧?” “……欸,这是御影的神使吗?” 与雾织将光球吸收进掌心,仰头朝他露出一抹笑意。 黑色的发丝随着步伐在腰间摇曳,与浅白樱瓣相映成辉,忍不住吸引目光的追随。 银发狐妖看怔了下,只见她伸出指尖向下一划。 “嘭——!” “呃啊!”树上的银发狐妖倏然落地,狠狠砸进铺满花瓣的泥地里不能起身,瞳孔溢出震惊之色,狼狈至极地朝她怒喊:“喂!你给我放开!” “狐妖。” 与雾织轻哼一声,脚步轻缓走到屋檐下。 御影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向巴卫,“人家可是还没正式下界的神明大人,可不像我这样的土地神好说话哦。” “而且小雾织是因为当年封印了诅咒之王才睡了这么久。” 御影解除了巴卫身上的禁制,不禁感叹:“真是一场恶战啊。” 与雾织岔开话题:“为什么选择妖怪当神使?” “……这个嘛。” 御影看向骂骂咧咧拍打身上花瓣的巴卫,唇角一扬,故作神秘道:“选择妖怪做神使有很多好处的,它们更加了解人类与现世,懂得更多更会服侍神明,比如巴卫就很会做饭和打扫家务……” “是这样吗?” 与雾织若有所思,沐浴在浅金色阳光下的脸庞透着纯净的圣洁感。 御影笑吟吟地撑着下颚。 看起来是容易被哄骗的类型哦? “差不多要注册信息了吧?早点用人身比较好。”御影掸掸衣角,提醒道:“神体很容易被当成鬼怪或者咒灵,行动很麻烦的。” “毕竟现在的咒术师和平安时期那可是天壤之别。” 御影说着发出一声惆怅的轻叹。 “神明在人类的世界已经消失太久了。” 与雾织歪着脑袋想了想,笑了起来:“世界从来不属于任何一方吧。” “虽然你那张伪善的笑脸很讨厌,但这句话我倒是不讨厌,那些总自以为是的咒术师啊……” 巴卫清理完衣衫,懒洋洋地抬起手臂,遮住树叶缝隙中投射下的阳光。 他看向檐下那神圣不可亵渎的神明大人,嘴角勾起一抹饱含讥讽的笑容,轻轻吐出最后一句话。 “现在可是相当的狂妄啊。” *** 与雾织告别御影神社后回到山林中。 被茂密翠枝埋没路径的鸟居门上,那早已褪色的匾中写着‘青鸟神社’四个大字,里面也是一片破旧荒凉之景。 与雾织叹了口气,这就是没有神使和供奉者的败落神社。 她坐在正殿的台阶上托腮,盯着从鸟居门到正殿这一段杂草丛生的路径。 也不能总跑去别人家的神社。 就像御影说的。 起码要把这里打扫的不像有冤魂野鬼出没一样才会有香火和供奉,这样她才能安心去聆听祈愿,完成神职。 不过这年头还有妖怪吗? 抓一只回来也行。 与雾织漫不经心地闲逛起来,她倒是想起来一个地方。 「鬼界破火山口」 日本九州南海域的一处火山口。 她扫视着那些砖红色的火山屑,这里是最靠近火山喉管的地带。 刺鼻的气味随着越来越多的火山渣块迸发,进入火山底部时愈发能感受到那股恶的气息,按理说掌管火山的家伙应该还在更深处…… 骤然间,火山内壁喷涌出大量岩浆。 与雾织立即回身,眼前被浓烈的火焰覆盖! 原本平静的火山□□发出一根根滚烫的熔岩穿插地面,将任何事物烧进岩溶,连空气都被这股炙热的高温扭曲变形。 高温岩浆顷刻吞噬了她所站的地方,化做无数块漆黑的碎渣滚落满地。 “呵呵呵……” 这时才从火山深处走出一个矮小的黑影。 看似瘦骨嶙嶙的身躯顶着一颗火山模样的陶罐头颅,上面镶嵌着一只巨大的眼睛,扶着拐杖发出诡异的笑声。 “竟然敢闯到这里来,如果不是烧被成碎渣了,我还真想看看是什么人啊哈哈……” 火山内壁流动的岩浆将那副瘆人的表情隐隐照出来,青紫色的皮肤与一排漆黑如煤炭的牙齿,所吐出的阴森之气回荡在火山上空。 “是吗?” 火山头的笑声戛然而止,它迅速转身抬头看着漂浮在上空的影子,本身就诡异的独眼因惊愕而变得更加狰狞了。 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妖怪,只是咒灵吗?”与雾织有些失望,打量完眼前的火山头,伸手降低了周围的温度,将脚下涌动的岩浆全部冻结。 竟然—— 竟然覆盖了它的咒力?! “……不是人类的气息,你是谁?” 火山头盯着高高在上的与雾织口中喃喃,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家伙,不是人类也不是同类,那股力量竟然能完全压制它?! 这里可是它的地盘! 火山头咬牙退后两步,抬手聚集手中的咒力却发现完全动弹不了,这股完全压制性的力量让它涌出一丝惧意。 虽然没有感受到杀意,但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回事!? 与雾织轻盈地来到它身后,伸出食指敲了敲它的头颅,发出类似陶罐清脆的‘咚咚’声,顿时亮起饶有兴致的眼神。 “拥有智慧的自然咒灵?” “而且看起来年纪很大,应该会符合御影说的那些条件吧?” “要不要当我的神使?” 与雾织朝它露出营业式的笑容,发出邀请。 神、神使?! 那是什么东西!? 漏瑚僵在原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颤抖,头顶的火山口冒出丝丝白烟,而那只骇人的独眼也逐渐布满血丝。 漆黑一点的瞳孔剧烈震动。 该死的家伙…… 这个……该死的家伙……!! 久久得不到回应,与雾织皱了下眉,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只是咒灵而已,似乎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那就换句话说。” 她弯下腰,轻懒的语调如羽毛般落在四周,直到温度降低到唇齿都在哆嗦,才听清了她的话。 “不当就死喔。”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是爱瑚宝的!!它竟然会在首章出现难道这不是爱吗!? 女主前期性格其实蛮模糊的,会比较“假”“画像化”这种,后面会解释原因的OvO也略微涉及平安时代大爷的一些剧情。 PS.是多次元混合的世界和时间线,文中神明的设定后面有补齐,下章连狗都嫌的高专5t5要出来了!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QAQ搬家还有日常琐事导致至今才开文!补偿大家前三章会发可爱的红包包!! 新预收:《[综]原来我才是纸片人吗!?》 真没想到,沉迷吸纸片人的我终有一天也会被纸片人狂吸:) 《Fantasy love》是当下最热门的美少女游戏。 玩家通过抽取角色培养好感度和战力值,打通关卡,获取最高神秘奖励! 而目前最受欢迎的角色:春季限定池最难抽取的六星美少女【星野桃】 没错,就是我。 关于我是怎么一觉醒来变成纸片人这件事,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惴惴不安的星野桃一直不敢下池子,导致无论怎么氪金也抽不到她的玩家哀声连连,最终被系统强行踢进了保底吃井的VIP氪金大佬玩家手里。 在洒满星光的舞台上,穿着初始制服的星野桃跃然于画面中,茫然的眼神与娇憨可爱的表情瞬间击中心脏! 某只白发蓝瞳的大猫猫正举着手机一脸骄傲不已—— 结果身边的挚友在屏幕轻轻一划,立即金光乍现。 大猫猫瞪圆了瞳仁:“……???” *私设多,大量ooc *咒回走if双教师线,杰哥存活√ *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系统继续担任吐槽役√ 第二章 “悟,你在看什么?” 听到询问的银发少年推着鼻梁上滑落的小圆墨镜,顺手把东西丢到一边,再懒洋洋地把腿翘到课桌上。 “这次任务的调查资料啊。”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眼尾泛出泪珠。 明明正是努力的年纪,却将懒散不羁的作风发挥到极致。 “这是你在进行的任务?”束着丸子头的黑发DK托起下颔,顺手拿了几张课桌上的纸,掀起单薄的眼皮。 “原来是这个啊,说起来最近我也有听说过类似的传闻,神明显灵什么的。” 夏油杰仰头想了想,指尖拨开额边的发丝,有些疑惑:“怎么会让你去做这种调查类任务,这些一年级去就行了。” 一旁的家入硝子撑着下巴,举手解释:“这题我会,因为学校资金不够用了。” “悟上次砸了一栋洋馆,据说是百年建筑,赔了不少钱。” “……” “难怪最近感觉他变闲了很多。”夏油杰悟了,扭头看向吊儿郎当还在抖腿的挚友,扯了下唇角。 这幅模样看着真是不爽啊。 五条悟眼珠一转,放下脚朝他认真地开口:“但是我发现了很奇怪的事情啊。” 夏油杰眼尾垂下扫了几眼,不咸不淡地回应:“嗯?” “每去一个地点,现场都没有任何痕迹与残秽,简直可以说干净到过分啊。”五条悟缓缓取下墨镜,露出那双苍蓝的眼眸,语调忽然上扬欢快起来。 “无论是谁,就算是普通人身上也或多或少带有咒力,毕竟那是由负面情绪形成的。” 这不是常识吗。 夏油杰敷衍地应了一声,结果那双苍蓝的眼眸愈发闪亮,由散漫转为兴奋:“但我以最快时间接触到的事发者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咒力。” “干净到,像被人抽离掉的一样。” “这是你的推测?”夏油杰回到座位上同样翘起腿,姿势慵懒,用手指关节抵住额角思考。 “这不是很明显吗?”五条悟撇嘴,“普通人就算无法储存咒力,也会散发吧?” “那你找到原因了吗?” 夏油杰忽然有些好奇了,他到底能得出什么结论?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忽然转移话题,兴致勃勃地询问:“杰,硝子,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像天照大神土地神啊稻荷神,每年参拜人数也挺多的吧?” “……可能有吧?” 家入硝子双手撑着脸颊想了想,眨眨眼睛,语调总带着几分困倦呢喃:“毕竟都有咒灵和五条悟这种东西存在了,还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啊……” “没错没错!这说不定就是这件事的原因!” 夏油杰:“……”啊? 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得到认可的五条悟愈发兴奋,叽叽喳喳讨论起自己一系列的猜测和结果,口口声声称这绝对是一个震撼咒术界的大发现。 “……” 夏油杰审视了他半响,最终叹了口气。 回头还是请求夜蛾老师恢复悟的任务吧,把人闲成这样也真不容易。 “神明的存在更像是普通人的精神寄托吧。”夏油杰随口参与了几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看,显然对这个即兴话题不太感兴趣。 “不一定噢杰。”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摇了摇,老神在在:“你知道学校保管的特级咒具「注连绳」吗?” 夏油杰眼皮掀起冷淡的弧度,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那是天元大人其中的收藏品,来自数年前的一间古老的神社里,据说持有者能与神结缘,而且很多古籍上关于神明的记载也有迹可循噢。” 硝子托腮:“为什么你了解的这么清楚啊?” “因为他现在很·闲。” 夏油杰咬着最后一个字的重音,关上手机,漫不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课本,下节课似乎是久违的文化课。 他蓦地想到一件严肃的事,朝五条悟缓缓开口。 “你们作业写了么。” “……?” “……?!” 话题到此结束。 *** *** “真的这么难接受吗?” 与雾织蹲下盯着已经带回来好几天的自然咒灵,名为漏瑚。 就算被强制签订了神使契约,似乎也没什么作用,脑袋还真是硬。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漏瑚经历了这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憋屈,还有空前绝后的认知。 神明这种东西。 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千百年了吗!? 从它诞生之初起,神明就存在于人类的精神领域里,这些由无主咒力与负面情绪产生的咒灵,本质上其实和所谓的神明没什么区别,都是由人类衍生的副产品。 由伪善与施舍,才被愚蠢的人类冠上神圣的名号而已。 但是同样身为无主之力,凭什么它要当这个丫头的仆从?! 漏瑚愈想越愤恨,头颅两侧类似木塞的东西也开始松落,摇曳着滚烫的岩浆落下点点星火,头顶的火山隐隐有爆发的趋势,阴恻恻盯着面前的神明少女。 如果不是跪得太笔直,或许这样眼神还可以更加瘆人。 “可是你打不过我啊。” 适者生存,强者支配弱者,是自然间亘古不变的规则。 与雾织端详了半响,仍旧有些纳闷,为什么御影的神使这么听话好用,而这只完全不肯配合。 难道这就是妖怪和咒灵之间的区别? 果然智慧型的咒灵还是不如妖怪智商高啊…… 刚冒出这么点嫌弃的表情,漏瑚顿时就火冒三丈,滚烫的岩浆眼看着就要迸发出来。 “再烧一次神社,我就把你的头埋进土里。” “……你敢!” 太憋屈了。 气抖冷。 与雾织说罢低下头,叹了口气漆黑的发丝落在身前,带着敷衍的诚恳向它保证:“契约不会束缚你,你还是最自由的。” 果不其然收到一声冷笑。 与雾织向它竖起一根手指,继续道:“只需要你把这间神社打理干净,禁止邪祟和咒术师进去就行了。” 漏瑚愣了下,声音古怪沙哑:“禁止咒术师进来?” 随即想到时代的变迁,它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尖锐又嘲讽地笑了起来: “对了,现世的咒术师都是无神论者哈哈哈真是可怜就连真正的神明也不被承认哈哈哈哈……” 与雾织依旧笑容浅浅,对于漏瑚的嘲讽置若罔闻,仿佛任何事物都入不了那双点漆墨色的眼眸,让它的笑声不甘地戛然而止。 “既然如此……” 漏瑚眯起独眼,声音苍老又沙哑,露出一排黑炭般的牙齿,散发出极其强烈的恶意:“就算我杀人,你也不管?” 寂静破败的神社传来一阵风声,周围的树林沙沙作响,有人在祈愿了。 与雾织盯了它半响,发出无奈地叹息:“比起杀人这种三岁妖怪都想做的事,我还以为你的想法会更加成熟一点。” “?!你说什么!?” 啊,没耐心了。 与雾织站起来,垂着长长的羽睫看它,“既然拥有智慧,你应该也有想做的事情吧?” 漏瑚眯起眼睛,不动声色:“你想跟我做交易?” “交易?” 你还真敢说啊。 与雾织顿了下,将手抚上它的头颅,露出亲切的笑容,好心提醒:“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时间不太多。” 真的会祓除你哦。 “你、你……”漏瑚冷汗开始冒出来,不行,它现在还不能死,极短的思索过后大喊:“好!” 与雾织满意地松开手,还很贴心地拍了拍它僵硬的肩膀。 “从今日起,你就是青鸟神社……” 与雾织说着尾音稍顿了一会儿,“病祸神,神使。” “……病祸神?” 漏瑚忽然怔住了,解除压制后的它踉跄着站起来,睁大了那只骇人的巨眼,手脚有些哆嗦,似乎发现了令人激动的事情。 “你是灾神!?” “神明也会杀人?!” 与雾织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逐渐消失在夜空中,一袭红白和服上大片大片的金盏花绣纹,与枝头的月融为一起。 她听到了,那声声怨恨带着歇斯底里的祈愿声。 并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覆盖着美好的假象,那些被掩埋在心底的痛苦、愤恨、委屈、不甘也会成为强烈的愿望。 “求求你……杀了她们……” “有没有人来帮帮我……让她们消失就好了……消失就好了!!!” 与雾织站在某高校的上空。 漆黑的眸子盯着被浓雾笼罩的校园大楼。 深夜还留在学校厕所里的女孩子,浑身湿透抱着自己的膝盖,校服被撕扯得相当凌乱,双目无神,用额头一下一下磕着瓷砖墙壁口中喃喃: “求求你们了……” 洗手池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回声。 从女孩子的背后缓缓升起壮大畸形的黑影,挂着三四颗女人的头颅怪物缓慢蠕动,伸出尖锐的红色指甲朝女孩的后背伸去。 得不到实现的愿望,既会转变成恶毒丑陋的诅咒,也会吸引咒灵。 与雾织唤出自己的窄刀,掂量了几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重量。 轻轻一挥,银光乍现。 那堆蠕动的黑影瞬间被拦腰斩断,随即爆发出女人尖锐的嘶吼声,蹲在单间里的女孩子怔住了,迟钝地抬起双目无神的脑袋。 在一片四溅的血花里,由刀刃所折射出的光耀中。 她看见了月下的辉夜姬。 *** *** “哇哦。” 轻佻的男声从女生厕所门口传来,同样在月光下的身影纤长有力,单手抄兜,靠在门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把玩着一根系带铃铛的绳子,白色的发丝顺着月色熠熠生辉,他抬起下颚望向空中,露出相当狂气的笑容。 “终于找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能心无芥蒂进女厕的五条悟是什么——!? 话说雾织的战力值其实超高的√不过这是一个神明衰退的时代,欺负欺负咒灵跟妖怪是没问题的,但大概还成不了天花板级别……? 下章初现病症,有请第一位患者登场——! 宿傩大爷有的,爹咪有的,小真人也有的,很苏很苏很苏,不能接受请慎入啊QAQ 顺便,前三章都有红包掉落!希望大家支持一下预收!感谢! 新预收:《[综]原来我才是纸片人吗!?》 真没想到,沉迷吸纸片人的我终有一天也会被纸片人狂吸:) 《Fantasy love》是当下最热门的美少女游戏。 玩家通过抽取角色培养好感度和战力值,打通关卡,获取最高神秘奖励! 而目前最受欢迎的角色:春季限定池最难抽取的六星美少女【星野桃】 没错,就是我。 关于我是怎么一觉醒来变成纸片人这件事,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惴惴不安的星野桃一直不敢下池子,导致无论怎么氪金也抽不到她的玩家哀声连连,最终被系统强行踢进了保底吃井的VIP氪金大佬玩家手里。 在洒满星光的舞台上,穿着初始制服的星野桃跃然于画面中,茫然的眼神与娇憨可爱的表情瞬间击中心脏! 某只白发蓝瞳的大猫猫正举着手机一脸骄傲不已—— 结果身边的挚友在屏幕轻轻一划,立即金光乍现。 大猫猫瞪圆了瞳仁:“……???” *私设多,大量ooc *咒回走if双教师线,杰哥存活√ *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系统继续担任吐槽役√ 第三章 “你能看见我?” 与雾织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祈愿者才能与神结缘,方可视神。 “那当然,别看我戴着墨镜其实我眼神超级好哦。” 五条悟将手里的东西塞回口袋里,然后走到瑟瑟发抖的女孩子身边,伸出手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女孩立即昏睡过去。 若无旁人的举动,体现出了这个少年一贯目中无人的态度。 果然,这家伙是咒术师吧。 简直一眼就能看出来,全盛时期的咒术师都有着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傲慢,即使对待权贵也从不收敛。 与雾织不太想跟咒术师有交集,露出惯有的笑容:“为什么你能看见我?” “都说了……”银发少年懒洋洋地拿开墨镜,“我眼神好啊,所以不用笑得这么难看吧。” 刹那间。 空气被他眼中的如蓝色冰霜的瞳孔冻结,蝉翼般的雪色羽睫微微煽动,凝结成一幅诡谲瑰丽的蓝色冰河。 与雾织少有地怔住了。 几乎一眼就认出这双眼睛的由来,是五条家的人。 在平安时期即使皇室也不会不知道的咒术家族,然而真正让这家族崛起的除了祖传术式,还有那双只会出生在五条家的六眼。 拥有着洞悉万物,瞬间得知情报的能力。 只可惜六眼百年一遇。 御影说的现世咒术师颠覆的关键…… 面前的银发少年同样悬浮在空中,穿着深色高领校服,双手插进口袋里,伴随着口袋里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歪着脑袋不加掩饰的打量,盯着眼前散发着清辉的和服少女,拥有超强洞悉力的五条悟对于皮相之美从来都嗤之以鼻。 但也不得不否认,对方的样貌是极好看的。 皮肤在月光下白净而通透,黑发像流苏一样垂在腰间轻轻摇曳,像极了夜色下悄然绽放的白色昙花。 人形咒灵吗? ——啊,似乎被六眼否定了,那就暂时这么认为吧。 他暂时抑制了藏在墨镜后的涌动之意,浓烈的兴趣产生了些微质变,他继续歪着脑袋试图跟她交流:“哈喽?咒灵小姐?” 咒灵? 与雾织顿时有种想嗤笑这位六眼的冲动,最终也不过瞥了一眼转身就走,却被这股咒力擦过发梢。 虽然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似曾相识的恶劣逗弄让她停下脚步。 “我可是来祓除你的啊,就这样走掉太看不起我了吧?”五条悟弯着腰转到与雾织面前,笑嘻嘻的模样倒是有些恼人。 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字,张狂。 透过鼻梁上的圆框墨镜,以及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完全看不清眼前这位辉夜姬般的少女啊。 五条悟盯着面前的和服少女伸出手,本能规避危险的意识骤然警觉,他从口袋抽出手,做出防御姿态挡下那抹看不见的冲击。 “唔!” 硬生生被击退了几米远,五条悟嘴角忽然扯出一抹笑容。 欸,甚至拥有超过特级的实力。 那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忽然有了想跟对方聊天的兴致,要知道他可不是每次都这么有耐心,于是他悬浮在空中,用手肘撑着膝盖,托着脸颊问她:“你刚刚打算做什么?” “杀了咒灵之后再杀了那个女孩子吗?” “最近那几起凶杀案和都市灵异传闻都是你干的?” “别的咒灵都丑不拉几的,为什么你这只长得这么好看?” “……” 与雾织笑容渐隐,盯着眼前喋喋不休的银发少年,周围的水龙头突然炸裂,一道道水柱冲向他! “……啊呀。” 五条悟不慌不忙抬起手臂,食指中指合并立在胸前。 急流的水花仿若喷洒在对方透明的屏障上,在距离他几厘米处被弹开,与雾织微微蹙眉,将惊讶之色藏与眼中。 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这个年纪竟然就能运用自如。 “喂喂,这么记仇吗?” 五条悟苍蓝的眼中灼烧起兴奋的火光,将食指和中指合拢,指向与雾织的方向,混合着咒力的袭击瞬间打破墙壁! 与雾织轻巧躲开,盯着被破坏的墙壁不语。 审时度势之后。 在冷冷清清的月光下,那抹喑哑的寒光再度闪过,手持长刀的和服少女在水花的喷洒下,也如同对方一样丝毫不沾身。 “啊呀,终于又亮出来了,咒灵也会用武器吗?” 五条悟露出新奇的表情,却已经警觉了身体感官,对方在皎若清辉的映衬下,那只素白伶仃的手骨更添了一份脆弱的病态感。 他舔了下干燥的下唇。 目光细细扫过她的指尖,一阵夜风寻来。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张骨瓷般精致的脸孔迎着清辉,羽睫下的眼眶流转的墨色瞳孔,像散漫了雪光的黑玻璃珠。 “再不说话就把你抓回去研究噢?” ? 狂妄到这个地步了吗? 与雾织瞬时来到五条悟身后,带着极寒之气的窄刀带着鸣声挥去。 早已警觉的五条悟进行短暂的跳跃,利落的身手击碎了学校的天窗让地域更加广阔,身形的优势让他的四肢愈发修长有力。 五条悟踩在学校天窗上,叉腰朝下望去,露出一抹恍然大悟又嘲讽满满的笑容。 “看起来不像没有智慧的样子啊,很凶啊。” 站在校内走廊上的与雾织手执窄刀,微微扬起下颚盯着他有些纳闷,为什么这家伙光是说话都这么令人烦躁? 好奇心? 面对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咒术师,她纡尊降贵般开口: “我不是咒灵。” 尽管她现在的模样可一点都不「慈悲」,和神明的标识有些出入,不过这个咒术师能联想到什么呢? 两人对视的角度看似浪漫,实则辗转掩藏着浓烈的硝烟与杀意。 听到那句话时蓝瞳略微紧缩,浑身燃起了名为亢奋的战栗,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如心脏脉络般跳动着。 出现了—— 没有半点符合猜想的表情,那样的目光犹如落雪般轻柔没有重量,却带着极冷的温度,像冰一样覆盖在他身上。 稍微有点不爽了,那是什么眼神啊。 他歪了下脑袋,霎时露出一抹乖戾的笑容。 “真的假的?新物种?” “真应该让杰也过来看看啊。” 话音还未落,在普通人完全看不清的速度之下一袭扫堂腿朝她挥来! 五条悟鲜少用体术接近咒灵,但现在他只想接触到对方。 与雾织游刃有余地躲过袭击,身裹在和服中的腰肢折出一个极其柔韧的弧度,墨发侧滑到右肩,恰好露出衣领下那片白皙秀颀的肌肤。 唔? ……后颈吗? 五条悟顿了顿,下意识移开视线,朝她发动接连突袭。 与雾织心间的不耐愈发加重,轻盈的身躯跃到天窗上,转移战场,将窄刀横在身前,对着空气由下至上挥去。 瞬间将整个学校切割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开启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直面切割的风刃,不为所动的身躯带着几分惯有的散漫,回头看了一眼秒变废墟的学校,眼神呆滞了一秒。 “喂你这样我又要挨揍啊……” “唔呃!” 白色羽睫骤然震颤了几下,他不可置信般看向自己的腰侧,冰蓝的眼瞳犹如碎裂的冰块一点点延伸出缝隙。 刚刚身体的本能反应转身闪躲了一寸,躲避了要害,但被那柄窄刀刺穿了身体。 “哇哦……” 与雾织听着对方不知是因为惊愕还是因为疼痛,散漫的话语变得有些低哑,饱含着一种未知的兴奋。 “很熟练的姿势啊。”五条悟垂了下脑袋,捂住流血不止的腰反而露出狂气的笑容,碎裂的蓝色冰晶在他眼中凝聚成诡异的暗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口吻回答。 “感觉也不是很了不起嘛。” 腕骨被握住了。 与雾织一怔,碰到了? 带着圆框墨镜的少年抬手将刘海往后一捋,扯起嘴角朝她笑着结印,注入强大的咒力然后用拇指抹去脸颊那抹血色。 一股令人颤栗的危险感袭来。 「苍」 强烈的吸引力将周围物质袭卷到他面前的区域,所碰撞的物质被倏然引爆,顷刻间将原本残缺的学校大楼引爆! 轰隆——! 地面瞬间爆裂,化为废墟。 一阵硝烟散去,五条悟咳嗽了几声。 这种术式距离越近威力越大,离他最近的与雾织必然受到最猛烈的波及。 他伸着长腿坐在废墟上紧紧盯着烟雾中的身影,血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少女的衣襟上,此时就像被黑夜与白骨吞噬的花。 随着涌动的裙摆与发丝,就像被剥开的花瓣层层垂落在他眼前,每一帧都令人为之窒息。 他伸出空余的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像被硬物堵塞一样无法呼吸。 只能大口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却无法排泄出那股积压在胸腔的热气,说不出是惊愕是愤怒还是亢奋。 最终发出一声低沉笑声:“哈。” “五条同学!五条同学!” 听到了来自咒术师同伴的呼喊声,与雾织喘着气移动视线,这就是现世的咒术师?强到这种程度是在开玩笑吗!? “五条同学!”高田辅导监督拿着册子姗姗来迟,瞧见躺在废墟上的银发少年时大惊失色,“怎、怎么回事?!” 除了他周围空无一人。 五条悟仰头,“……唔?” 果然看不见吗?还是只有他才看得见? 啊,消失了。 走了吗? 圆框墨镜眼镜滑落到下颚,露出线条光滑又畅快的颈项,唇角扬起近乎夸张的弧度,最终不可抑止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 高田辅助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发疯的五条悟,咽了下口水:“你没事吧?” “哟!有事!” 五条悟立即回答,指着自己的腰侧,咧开嘴角:“你看你看你看我负伤了啊,而且好像还有些中毒,可能就快死了咳咳咳咳咳。” “什么!!??” “所以忘了放「帐」和毁坏建筑的事情可以不要写上去吗?” *** 车内。 某只白发少年瘫在后座翻来覆去的躺不踏实,他单手枕着脑袋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若有所思开口:“果然和服很漂亮吧?” “啊……”魂不守舍的高田辅导监督点了下头,粗略统计了一下赔偿金和事故影响,要不,干脆退休吧? 五条悟掏出手机翻阅着什么,口中喃喃:“不对啊。” “啊?不对?” 高田辅助监督有些茫然,“哪里不对?” “不对不对,是这里。” 五条悟立即坐起来胳膊肘撑着膝盖,朝他摆了摆食指,然后指着自己的后衣领:“这里这里。” “这里?” 高田辅助监督转头看过去。 “就是这里啊,后颈后颈。” 五条悟特意扯了下自己的后衣领然后捏了捏,单手托着下颚,随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光线,虹膜覆上一层晦暗不明的色彩。 “啊,有种窥视的感觉不是吗?” 像一块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巴,半阖眼回想起那抹绯白交错的身影,在月下敛眸转身时的凛冽姿态,如枝头不可触碰的月影。 “啊……这么说自古以来女子的后颈和背后曲线确实有种隐秘之美……” 高田辅助监督后知后觉地点头,蓦然回神,紧接着用力踩下刹车扭头大喊。 “五条同学!高中生请不要讨论这种话题!!!” “请把手机里的网站关掉!!!” “这些在退休前我都会上报的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在手机游览奇怪网站的5t5是什么——!? DK时期的悟术式还不是被动……但是大猫猫很记仇的x 有小可爱指出神明都不是天花板吗OvO那是特指一些广为人知的神明,设定是有些融合野良神的!无名神并不强,最早是依靠信仰维系自身存在的,有神社的正统神明也很依靠香火和信仰获取力量。 顺便下章夜斗会出现的√感谢在2021-03-17 17:20:02~2021-03-18 16: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米酱 10瓶;云端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章 那家伙是故意中刀达到近身目的吗?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创伤…… 与雾织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看了半响,还有靠近时来自他口袋中那声奇怪的铃响,气息很熟悉,像注入了神力的器具。 在千年前的乱战时期,不仅仅是咒术师也是各路鬼神纷争登场之时,那时候便有不少咒术家族收集神器,借取神明庇护。 随着神明的销声匿迹,这些东西已经不多见了。 他是哪来的? 后半夜的街道静谧无声,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编织成一片诡异的空间。 那个银发少年手里的东西与隐藏在墨镜下的锋芒,有种脱离轨道的行星即将碰撞的不详,她停下身形微微朝身后看去。 住宅的围墙上站在一个人影。 “哟!老熟人!” 穿着运动服与三角围巾的紫发少年,双手揣着兜身姿挺立飒爽的模样,那双蓝瞳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暗光,像极了夜间荧惑的猫瞳。 与雾织怔了下,确实是熟悉的面孔,也是她不太想见到的面孔。 这下连样子都懒得做了,她懒懒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噫……” 紫发少年轻巧地跳下来凑近与雾织,鼻尖嗅了嗅,露出震惊的表情:“竟然是真的啊,怎么?高天原终于混不下去了吗?” 与雾织抿唇看他,闯入对方眼中那片焕蓝之境。 与之前银发咒术师的蓝瞳不一样,眼前这双蓝色眼睛里没有璀璨的光芒,幽暗的光犹如栖息在彼岸的冥灯,笑意也朦胧虚无。 “你还没死吗?” 与雾织缓缓出声:“祸津神。” “喂喂我叫夜斗啊。”紫发少年顿了顿,清秀俊朗的轮廓逐渐在路灯下显出,略带稚气的脸庞也带上几分不满。 “见面就咒我死啊,神明之间应该互相多一些友爱吧?” 他露出古怪的神情,瞥她衣襟上的血迹与他感应到的气息,瞪大了猫瞳夸张道:“被咒术师发现了?也太逊了吧?不会死吧?” 互相诅咒啊这是。 与雾织伸手轻轻抹去衣襟上血迹,朝轻飘飘地开口:“这个问题,对于无名神来说才比较重要吧。” 日本八百万神明,万物皆有灵。 而从愿望中诞生的神明,依靠帮助人类达成愿望来维系自身存在,没有神籍与神社的无名神一旦失去信仰无人结缘,就会随之消失。 “哈啊——!?” 夜斗的脸庞浮上薄怒,幽暗的蓝瞳骤然竖起,恶狠狠盯着与雾织从鼻子里哼气:“什么啊,靠杀人获得的神籍就这么得意啊病祸神!?” “你说什么?” 与雾织听着对方的话,眼眸不禁染上几分深色瞪着他,少有的动怒。 “……哈?” “就是千年前被你……”夜斗说着语气一滞,早就习惯针锋相对的他还是忍不住讽刺对方。 “不管那家伙杀过多少人,做了多少恶事,被喊了多少年的怪物……” “但身为神明的自己——” 夜斗眼眸微微眯起:“也应该知道那是确确实实的人吧?” 与雾织出现了极短的失神,又立即恢复如常,转身就走。 “嘁。”夜斗不屑地哼了一声,不禁扯起嘴角叫住她:“不管是什么神明一旦失去信仰就会消失,你下界不也是因为这个?” 与雾织头也不回:“我有神社,和流浪的无名神不一样。” 听到这话的夜斗瞬间炸毛,朝她不满地嚷嚷:“你那间破神社算什么啊!我马上就攒够钱给自己建造一间豪华崭新的神社!” “……” 自己给自己建造神社的神明啊,意外的乐观呢。 与雾织弯起唇角,忽然生出一种松快的情绪。 “喂。” 夜斗的声音却低沉下来,双手继续揣兜尾随着她,表情平静地盯着她的背脊,冷不丁嗤笑一声:“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化。” “这么想成为真正的神明吗你。”夜斗仰起头呢喃了几句,蓦地朝她问:“最近那些案件,都是你做的?” 与雾织脚步一顿,“案件?” 在学校交战的银发少年也问过她相同的事情。 她似乎知道问题所在了。 “果然啊……”夜斗扶额,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瞬移到与雾织面前,慢半拍的深紫发丝落在他额前,抿紧薄唇。 “你已经影响到现世了。” 从她身上传来一阵淡香,立即钻入夜斗的鼻尖,视线所捕捉到的画面顷刻间被染上朦胧的色彩。 模糊了衣襟,模糊了腰身,还有那缕勾起的发梢。 就连腰间系上的第一根细绳都染上意味不明的含义。 就像现在这样,夜斗闭了闭眼睛。 就连他,只要靠近就会不由自主被动摇内心。 “愿望说白了是美好与丑恶所混杂出来的欲望,而我们也就代表一种欲望的本身,越是强大的神明越会勾起人类心底的诉求与恶欲。” “快去找土地神注册人身。”夜斗睁开双眸,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否则你很快就会在现世引起大麻烦。” 昏黄灯光下的影子交互重叠。 与雾织怔了下,倒也不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亲密,只是略微皱了下眉,语气疑惑:“有什么关系吗?” “哈。” 夜斗瞪大了眼睛,每次都能精准扭曲对方的意思,跳起脚:“你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完全感受不到现世的状况吗?!” “你有没有一点身为神明的自觉啊?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什么神明,都要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呆着啊……” 夜斗说着说着不禁鼻酸,属于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你脑子终于坏掉了吗,竟然会说出这种滑稽之言。”与雾织扯了下嘴角,染上些许笑意的声音如夜风般在耳廓打转,完美激怒了眼前的少年。 “真是难以想象你是从杀戮中诞生的祸津神啊。” 夜斗骤然抓住她的手腕。 两种冰凉的触感相互交织,传递着不同的心情。 “那么你呢?” “你又是从何种欲望中诞生出来的神明?” “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 *** “好了,完成了。” 御影轻笑着拍了拍手,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即使被深夜吵醒也完全不会露出烦躁的模样,递过去一张白色纸笺。 “这是你在现世注册的信息,哎呀如果早来几天就好了,最近只剩下这一名少女的信息了。” “谢谢。” 与雾织双手接过,盯着土地神交予她的身份信息,表情有些郁郁。 用人身下界是需要找掌管当地的土地神完成注册信息的,否则就是所谓的黑户。 将去世不久的人类信息移到所创建完成的‘人身’上,利用土地神特有的力量来延续使用,才算完成真正的下界,融入现世。 看完后与雾织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二年级转校生?” ? 作为刚刚和咒术师打成这样的病祸神大人,摇身一变成了新生咒术师,与雾织内心莫名复杂起来,有些艰难地开口:“没有别的信息了吗?” 她抬眸瞅着对方。 “没有了哦,最近有不少神明下界,这个身份信息还是刚刚才空余出来的。”御影笑了笑,瞧见与雾织失落的模样只好拍了拍她的头顶安抚。 不少神明下界…… 果然和夜斗说的一样,信仰越来越匮乏了。 “这个身份是巫女后代,家族世代侍奉神明,被远亲举荐入学,这样也方便你将神力融入咒力使用。” 因为手感太好御影又接着揉了两下发丝,收到对方微妙的视线才讪讪收回手,托着下巴问:“人身还是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吗?” 与雾织点点头,模样乖巧。 “完全一模一样也不好,帮你在眼角点上颗痣吧?” 这方面与雾织倒不是特别在意,也就随着御影摆弄自己的身体,任由对方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 人类躯体难以承受过载的神力,与雾织必须封印一部分神力,才算完整拥有人类的气息。 本来就少得可怜了,还要封印一部分。 结合今天所遇上的咒术师,与雾织总算是明白夜斗那句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神的含义了,虽然很夸张不过有些体会到了。 真心酸。 她还嘲讽了人家。 但没有悔改之心,下次还会。 御影十分善解人意:“没关系,你拥有的和收集的神力都会放在神社,随时都可以取回来。” “我知道了。” 与雾织若有所思,可是神社里还有一只不太可靠的神使,看样子还是需要多找几只靠谱的神使才行。 注册完信息的与雾织半透明的身体逐渐显形,与之前并没有区别,只不过眼角下多了一颗泪痣,记忆也随之浮现在脑海中。 御影牵起与雾织的手,温热的触感相互摩挲着,体温偏低的肌肤更像是握在手里软玉,光滑微凉。 “这样就好了,别忘了明天去学校报到喔。” 与雾织露出敷衍的笑容:“可以不去吧。” 她只是缺一个信息而已,并不想真正体验人类的生活。 御影也露出同样的笑容,互相假笑:“不行喔,你所占用的信息会上报高天原,前期需要按照人类正常的生活方式,后面怎么发展就随你了。而且那所学校很特别,说不定会对你有帮助。” “……” 她确信咒术师不会对她有任何帮助。 与雾织收起笑容向御影告别。 首次以人身回到自己的神社,平时在空中飘着不觉得,这回实打实站在鸟居门前的与雾织觉得这样的神社可能连鬼都不想来住。 所以说,她的神使究竟在干什么? 与雾织按照身份换了身红白巫女服,说起来这身衣服也很怀念,在某人的恶趣味之下穿过好长一段时间。 白袜木屐踩在杂草丛生的青石板上,有种别样的宁静感。 树林周围却刮起了阴风,摇晃的枝芽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耳边甚至能听见诡异的窸窣声。 类似鬼鸣的呼啸隐约出现在上空,与雾织一步步走上台阶,然后顿住。 突然从天空中跳出一抹黑影,伴随着‘桀桀桀’的阴森笑声,跳到她身后伸出手指,披着黄黑斑点斗篷,漆黑的牙齿与独眼在树影下格外瘆人。 “人类跑到这里是想参拜神明吗?” 漏瑚瞧见与雾织的背影,露出得意的表情,忽然张开手臂狂笑不止:“这里可没有神明!” “竟然会相信这种东西,如今的人类还是这样愚蠢又虚假啊。” 自顾自地还嘲笑起来了。 模样挺嚣张的啊。 与雾织琢磨着,两边的草地倏地冒出球状的土丘,收缩几下后喷出几丈高的火焰,简直像微缩景观里的火山爆发。 自家神使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垃圾话。 “让我把你们烧成灰烬献给自然!用死亡与痛苦教会你们什么才是应该祭拜的对象!” 火焰燃烧至眼前整片区域,亦如所有咒灵眼中所见的光景,被扭曲夸张的黑色硝烟占据大脑。 面对被排斥在外的虚假美好,痛苦才无比真实。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它们才是活在真实世界里的新人类。 刺鼻的焦灼味充斥着周围草木生灵,那袭红白身影从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走出来,抬起眼皮向下看去。 “你——” 漏瑚看见与雾织脸庞的刹那血液开始倒流,热焰瞬间奄熄成小火苗,脸色霎时惨白惨白,手脚不断哆嗦退后:“你你你怎么会是是是人类的气息啊——” 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一直没人来参拜神社是因为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与雾织和夜斗是同平安时期诞生的无名神,只不过她晋升了,夜斗还没,平安时期的事情后面会透露一些,或许单开番外章也有可能√ 主要是想让大爷登场…… 关于战力的问题就不要纠结啦,设定是这样嘛雾织还是很强的并且会有很多奇妙的神使,请看文案第一句嘛!拖下神坛和渎神什么的是我带感的点!【捂脸 高天原是神明所居地,也可以当做神之国度,远在云端之上的岛屿。 感谢在2021-03-18 16:34:47~2021-03-19 17:1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呦喂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章 “悟还被关在禁闭室吗?” 夏油杰闻声合上书页,笑眯眯回答硝子:“我觉得应该不在了。” “也对,那家伙关不住吧。”家入硝子眨眨眼睛,匍匐在课桌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什么话?” 夏油杰反问,视线投向教室的窗外。 姿势闲逸地翘着腿看书,配上那张清隽俊美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矜贵从容,额边均下来的一缕发丝恰好挂在唇角边。 “他说发现了未注册的、超级强的、自称神明的特级咒灵。” 家入硝子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天晚上给他治疗时那副兴奋不已的表情,补充了一句:“还被捅了一刀。” “原来他半夜把学校的特级咒具偷出去,是因为这个啊……”夏油杰顿了下,摸着下巴:“他是不是又炸房子了?” “好像是一栋学校大楼和半个后山。” 夏油杰反倒讶异:“那竟然只被捅了一刀?” 做事向来目无法纪的五条同学曾有无数条‘扰乱正常秩序然后假装负伤试图逃避责罚’的前科。 这次被关禁闭的主要原因是偷拿了学校保管的特级咒具吧。 “可是伤的不轻呢,腰侧似乎被利器穿孔,不像是故意的啊。”家入硝子仔细想了想,用手比划出伤口的长度。 “……” 夏油杰闻言微微皱眉,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没有开玩笑啊!”刚来到走廊上就听见同桌中气十足的喊声,和走在前面的满头青筋的夜蛾老师。 “真的有啊!” “而且长得超级好看啊!” “穿着和服站在月光下跟传说中的辉夜姬一样——” 夏油杰双手抄兜靠在墙壁上,眉目舒展,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看样子似乎没什么问题。 “闭嘴!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站我就没收手机!” 五条悟立即转移话题,摸着鼻子:“今天是不是有插班生要来啊?” 夏油杰也记起来了,看向班级主任夜蛾正道:“前几天好像通知过,是从京都校那边转来的?” “没错,应该马上就到了。”夜蛾正道阴沉的表情看起来威严无比,然后提着五条悟的后衣领沉声警告。 “不要再整什么幺蛾子了,给我乖乖下去把人接上来,我去教室找硝子有事。” “知道啦。”五条悟嘟囔着抓着夏油杰的肩膀离开,一边打着哈欠,滑落到鼻梁的圆框墨镜,露出倦懒的苍蓝眼眸。 在禁闭室睡了一晚上,当然会精神不济。 而且被检查出了感冒的症状。 他搓了搓鼻子,一路上不停埋怨:“我怎么可能会得笨蛋才会得的病啊!” “不是说笨蛋才不会感冒吗?” “哈啊?你想死哦?” “确定要现在跟我打?”夏油杰挑眉,朝他笑眯眯地开口,马上见五条悟把脸扭开,露个后脑勺给他看以示不屑。 夏油杰闷笑几声,抱着手臂走下楼,转头问他:“昨天的事情很棘手吗?你拿那件咒具到底想做什么?” 偌大的校园里栽种的一排排青翠树木,交错的红木回廊与复古的尖顶教学楼,教学设置皆是顶级配备,然而在校人员却是肉眼可见的少。 空旷又寂静。 “杰,我是说认真的。” 五条悟立即把脑袋转回来,银色的碎发在风中微扬,语气从未有过的认真:“深夜一点三十六分,在G校园二楼的女生洗手间里,我亲眼见到二级咒灵被祓除。” “祓除者,不是人类,也没有术式残秽。” 排除了诅咒师的这个可能因素。 “……女生洗手间?” 五条悟瞪圆了眼睛咆哮:“重点不是这个啊!!!” “好好、我知道了。” 一阵凉风吹动起夏油杰眼尾旁的发丝,他思索了会儿,当然不怀疑五条悟说的话,表情若有所思:“咒灵之间也会互相啃食残杀……” “不是,杰,你没认真听我说的话。”五条悟语气低沉:“不是杀掉,是祓除。” 咒灵不可能会‘祓除’咒灵。 夏油杰瞳孔微微收缩,脚步也停了下来,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想表达的意思,轻轻吐了口气,扬眉道:“然后长得很漂亮?” “啊、啊?” 五条悟仔细想了想,认真点头:“嗯。” “像辉夜姬?” “嗯。” “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苍蓝的眼眸顿时堆满不可置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又愤怒又委屈,“你不信我??” 夏油杰端详着五条悟的神色,墨色的眼中似蕴含了无数暗涌的漩涡,被他轻轻一眨又平息成温柔的水面,顺势接过话:“就算相信了悟的话,这种特殊情况上报的话,按照高层的解决手段……” “搞不好真的会引起咒术界的动乱吧。” “所以啊……” 五条悟双手枕着脑袋,仰头望天,“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说吧,省得那些上层一把年纪了还提心吊胆,说我恐吓老人家啊。” “真贴心啊,他们应该会感激地请你去禁闭室喝茶吧。” “什么茶,奶茶吗?” “……” 两人在学校的门口的台阶上光明正大讨论着,两道修长的身影如天神般伫立与世间,全然掩不住骨子里的无畏从容。 “反正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存在危害我们也一定会解决掉。” “是吧,杰。” 夏油杰听着对方自信满满的话脚步停在台阶顶层,眺望着下方即将走上来的新生,微风拂面的凉爽感有种说不出的恣意畅快。 “嗯,我们可是最强。” 他们是问题儿童,也是最强组合。 温和俊美的脸上浮上兴致盎然的笑意,夏油杰沉吟一声:“我还真想看看呢……介于人类与咒灵之间的,第三种存在。” “对了,那件咒具怎么样?好用吗?” 五条悟伸手拨动了几下柔软的发丝,嘴角展开笑容,一边舒展手臂关节:“哈,很有用啊。” 让他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 不愧是天元大人收藏的特级咒具之一啊。 “喂!!五条悟!给我滚下来啊!!” 一声尖锐的怒吼将装逼的二人组惊醒,五条悟弯腰看下去。 只见穿着巫女服的歌姬抱着大包小包的纸箱站在台阶下,气喘吁吁地怒喊:“耍什么帅啊!快点下来帮忙!” “真是的,明明就很有力气啊歌姬。”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回答,从台阶上一跃而下,瞧着歌姬手上的重物,立即垮起个批脸:“啊?为什么还要搬东西啊?” “给我用敬语啊混蛋!这是刚拨下来的教学用具!”歌姬气得直冒青筋,不满地抱怨:“每年要损坏多少教具你们心里没数吗!?” 说完歌姬转头朝一脸好奇的夏油杰开口:“夏油君,麻烦你也帮新同学拿一下行李吧。” “没问题。” 夏油杰还是很维护自己对外的形象,虽然很想把咒灵放出来使唤,不过考虑到是新同学的缘故,还是很亲切地伸手去接。 挪开少女遮挡在身前的行李,阳光投射下的绚丽光晕顷刻间在发丝散开,红白巫女服将身形完美勾勒出来。 肌肤雪白,五官精致,如同传统女儿节所摆设的橱窗人偶。 饶是他也不禁屏住呼吸了一秒。 还真是,好看到过分啊。 与雾织朝他感激一笑:“谢谢。” 而这边刚接过纸箱的五条悟顿时手一松,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圆框墨镜也十分滑稽的落下鼻梁,毫不掩饰震惊的表情。 两人同时怔住。 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 “怎么了?” 夏油杰及时回神看见好友这幅表情,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像他这样失态,弯起温和的嘴角介绍自己和悟: “我们是二年级生,你以后的同班同学,欢迎入学。” “…………” 与雾织不自觉扩大的瞳孔颤了颤,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仍旧谦逊有礼:“我是与雾织,请多指教。”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还是命中注定? 不,只不过是不太妙的巧合。 五条悟神情变得古怪诡异,长腿跨过地上的东西直径走近与雾织,伸出食指扯下自己的小圆墨镜,那双瑰丽蓝瞳顷刻显形。 夏油杰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悟?” 这里是高专的结界内侧,咒术界最安全的地方,任何异常气息都会第一时间被感应。 “杰!你快看!!!” “就是她啊!辉夜姬啊!!”五条悟骤然瞪起那双又圆又大的瞳孔,宛如炸毛的大白猫,一拳挥在身旁挚友的肩上! “?!!” 夏油杰被猝不及防地锤了个踉跄,差点撞到眼前的新同学,急忙道,“抱歉。” 与雾织摇摇头,抿了下唇有些疑惑。 这家伙在说什么? 只见夏油杰迅速扭头,用手臂勒住五条悟的脖子姿势熟练的锁喉,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给我好好自我介绍。” “咳、咳咳!喂!杰!放手!!” 五条悟涨红了脸挣扎起来,但心思不知道转了多少回,歌姬黑着脸解释:“喂,雾织可是我远亲那边的孩子,不准欺负人家。” 歌姬的远亲? 五条悟微怔了会儿,苍蓝的眼眸眨了两下。 恢复自由后的五条悟揉了揉脖子,高挑的身躯四肢纤长而有力,轻而易举将体型娇小的少女掩埋在自己的阴影中。 清澈的蓝瞳流转着细碎的光,他塌下腰身,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语调。 “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吧?与雾织同学?” 毕竟连六眼都找不到的破绽,才更加值得去细细揣摩。 歌姬眯了眯眼睛,立即挡在与雾织面前,咬准重音一字一句道:“你们两个最好离她远一点,敢带坏她我绝对不饶你们。” 好样的。 与雾织甚至想给歌姬鼓掌。 “这么说稍微有点伤心呢,毕竟以后可是同学了。”夏油杰弯起狭长的眼眉,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徐徐遣散了僵冷的氛围。 “就是因为和人渣做同学才更担心好吗!?” 歌姬翻了个白眼,重新抱起纸箱,催促着大家上去找夜蛾老师报道,顺便解答他们的疑问。 “雾织是远在平城县的神月家幺女,虽然是同一个本家,但那边的传统相当古老,需要留在神社修行,侍奉神明到一定年龄才能出来。” “不过她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到两个月就赶上二年级的课程了,京都校因为一些原因不收插班生了,所以我才带她过来。” 夏油杰附和:“难怪和歌姬穿着一样的衣服。” “侍奉神明?” 五条悟抓到语句中的关键词,卷翘的白色羽睫煽动了两下,视线滑到眼前目不斜视的少女身上,刻意拉长语调: “正巧我最近在研究这方面的事情呢,正好想请新同学告诉我……” “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吗?” “……” 与雾织脚步一顿,歌姬欲言又止,夏油杰好奇。 感觉真差。 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烦吗。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吧。”与雾织微微一笑,说出了模棱两可的话,也符合世上大多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概念。 五条悟眯眸追问:“什么意思?” 与雾织耐心解释:“族老经常教导我们万物有灵,而缘系万物,只要怀揣虔诚之心,亦可结缘,反之则无缘。” “没错。”歌姬似有领悟地点点头,夏油杰缓缓总结:“说到底还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有的话,那些神明能做什么呢?”苍蓝的眼眸继续不依不饶。 你真的好烦啊。 “谁知道呢。”与雾织敷衍道。 “欸?连新同学都不知道吗?这样倒显得神明并没有值得被虔诚的地方啊?”五条悟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在刻意找茬。 “……”与雾织一滞。 只见她葱白的指尖动了两下,又想到御影的叮嘱忍了下来。 尽量遵循下界的秩序。 啧。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即将展开的青春啊—— 高专悟还是挺活泼的,但疯也是骨子里的 下面有请二号患者登场√感谢在2021-03-19 17:12:29~2021-03-20 18:0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4721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月金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这就是插班生吗?” 家入硝子双手背在身后,好奇地盯着与雾织瞧个不停,发出淡淡惊叹:“好漂亮,而且眼角和我一样也有颗痣欸。” “痣?” 五条悟这才注意到与雾织眼角的痣,微微挑眉,昨天明明还没有这颗痣的。 “您好,我叫与雾织。” 与雾织微微鞠躬,礼数到位,一看就是优等生的模样。 夜蛾正道满意地点点头,相比另外两个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对与雾织简直怎么看怎么顺眼,清了下嗓子:“你们刚刚应该互相认识了吧?” “我是二年级的班级主任,这是家入硝子,欢迎你雾织同学。” 家入硝子朝她挥挥手,扬起友好的笑脸:“你好喔,听说你是歌姬前辈的远亲吗?” “是的。” 与雾织笑了笑,信息上来说是这样。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这样二年级人数就有四名了。” “……” 四、四名? 与雾织有些茫然。 没想到现世咒术师竟然这么稀少。 “全日宿制,平时在学校完成课业和祓除咒灵的课外任务,一年一次校内评级,三年一次咒术师考核,雾织同学错过了上次的评级所以会先按照低等级术师安排任务……” “报告!” 五条悟倏然伸手,语气轻快提议道:“不如先简单测试一下吧?” “毕竟是歌·姬·前·辈的远亲,直接跳到二年级的优等生欸,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低等级水准吧?” “把你那捧读的语调收回去,恶不恶心啊!”歌姬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夏油杰若有所思,指腹摩挲着下颚:“没错,这样对雾织同学似乎也不公平。” 夜蛾正道闻言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与雾织,思索了片刻沉声道:“上午正好是实战课,到时候看看吧。” 五条悟捏紧拳头欢呼:“好耶!” “……” 与雾织听着隔壁拳头捏得咯嘣响的五条悟,扯了下嘴角。 这家伙…… 夏油杰唇角弯了弯,有些无奈:“就跟往常一样训练吧?” 夜蛾正道:“嗯,歌姬也可以回去了。” 歌姬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自家后辈,紧紧拉住家入硝子的手叮嘱:“你们千万不要被这两个人渣带坏了啊,雾织从本家出来的时间不长,很容易走上歧途的。” “不会的,我会看好雾织同学的。” 家入硝子干笑两声,好不容易把歌姬送走,主动和与雾织搭话:“我们去场外训练操场吧?” “麻烦你了。” 与雾织扯了扯嘴角,有股视线不断在剐蹭她的背脊。 “不用这么见外喔。” 夏油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有些无奈:“喂,收敛一下啊。” “嘁,我能吃了她不成。” 五条悟嗤笑一声,双手抄兜走到与雾织身边顿了下,弯下腰轻松按住她的肩膀,漂亮的唇线上扬:“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啊。” “雾织同学。” 被刻意压低的嗓音,将缠绕在舌尖上的话语赋予了另一层含义,温热的吐息在耳廓直打转,浮于表面的笑意让心脏如坠冰窟。 与雾织狠狠抿了下唇,眼眸微眯。 有股糟糕的感觉。 但…… 也没道理怕他吧。 走到空旷的训练场,整个高专校园非常大,苍翠的枝叶勾勒出一幅隐世桃源,这样的环境确实很适合修行。 与雾织挽着袖子脚步款款,看起来更像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经过红木回廊时家入硝子悄悄在她耳边说: “这两个家伙实战真的超恶劣的,不想继续的话记得要举手示意,对了受了伤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喔。” 家入硝子朝她眨了眨眼睛。 治愈型术式吗…… 不,应该说的是反转术式吧。 与雾织搜索着脑中的信息,这种术式在平安时期是很稀有的,因为用途非常多变神秘也更加难以学习,大多拥有者也只会用于治愈。 术式都是与生俱来的,高等术师百分之九十都是天赋承传。 而反转术式是唯一可以后天学会的术式。 因为严格来说,反转术式并不是真正的术式,而是将通常使用的负能量咒力经过反转输出成正能量来使用,其实只要通晓了原理就很容易学会。 这些咒术知识…… 还是宿傩那家伙教给自己的…… 与雾织眼一闭,睁开又恢复成平静的水面。 抵达场地后五条悟率先跳到沙场中心,抬手捏了捏指骨发出清脆的声响。 想到腰上的伤,将阴恻恻的目光掩藏在墨镜后,开始活动腿部的筋骨和拉伸,展现出身体极强的柔韧性。 夏油杰端详了半响,“悟,你的敌意好像很大啊。” 五条悟否定:“不,这是对新同学友善的好奇,你不懂。” “……别太好奇了,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手臂搭上银发少年的肩膀嘱咐着,朝台阶上的几人扬眉,狭长的眼眸扫过尾后的少女。 与雾织也在同时打量着他。 宽阔的灯笼裤与束起的丸子头,额边落下的一缕发丝倒是让脸庞柔和不少,耳垂上的黑色扩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展露出别样的佛性。 “实战课是两人一组对打,他们两个你自由选择。” 夜蛾正道淡淡道完,双手背在身后,他也正想看看被京都校放弃的学生,实力到底怎么样。 与雾织看向沙场的两个人。 果然硝子不在可选的范畴,身为稀有术式的拥有者可以避免战斗么? 视线恰好对上夏油杰那双点漆墨色的瞳仁,散发出亲切的笑意。 决定了。 “那么就麻烦夏油同学了。”与雾织语调轻柔,果不其然五条悟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被夜蛾正道拖走,蹲在沙场边。 距离战场最近的地方。 萦绕在心尖的问题逐渐变质,悄然爬上警戒的神经线。 “雾织同学,我会点到为止的。” 夏油杰单薄的眼皮弯出温柔的弧度,尽管眉梢的笑意不断扩大,也掩不住骨子里的桀骜与轻慢。 “那么失礼了。” 与雾织态度依旧温和有礼,身影朝面前的丸子头少年袭过去,虽然身形很快但马上就被对方察觉,挪动脚步轻巧躲开一击。 论体术的话他也不差哦。 “不用术式吗?” 不过说实话夏油杰有些好奇对方的术式,他一面躲开接下来的突袭,渐渐发觉有些不太对劲,进攻的方式很熟练而且逐渐摸索到了他的动向。 接下来的每一招都是在预判,夏油杰顿了下,由躲避换成招架之时决定不再让着对方,迅速转变方位靠近她。 刹那间,嗅到了对方发丝间的冷香。 他不由自主地警惕辨认起来,似乎是山林的味道,花朵与野果还有清溪的微甜。 模糊的感官与刹时的遐想被完全具现化在脑中,夏油杰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眼眸加深,擦过她的发丝被拉开了几步距离。 这样的速度果然太慢了。 与雾织凝神,脚下在沙场划出深痕,宽松的裙摆微微摇曳着,然后蓦然抬腿朝身侧的少年踢去! 嗯? 夏油杰向后弯腰游刃有余地躲过,反手抓住与雾织的脚踝,包裹在白色中袜里的足踝被牢牢控制在掌心。 带着薄茧的指腹不自觉收紧,似乎不小心扯下一截短袜,露出白皙的内踝。 令人忍不住想窥视全貌的莫名欲望。 他移开视线,好心提醒:“女孩子还是尽量避免这种攻势比较好。” 话虽如此。 自己不也没放手吗? 夏油杰后知后觉松开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擦过自己嘴角,下一刻顺势转身到她身侧,将她用力过肩摔! 很显而易见的近身搏斗术。 与雾织身躯在腾空的刹那亮起白色轮廓的微光,被包裹其中的发丝扬起,有种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什么? 夏油杰愣了一下,晃神间与雾织被轻盈的力量托住身躯缓和落地,刚刚的冲击力被抵消了? 接下来无论发动什么攻击都被轻而易举的抵消,攻击性被削弱了,这是什么术式? 为了进一步的测验对方的实力,夏油杰进入了半战斗状态。 [咒灵操术] 肩膀上空倏然出一个小型的黑色漩涡,由咒灵组成的异形钻出来朝与雾织的袭击,不断蠕动的肢体争抢着抓住对方的脚。 “老师,杰用术式了。” 家入硝子看得目不转睛,有些担忧地出声。 “雾织同学的咒力输出很少见。”夜蛾正道紧紧盯着战况,不会有错的,那不是寻常的咒力,“你怎么看?悟?” “啊。” 五条悟抱着手臂发出一声哂笑,懒洋洋地回答:“是啊,这应该是硝子最熟悉的吧,将咒力正向输出。” 负向情绪=咒力,主要用于发动术式和强化器官和□□,而反过来将咒力正向输出,却没几个人能做到。 家入硝子是恰好能做到的稀有术式者,她眨眨眼睛,“好像是诶,很熟悉的感觉,不过她并不是用来治疗……” “而是用来削弱。” 正向输出的咒力,能完美压制通常的咒力。 被不断削弱的咒灵仍旧缠住与雾织,腾升起一股不耐之意,干脆被她抬手利落地撕开,霎时炸开一朵朵黑色血花。 “你——” 夏油杰微微惊愕,虽然他放出来的只是一些不会伤人的低等咒灵,但被她这样徒手撕开…… 很有视觉冲击的效果啊。 在炸开的肢体与黑色液体中恰好和她对视上,两种不同黑色的瞳孔所交错在一起,迤逦出一片被墨色渐染的美感。 随着呼吸带起的气流扯动心脏,像敲击着胸腔的擂鼓。 喉腔开始不自觉干涩,症状初现。 “……” 五条悟忽觉不对劲,高声打断:“喂,好了吧?” 与雾织闻声落地,却因为不太熟悉力量与咒力之间的转换,向前踉跄了几步。 “小心。” 夏油杰咽下喉间的不适,扶着她的肩膀询问了一句:“没事吧?” “唔……!!” ——那是什么啊! “我没事!”与雾织骤然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态的退后两步站稳,忙不迭地离他远了一些。 为什么会是这种味道? 低迷、粘稠、又令人窒息。 明明是咒术师体内却融汇着无数负面情绪形成的咒灵。 她喘了几口气,平缓那股作呕的气息。 咒术师,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啊。 *** *** 夏油杰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变,只是表情有些凝滞:“嗯……?” 好像,被嫌弃了? 家入硝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和悟都一样。” 五条悟扭头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算神明下界的生活体验了……但是她,莫得感情,甚至想当天退学(? 第七章 *** 女生宿舍。 “你好厉害啊雾织同学。” 家入硝子弯腰从贩卖机里拿出两罐果汁,朝她递了一瓶果汁,接收到与雾织疑惑的视线同时噗呲一声笑出来。 她手比划着,斟酌着语句:“嗯……就是……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手撕咒灵的女孩子。” 那当然—— 是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啊。 与雾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也被吓到了,忽然出现的咒灵。” “啊,那是杰的术式,可以收复操纵咒灵,高专里不会真的出现这些东西啦。”家入硝子连忙朝她摆摆手,歪着脑袋回想那时候夏油杰的表情。 “杰好像也被你吓到了,哈哈。” 与雾织了然:“原来是这样啊,夏油同学的术式真是特别。” 难怪会闻到这么浓烈的咒灵味道。 家入硝子喝了一口罐装果汁,朝她眨眨眼睛:“你也是啊,没想到你也会反转术式,真的没人教过你吗?” “没有。”与雾织摇摇头,开始胡扯:“可能因为从小在神社长大,更能领悟到一些自然的真谛,对修行很有帮助。” “神社啊……” “想起来了,雾织同学和歌姬前辈来自一样的本家。”家入硝子涌起了浓郁的好奇心,眨巴眨巴眼睛看她:“听说巫女会侍奉神明什么的……?” “……嗯,是这样没错。” 与雾织皮笑肉不笑,白天被五条悟问过一次的她隐约察觉到梅开二度的趋势。 “那神明真的存在吗?”家入硝子好奇满满。 “…………” “我个人认为……是存在的。” 与雾织极短的思索过后,回答与白天截然相反,浅抿了一口果汁:“神明不是实现愿望的工具,更像是从臆想中诞生的期望。” 说着与雾织顿了顿,还是有所保留:“不过它们究竟存在与肉眼上的主观判断,还是真实存在这也因人而异。” “说的也是。”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笑起来,将喝完的空罐丢进垃圾桶,眼神有些不太一样了,感叹道: “真不愧是巫女啊,神明不是实现愿望的工具,却每年初诣都会去神社或者寺庙参拜,祈求平安。” 很矛盾不是吗? 寻求自我期盼也是对信仰的一种利用。 与雾织顿了下,试探性地问她:“你也会去祈愿吗?” 咒术师的祈愿,很多神明都会愿意优先聆听,毕竟这类人身上产出的信仰与力量,比普通人强烈很多。 “我吗?” 家入硝子站起来舒展腰身,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真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之前是顺利入学,现在的话那就顺利毕业好了。” 完全不强烈的愿望。 没有达到实现的价值。 ……稍微有些气馁。 “真要说的话……” 家入硝子好像想到什么,口中喃喃:“歌姬前辈的愿望倒是一直没有变过,每年都会写满满一墙的纸笺和绘马还有风铃和天灯千纸鹤……” “诶?写了什么?”与雾织仰头,有些好奇。 她笑眯眯地开口:“五条悟去死。” “……” 这种愿望太强烈了。 有种即将堆积成怨气的感觉。 但是。 那是诅咒吧。 *** *** 由于和家入硝子拥有一样的稀有术式,所以与雾织更多的时间不是留在教室,而是高专的实验室。 家入硝子坐在实验室里托着下巴,发出一声惊叹。 “很适合啊,果然现役JK就是要穿制服才叫JK嘛。” “不、不会觉得奇怪吗?” 与雾织下意识扯着裙摆,只觉得大腿凉飕飕的。 过于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令人有种担心下一刻会不会氧化掉的错觉。 对于常年穿着和服与巫女服的人来说非常不习惯。 由于高专管理的松散性和传统关系,与雾织和歌姬一样被特许可以穿巫女服学习,只需要在特殊场合换上校服就可以了。 墨发柔顺地垂在脑后,摇曳在腰间的发梢勾勒出纤细的线条,完美展现出青春少女的身姿。 进入实验室自然是不方便穿着宽大的巫女服,所以才换上轻便的制服方便操作,家入硝子指了指她的衣襟提醒。 “这里,没扣好。” 与雾织低头看去,衣领的纽扣松散了。 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反正做完实验她就会换回来。 没等与雾织做出反应,硝子叹了口气从高椅上跳下来,帮她系好纽扣,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雾织愣了下,“家入同学真是温柔。” 太亲近了吧。 两人贴近的距离,足以交换呼吸。 “不啊。”家入硝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指尖滑动在领口,缓慢移动着瞳孔带动了那颗小巧的泪痣,朝与雾织俏皮地眨了下眼。 “这是雾织同学限定。” 嗯? 仅限于我的友善还是? “谢谢,那我们开始吧。”与雾织掩去眸中的疑惑与她擦肩,走到实验桌前盯着白布上的小白鼠。 “……” 家入硝子保持着系纽扣的动作不变,似乎怔了一下。 随后又恢复如常走到她身边讲解起来,比起跟那些老师学习书面上的术式知识,果然还是跟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一起学习比较开心。 想着家入硝子指尖的转笔停下,眼眸移到对方眼角的泪痣下。 同样的地方, 同样的痣啊。 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仔细看看那样专注的眼神、微抿的粉色唇角、撩起发丝的耳后、还有时不时因不习惯而摩挲合拢的双腿…… 很像却又不太像。 逐渐被模糊的视觉与神经,像雾气一样寸寸覆盖对方的侧颜,使她忍不住凑近那颗泪痣看了看。 真是好看。 “怎么了?” 啊,被注意到了。 “没什么,只是很喜欢雾织眼角的痣。” 与雾织摸了摸御影点上去的痣,歪了下脑袋抬眸看去:“你不是也有吗?” 家入硝子沉吟般伸出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同样歪着脑袋笑道:“是啊,所以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与雾织轻笑一声,继续转头盯着实验品看,忽略掉对方的微妙变化的眼神。 ——就像喜爱自己一样的喜爱。 人类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吧,也会因为想满足自己的需求才去喜爱别人。 还真是蛮新奇的体验。 “下课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喔。” 家入硝子发出邀请,向她伸出柔软的手掌,微微一笑。 “衣服等会再换回来吧?那家店需要排队,我们早点过去比较好。” 其实也不需要排多久的队吧,只不过想让她穿上和自己同样的校服,于是就这样提议了。 “好。” 果然又答应了。 是会让人得寸进尺的性格呢。 两人走在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过往人群的视线,车水马龙的街道充斥着属于人间的烟火气,纷繁喧闹。 与雾织倒是有些出神。 因为很久没有这样逛街了。 最后一次似乎是和里梅参加平安祭典。 “到了,雪之屋的食物都超受欢迎噢,你看里面已经坐满了。”家入硝子拉着与雾织进去看了看,瞥见外面露台还有零散的位置,赶紧推着她过去。 “我去点餐,今天就由我来请客吧,雾织同学想吃什么?” 最好的方案就是让与雾织坐在这里占位置,她小跑到柜台排队点餐。 但是让漂亮的JK单独坐在这里,毫无疑问会吸引不少搭讪者前来。 只不过是询问联系方式而已,这些手机号或者邮件地址什么的对于她而言,又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虽然意义不明,但和随手施发善心差不多吧? 也总有一些厚脸皮的家伙围着与雾织,口若悬河般讲了起来:“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经纪公司吗?我保证你会大火喔?像你这样的高中女生完全不需要努力就可以成功啊……” 偶像出道啊…… 与雾织竟然煞有其事地考虑起来。 男人见状有戏,便自顾自坐上了硝子的位置,与她平视侃侃而谈,与雾织端起的笑容有些变淡,轻声道: “起来。” 稍微,泄露出了一点点傲慢的口气。 “啊?” 男人的长篇大论被打断了也不觉恼,听到对方清泠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前驱,闻到隐隐的淡香露出着迷的神色:“可爱的小姐,你说什么?” “她说啊——” 另一声更为张扬轻慢的语调响起。 男人的后衣领下一秒被毫不留情提了起来,矮小的身躯被迫腾空离开座位,被衣领勒住脖子无法呼吸,涨红了脸不断挣扎。 “放、放开我!” 穿着黑色校服的白发少年满脸不耐烦,以身高一米九的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将男人提溜到面前,透过小圆墨镜盯着他重复一遍。 “起·来·噢?” “嘛,要认真听可爱小姐的话啊。” 另一个同样校服丸子头少年抱着手臂从他身后冒出来,眼眸弯起一条弧线,笑吟吟的表情不自觉联想到狐狸这类狡猾的生物。 “对、对不起!!!” 被两座一米九的阴影所彻底笼罩,男人的身形顿时僵住,哆哆嗦嗦道完歉从店里慌忙逃窜。 这场小小的骚动也成功平息了其他人蠢蠢欲动的心思,埋头干饭。 “真是的,好不容易赶在吃午饭的时候回来。”五条悟甩甩手似乎摸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自顾自坐到与雾织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抱怨个不停。 “刚收拾完那些恶心的东西,结果又要来收拾不像话的成年人啊。” 听听这是一个高中生应该说的话吗。 “喂喂你才十七岁吧?” 夏油杰掀起单薄的眼皮,斜睨了他一眼,转头朝与雾织露出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笑容,很顺理成章地坐下。 出现了,真空地带。 还有搭讪者必备的垃圾说辞。 “这么巧,来吃饭吗?” “好像只有这里有空位啊。” “那就一起吧?” 与雾织笑容消失:“…………” 有一说一,你们也很烦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出现,垃圾DK的搭讪语录,欢迎补充! 每年京都校的趣味竞猜:歌姬前辈今年的新年愿望是:_____ 感谢在2021-03-21 17:44:36~2021-03-22 16:3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娜 30瓶;小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章 “杰?悟?” 端着餐盘的家入硝子脚步一顿,有些不明所以:“你们怎么会在这?任务地点不是在群马县吗?” 起码可是一天来回的路程啊。 “是啊,那边的东西不好吃,就干脆搭便车回来了真是累死了啊。” 五条悟的坐姿可以说跟性格一样史上最差,仰着毛乎乎的银色脑袋哀叹,一双大长腿就这么岔开坐,手臂也懒洋洋地搭在椅背上。 “正好也没有吃饭,所以就到这家店来了。” “没想到你们会一起出来吃饭啊。”夏油杰胳膊肘撑着桌面扶起侧脸,盯着中间的与雾织,眼眸扫过对方的衣襟,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延伸至领口深处被掩藏。 “终于换上校服了,雾织……同学。” 后面的两个字被巧妙地隐没在尾音中。 夏油杰托着侧脸的指尖扫过眼尾,被掩的视线顺着对方的衣襟滑落。 深色的校服短裙不及膝盖,露出半截白皙的大腿,细腻的肌肤观感引发更深层次的遐想。 难怪吸引了这么多搭讪者。 “啧,真丑。” 五条悟揉着脑袋,简单打量了几眼与雾织,喉结微不可闻的滑动了几下又撇开眼神,嘟囔几句:“还不如之前的那个什么巫服。” 夏油杰跟与雾织异口同声:“这叫巫女服。” 没常识的小鬼。 “因为是歌姬本家那边的远亲,所以有不少传统的习俗。”夏油杰解释完盯着餐盘上香喷喷的午餐,瞥了他一眼。 “还没有点餐啊悟。” “啊?” 五条悟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排队的点餐台,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自己去啦!这里不是有东西吃吗?” “这是我和雾织点的,绝对不够你们吃,乖乖去排队点餐。” 家入硝子警惕地护住食物,将餐盘上的火腿面包递给她,“这是最近超多人点的新品哦。” 与雾织咬了一口,顶着两人灼灼的视线逐渐露出微妙的表情。 味道……还挺复杂的。 现世的食物口味倒是越来越多了。 “这是什么?”五条悟指着她手中的面包,纤白的手指捏着金灿灿的酥皮面包,有种分外美味的视觉滤镜,他凑过去轻嗅。 与雾织蹙眉,刚想说什么却顿住了。 五条悟那张脸越凑越近,香甜软绵的气息勾起了浓郁的饥饿感,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这熟悉的表情和招数夏油杰忽感不妙。 “喂……” “啊呜。” 猝不及防地一口咬了下去。 “!!!!” 家入硝子惊了一下,盯着与雾织手中顿时只剩一半的面包。 “……”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撑着额角,果然,慢了一步。 还以为他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低估了这家伙的行动力。 “你、你……” 与雾织有些傻眼了。 竟、竟然一口吃掉了这么多? 这是什么深渊巨口!? “唔,真的是新品吗?”五条悟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鼓起腮棒口齿不清地埋怨,“居然是咸口的啊!太难吃了!” 勉为其难咽下去的五条悟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似乎特意想看看与雾织的反应,故意用拇指慢条斯理抹去嘴角的面包屑。 “给你推荐另一款奶油草莓糖霜面包,至于这种,丢掉也可以噢。” 与雾织扯了下嘴角,按捺着额角的青筋回应:“……是吗,不过请不要浪费食物,下次还是请五条同学自己去买吧。” 五条悟托腮:“被我吃掉不算浪费食物噢。” 与雾织虽然变了脸色,但仍旧泰然自若地拿起面包继续食用,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 夏油杰微愣,表情略微迟疑:“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与雾织分出余光看他。 “如果是我拿着那家伙吃过的东西,会毫不犹豫丢掉吧。”家入硝子艰难地咽了下去,想了想发出肯定的言论。 “真冷淡呢。” 五条悟倒是没什么惊讶的,笑眯眯地盯着与雾织。 大概是本来就觉得对方不是普通的存在,就算找不到证据也坚定认为,所以这样反而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 与雾织顿了下,只是这样就丢掉食物吗? 说的也是。 现在的人类完全不需要担忧衣食的问题,就连像她这样的高中生也有所谓的‘不需要努力也能轻松成功’的途径。 她诞生之初的时期,那时候食物非常不可多得,村民的大部分粮食必须上缴给贵族与前线士兵。 加上战乱,几乎所有病灾都是由食物引起的饥荒而不断变异蔓延。 相对的,那时候许多人的愿望仅仅只是果腹温饱。 愈发接触现世的与雾织,也必不可免的回想起从前,她转头看向夏油杰。 “你也是吗?” “……啊?” 夏油杰看了一眼似乎心情极佳的挚友,指尖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虽然很想告诉她丢掉比较好,却还是诚实道:“倒也不会,除非他吃的很恶心。” 比如吃过之后嫌弃味道不好,又吐回去还给他。 一般这种情况是很难和平收尾。 “喂喂,什么叫很恶心?”五条悟不满了,露出鄙夷的神情:“我可是好心帮你先尝尝味道啊,是杰你的品味太差了吧!” “被嗜甜导致大脑生蛀虫的幼稚儿童这么说真不爽。” “你想打架吗?” “输的人去点餐?” “走!”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面包,望着两名幼稚DK勾肩搭背走了出去,目光又移到与雾织的手中。 慢条斯理进食的模样看起来似乎真的不介意。 「总觉得别人手里的食物看起来要好吃一点。」 脑海中浮现出五条悟经常挂在嘴边的垃圾话,家入硝子指了指对方的面包,“我也可以尝一口吗?” 明明是一样的餐点,与雾织却没有任何犹疑地递过去。 毕竟本来就是人家买的。 见她抬手挽起耳边的短发,照着与雾织咬过的位置浅浅地咬下一口,香味浓郁的味道顺着鼻尖滑入口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明明很好吃嘛,要尝尝我的吗?” …… 明明都是一样的套餐,互相交换真的会让食物美味吗? 与雾织面无表情,盯着所剩无几的面包。 “回来了啊。” 家入硝子看见双手抄兜款款而来的夏油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点单台。 果不其然。 “今天悟请客,想吃什么都可以去加点。” 夏油杰好整以暇坐回位置上,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恰好落在唇边,单薄的眼皮微微眯起,像只慵懒的狐狸。 “真的?” 家入硝子眼神一亮立即起身。 能宰五条悟的机会可不多。 扭头见硝子把菜单递给站在队伍中的五条悟,然后两人指指点点交谈起来,看见五条悟因为麻烦而垮下来的脸色。 夏油杰勾起幸灾乐祸的唇角。 与雾织这边很快就吃完了,拿起套餐中的果汁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 也瞥了一眼气冲冲排队的五条悟。 看样子那家伙输了啊。 按理说五条悟的战斗力不会有输的可能性,而且除了微皱的衣衫附近也没有咒力波动的痕迹,只是单纯打架的话…… 会输吗? 与雾织抬了下眼皮,无意识咬着吸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关系还真好。 这样的人,会有弱点吧? 不过暂时还没有发现对方明显的破绽,所以也不能妄下定论。 夏油杰扯起自己的衣领散了散气,看了一眼周围貌似无意地伸着懒腰:“从群马县赶路回来还真累,又被悟拉出去运动了一小会儿,真是又热又渴。” “……” 与雾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身,如果可以找到五条悟的弱点,就能解决那个危险的家伙了吧。 连神明都有所忌惮的……最强咒术师。 她和居住在高天原的神明不同,那些神明从诞生之初就高高在上,施舍或给予都自持着所谓的平衡。 而作为无名神晋升的她更留恋人间,就算五条悟没有盯上她,她也不会对这种倾斜的世界发展乐见其成。 「啊,被无视了。」 夏油杰一只手撑着脸颊看她,在走神吗? 喧闹的环境与她周身凝滞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也不恼,反而露出亲近的笑容,声音略大了一些:“雾织同学?” “……唔?” 与雾织回过神,见他这幅澄清似海的眉眼化成了一道涟漪,不免又想到那时候在他身上所闻到的咒灵气息。 与雾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果汁。 “…………” 什么毛病这是。 但也很干脆地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给你吧。” 某方面来说,她不太能接受和咒灵同食。 “可以吗?” 夏油杰顿了下,眼眉弯弯没有推辞,“谢谢。” 顺理成章接过与雾织手中的杯子,兴许是真的很渴,直接无视掉餐盘上多余的吸管,夏油杰的唇间覆盖上那根原来的吸管,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用余光见她没有异色,心中浮起了某种猜测。 干脆就这样拿着饮品吸吮,然后拿出手机滑动翻阅了起来,空气中漂浮着浅浅的食物香甜,两人的气氛莫名宁静下来。 与雾织倏然站起来,似乎是脱离了高专结界的关系。 她能感应到神社那边有动静。 “那么我也应该告辞了,帮我和家入同学说一声谢谢,下次我请客吧。” “嗯?”夏油杰也有咬吸管的习惯,抬眸看去:“现在就走吗?下午似乎没有课,现在不是还早吗?” 与雾织摇摇头,她还有事情要办:“我的衣服还放在实验室。” 很显而易见的借口。 想趁五条悟无暇顾及的时候溜走吗? 夏油杰却了解般点头,注视着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齿间不自觉摩挲了两下吸管,发出一声轻笑。 “嗯?雾织去哪了?” 片刻后硝子和悟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回来了,只看见夏油杰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手机,两人有些疑惑。 “她先回去了。” 夏油杰眼皮抬也不抬,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点了多少含糖量超标的东西,倒是五条悟盯着他手里的饮料质问:“你怎么会有喝的?” “噢,这个啊……”夏油杰终于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故意拉长平缓的语调,朝挚友微微一笑。 “你猜。” *** *** 碍于高专的特殊性和五条悟过于明显的探究与纠缠,她已经一周没有回神社了。 嗯? 与雾织踩在鸟居门口的石板路上,惊讶地发现那些杂草都已经被打理干净了? 翠绿的草地上盛放着朵朵粉色的小花,不知何处的风铃被吹动,清脆的铃响伴随着浓郁的咒灵气息从偏殿里传来。 而且不止一只。 与雾织眼神微动,看样子果然有不速之客啊。 愈是走近愈能听到隐约的欢呼声传来。 “碰!” “西风!” 下一刻木门被拉开,漏瑚看见与雾织的瞬间头顶的火山抖了下,屁股朝同伴移了移,悄悄把烟斗藏在背后望天。 眼眸简单扫过屋子里包括漏瑚的一二三四只咒灵,其中长得最像人类的咒灵蹲在矮桌前向后仰头看去。 灰蓝的发色如瀑布洒落在肩头,霎时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容:“哟!漏瑚的主人回来了!” 那双异色双瞳像纯白湖面滴入的一滴蓝墨水,晕染开两层灰蓝色的涟漪置与眼眶中,灿烂的笑容中透着腐败烂透的气息。 声音意外爽朗:“要来打一圈吗?” 这些咒灵……在她的神社里打麻将? 好样的,漏瑚。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悟也许、可能、真有偷吃别人东西然后嫌弃味道不好,又吐回去还给杰的真实案例,没少打架吧 话说,大爷要来了√ 第九章 “真漂亮。” 灰蓝异瞳的人形咒灵朝她露出亲切的笑容,似乎嗅到了喜欢的味道,抛却了热衷的开场白与琐碎前言,迫不及待进入主题。 “可以让我看看吗?” 修长的手臂朝与雾织伸去,试图抚上触碰到她的衣角。 漏瑚眼皮一跳,倏然跳起。 咔嚓——! 长臂在即将碰到与雾织时被斩断,速度快到根本看不见任何刀光剑影,人形咒灵愣住了,臂膀上利落的切割面冒出黑色的液体。 换回巫女服的与雾织抬起手臂,握着窄刀高举头顶。 她展露出漏瑚极为熟悉又胆战心惊的笑容,微微弓腰盯着他看,轻声道:“在做什么呢?咒灵。” 因气流的转动而不断飞扬的裤裙下摆与衣袖,营造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神圣感。 ……不,是令所有生物浑身颤栗。 他没有急着治愈自己的伤口,依旧仰着脑袋露出痴离之色,黏腻的像被拉开的糖丝,因兴奋而微微颤动着声线:“我叫真人。” “你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是引导欲望吗?” 与雾织眉眼弯起,大概可以猜出它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但不太喜欢眼前这只咒灵身上所流露出的邪性与恶意,毕竟很久以前她就被身边的恶意所缭绕。 “真美。” 毫不吝啬的夸赞,遣词却如此单调。 似乎想竭力表达最朴素最真挚的感叹。 真人终于注意到自己残缺的手臂,舌尖转了个圈抵在上颚,嗓子里的痒意冒出来了,他翘首以盼的问:“我能触摸你吗?” “为什么?” 真人眨了眨眼睛,摇曳着灰蓝墨水的瞳孔泛起涟漪,散落的手臂残肢缓缓蠕动盘旋在她脚下,向她扬起笑容:“因为我能看见灵魂啊。” 灵魂? 与雾织凝眸,这只咒灵有些特殊。 “你的灵魂美丽到……不可思议……根本就不像灵魂。” “越看越想亲近你……唔可以让我……” 他似乎也很困惑,组织语言的模样像不谙世事的稚子,却散发着浓烈的恶意试图入侵她的四周。 这股憎恶,源自混沌深处的哀鸣。 “想触碰我吗?”与雾织歪了下脑袋,余光扫过其他几只咒灵,似乎都拥有着智慧,在按兵不动么? “可以吗?” 真人再度露出期盼的眼神。 “不可以哦。” 被拒绝的真人反而歪头弯唇一笑。 灰蓝的发丝随意搭在肩上,松松垮垮的黑体T恤将修长的身躯展现地十分慵懒,脸上的缝合线像无害的破布娃娃。 不,是巫蛊娃娃。 与雾织脚边残肢骤然拔高,被任意塑形的肢体形成巨大的囚笼。 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在尝试会最原始办法掠夺。 漏瑚神情凝重下来,这家伙……想死么。 那双诡谲的异色双瞳蔓延出难以言喻地疯狂,被平复的声线喑哑下来,他突然询问道:“你觉得欲望是由灵魂生出,还是灵魂由欲望形成?” 像对面喜爱事物时极力按捺的……稚童。 “我觉得。” 与雾织慢条斯理地抬刀,“两者没有区别。” 不愧是来自人类恶意的咒灵,智慧、思想、咒力、与自身的恶意超出了现有咒灵的等级。 不过它应该刚诞生没多久吧? 否则不会那么沉迷与探索无聊的真知。 甚至还给自己取名为—— 「真人」 “没错啊——” “啊啊没错没错没错。” 异色双瞳的咒灵倏然提高音量,听见回答时的灵魂提升到亢奋的程度,眼中不断溢出的罪恶感抵达到某种巅峰。 “灵魂与欲望本身就是一体!” “没有欲望的灵魂,如同没有灵魂的□□,是无趣的、空洞的、匮乏的!” 漏瑚和另外三只咒灵抱着膝盖,齐齐仰头看着突然发疯的真人。 “欲望,应当与灵魂融为一体。”他唇边溢出一丝满足的叹息,直球打的猝不及防,盛满浓郁黑暗的灰蓝异瞳逼近他所梦寐以求的「欲望」。 在指尖伸出的瞬间,银光乍现。 咚—— 是头颅落地的声音。 轱辘轱辘。 被灰蓝发丝交缠的头颅在地板上滚动了好多圈,无头身躯的指尖停在离她一厘米的距离。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 只剩头颅的真人嘟囔着,脸上无奈的表情一顿,贴在地板上的眼珠盯着那双木屐白袜下的细足朝自己走来,好近…… 向自己走来……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口水咽下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恶欲得到无数倍的膨胀放大,好想触碰她……不对,是好想被她触碰啊,好想触碰…… 与雾织如愿地抓起真人的发丝,轻松将头颅提起来。 碰到了! 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牵扯到脸颊边的缝合线显得更加诡异扭曲,他睁大了瞳孔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发出满足难耐的祈求:“再多一点……” 不加掩饰的袒露本性,遵从灵魂对欲望的渴求。 “再……” “触碰多一点!” 那具无头躯体变成恶心的液状物融化在她脚边,甚至只要觉得只要能与她融为一体,做什么也无所谓了。 迫不及待。 从肉壁中不断伸出手指朝她而去,根根青丝向上缠绕住她的尾指。 「无为转变」 与雾织静静看着手中的头颅,那双灰蓝异色双瞳从一开始的满足沉醉到此刻的—— 震惊。 血丝围绕着瞳孔碎裂的模样。 还挺有趣的。 与雾织手中的亮起白色微光,将真人头颅完全笼罩,咒力与□□在她手中被不断挤压,无法施展。 漏壶手哆嗦了一下,和那时候在鬼界破火山口的气息一样,拥有压制咒力的特殊力量。 这就是……什么?神明的力量? 开什么玩笑?! 明明身为人类最真实最恐惧的无边恶意,竟然抵不过这种依赖信仰的虚伪神明!? 与雾织盯着他痛苦不堪的扭曲表情,回头有些疑惑:“你们不一起上?” 既然是同伴,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经受折磨然后被祓除,应该说咒灵果然只是低等生物的一种? 花御端坐在矮桌前摇摇头,真人说不需要它们插手。 而且就算和陀艮一起动手也未必打得过她,她身上的力量可以完全压制咒力,可以说是它们所拥有的力量中的天克。 正面能量可压制负面,而正正又会得负。 而且,也根本轮不到它们出手。 “是吗。” 与雾织若有所思,指尖开始收紧,将真人的头颅压缩到弹珠大小的漆黑光球。 就在与雾织祓除他时一阵凉风吹了进来,不知何处的风铃再次叮铃作响,她感受到了第五只咒灵的气息。 一直都在么? 而且这个时候才出现。 是故意的吧。 与雾织停下动作抬眸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和服齐耳短发的少年。 夹裹着风雪的气息朝与雾织扑面而来,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寒气,少年淡漠的脸庞乍看起来和与雾织有几分相似。 “……里梅?” 与雾织脱口而出,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雾织大人。” 叫里梅的少年朝她微微弯腰,向前走了两步,踏着和服的碎步,缓慢从容地走进来,但隐忍的眼神并不亚于与雾织此刻的震惊。 “您终于回来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啊,里梅。” 与雾织露出复杂的眼神,气氛突然缓和下来。 顿然领悟他此时现身的目的,她松开手中被压缩成球的咒灵丢到一边。 “多谢雾织大人。”里梅微微一笑,来到与雾织身边半跪下,恭敬地托起她的手背,落下虔诚一吻。 冰凉又柔软,带着令人熟悉的气息。 “自从宿傩大人被封印后,为了躲避咒术师的穷追不舍,我已经在荒野流浪了千年。” “你去荒野了么……”与雾织眼眸释然,那曾经是放逐咒灵的自由之地,也是时至今日已经消失的牢笼。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里梅静静地看着她,娓娓道来:“宿傩大人被封印前,我曾被委以重任,直至他重降人世。” 与雾织一滞,这是什么意思? 宿傩会被解封?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咒灵,受到重创的真人变为小孩子的模样靠在墙边喘息,却露出了夹杂痛苦的愉悦表情。 与咒灵为伍的里梅,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是人类恐惧中所诞生的自然咒灵,漏瑚、花御、陀艮……以及真人。”里梅解释道:“是目前所拥有高等智慧的四大特级咒灵。” “恐怕配不上高等吧。” 与雾织斜睨了一眼漏瑚,口吻莫名稚气了许多。 里梅立即回应:“您说的是。” 漏瑚闻言跳脚:“喂你说什么?!” 与雾织没有理会它,反而盯着花御双目上那两根盘旋延伸的树根看了半响,轻声开口:“神社门口的草地与花朵,都是你做的吧?” 花御缓缓点头,比起咒灵,它身上的气息更偏向于精灵。 “那你就带这家伙走吧。”与雾织说完转身踢了一脚真人。 莫名被踹了一脚的小真人有些懵,只见花御点了下头,大手捞起他就跑。 速度很快。 与雾织抱着手臂远望,看样子这些咒灵除了拥有高等智慧与力量,竟然还生出了复杂的感情啊…… “好了。” 与雾织端坐在矮桌前,空荡荡的和式偏殿里并无任何摆设,即使这种落魄的环境下也因她的存在变得蓬荜生辉。 “为什么来找我?” 里梅跪坐在她身前,“您和宿傩大人都是我的主人。” 说完他起清冷的抬眸,将对方绮丽又温柔的脸庞镌刻在眼底,如同银色浮雕上纹刻晦涩难懂,语调低迷:“宿傩大人不在,我就是您最忠诚的侍奉者。” 与雾织垂眸:“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在吧。” 宿傩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如果找到复活的方法,我想那家伙重回现世的第一件事—— 大概就是找她算账吧。 里梅这时候来找我,可能已经找到了现世的重降之术,她定神:“那我要你说出他的计划呢?” “……” 里梅清冷的眸子望向她,双手交叠匍匐行礼:“宿傩大人所留下的诅咒之物任何力量都无法销毁,只物要找到适合的容下去器将诅咒之吞,就能唤醒宿傩大人。” “再让宿傩大人收集齐散落各地的手指,他就能冲破容器,重降现世。” 容器,顾名思义是能容纳他人灵魂与咒力的特殊体质,而这类人……大多都是转世之人,才能达到完美的契合程度。 与雾织听完后指尖无意识抚上侧脸,发出一声轻叹,“果然是这种阴损办法啊,还有散落各地的诅咒之物,那家伙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会对人类产生巨大的危害。” 里梅不语,匍匐的身躯依旧未动。 只见与雾织纤白的指尖开始朝掌心蜷缩,她徐徐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里梅。” “宿傩一旦在容器中苏醒了,那么杀掉容器就能连同他彻底抹杀掉吧。” 与雾织眼神充满了探究。 里梅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加难以琢磨。 “您无需怀疑我,即使只拥有一根手指的宿傩大人,也无人能敌。” 与雾织脑中倒是浮现出那个银发少年狷傲的苍蓝眼眸,也未必见得。 只见里梅缓缓起身,从衣袖中拿出一根褐色的手指,双手呈递在她面前。 散发出极其浓烈的恶气,即使只有一根手指,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气息不断入侵她的大脑与思维。 犹如记忆中被紧扼的咽喉,彻底覆盖她身躯的窒息感。 她骤然站起来瞳孔扩大的刹那,周围环境被黑暗彻底笼罩,囚笼般堆积着尸骨的领域展开。 竟然将她拖拽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爷!yyds! 我还蛮喜欢小真人的,但在原著里我喜欢他和我想让他死并不冲突! 其实‘恶’是极富魅力的属性一种,可以喜欢,前提是别扭曲自己的三观OvO爱是没有界限的,但身为人是有的。 不知不觉多唠叨了几句= =我真的比较少回评论,因为有点轻微社恐不太擅长交流,所以真的真的超级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和鼓励!只能用红包包回报小可爱们了QvQ希望大家不嫌弃! 感谢在2021-03-22 23:29:09~2021-03-24 16:5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tw的眼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呵。” 来自阴冷狱间的嗤笑。 冷到刺骨。 与雾织环视周围布满血水尸骨的黑色地域,只有幽暗的微光从她上首的方向散发出来。 明明只是领域,却广阔无垠,看不见地平线的尽头。 这里看起来像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与雾织终于维持不住那副自持的笑意,暗骂了一声仰起头,里梅手中的咒物在靠近她的那刻被解开封印了。 毫无预兆被唤醒的咒物瞬间将她拉入了领域。 仅仅只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就苏醒了吗? 这股镌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延续了千年并且在日益壮大,她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两下,盯着高坐尸骨之上的家伙。 那身黑襟白袍的浴衣松垮地穿在身上,翘着腿,露出紧实有力的曲线。 布满黑色咒纹的脸庞隐隐透出极端的恶意与邪性,血色的瞳孔几乎将她盯穿,依旧还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红白巫女服,犹如从血水盛放的白色昙花。 他由薄唇露出尖锐的獠牙,然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愉悦,舒畅,痛快。 与雾织脚步微动,刹那间胸膛被刺穿,白色的衣襟上晕开朵朵血花,即使沾染了污垢,也像雪中寒梅般清高。 她眉间微皱,在领域中任何攻击以及术式都是必中的。 不过这点伤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啊。 毕竟现在的宿傩,只有一根手指的力量。 “变弱了呢。” 宿傩笑完后单手撑着额角,专注盯着她口中喃喃。 与雾织知道他并不是说的自己,她捂住胸口的伤口,皮笑肉不笑道:“那是因为你的感知力下降了吧。” “对哦,待在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吗?” 来自千年后的会面,竟然比她想象中要平静。 却也暗潮汹涌。 “这么久没见,你还真敢说啊?”宿傩端起似笑非笑的模样,那股蛮横的气息不断侵蚀着与雾织周身的空气。 这女人怎么比他还恼怒的样子。 现在的宿傩比那些睥睨众生的神袛还要傲慢,喜怒无常,视任何生物为世间蝼蚁。 “为什么不敢。” 与雾织无法平视他,也不想仰望他,只能移开视线看向那堆骸骨。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太好啊。” 宿傩闻言挑眉,勾了勾手指。 无形的力量将与雾织送到他面前。 “还是跟以前不知死活啊,怎么。” “我准许你踩在我的脚背上晋位,就这么忘乎所以了?” 纤细的腰身随即被对方用手掌固定,强迫性地压近他结实有力的肌肉,将炙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上。 他用粗粝的食指抬起与雾织的下颚,贴近那张白皙净透的小脸,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看样子达到目的的你,也完全没有任何长进啊,还是这幅……” “想让人欣赏被堵住嘴巴再也呛不出声的表情。” …… “下流。” 与雾织抿唇,脸色极差。 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另外两只手臂,与雾织虽然没有挣扎,不过露出了抗拒的眼神。 “唔……” 与雾织发出不满的声音,却又忍了下来。 她就是讨厌宿傩这一点,恶心的趣味。 四只手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哈哈哈哈哈。”喑哑的低笑声再次响起,胸腔也随之震颤,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边缘回旋,不断收拢的臂弯勒紧衣服。 不安分的手掌贴着她的颈部缓缓向上。 裂开的嘴,在她耳边发出蛊惑的低语。 “那座「活着」的肉身佛已经被你杀掉了吧。” 呼吸极短的停滞一秒,丝毫不显端倪的与雾织倒是极为清楚一点,宿傩对于杀她的兴致并不高,即使从前也是。 反而对某些恶劣的行径情绪尤为高涨。 “你自诩找到了我的「心脏」,也摧毁了我的「心脏」,全然没有想过……” “引导你做这一切的人,背后掩藏着的代价是什么。” 与雾织指尖骤然掐进掌心,暗藏在亲密语气中的汹涌杀意,让稀薄的空气更加粘稠,在展露掠夺本性的同时—— 又保持着冷酷的理性。 诅咒之王将不再有「心脏」不再有「弱点」。 这股极致的癫狂与恶意将得到无止境的蔓延。 他戏谑的目光透过那双赤瞳,一遍遍极富侵略性的剥夺她呼吸的权利,湿热的气音钻入耳膜: “你可要准备好了。” “那场未完成的祭祀终结会来临。” “……” “你还真是惦记到现在啊。”与雾织噎了下,盯着那双微眯的血瞳,内里的疯狂与凶煞都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激怒与威慑。 他想知道什么? 他扫视着眼前的身躯,摊开手掌,漫不经心道:“想着你的样子以及即将发生的事,这一千年也不算很无趣啊。” “……是么,那你还真是寂寞啊。” “难得听你说了一些有趣的话,看样子你也很期待吧。”宿傩撑着下颚,口吻中带着浓烈的讽刺。 自说自话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熟练。 “那就回去好好等候着我吧。” …… 场景瞬然切换成原来的空荡偏殿,与雾织从空中落下缓缓落地,盯着里梅手中的手指。 领域的展开极其消耗咒力,目前只有一根手指的宿傩,不可能将她一直关在里面。 里梅恭敬地递上手指,低头似无意状道:“您对宿傩大人果然是最特别的,这是宿傩大人第一次被外界唤醒。” “……” 与雾织抚平胸口的创伤,斜睨了里梅一眼。 也明白里梅话中的含义,也就是找到容器之前,宿傩并没有和里梅或任何外界有接触的机会。 那样的家伙…… 怒意,不甘,袭遍全身。 差点就中了宿傩的圈套。 以她如今这幅怒火中烧,夹带怨怼的力量,让她去终结宿傩的下一个心脏,不仅会失去神籍,最坏的也许是他还死不了。 “您想好了吗,雾织大人。” “……” 无论哪种方法,似乎都只能暂时跟这些咒灵合作了。 与雾织忍下无处宣泄的涌动之意,接过他手中的咒物,将它封印起来。 “那么这几只咒灵,雾织大人准备如何处置?”里梅退到与雾织身后。 “你把他们带来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与雾织收好手指,瞥了一眼在院子里窥视的四大咒灵。 能看得出来咒灵对宿傩手指的渴望,也没有谁不向往强大的力量。 力量代表着可以肆无忌惮去掠夺想得到的一切。 “什么意思?神使?” 真人托着下巴露出好奇的目光,小孩子的模样反而看起来顺眼多了,那双眼睛依旧氤氲着病态的苍蓝。 注视着便会一不小心卷入灵魂的漩涡。 “不行!!”漏瑚惊声大喊,挡在它们前面朝与雾织伸出手,周身燃起熊熊烈火,毅然决然大喊:“你们快走!我帮你们拖延时间——” “好耶!” 真人欢呼一声打断漏瑚的话,像真正的稚童一样蹦起来。 “……?” 漏瑚虎躯一震,朝它怒吼:“蠢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咒灵是即将代替人类、不、是比人类更加高尚更加真实的存在!” “未来即可能颠覆,荒野也即将重现,属于我们的新时代还没有真正到来!” “怎么可能屈服与这个家伙之下!?” “你到是听我说话啊!!?” “好耶好耶——!” 小真人套着宽大的黑色T恤,在偏殿外的红木回廊张开手臂开心地来回奔跑,仰着脑袋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声音软糯。 “漏瑚,没想到你思想觉悟这么高呀。” “……所以我来拖住她,你们先跑啊!!”漏瑚气得跳脚,大到骇人的独眼发出震慑的目光:“既然她会被卷入领域,那就用领域困住她,然后……” “你确定吗。” 与雾织威胁的语气像山涧中的浮雾,明明笑着有种不可言说的威压,扫过自家神使一眼,她还是更加中意它身后那只繁茂如林的咒灵。 它与普通咒灵稍有不同,即便由憎恶诞生却宽和温柔。 “我同意我同意!” 小真人在外面疯完了跑到偏殿跳起来举手,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漏瑚,我们已经知道了宿傩的事情,雾织酱的目的和我们并不冲突,甚至……能达到更好的期望喔?而且不答应的话,会祓除我们吧?” “宿傩……”漏瑚骤然顿住,身为远古四大咒灵不可能不知道诅咒之王,两面宿傩那些暴虐的事迹。 漏瑚迟缓地转头,表情逐渐古怪:“没错,只要宿傩复苏……” 那么荒野的时代也就不远了。 花御与陀艮也缓慢地点头,他们是自然的产物,同时也崇高着原始的规则,胜者为王。 “啊,虽然我与你们的理念不同。”与雾织听懂了花御的语言,点了下头然后站起来。 身边的里梅也顺势站起来,退后半步垂眸,不敢并肩。 “不过唯有一点没错。” 与雾织望向笑容灿烂的小真人朝她挥手,语气奇迹般缓和下来,浅淡的唇色轻抿,弯出毫无温度的弧度。 “不答应,就死。” 宿傩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别有用心的家伙绝对会利用这点形成阻碍。 “……” 里梅微微一笑,雾织大人似乎受到了某些刺激,竟然与宿傩大人平时的口吻如出一辙。 *** *** 解决完这些咒灵后差不多已经接近后半夜了,还得回学校上课。 想到这个与雾织的脸色垮了下来。 “怎么了?” 里梅始终站在与她半步相隔的距离,月光被繁茂的枝叶遮挡,透过缝隙洒在肩头的清辉,让它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愈发通透。 看上去更像是病弱的少年。 与雾织默了半响,盯着池塘边的荷叶,“你知道五条家的六眼吗?” “当然知道。”里梅顿悟,柳叶般的淡眉弯起:“十六年前,五条家六眼的诞生正是荒野时期结束之时。” 他的出生,便是咒灵时代的结束。 “不出意外,那孩子应该是未来颠覆世界的最强咒术师,如果他想阻止我们收集咒物和寻找容器,大概率会成功。” “没有别的办法?” 与雾织皱眉,迎着清辉走到朱红鸟居门下,夜风温柔。 “六眼与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已经超出了自然范畴。”里梅语气没什么波澜,缓缓阐述目前咒灵所在的地位,“别说除掉他了,能从他手中逃出来的咒灵至今也没有。” 啊,果然很棘手。 “不过,想解决他还是有办法的。” 话锋一转。 “在江户时期庆长十九年,那时候的五条家主也是拥有六眼的无下限术式者,在御前殿试比武时,与对手同归于尽了。” 同归于尽? 与雾织注意到这个词。 “对手正是拥有‘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 “现在禅院家还没有对外传出,有后代能继承他们的祖传术式,这点期望可能要落空了。”里梅口吻倒也没有多可惜。 “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里梅挽起纯白的振袖,纤细的手指接住夜风中飘摇的青叶,放在唇边。 “六眼现在年纪尚轻,还未达到「精通」前既然咒灵无法对付,那么同样百年一遇的天与咒缚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写阳间大爷……阳间大爷太难得了…………(哭泣.jpg 爹咪虚晃探头w 感谢在2021-03-24 16:53:06~2021-03-25 17:2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北寻南、务必和我殉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高专。 上完早课,夜蛾正道直接将与雾织叫到办公室布置任务:“这次任务只是一个四级咒灵,就在旧中心城院的住宅区里。” 说着他推了下眼镜:“正好可以带两个一年级新生去见习,能完成吗?” 带新生什么的,真的要交给我这个插班生? 与雾织露出优等生恰到好处的笑容,“没问题,马上就出发吗?” 夜蛾正道满意地点点头,雾织同学确实是他带过以来最省心的学生,拥有相当高的天赋与行动力,也不会心高气傲的摆架子。 短短几周就被赋予了很高的评价。 *** *** 一年级教室。 “七海!七海!” 得到外出消息的灰原雄迫不及待地呼唤同桌,凑过去勾住他的肩膀,一双闪亮亮的眸子盯着他:“听说我们要和雾织学姐一起出任务!” “灰原同学,请不要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谢谢。” “好期待啊!七海你知不知道雾织学姐的事迹!” 金发斜刘海少年冷淡地挪开灰原雄的手臂,棱角分明的五官总透着一股凛然。 他相当冷淡地瞥了灰原一眼:“我知道,所以请你不要再重复了。” “可是雾织学姐真的超厉害啊!不仅比偶像还美丽闪耀而且超强的!无论是受伤还是生病什么的她都会超级温柔地治愈你!” “……”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你已经说了51遍了。” “芜湖!太好了!”灰原雄开心地几乎快要飞起来,完全没有理会七海的吐槽。 “可以亲眼看见学姐是怎么出手祓除咒灵的!简直太棒了!” “我没记错的话,与雾织学姐擅长的术式是削弱和治愈吧?”七海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这仅仅只是一次难度相当低的外出见习而已。 更简单来说,只是熟悉流程而已。 灰原雄立即挽住七海的胳膊,满眼闪烁着梦幻的光:“我永远相信雾织学姐!我绝对不会让雾织学姐受伤的!七海我们一定要保护好——” “你够了啊。” 七海忍无可忍。 “保护雾织学姐!!!” “喂给我放开!我一点都不想和男同学这么亲近!” *** *** “结束了吧。” 与雾织解决完那只躲在人家后院的咒灵,轻巧地从围墙上跳下来,红色的裙摆飞扬间露出白皙的小腿肚。 “哇……” 灰原雄看着脸颊微红,一阵出神。 “女孩子还是不要穿着裙子站在太高的地方比较好。”七海别开脸,声音冷淡。 “这不是裙子,是绯袴。” 与雾织理了理袖子,转头笑眯眯的回答。 “……啊,抱歉。” 七海意识过来,太久没见过这样的装束了,加上对方穿起来的感觉总是格外飘逸,不自觉说成裙子了。 “哎,任务就这样完成了吗?”灰原雄叹了口气,有些沮丧挠头:“我们连手都没有出诶,雾织学姐果然很厉害了……” “没关系喔,下次就是你们亲自动手了。”与雾织很好心的安慰了几句,走向「帐」外。 七海揉着眉心,看了一眼手表,立即跟上与雾织的步伐。 太好了,今天可以早点放学。 “大家辛苦了,我去开车过来。”辅助监督扶了扶眼镜框,将三人的表现记录在手中的本子上,然后挥手散「帐」,让他们在原地等候。 三个人就直直站在废弃大楼前。 灰原雄四处张望:“说起来,这里的人真的很少啊。” “毕竟是旧中心城院,跟新城院比起来这里已经很久没翻修过了。”七海淡淡解释,附近的住户也多半是住了几十年的老人不愿离开。 七海百无聊赖地四处看了看,蓦地看见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子跑出来,衣襟上滴着血水,一步步歪倒着跑出来。 脸色惨白,发丝被水粘粘紧贴着脸庞。 “救、救命……” “七海!你看!”灰原雄也看见了这个小女孩,将完全没派上用场的武器背在身后,毫不犹豫跑过去扶起她。 “你好,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救命……有怪物!有怪物!!”女孩子看见灰原雄时顿时哭出声,声音嘶哑,看起来似乎呼救了很久。 “就在山上的池塘边呜呜……我弟弟还在那里,求求你们救救他……”女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被吓得不轻,紧紧抓着灰原雄的袖口发抖。 “什么!?” 灰原雄一惊,回头看向原地不动的七海和与雾织,满脸紧张:“会是咒灵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普通人应该是看不见咒灵的,而且任务说只有一只,还是等成田老师过来吧。”七海皱眉,这种突发事件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辅助监督过来上报给学校和警方,然后再派出支援。 “可是……” “可是这孩子的弟弟还在上面啊!”灰原雄踟蹰了片刻,看着女孩子不断哭泣的脸,“如果很难对付的话,这孩子也不会侥幸逃出来吧?” “你忘了上课说过最忌讳的就是擅自行动……” 七海话还没说完,灰原雄牵起女孩子的手朝与雾织祈求地喊:“雾织学姐!拜托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欸?” 与雾织眨眨眼睛,点点头很爽快:“好啊,我会保护你们的。” 说什么保不保护,自己不也是跟家入学姐一样的辅助人员吗。 七海叹了口气,只觉得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如果被这样强制要求补课,确实有些不爽,不过也不能放任不管吧。 什么正义心爆棚,什么乐于助人,也要看看实际情况好吗? “……” 与雾织扫了女孩子一眼,确实从这孩子身上传来咒灵残留的气息。 “不用了。” 与雾织顿了下,指着他身后:“好像已经过来了。” …… 什么!? 七海脸色骤变,现在应该才晌午,明明「帐」已经消失了,然而昼白的天色却再度昏暗下来,仿佛被拉下沉重的夜幕。 “喂!灰原!!” 七海立即朝他大喊,眼看着灰原雄牵着女孩子缓慢地抬头,那瞬间从地面冲出巨爪将两人抓到空中! “呃啊啊啊!!” 灰原雄爆发出惨烈的哀嚎,下一刻被甩到附近的大楼上,与雾织指尖动了动,白色的微光包裹住他,咒力缓和了那道巨大的冲击力。 不过还是被摔到墙上了,虽然没有致命危险却丧失了意识与行动力。 还未破茧的巨大肉蛹嘶吼一声,蠕动的肉壁下伸出了无数条腿与手不断挣扎,上面则是紧紧封锁在肉色内壁下的绚丽色彩看起来诡谲万分。 “好恶心。” 七海的瞳孔不断缩紧,想逃跑身体却无法行动。 完·全·无·法·动·弹 被强烈的压制感支配身躯,这种咒灵绝对不可能是低级咒灵!! 恐惧感从内心不断涌出,会死的。 如果不逃走一定会死的。 从他额前的刘海中滑落一滴冷汗,思绪混乱起来,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高级咒灵?!是信息错误吗?!成田老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了一眼后侧的与雾织,释放完术式之后也和他一样伫立不动了。 和他一样被震慑到了吗? 也对…… 毕竟大家都是学生……学生啊…… 即使被灰原夸得再天花乱坠的优等生,也不过是擅长辅助的女孩子,面对这种……这种场面…… 完全没有办法啊! “我来拦住……它……” 连说话都很费劲,七海胸口不断起伏,吞咽的喉管甚至无法完整说出一段话,这样的他真的能托住这个家伙吗? 咒力还用的出来吗? “你带……灰原……走……” 颤颤巍巍的话音被那声巨响打破,大楼随之轰塌。 恶臭与血腥味开始蔓延,伴随着女孩凄厉的惨叫还有被埋进废墟的同伴,像恐怖电影一样画面出现了。 咒灵转头看向匍匐在地上女孩子,奇怪的是至始至终女孩子都没有性命危害,它随意从自己的肉壁中扯出一条人腿,在她面前掰断。 “啊啊啊弟弟——!!” 女孩子被吓到破音,坐在地上不断向后挪动,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将这种血腥恶心的事情不断重复,似乎要将所有挣扎的肢体在她面前毁掉,就像刻意毁掉她的心理防线。 同时也在敲击着七海的心理防线,身体忽然能动了,只不过是在颤抖。 “可是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们的欸。” 与雾织走到七海身边,嗓音平缓地开口。 “你能动吗雾织同学!?”七海震惊了一秒,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轻松,完全不像他这样被压制到无法呼吸。 “啊,当然可以。”与雾织眨了眨眼睛,盯着七海那张陷入惶恐与僵直的脸,没有任何一位咒术师,是带着坚定的信念死去的。 面对死亡,任何人都会毫无意外的产生悔意。 所以。 她想看看,咒术师会在死前产生怎样的力量。 “你现在有什么愿望吗?” 这里似乎变成了只剩她一人的战场,红白交织的色彩象征着生与死的旗帜,在他面前飘扬。 是临死前的愿望吗? 七海建人的思绪停滞了一秒。 毫无意义,任何愿望都必须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上得以实现。 “活下去。” 仅仅只是这样……? 不,还不够。 这可是身为咒术师的愿望,想要抵达被实现的价值,将愿望的价值提升高度,所以与雾织拒绝了:“代价太大了,以你现在的能力不可能支付,没有人可以永远的活下去。” 七海怔了下,闭了闭眼睛无奈感有些盖过了此刻的恐惧,他蹙眉一字一句说:“雾织同学,我想此刻逃命比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要重要。” 与雾织纠正道:“如果建立在能够实现的基础上,一切都变得有意义。” 他似乎有些动怒了,尽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汗还在不停流下,眼前的咒灵不断折磨着女孩子。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吧。 还等得到救援吗? 七海建人有些自暴自弃地捂住额角:“啊,愿望这种东西,你能现实吗?”思绪却因为与雾织的打岔而陷入混乱。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因为他们能看见这些东西,被赋予了咒术师的身份,就必须为了普通人做出舍命的抉择? 简直是狗屎。 咒术师是狗屎,而导致一切根源的咒灵更加是狗屎中的狗屎! 他抬手揉了揉眼眶,浓烈的无奈与怒意涌上咽喉,如翻滚的浓烟扑面而来,将嗓音侵蚀沙哑。 “那就,让它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喵!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打个滚卖萌球留言!感谢在2021-03-25 17:25:20~2021-03-26 16:0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岚岚岚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这个吗,可以哦。” 七海猛地愣住,霎时忘了前一秒所想的事情,脱口而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雾织学姐。” “你凭什么……” 被风沙迷住了眼眸,只能依稀看见与雾织缓缓走上前,绯色的下摆在狂风中不停翻飞,成为昏暗夜幕中唯一的色彩。 七海话到了嘴边又被心脏无形的涌动扼制,不由自主改口为:“需要我做什么……或者帮什么忙吗?” “……啊,相信我就好。” 与雾织微微回头,侧脸的每一寸线条都像精雕玉琢的艺术品,低垂的眼睫逐渐煽动,露出晨曦初阳的神采。 “我需要你的信仰。” …… 她在说什么啊…… 七海从一片混沌的海洋中硬是整理出来关于这个词的解读。 信仰,源自于一种强烈的信念。 对天地自然、对人类祖先、以及这漫天神佛的敬仰与信奉。 那些在数年前就已经被破除成迷信。 沃尔特·考夫曼曾说过,强烈的信仰只是对缺乏足够证据的、不能说服每一个理性人的事物的固执信任。 七海踉跄几步后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她将废墟中的灰原单手拎出来,然后身赴咒灵,这一举动就像步步踩碎他的认知。 他咽了下口水。 怎么可能? 那只咒灵是他前所未见的凶残暴戾,将这里轻而易举变成了诡谲地狱,还有越级的压制力,让人动弹不得。 可明明在几分钟之前大家还在等车回学校。 明明大家只是同校的学生。 可刹那间—— 「只要相信她可以做到吗。」 “雾织学姐很强啊。” 灰原曾经肯定的重复过无数次,可七海内心没有一次认同过他,那样温柔的人,和强这个字眼无法联系在一起。 白色的微光围绕着与雾织周身的轮廓亮起。 像充能一般将她悬浮在咒灵上方,与雾织的手中缓缓显出一把窄刀,看上去是年代久远的古物。 她那刻不像是人,像远在天边被呼唤而来的……神。 挥刀斩向肉蛹的背壁,紧接着白光沿着它的脑袋切割出一条线裂开。 “嘶嘶嘶啊啊啊啊——!!” 肉蛹状的咒灵被爆发出凄厉的动物叫声,被逼到角落的女孩子捂住耳朵,眼眶呈现诡异的血红,心理防线已经崩塌成碎片, 大家都死了…… 母亲、弟弟、还有他…… “杀了他、求求你杀了他……”女孩口中喃喃,大哭出声。 悲泣的低鸣响彻天际,一声声撕心裂肺地抽噎唤醒了怔愣的七海,他回过神艰难地跑到灰原雄身边,将他背起然后来到女孩身边。 “我们快走!” 七海压下内心涌动的臆想,拽起女孩的手臂。 “杀了他……” 女孩却纹丝不动,浑身伤口蹲坐在废墟中死死盯着它,口中反复重复着那句话,像入了魔怔的人。 肉蛹的内壁霎时沿着被切割出来缝隙越裂越大。 裂开了? 七海瞳孔逐渐放大,松开了手。 色彩斑斓的翅膀从肉蛹中破绽而出,两片展开的薄翼上互相交错着奇异光泽的花纹,像阳光投射下的美丽光斑。 “这翅膀……?” “蝴蝶?!” 七海一不注意被晃花了眼,满眼不可思议,这么肮脏丑陋的咒灵竟然会化出这么美丽的蝴蝶翅膀? 与此同时血腥味也加重了。 掩藏在体内的残肢也被倾泻出来,黑暗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烈了,这家伙怎么会突然蜕变?! 雾织同学到底……想做什么? 七海忍住想呕吐的欲望继续拉扯女孩子的手臂,眉头紧锁,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破蛹了啊。” 与雾织眸光落在女孩身上,动作有些迟疑,最终只能悲悯叹息:“杀了太多人,变成咒灵之后就不可能恢复原样了。” 变成巨型蝴蝶的咒灵带着浓重的戾气飞起来,摇摇晃晃朝着女孩子冲去,七海立即警惕起来,抽出灰原背上的武器。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咒灵就咒灵。 深陷污秽中,永远不可能如外表般美好。 与雾织抿了下唇,准备抬手时—— 夜幕被毫无预兆地强行撕开一道裂口。 「破」 巨大的冲击波随着第一缕洒下的光明,骤然冲向那只咒灵直接将它大半个身子轰炸成碎末! 与雾织及时躲开,发丝却被留下一缕。 “哇哦,这次用出来了!” 带着圆框墨镜的五条悟结着手印,站在空中游刃有余地朝七海大声喊话,原本懒洋洋的语调带着几分兴奋。 “快看!很厉害吧!?” 银发少年纤长的身形与使用术式时爆发出来的力量,用天神下凡也不夸张。 硝烟中,如海水般清澈双眸将这片炼狱瞬间洗涮干净。 与雾织面色却阴沉下来,刚刚那道攻击是冲着她来的,咒灵只是刚好挡在她前面。 完全捕捉不到那抹细微的杀意。 五条悟确认他们都平安无事后迫不及待将目光投向与雾织,朝她翘起薄唇,那根根分明的银丝顺着细碎的微光而熠熠生辉。 来看看我们,谁更像是神明? “五条学长!” “哟!不错嘛,还能动?” “啊啊得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真是的最近探查员经常出现这种失误啊,这次一定要借题发挥好好让夜蛾老师跟那些家伙们谈谈……” 七海松了口气。 终于……得救了。 他看向落地的雾织同学,手中的刀在裂缝被扯开的瞬间收了回去。 疑问忽然就产生了。 即使五条学长没有来,她也会像刚刚那样祓除咒灵吗? 七海扶着灰原雄和女孩上车去医院,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回头从车窗看向外面的两个人,雾织学姐被五条学长留下了啊。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应该是放学时间了,他闭上眼睛。 这点上可以看出来雾织同学的实力,很强大,也很诡异。 因为他完全感受不到咒力波动。 咒力根源是由情绪波动而产生的,那时候雾织同学的内心非常平静,也就推翻了因「信仰」而获得斩杀咒灵的强大咒力。 那么她真正需要的,只是单纯的「信仰」? 七海疲惫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情都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虽然事情结束了,内心却得不到平息。 *** *** “不是回学校吗?” 与雾织望着东京最繁茂的广场,傍晚时分更是人潮拥堵。 倒是这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红白巫女服使路人给两人腾了条路出来,甚至还有路人用手机拍照。 “早就过放学时间了,还回去干什么?”五条悟双手枕着脑袋,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与雾织,慢悠悠说: “现在该吃饭了啊。” “……” 与雾织停下脚步,弯起眉眼:“你说回学校报告重要任务,然后撇下辅助监督跑了,从旧城院走到这里花了两个半小时只是为了吃饭?” 五条悟理所当然:“对啊。” “……” 要不是现在不合时宜,她就拔刀了。 与雾织掉头就走,却被对方伸出手臂一把捞了回来,急忙开口:“等等等等,我知道有家宝藏店铺,里面的甜点超级好吃噢!” 亲昵的语气带着甜腻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沉重的手臂勒在与雾织的脖子上,近距离可以看清对方白皙细腻的皮肤。 脸颊好像蒸蛋糕。 蠢蠢欲动的五条悟凑近仔细看。 与雾织骤然一顿,黑着脸挥拳朝像那张脸,被对方轻松接住还顺势捏了捏。 好软。 手感也像海面蛋糕。 与雾织无法挣脱,包裹在掌心中的手被愈发收紧。 这家伙果然有让人分分钟恼怒的本领啊。 五条悟感知到不断渗出的咒力立即回神,露出凶戾美丽的笑容,眼神像野兽的锁定猎物时的兴奋:“要打吗。” “……” 与雾织哽了下,盯着跃跃欲试的五条悟,本能的不太想让这个家伙如愿,于是撇过脸颊。 “我要回学校。” “可是现在是吃饭时间喔。” “我不想吃。” “那我想吃,小雾织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 与雾织这时候懂了,那天所融入现世语言中的第一个字。 草。 “你在骂我吗?”五条悟取下小圆墨镜,苍蓝的眼眸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闪闪发亮,像名贵的宝石展露出它引以为傲的价值。 欸—— 好可爱的表情! 果然比之前那副整天挂起虚伪笑容的脸要可爱多了啊! 如果哭起来的话,应该会更可爱吧? 手痒。 想试试。 “不过小雾织应该不是要回学校吧?” 五条悟的胳膊搭在一米六的少女肩膀上,以半胁迫的方式向前继续走。 直到两人进了一家粉色甜品店,明明是他口中超级好吃的宝藏店铺,但店里的客人却并不多。 “那天晚上你没回学校吧,去哪里了呢~?” 与雾织沉默了,深吸一口气想到之前里梅的话又按捺下来,蛋糕过于香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她扭头看向窗外:“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学校?” 被跟踪了? 她不可能没发现。 难道还有别的手段和术式? “哦,我半夜去了一趟女生宿舍,没发现你在耶。” “……” 与雾织缓缓转头盯着他。 五条悟浑不在意,转头朝服务员小姐笑眯眯点餐:“我要一份芒果慕斯、巧克力香草蛋糕和千层蛋糕、糖霜樱桃圣代、草莓奶昔要全糖。” “好的,十分钟之内为您上齐餐点。” 点完餐的五条悟心情格外愉悦,双手交叉托着下颚,看向对面的与雾织弯起唇角,“十分钟啊……有点久呢,要玩个游戏吗?” 与雾织抬了下眼帘:“不要。” 五条悟置若罔闻:“这个时候最适合玩的游戏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了,询问彼此对方一个问题,可以选择回答或者完成对方给出的大冒险挑战,游戏时间就……餐点上齐为止,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们可以定下「束缚」,绝对不会违背游·戏·规·则。” 两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真有你的五条悟。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进女宿的五条悟是什么!!【震怒 感谢在2021-03-26 16:06:28~2021-03-27 11:2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_ 10瓶;笑歌自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他有什么目的? 与雾织眯眸盯着对方笑眯眯的脸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五条悟甚至还特意摘下墨镜凑近给她看,眨着漂亮的苍蓝眼眸,满脸写着‘你看你看我不是坏人哦。’的模样。 “大冒险?” 与雾织不太明白大冒险的定义,意思是不选择回答,就必须完成对方任意一个要求? “啊啊,是担心这个吗?” 五条悟指尖抵住下颚想了想,露出灿烂的笑容:“放心,不会做那种很出格的事情啦,如果大冒险的要求对方是发自灵魂的拒绝,可以换哦。” 发自灵魂? 与雾织扬眉,似乎有陷阱。 也就是说,即使大冒险的内容很过分,但如果不超出灵魂可接受的范围,仍旧必须完成? “怎么样?答应吗?”五条悟露出好整以暇的表情,翘起腿慢悠悠开口:“难道小雾织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事情吗?” 啊,开始利诱了。 与雾织只觉得蛋糕的甜腻气息过于浓厚,有些堵塞呼吸道了,她弯起唇角,柔声道:“似乎没有呢。” “啊,难道是不敢了?条件都这么宽松了欸?” “我为什么要玩这种对我没好处的游戏?”与雾织故作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反而答应了这场游戏才显得别有所图吧? “好处?”五条悟眯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钱吗?” “啊,难道五条家只有钱吗?” 与雾织表现得兴致缺缺,抿了一口茶水移开视线。 将话题不知不觉引到五条家。 “是啊,如果你的目的是术式的话,那你可要失望了,必须要先成为我们家的人喔。” “……” 祖传术式只有五条家的血脉才能学习。 与雾织盯着他的眼眸盯了半响,似乎有些失落地喔了一声,果不其然听到对方散漫地开口:“钱的话也不错哦?一大笔不问来处的钱怎么样?” 五条悟:“就这么决定了吧!” “等下……” 没等与雾织说完,他已经兀自伸出手掌,用眼神示意对方把手给他,“那就来形成「束缚」吧。” “……” 与雾织眨了几下眼睛,还是将手递给五条悟。 并没有受到无下限术式的阻挡,轻而易举的触碰到对方的手掌,随即被他扣住,十指相交,感受咒力的流动。 想着与雾织抬眸看了他一眼,对方正专注念着「束缚」的誓词。 真心话必须为【实话】 大冒险必须为【灵魂可接受的范围】 游戏时间必须【在餐点上齐时结束】 细细聆听的与雾织终于勉强点了头。 「束缚」形成。 “真是麻烦,说不定时间都过半了啊。”五条悟懒洋洋地抱怨着,却也没有浪费时间,马上高声提出问题:“那么——!” “雾织同学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 最喜欢的东西? 与雾织歪了下脑袋,视线移到窗外的天空,神情看上去像倦懒的浮絮,那是云端之上的位置,高天原。 “天空吧,广阔又美丽。” 五条悟眼眸微微眯起,颇有些意味不明:“看来我们喜好一样诶,我也超喜欢瞬息万变的天空啊。” 广阔美丽似乎与瞬息万变相差很多啊。 与雾织看不透对方的目的,所谓的真心话也有很多种回答的方式,所以询问对方没有精心构造答案的价值的问题,就能得到最接近真实的答案。 不过与雾织并不想那么麻烦,她其实是个不爱动脑子的人。 她问:“那天晚上你手里响铃的绳子是什么?” 也就是初遇那次。 五条悟发出新奇的哦呼,目光灼灼:“问一句游戏之外的问题,你这算自爆吗?” “这个游戏的目的,不就在于此吗?” “这样显得我好像很多此一举欸,不过不是哦。那么回到正题:是我从学校借来的特级咒具,叫「注连绳」,是天元大人的收藏品之一。” 很好,还白给了一条信息。 那么就顺着对方给出的信息继续提问吧。 五条悟撑着下巴,游刃有余地发问:“该我了吧,没有回学校的那天晚上,小雾织去哪里了?” 与雾织顿了下:“回家。” 模棱两可的答案。 “天元大人是谁?” “欸?基本的学校信息也应该要知道吧?你可以理解为,高专一直依靠天元大人的结界避免咒灵入侵,是很伟大的人哦。” 从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完全模糊这位天元大人的印象,天生的傲慢感真是令人感觉不佳。 “换我了哦?那雾织同学的家在哪?”五条悟扫了一眼陆陆续续上桌的甜品,看上去是因为喜爱的食物登场而露出愉悦的笑意。 与雾织淡定自若:“平城县,神月家。” 偷换概念的答案。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确实是,歌姬的远亲,神月家的巫女。 几个来回之后五条悟的表情逐渐垮下来。 总觉得不太对劲啊。 兜兜转转绕着圈子也没能问出想得到的答案,并且也没有违反「束缚」,真的很狡猾啊。 五条悟眼珠微动,舀了一勺圣代送进嘴里。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信息,看样子要过于详细的、搜寻关键词再问,而且要快,只剩最后一道甜品了。 与雾织露出疑惑的眼神,沉吟片刻:“那结界者一定要留在学校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位大人?” 五条悟语速极快:“不知道。换我了。” “……” ? 这也算答案?! 与雾织脑袋上的问号就差具现化出来砸死对方,却见五条悟露出委屈巴巴的眼神:“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没见过?可能是因为雾织同学平时太忙了?” ??? 开始玩险恶的文字游戏!? 与雾织看服务员小姐端着最后一道甜品走过来,忍着怒气:“好了,游戏应该结束了吧。” “您好,这是最后一道草莓奶昔,请慢用……啊!!” 本来想放在五条悟手边的杯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打翻了,服务员小姐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来收拾,一边道歉:“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我再帮您重新上一份!” “啊没关系,下次要小心一点哦。” 五条悟好心情地摆摆手,露出更加恶劣的灿烂笑容:“真是冒失的小姐,看样子游戏时间要加长了啊,真是伤脑筋。” “…………” 与雾织想站起来却被无形的力量抑制住。 「束缚」生效了。 她扯了扯唇角,又中套了。 这场游戏一开始就被对方主导了。 “一晚上从平城县到东京来回是不可能做到的,那天晚上你所在的「地点」才是你真正的「家」吧,坐标是什么?” 五条悟将括号里面的词咬得极重,在这些关键词的促使下,必须给出对方一个真实的位置信息。 与雾织抿唇不语。 “啊,生气了吗?”五条悟笑了起来,放下翘起的腿凑近她,眼尾肆无忌惮的扬起:“很可爱的表情啊,要大冒险吗?” 与雾织脑袋中闪过无数条答案,但都被否定了,因为当他主导这场游戏时,就只剩这两个选择了。 我倒要看看—— 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与雾织整理心情,掀起眼皮,淡淡问他:“是什么?” “真的选择大冒险了吗?” “看样子很不情愿告诉我啊……” 五条悟用骨节分明的食指端起下颚,刻意拖长的语调像齿尖正在摩挲些什么,舌尖抵在齿贝微微卷起,品味着入口早有预谋的甜美。 似乎想到了绝妙的点子,唇角扯开的弧度愈发兴味。 琢磨不定的白发少年既想获得主动权,却又不想过多的投入,于是想出一条自以为绝妙的点子。 “那就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 女、女朋友? 窗外的人来人往与喧嚣繁闹被瞬间屏蔽之外,这里就像独立的空间,客人们变成了多余的点缀摆设在餐桌前。 香甜的气味如同五条悟肆无忌惮地入侵嗅觉,连喉咙都感到了一丝甜腻,对方弯起的眼眸恰好遮住了涌动的流光。 与雾织微微开口,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唔……雾织同学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啊,对于美丽又神秘的事物,可是非常非常的感兴趣,所以我被毫无抵抗的吸引了啊。” 说完五条悟指尖随着唇角扬起,懒懒散散撑着自己的下颚。 被……吸引? 总觉得这个词被污染了。 “……” 与雾织隐隐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扼制着她,不可否认她无法做出灵魂上的拒绝,因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 非常无所谓。 五条悟似乎早有预料,撑着下颚散漫道:“本身就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无法相处还可以分手啊——?” “雾织同学,看上去也不像是很在意这些的人?” “……” 沉默良久的与雾织缓缓绽放笑意,就像故事中永远不会落幕的霞光,无法染上任何烟火气息。 “好。” 仅仅只有看着才能感受到那股暖意,正融入血液脉络。 真是不可思议。 “作为女朋友的请求,可以让游戏立即停止吗?” 五条悟定了神,轻笑一声松开撑着下颚的手,然后举手高喊:“不好意思!那杯奶昔不用上了,这些就够了!” “女朋友的请求——” “当然要答应啊。” *** *** 刚晋升为男朋友的五条悟似乎急着体验般,强行给与雾织塞了一嘴蛋糕,还挺享受投食的乐趣:“怎么样?味道很好吧?” “……唔嗯。” 与雾织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太甜了。 “喜欢的话天天都带你来喔,对了有一点我还蛮好奇的。” 给珍贵的宝物强行抹上属于自己的烟火色,这股成就感与占有欲让他愉悦地弯起眼眉:“被我祓除的那只咒灵,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啊,该怎么说呢……” “那叫赤蝶症,是一种病。” 与雾织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声解释:“患病者的脑子里埋进了一只虫,最后会变成蝴蝶从身体里钻出来。” 五条悟兴致盎然:“那它为什么没有杀掉那个女孩子?” 这家伙果然早就到了。 一直在观察吗? “化解这个病的方法,就是被喜欢的人怨恨。” “相当残忍啊。”五条悟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叹,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听故事:“不过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吧,咒灵怎么会爱上人类啊,那类生物根本不存在这样感情。” “如果是由患者生出的咒灵,会携带同样的病症吧。” “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确实很精彩。” “精彩?” “没错啊。” 那双苍蓝眼眸被浅浅的流光覆盖,涂满绚丽的底色同时又疯长些什么,伸出猩红的舌尖舐掉嘴角的奶油,如此摄人心魄说道。 “因为。” “所有电影里的爱啊,只要和恨纠缠在一起,就会变得精彩绝伦。”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纯属虚构的爱恨学术(? 至于为啥是这个大冒险,有比较阴险(?)的用意,后面会揭露的,我承认我智商不太好……BUG可能会比较多…… 第十四章 “雾织学姐!上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 正午,校园,樱花树下。 浪漫的词汇都聚成此刻飘摇的景色。 短发少年涨红了脸色,朝面前的少女直直鞠了个躬,正好九十度不偏不倚像练习过无数次一样。 “不用这样,最后救人的不是我啦。”与雾织失笑,却听见对方结结巴巴回答:“我我我知道!我已经感谢过五条学长了!” “但是那时候如果没有学姐,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吧!” “啊,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哦。” 与雾织对他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挽起耳边的发丝,片片花瓣落在肩头,一不留神吹进了衣襟里。 灰原雄不自觉看晃了眼,清澈又充满朝气的眼眸此刻如同波光粼粼的湖水。 一开始只能发出几声短促的气音,眼看着与雾织即将转身离开,灰原雄突然就握攥紧拳头。 “为、为了表达感谢……可以请雾织学姐周末一起吃饭吗!” “嗯……?” 与雾织脚步一顿,有些若有所思地歪头,又是请吃饭? 自从入学以来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单独的时间,硝子经常会多带一份早餐给她,中午又被拖去食堂,反正有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根本不需要自己买单…… 不过是件很头疼的事啊…… 根本就没有空余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学姐?” 灰原雄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她,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时不时偷偷瞟向不远处的窗户,自己的好友,七海的位置。 七海站在二楼的窗户边,面无表情地看下去,为什么他会答应这种事情? 这种神经大条的家伙,表个白居然还要人在旁边给他加油打气,纯情过头了吧喂。 七海叹了口气,准备挪开脚步时突然顿住。 等等。 那是谁? 灰原雄瞧见七海突然开始朝他做口型,还不断比划着手势,他眼神逐渐亮了起来,了解般朝七海大力点头,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 ?! 七海震惊一百年,这是什么意思!? 灰原雄再度鞠躬,闭眼大喊:“雾织学姐!我喜欢你!!所以请跟我吃饭好吗!” “……” 似乎过了许久,耳边全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风声,七海都这么给他加油打气了,一定要呐喊出自己的心声! 就、就算不答应……他也不算辜负七海的一片心意! “嗯……” “不好意思,她不能答应呢。” 不是雾织学姐的声音。 灰原雄骤然睁开眼睛抬头。 不知何时出现的银发少年站在与雾织身后,树叶缝隙下的光线洒在那张俊美好看的脸上,小圆墨镜下的视线带着某种敌意,向他露出极具攻击性的笑容。 说完后下颚便抵着与雾织的头顶。 塌陷的腰身像是宣誓拥有权一样,双臂将她环住。 “因为小雾织是我的女朋友噢~” *** *** 这件事情,在五条悟的刻意为之下已经全校皆知了。 虽然总共也没多少人。 其中最受打击的竟然是硝子,追问与雾织不下于十次以上的问题:“真的没有被胁迫吗?还是说被诱骗了?你放心我和杰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的!” 夏油杰倚靠在门边,认真点头。 五条悟不爽了,撑着下巴反驳:“喂喂喂,我看起来是那种人吗!?” “你敢说不是吗?” 家入硝子抱着与雾织的手臂露出鄙夷目光,虽然五条悟摘下眼镜的模样确实很馋人,但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啊。 “啧,不管怎么说,就这样了!”五条悟撇过脸,露出得意的笑容。 “什么时候的事?” 夏油杰撑着额角瞥了他一眼,将目光放在与雾织身上,本就墨色的瞳仁更像染上一层薄雾,看不清里内的情绪。 与雾织安抚性地揉了揉硝子的发丝,想了想:“前几天吧。” “前几天……下手竟然这么快?”夏油杰有些讶异,口中喃喃了几句,那两天他刚好不在学校。 不,总觉得有些奇怪。 完全没有征兆。 他细长的眼眸微垂,骨骼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什么。 “就算交往了,也可以分手吧?”家入硝子发出肯定的疑问。 “?” 五条悟警觉。 家入硝子把手放在与雾织耳边悄悄说:“我跟你说,悟性格真的超级差,绝对不适合交往!” “啊,没错。”夏油杰赞同点头,走到两人身边,胳膊肘搭上与雾织的肩膀。 “还有杰也是!” 夏油杰:“……” “喂!你们这两个家伙!”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立即把她从两人的包围圈拉出来。 这两个家伙是下定决心要当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吗!? 特别是某个不怀好意的丸子头,宰了你啊? 接收到威胁意味的视线,夏油杰挑了挑眉回视,有本事你来试试?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炸出火花。 “你看吧。”家入硝子悄悄勾过与雾织的手指,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有些疑惑:“话说雾织为什么会答应跟悟这种家伙在一起啊……” 夏油杰眸光一闪,竖起耳朵。 “什么叫这种家伙啊!”五条悟双手猛力拍桌,怒气冲冲打断两个人的对话,紧接着长臂一伸抓着与雾织走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慢着。” 夏油杰慢悠悠开口。 五条悟回头,满脸不爽:“干嘛啊?” 夏油杰向前走了几步,也伸手抓住与雾织的胳膊,轻轻往自己这边一拉。 与雾织踉跄了几步,仰头看他:“?” 夏油杰眼眸弯起月牙的弧度,唇角微佻,慢条斯理地说:“你女朋友借我一下。” 五条猫猫震惊:“?” “你想听听看你在说什么鬼话吗啊?!” “我听见了。” 家入硝子双手撑着下巴,眨着眼睛看向两人,然后淡定地抽出一根烟叼上。 五条悟朝他呲牙:“想都别想——” “喏。” 一张任务指示单贴在五条悟的额头上,被他猛力扯下来一目十行看完,越看脸色越黑,这次任务怎么是安排杰和与雾织去? “我替她去。”五条悟暴躁地捏碎了纸张,扬眉挑衅般开口:“帮女朋友做任务也没什么不行吧。” 与雾织眨了几下眼睛,还有这种好事? 那以后任务全丢给五条悟不就行了? “可能不行。”夏油杰扬起微笑,好心给他解释:“这次的咒灵会大范围引爆周围区域,需要雾织同学的削弱型术式协助,减少损失。” “……嘁。”五条悟眯了眯眼眸,“那我一起去总没问题吧?” “可以啊。”夏油杰倒是不太在意这件事,答应的非常爽快,反而显得五条悟疑神疑鬼。 “不过你应该没这么闲吧?夜蛾老师刚刚好像在叫你喔?” 五条悟露出阴恻恻的目光:“你觉得我会信?” “随你。”夏油杰无畏地耸肩,走到教室门边伸手,从掌心的黑洞中召出自己的虹龙,轻轻跃上去朝与雾织伸手。 “上来吧,我们坐这个快一些。” “这也是夏油同学的咒灵吗?”与雾织好奇地摸了摸,冰冷坚硬背身散发着寒气,被团团白雾笼罩,带着几分飘然的仙气。 “是啊。”夏油杰用巧劲把她带到虹龙背上,朝五条悟掀开唇角:“悟,你想跟来就自己来吧。” “哈啊!?” 五条悟气得跳脚又不得不去找夜蛾老师,叉着腰气冲冲走回教室,气恼道:“你说杰这家伙,对别人家女朋友简直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啊!” 家入哨子吐了口烟圈,懒得理他:“……” 我看你也是。 …… 教室寂静了良久。 她站起来打开窗户让烟草的气味飘散出去,靠在窗边歪了下脑袋,眸光淡淡:“为什么?” “啊?” 似乎没反应过来硝子的话,五条悟准备出门去找夜蛾老师,双手插兜懒懒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仰头思索着什么。 “大概……因为好奇吧?” 家入硝子指缝间夹着烟靠在窗台边,抬起眼皮看向天空,用着微不可闻的语气轻飘飘道:“小心一点喔,五条悟。” “……” 戴着圆框墨镜的银发少年嗤笑一声,然后大步走出教室,头也不回。 *** *** 与雾织坐在云端之中,迎着风有种说不出的恣意与畅快。 与雾织低头看了一眼下面,山川河流尽入眼眸,房屋也化作密密麻麻的小点,虽然很高,但是离高天原还很远。 “太高了吗?我们飞低一点吧?”夏油杰贴心地低声询问,平时不赶时间的话其实他不会用咒灵操术赶路,太消耗咒力。 与雾织摇摇头,朝他露出浅浅一笑,善解人意道:“没关系,被人看见会引起惊吓与恐慌,夏油同学是为了维持平稳的人心才特意飞这么高吧。” “……啊,是这样。看来我们想法很像。” 夏油杰稍稍有些讶然,倒是没想到被轻易看透了心思,随后弯起唇角,盘腿的姿势慵懒无比,与端坐的与雾织截然相反。 像吗? 与雾织假意未闻。 在两人在空中欣赏如画般的景色,一袭红白巫女服的少女亭亭玉立,低垂的眼眸似乎融不进万物。 连夏油杰也无法找到形容词描述那股通透的感觉,他视线微动,顺着风向朝她看去。 不由心神一动,他听见自己开口:“你和悟……不是真的在交往吧。” “嗯?”与雾织有些疑惑地回头,反问他:“什么才叫真正的交往?” 人类的关系总是特别繁琐,里梅也曾感叹,其中最复杂的便是那层薄纸下朦胧又隐晦的暧昧关系。 “……”夏油杰一时语塞,随即又泰然自若的解释起来:“互相喜欢……才算是吧。” “那什么又是喜欢?” “……” 夏油杰蜷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虹龙的脊骨,沉吟了许久。 “明明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会答应悟的交往?” 看似对情感懵懂无知的与雾织不如说像重在参与的玩家,所营造出的完美外表用于遮掩一片空白的内心。 相反这样的人,有时候会感觉更恶劣。 “因为我选择了大冒险,所以就接受了。”与雾织坦然道。 ………… “大、大冒险?” “你说的是真心话大冒险?”夏油杰再次愕然,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这关系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倒不如说悟那家伙也太狡猾了吧? 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利用游戏直接越过各种发展和过程,一步跨进终点线的作弊式行为? 夏油杰沉思了一会儿,斟酌着启言:“那我……” 与雾织想到那时候被主导的游戏,脸色阴沉下来,接着说道:“绝对再也不会玩这种游戏了!果然玩游戏的家伙心都脏!” “对了,你说什么?” “……” 夏油杰表情微敛,语气淡定:“快降落了,小心风大。” ***小剧场*** “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和一年级的吗?” “没有,回学校的路上被拉去甜品店了。” 夏油杰表情古怪:“所以……就你们两个人?两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猜拳吗?还是抽鬼牌?” 与雾织一脸茫然:“没有啊,不是轮流制吗?” 夏油杰:“…………” 五条悟毫无疑问是歌姬口中说的人渣。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小小小高能! 第十五章 “到了。” 夏油杰利落地从虹龙背上跳下来,回身朝与雾织伸手。 却见她自己牵起裙摆轻巧地跳下来,袖口微动,使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有些无奈地收回手:“下次让我来吧,总要让我展现一下绅士风度吧?” 与雾织碍于那股咒灵所堆积的气息,还是不太想跟他近距离接触,只能眨了下眼睛,敷衍道:“以后多的是机会。” “好。”夏油杰唇边的笑意愈发扩大,召回咒灵朝前面走去。 这里似乎是乡下,大片大片的田野一望无际,不远处则是住民的矮屋子,连成一线的房屋围绕着田野与山川。 “空气很好啊。”夏油杰深呼吸了一口气,边走边回头跟她解释:“这里是栃木县靠北面的村庄,前段时间发现这里总有女人或者小孩失踪,警方勘察无果之后求助我们协助调查。” “协助员发现了咒灵的气息,至于接下来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与雾织点点头,这一路上倒是在田野边看见了不少蹲坐的小狐狸石像,刻画的栩栩如生,一双眯起狐狸眼倒是有几分眼熟。 不由多看了几眼。 “唔?”夏油杰注意到她的眼神,也蹲在路边左右端详了几眼,朝她笑道:“狐狸一般被作为稻荷神的神使,放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守护稻田与粮食吧。” 果、果然…… 好像! 与雾织咳嗽了几声,然后点点头:“很可爱。” 只不过听闻稻荷神已经很久没下界过了,端坐高天原之上连派遣使者的次数都少了很多,与雾织多看了几眼路边的狐狸石像,走回小路上。 这些人,真的有在诚心信奉神明吗? “看样子你很喜欢啊。”夏油杰歪着脑袋笑了笑,果然女孩子都很喜欢这种小动物。 两人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接应人,是新来的辅助监督,已经提前两天到这里打探情况了。 “你好!” 辅助监督远远瞧见与雾织和夏油杰打招呼,简单说明了大概事发地点和情况。 周围的村民也有些好奇地围了上来。 “听说那些失踪的女人和小孩都是被狐仙带走的!” “狐仙大人?”夏油杰抱着手臂跟村民谈话,温柔的眉目透着一股淡薄,笑吟吟问:“是你们村子供奉的神明吗?” “是啊,为了保证粮食收成,以往每年都会去供奉咧。”村民忙不迭点头,眼神游移了几下,叹气:“后来村里进了一大批特制种子和提高收成的原料,所以近几年供奉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有人说这是狐仙生气了,抓走女人和小孩吃掉了。” “原来是这样啊……”夏油杰若有所思地开口:“会吃人的话还被称为狐仙吗?那应该是妖怪了吧?” “那可不一样咧,狐仙大人会守护田地与粮食,怎么能跟害人的妖怪比?!” “既然如此,你们也没有再诚心供奉了不是吗。” 与雾织忍不住出声,扭头看向身侧大片的田野与芦荡,透过远景映入眼帘,早就失去了虔诚之心,又为什么要乞求狐仙庇佑? “你、你……” 村民看着一身巫女服的与雾织顿时语塞,随即被夏油杰巧妙地转移话题,并肩讨论着其他的问题。 与雾织和辅助监督走在前面,微微低垂的头颅被发丝遮住几分光影,全然没有注意到来自身后隐晦的视线。 走到山下才停住脚步,再往上村民就不敢进去了。 “上面就是狐仙的神社,失踪的女人和孩子平时会上山摘些果子和玩耍,至今下落不明。”辅助监督一板一眼地讲述完,开始布帐。 “请多加小心,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不大不小的山头被一片夜幕笼罩,里面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状况,村民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辅助监督面无表情地推了下金丝眼镜:“您可以理解为,这是自然的力量。” *** *** 瞬间被夜幕笼罩的山林显得更加诡异,踩在枯树枝上的声音愈发渲染氛围。 夏油杰拨开横盘交错的枝桠,满地的落叶与枯枝,高耸的树林枝叶繁茂,即使在白天也很少能透进阳光吧。 这种地方确实会让人产生恐惧,进而形成咒灵。 越往深处走路越是崎岖,穿着巫女服的与雾织倒显得有些吃力,裙摆与衣袖经常挂在树枝上。 不过她也没发出过任何抱怨,表情平静。 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被枝叶埋没的台阶,两人一同抬头看去,隐约可见破败的朱红鸟居门,这应该是那个村民口中狐仙的神社。 夏油杰一脚踩在台阶上,挥开头顶的枝叶:“是这里了吧。” 没想到与雾织却摇摇头,看向别处:“应该不在里面,再深入看看吧。” 夏油杰愣了下,问她:“你怎么知道?” “……这个吗。” 与雾织从枝头扯下自己的衣袖,又接着抖落身上的落叶,叹了口气:“正统的神社都会有神明庇佑,神明是很高傲的存在,即使无人供奉也不会让邪祟进去。” “这些……”夏油杰微微张嘴,没等他说话与雾织先一步打断他,眉眼弯弯:“这些是那边的本家教我的。” “神月家吗……”夏油杰口中喃喃,了然一笑:“好,那我们再四处看看吧。” 由于不知道失踪的女人和孩子是否还活着,所以时间很紧迫,干脆将咒力覆盖在脚上,用来强化脚力。 越往深山里走光线越暗,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又看见了熟悉的台阶。 “又是一个神社?”夏油杰抬着下颔看去,皱眉:“不对,这是之前我们来过的神社吧?”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那么问题可能真出在神社里。 与雾织微微蹙眉,也同样抬眸看上去,怎么会…… “要进去吗?”夏油杰向她伸出手,很体贴地问了她一句。 与雾织踟蹰了一会儿,接住对方的手,两人走上台阶,穿过层层鸟居门终于来到正殿门口。 这里尽是荒凉之气,涌动着诡异的青色烟雾,两边的石柱上各蹲着一只笑脸狐狸的雕像,看起来诡谲万分。 不对劲。 与雾织向前走了几步,这里没有神明的气息。 混杂着一股既熟悉又恶心的浓烈恶意。 难道这里真的被咒灵侵占了? 原本居住在这里的神明去哪了? “怎么了?”夏油杰眼眸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脸色也不太好。 因为那个村民刚刚在说谎,这里根本不是近几年供奉减少的光景。 一看就是荒废了很多年,无人问津才会变成这样,简直比凶宅还瘆人。 他抿了下唇看向身侧的与雾织,额边的一缕发丝滑过眼尾,看不清她此刻微扬的侧脸,是什么表情。 大概……很难过吧? 毕竟出生这样的家族,应该很尊敬神明。 可夏油杰莫名觉得这样的与雾织,似乎离他更近了些,好像伸手就能抓在手心一样。 脸上的表情不再如同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画像,不沾烟火,不染尘埃。 “小心!” 余光间石柱上的狐狸忽然一动,从台上冲了下来,夏油杰迅速拽过与雾织的手臂躲开,掌心凝结出黑色的光球。 轻松斩掉这两只狐狸,周围忽然风起,卷起地上的树叶遮住视野。 嘎吱—— 正殿的门似乎被风吹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漆黑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两人。 身后伸出七条白色的尾巴,随风晃动。 夏油杰眯起眼眸,将与雾织护在身后,掀起唇角:“原来是个特级遐想咒灵啊,由假想的恐惧所凝聚成的狐仙么?” “不对。”与雾织忽然开口,“它不是狐仙。” 与雾织身边泛起白色轮廓的微光,看样子是准备出手了,蓦地被一只大手拦下。 她侧目看向夏油杰。 “失礼了。”夏油杰低声说了句,然后拦腰抱起与雾织跃到鸟居门的顶端坐下。 他微微扬起惬意的笑容,额边的一缕发丝描摹出那张俊美轮廓,背景犹如涌动的墨海,在眼底迤逦出温柔又绵长的错觉。 像虔诚的信徒,满目皆是她的倒影。 与雾织不禁怔了神,听到他的耳边轻声诉说。 “走了这么久应该很累了吧,这只我交给来解决。” 说罢他松开与雾织一跃而下,手掌上的黑色光球释放出强大的咒力,就像他所展示的绅士风度,在与雾织面前想更多的表现自己。 十几只涌出的咒灵倏然出现将狐狸女人围住。 与雾织坐在鸟居门顶上,垂眸仍旧在沉思之前的问题,忽然间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那股恶意太熟悉了。 以至于,她至今才反应过来那是宿傩的恶气。 与雾织骤然看向战场,散落各地的诅咒之物这里也有!? 眼看着夏油杰游刃有余地滑到狐狸女人身后发动突袭,击溃咒灵后张开掌心,空气被散发的黑气扭曲,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这只咒灵即将被他收入掌心。 不行。 与雾织随即也一跃而下加入战场,空中那抹刺眼的红白瞬间夺走夏油杰的注意力,他抬起下颚看向与雾织。 恍神间,让狐狸女人做出了垂死挣扎,尾巴大力地挥开夏油杰,发动术式! 青色的浓雾从尾巴中散发出来,爆炸声接连不断响起。 与雾织立即发动咒力削弱掉狐狸女人的术式,被压制的咒力产生挤压与爆炸散开,最终正殿两边的石柱轰然坍塌! 青烟弥漫,视物度为零。 霎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掐住试图逃走的狐狸女人的脖子,白色光芒驱散着浓密的青烟。 她脸色难看,声音逐渐冷了下来。 “说。” “原本居住在这里的神明去哪了?” 手中不断挣扎扭动的狐狸咒灵爆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 夏油杰因分神被击飞到台阶下层,被灰尘呛了几口倒是没受伤,他皱着眉起身却发现有些不太对。 他缓缓低下头…… 漆黑的瞳孔开始剧烈震动。 毛、毛茸茸!? 作者有话要说:戏剧化的发展!其实是夹带私货想看毛茸茸的杰哥√ 下章也是继续高能! 新预收:《[综]原来我才是纸片人吗!?》 真没想到,沉迷吸纸片人的我终有一天也会被纸片人狂吸:) 《Fantasy love》是当下最热门的美少女游戏。 玩家通过抽取角色培养好感度和战力值,打通关卡,获取最高神秘奖励! 而目前最受欢迎的角色:春季限定池最难抽取的六星美少女【星野桃】 没错,就是我。 关于我是怎么一觉醒来变成纸片人这件事,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惴惴不安的星野桃一直不敢下池子,导致无论怎么氪金也抽不到她的玩家哀声连连,最终被系统强行踢进了保底吃井的VIP氪金大佬玩家手里。 在洒满星光的舞台上,穿着初始制服的星野桃跃然于画面中,茫然的眼神与娇憨可爱的表情瞬间击中心脏! 某只白发蓝瞳的大猫猫正举着手机一脸骄傲不已—— 结果身边的挚友在屏幕轻轻一划,立即金光乍现。 大猫猫瞪圆了瞳仁:“……???” *私设多,大量ooc *咒回走if双教师线,杰哥存活√ *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系统继续担任吐槽役√ 感谢在2021-03-29 16:01:39~2021-03-30 15:0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王寺麻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说。” 与雾织冷着脸收紧指尖的力度,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对方的脖子提起来,她微微仰头盯着空中表情扭曲的狐狸女人。 “呃啊……啊……” 这种咒灵与高等智慧的四大咒灵不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单音节词,缓缓抬手指着正殿里的雕像。 与雾织转头看了一眼,还是决定先回收宿傩的手指。 她凝神之中果然看见了狐狸面具中的手指,包裹着浓烈恶意的手指同时也散发强大的力量源。 如果碰到它又会被拖进宿傩的领域中,与雾织思索了一秒,松开咒灵开始结手印,干脆连咒灵和宿傩一起封印了。 成功回收一根手指的与雾织总算松了口气。 而领域中的宿傩万年不变地撑着额角,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不爽的啧。 她回头看向正殿中的神像,人类遐想中的狐仙形象被刻画地栩栩如生,弯起的眉眼中带着悲悯之色。 美丽的脸庞与标志性狐耳与狐尾。 与雾织盯着毫无生息的神像半响,手中缓缓浮现出自己的窄刀,然后用力斩开! 轰隆——! 倒塌的神像与碎石散落一地,露出中空的内部。 能被没有器灵的窄刀轻松斩开,石像里果然已经没有神息了,与雾织指尖微颤了两下,盯着神像其中的物件不语。 是一支手摇铃。 没有光泽与声音,被阴冷灰暗的石像埋没在地下,她蹲下拿起那只喑哑的手摇铃,所传达到掌心的只有冰凉的温度。 …… ……死了啊。 与雾织的神色归于平静。 神明的世界里其实没有死亡这个词,因为它们从未活着过。 这只狐仙诞生之初应该是柔软又幸福的,被大家虔诚细心的对待,犹如这只手摇铃一样清脆悦耳,为大家带来欢乐的福音。 可结果……又怎么会是这样的? 它们由人类诞生,也因人类而消亡,在被唤醒的现实世界中从来都不存在它们的身影。 所以,神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刹那间竟然想起了祸津神那家伙的质问,与雾织唇角弯起没有温度的弧度,笑出了声,果然已经脑子有些不清醒了啊。 与雾织极为轻柔地抚摸着那支手摇铃,白色的微光笼罩在它身上,无论如何注入神力都无法让它再次响起。 杀死这只狐仙的不是咒灵。 无论是咒灵还是神明,无论是否拥有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终究也不过是所衍生出来的副产品。 “吱。” 与雾织回过神,骤然转头。 一只……狐狸? 娇小的黑色狐狸蹲坐再正殿门口,两颗圆溜溜的眼珠盯着与雾织,毛茸茸的尾巴高耸翘起,耳尖微动。 什么时候出现的? 与雾织思索间走到黑狐狸面前,没等她有动作那只小黑狐狸就开始蹭着她的裙角,毛乎乎的大尾巴来回磨蹭,时不时朝她叫两声。 “……” 好、好可爱! 与雾织忍不住蹲下来摸了几下,柔软光滑的触感擦过指尖,毛色和触感都直击心脏,难怪自古以来狐狸神使在神明中都是最受欢迎的! 谁不想天天rua毛茸茸呢! “吱吱。” 小狐狸一开始甩着蓬松的尾巴有些急促,后来在与雾织的爱抚下渐渐不受控制,脑袋不断蹭着掌心。 尾巴尖尖缠着她的手臂。 “你是哪来的?”与雾织干脆抱起它端详,圆溜溜的黑眼珠舒服地半眯起,这张脸怎么愈看愈熟悉…… 夏油杰! 与雾织一惊,这才想起夏油杰的存在,她赶紧放下小狐狸跑到台阶边看下去,空无一人。 怎么会不见了? 她明明削弱了那只咒灵的术式,就算被击中了也不会受伤才对,然而人却消失了…… “吱吱吱。” 小狐狸连忙跳到与雾织身边叫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黑爪在地上刨着什么,围绕着脚下打转,尾巴也蹭着与雾织。 “……” 与雾织低下头,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 与雾织闭上眼睛感知到狐狸身上的术式残秽,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中了术式的夏油同学…… 变!成!了!狐!狸! “夏油同学?”与雾织再度抱起狐狸,试探性地问:“你听得懂吗?” 如果夏油杰恰好看见了她封印宿傩手指的事情,那就有些麻烦了。 “吱。” 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脑袋似乎歪了一下,好像听不懂的样子却又显得很灵性。 “果然很可疑啊……” 与雾织蹙眉看了半响,由一开始抱着换成了拎后颈。 夏油狐狸愣了一秒,然后开始左右扭动,尾巴不停煽动衣袖。 发出可怜兮兮地嘤嘤叫声,四肢小爪子奋力挣扎着。 宿傩的手指和咒灵都被她封印了,按理说术式已经会消失才对,与雾织思索了一秒拎起夏油狐狸半响。 难道是这种诅咒类的术式,和她的不完全的咒力产生了冲突? 这种术式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咒力会不断削减至消失最多也就一天吧,可也不能保证夏油杰究竟有没有看见。 与雾织和夏油狐狸大眼瞪小眼了半响,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夏油狐狸打了个冷颤,尾巴开始一摇一摇,蹭着与雾织的手腕。 柔软的触感缠在她的手腕上,酥酥麻麻的感觉, “……好吧,夏油同学先跟我下山吧。” 与雾织放下夏油狐狸,试探性地跟他说:“能跟着我走吗?” “吱吱。” 夏油狐狸假装没听懂,随即跳到离与雾织较远的地方,然后甩了甩尾巴,扬起优雅的下颚。 “过来。”与雾织蹲下朝它招招手。 夏油狐狸不理她,梳理着身上弄乱的毛发,这时与雾织才发现这只黑狐狸相貌真的很漂亮,毛色顺亮,姿态优雅。 与雾织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抱起它。 夏油狐狸似乎很享受温柔的怀抱,并没有之前那样挣扎,眯着眼眸乖顺地呆在与雾织怀里,毛茸茸的尾巴卷在身侧。 “……唔。” 它到底有没有人类的意识呢? 与雾织暂时还看不太出来,所以暂时不能把他交给高专,等术式消退之后再说吧。 抱着小黑狐狸一路走下山,辅助监督感应到后撤销了帐,将烟头灭掉朝与雾织挥挥手:“辛苦了,已经解决掉了吗?” “嗯,是只狐形咒灵。”与雾织点点头,抿了下唇:“失踪的人应该在山上的神社里,没有活口。” “……”辅助监督缄默了一秒,郑重点头:“我知道了,会马上安排搜寻队,咦那夏油同学他在哪?” “夏油同学收复完咒灵后就先走了,我是特意下山汇报任务的。” 与雾织脸色不改的说完,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狐狸。 夏油狐狸僵了一下,然后尾巴扫了两下,看向别处无动于衷。 且不说辅助监督究竟能不能看懂他身上的术式,被与雾织发现了自己不仅看见了一些事情,还隐瞒了自己保留意识的事情。 ……说不定会被灭口吧。 他不敢保证在狐狸形态下可以打过与雾织。 “原来如此,现在天色不早了,雾织同学是马上返回学校还是先在这里借宿一晚上和?”辅助监督倒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谁不知道高专这两个究极无敌麻烦人物,夏油杰和五条悟。 说起来近几年想提前退休的辅助监督多了不少啊…… “这是?”辅助监督推了下眼镜,盯着与雾织怀里的小狐狸看。 “这是我在山上遇见的,似乎很亲近我。”与雾织弯唇笑了笑,小狐狸注意到辅助监督的视线,将头埋进她的臂弯中蹭了蹭。 “真的是啊,狐狸原来这么亲近人吗?”辅助监督有些惊讶,推了下眼镜,蠢蠢欲动的想去摸它。 印象中的狐狸都是优雅又傲慢,不会这么亲人。 “难道是狐狸精这种之类的?” 夏油狐狸眯眸斜睨了他一眼,不寒而栗的眼神顿时激起辅助监督背脊的凉意,立即收回了手。 与雾织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笑道:“怎么可能,我想还是休息一晚上吧,我是跟夏油同学一起来的,换做普通车程回东京应该已经深夜了吧。” “说的也是,那么明天等搜寻队结束完毕,雾织同学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麻烦了。” “没关系,我带你去住宿的地方吧,这里有许多都市里很难见到的景色,空气清新,请好好放松休息。”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村子里,这里平时很少有外人来也不是有名的景区,自然也没什么高级酒店,能找到一间旅馆应该是不错了。 夏油狐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狭长的眼眸打量四周。 是间偏老旧的和室房间,泛黄的榻榻米与纸门吊灯,和一扇超大的落地窗将山色远景包纳其中。 “就是这里了,那么明日结束后我会给你打电话。” 与雾织有礼地送走辅助监督后回到房间,然后反手关上门。 “咔嚓。”上锁。 夏油狐狸:“……” 悄悄注意着与雾织举动的夏油狐狸忽然一个激灵,开始满房间乱跳,打翻了和式矮桌上的杯子和茶壶。 看起来像普通动物来到陌生环境的应激反应。 一步一个小脚印踩在榻榻米和床铺上,打了几个滚又跳起来,比在山上的时候闹腾多了。 与雾织抱着手臂端详了半天,微微蹙眉,还是有些不太确定这时候的夏油杰究竟…… “嘭!” 壁橱的门被它踢下来了。 与雾织:“…………” 也许……真的没意识? 夏油同学,应该不会做那么五条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五条猫猫来抓狐狸精啦!(bushi) 第十七章 夏油狐狸闹腾了半响终于引来与雾织的安抚,如果再不阻止第二天辅助监督又要算上一笔赔偿金了。 真是奇怪啊…… 与雾织思忖着,指尖轻轻地搔动小狐狸的下巴,颈脖处的毛更加柔软,它温顺地匍匐在与雾织怀里,喉咙发出阵阵舒适的呼噜声。 蓬松摇摆的大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榻榻米。 “夏油同学,能听懂我说话吗?”与雾织尝试将自己的咒力注入进去,却并没有什么用,小狐狸还是一副闲逸的姿态。 如果夏油杰真是只狐狸就好了…… 与雾织转而抚摸小狐狸背上的毛发,一顺到底,指尖揉捻着尖尖的狐耳。 黑色的小狐狸身躯颤了一下,四肢像是发软一样蜷缩在与雾织大腿上蹭了蹭。 发出微弱嘤声,像猫猫撒娇。 嗯…… 这绝不可能是有意识的夏油同学。 与雾织又在它颈侧挠了挠,然后诡异般的沉默了半响,直到夏油狐狸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微微仰头。 只见对方的脸颊越靠越近。 小狐狸顿时僵住:“?” 不、不会吧? 与雾织将鼻尖重重地抵在那颗毛茸茸的头顶上,然后——猛吸一口! 夏油杰瞳孔地震。 “嘤——?!!!” *** *** 与雾织心满意足地把小狐狸放在床铺上,掸了掸衣角起身,拉开纸门去隔间简单洗漱一番。 山上的灰尘太大了。 这里的旅馆晚间是不送晚餐的,吃饭只能自行解决。 夏油狐狸四肢瘫在床铺上,将脑袋扭到一边大尾巴也蜷缩在身侧,眼神放空。 与雾织梳洗完毕后看了一眼精疲力尽的小狐狸,口中喃喃地打开门:“狐狸吃什么?生肉?” “算了等下问问村子里的人好了,还要顺便买套换洗的衣服。” 夏油狐狸等与雾织完全离开后才睁开眼睛。 那双金瞳沉着深深的墨色完全不似刚刚倦懒无神,微扬的眼尾透着一股锋锐的暗意,尾巴尖尖也有律动的摇摆起来。 到底…… 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恰好跳上来看见与雾织是如何封印的那只特级遐想咒灵,实力绝对超过她目前评级水平,还有她收入囊中的东西。 如果他没看错,那应该是目前学校所保管的特级咒物,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 这种危险的东西应该立即上交给学校才对,她自行封印了究竟想做什么? 夏油狐狸半阖着眼眸,细细揣摩着她和咒灵之间的对话,联系之前她对这间神社笃定的言辞,似乎泄露出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万物皆有灵么…… 那么悟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夏油狐狸盘着尾巴静静思考了许久,直到与雾织拎着一些肉和果子回来,才换了上动物的眼神,眼巴巴盯着她把东西铺散在它面前。 “吃吧。” 夏油狐狸:“……” 伸出小黑爪貌似很嫌弃地扒拉了两下,小巧的鼻尖嗅了嗅,肉是生的啊…… 小狐狸懒倦地匍匐下身子,耳朵耸动了两下,发出有气无力的轻哼,尾巴一下下拍在被褥上。 “怎么了?不饿吗?”与雾织有些疑惑,她明明问了村民狐狸喜欢吃什么,不就是肉和野果吗? 他又不是真的狐狸,怎么可能吃女孩子投喂的食物。 夏油狐狸懒懒地瞥了她一眼,极轻地嘤咛了一声,滚过身子背对着与雾织,别扭的抬脚挠了下耳朵。 “……没想到小动物还挺难伺候。” 与雾织眨了下眼睛,干脆伸手抱过它,捻起一颗红彤彤的山果递到它嘴边。 毛茸茸的小脑袋恰好抵在柔软的胸口上,周围充斥着属于女孩子的体香,嗅觉变得十分灵敏的夏油杰忽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自他拥有独立意识起就从来没有与人如此亲密过,也包括自己的父母,直到现在他也认为与人相处,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 而如此亲昵的负距离,将正直青春期的少年撩起沉重的呼吸。 他眼眸半阖,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柔乡。 反正他现在又不是人。 浅金色的竖瞳缓缓移动,盯着那白皙细腻的指尖送到他的嘴边,比晶莹剔透的果子更容易勾起食欲。 最终还是乖顺地张嘴,一口口咽碎红色的果子,汁水顺着指尖滑下,如同真正的动物一样伸出舌尖舔着。 好甜。 甜到喉咙发腻,甜到愈发口干舌燥。 总觉得还不够,还少了些什么。 尖锐的兽齿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指腹,舌尖试图将手指卷起,惹得与雾织发出轻笑又拿了一颗果子递过去,一边顺着毛。 不应该是将他当做动物一样抚摸,而是当成—— 夏油杰骤然闭眼,睁眼又恢复成那双平静的金瞳,吃了几颗之后便扭头不动了,站起来前爪伸驱,伸了个懒腰。 温柔使人沉溺,眷懒,不思所求。 它优雅地卧到床边,用蓬松的尾巴裹着自己,懒洋洋地盯着与雾织收拾完桌面,然后走进隔间。 尽管看起来漫不经心,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她。 有时候觉得当动物似乎也挺不错的,悟大概很羡慕吧? 没过多久里面便响起了水声,夏油狐狸摇了摇尾巴,打了个哈欠,神色倦倦地看向落地窗外。 这可是他第一次和JK在旅馆同住一间房啊…… 听着哗哗的水声,还有纸门隐约倒映出来的身影,夏油杰不禁有些惋惜地低头看自己,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就好了…… 毕竟小狐狸能做什么坏事呢? 它又打了个哈欠,尾巴愈发不耐地拍打被褥,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眸。 糟糕,动物的本能开始躁动了。 *** *** 初阳还未爬上山头,清晨的鸟鸣叫醒了他,单薄的眼皮已经悄然掀开。 夏油杰扶着额头坐起来,身上一阵凉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低头一看自己赤果着上身,有些怔神。 ……校服不见了,应该是之前落在山上了吧。 想着他扭头正好看见身侧熟睡的少女又是一愣,对了,昨天他中了术式变成狐狸被与雾织带了回来。 犹记得他应该睡在榻下的,但山间的夜晚太冷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动物的本能,还是靠近了她枕边。 术式果然第二天就消散了…… 夏油杰垂眸,丸子头也散落了下来,根根墨发落在肩胛骨,过分白皙的肌肉线条线流畅而匀称,不单薄也不夸张,却带着隐隐的爆发力。 夏油杰微微弯腰,注视着与雾织。 瞧见对方毫无防备的睡颜展现的一览无遗,五官小巧而精致,手掌大的脸颊白的近乎透明。 褪去平日里巫女服的少女裹着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袍,柔软的脸颊贴着手背因呼吸而起伏。 没了那份自持的端庄,有种可以为所欲为的柔软错觉。 未免也太不设防了吧。 好歹他也是年轻气盛的DK,因为他变成动物的关系吗? 真是的,明明不懂自控的动物才更加危险啊。 由动物的金瞳变为深色的紫瞳开始不受控制的收缩,夏油杰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根本不值一提啊。 榻榻米的左侧放着另一套换洗的睡袍,恰好在与雾织的里侧,于是夏油杰伸长了手臂覆上去。 “嗯?” 细微的动静立即惊醒了与雾织,她睁开眼睛恰好看见夏油杰覆在自己上方,几乎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覆盖,有些疑惑:“你在做什么?” “……等、等下。” 夏油杰愣了下,干脆就拽过那件睡袍手忙脚乱地换上。 呼…… 正常情况下女生应该红着脸大叫吧。 反观与雾织似乎很淡定,只是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揉了下眼睛,连肩头都露出来了也不自知,轻声问他:“术式解除了吗?”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软绵的尾音,不禁撩起夏油杰刚平复的心情。 他咳嗽一声,有些沙哑地回答:“应该是的。”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距离,比昨天晚上还亲近了几分。 “那昨天的事情你……?”与雾织皱眉,夏油杰的反应没有任何迷茫或者疑惑,明显不存在空缺的记忆。 “啊,关于这件事。” 夏油杰并不打算隐瞒,说没必要倒不如说更想知道一些事。 于是他缓缓套上那件睡袍,朝与雾织扬起唇角,单薄的眼皮弯起一贯温柔的弧度,夸赞道: “雾织同学很厉害,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一只特级,水平应该不在我和悟之下吧。” 与雾织抿了下唇,果然被看见了,幸好昨天没有把夏油杰交给高专。 还有机会堵上他的嘴。 “但是我记得学校有规定,这类杀伤力和危险度极高的咒物,会给社会和普通人类带来极大危害,是必须上交给学校的……” 夏油杰缓缓说完看向她,深紫的瞳孔盯着她滑到肩头的衣领,同榻的两个人都毫不忌讳的表情。 “既然我能独自封印,也就代表那东西不是什么重度危害的咒物吧。”与雾织歪了下脑袋,挂上惯有的笑容伸出两根手指扯起衣领。 “照昨天看来,宿傩的手指对于雾织确实算不上。”夏油杰笑眯眯回答,“总觉得雾织似乎有很多秘密啊。” 与雾织脸色不变,抬手想束起发丝,试图晓之以理:“如果可以的话,秘密理应得到应有的保守。” 无法反驳的理由呢,被公布于众的话就不算做秘密了。 夏油杰饶有兴致抬起下颔,凑近问:“有什么好处吗?” 与雾织:“……” 果然不能对五条悟的挚友抱有期待,物以类聚。 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夏油同学想要什么呢?” “不要一副我会乘人之危的表情啊。” 夏油杰说着失笑,站起来的阴影笼罩在与雾织身上,修长的手指拢起发丝,懒散中透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那么作为交换,把那只特级给我吧。” 只要那只狐狸咒灵? “雾织知道我的术式吧,我需要吸收很多咒灵,无论强弱以及各方面咒灵都能提升我的战斗力。”夏油杰貌似惋惜道:“好不容易遇上有意思的特级,没想到被雾织先收了。” 而且他发现与雾织只对进攻类型的术式和咒力削弱有用,这种无实质性伤害的似乎作用不大。 “这个的话倒是没问题。” 与雾织点点头,伸手放出那只狐狸咒灵,缩成小小的黑球立即被夏油杰握在掌心。 “总觉得变弱了好多,昨天的气息好像不是这样的……”夏油杰指尖捻着咒灵,仰头端详,口中喃喃了几句。 “……” 与雾织掩饰般扭过头:“大概因为封印太久了,我的咒力又有削弱效果才会这样吧。” 但。 绝对是因为跟那家伙的手指一起封印的关系。 即使被暂时封印了那股恶意也会欺压普通咒灵啊。 *** *** “咦?五条同学你怎么来了?这次任务已经结束了啊夏油同学昨天就已经走了……” “对了,正好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应该是夏油同学的衣服吧,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 “总之拜托你带回去给夏油同学吧。” “……” 五条悟扶起滑落到鼻梁的圆框墨镜,单手拎着夏油杰的校服,一脸不可置信:“哈啊?” 作者有话要说:杰哥要这只咒灵的目的可没有那么单纯的w(相当记仇的眯眯眼 杰哥吞咒灵被反噬一下也没什么的对吧,但是咒灵又被宿傩欺压的很惨,效果减半也没什么的对吧,效果减半=半人半兽=兽耳杰+暴走的5t5登场=? 第十八章 “然后呢,就这样吃下去吗?” 与雾织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夏油杰的衣服遗失在山上只能继续穿着睡袍,披头散发的模样慵懒至极。 “嗯。”夏油杰浅浅地应了一声,抬手将咒灵举高,从不爱喜形于色的表情中她看见了一丝不可抑制的厌恶。 “话说……” 与雾织歪着脑袋想了想,咒灵操术在平安时期更加是稀有术式,比起式神这类术式更恐怖强力,无限制的吸收吞噬咒灵驭使相比代价也是极高的吧。 “很难吃吗?” 她光是闻到味道就有些受不了,吃下去的话,应该更不好受。 “……啊。”夏油杰听到与雾织的问题时顿了下,仿佛回答过无数次一样,语气格外平静:“还好。” 也就还好。 这两个字早已经过载了许多苦楚,没必要再四处散发出去。 如果这样做能够让大家分摊这份痛苦,那么就更加无法言说了。 他微微张嘴,伸出丁点舌尖。 与雾织见他这幅样子也闭了嘴,坐在矮桌前撑着下颚看他,清隽的侧脸看似单薄温柔又如冰锥锋锐无比。 好像雨后弥漫山涧的雾气,还是把视线模糊了。 与雾织蓦然开口:“如果很难吃的话,可以许个愿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声,也许是雾气太浓,她想要驱散一些。 “嗯?” 夏油杰逆着光微微回头,被遮住的阴影勾勒出笔锋一样的五官,他唇角弯了弯,被与雾织略带幼稚的话语惹笑了:“许愿?你要给我糖吃吗?” 与雾织摇着头:“也不是,或许我可以让它的味道不那么……”恶心。 大概猜到了与雾织会怎么做,他煽动了两下长睫,有些好笑地回应: “如果这种东西味道变好了,那还需要吃下去吗?” 如果咒灵,变成棉花糖了。 那还有祓除的必要吗。 “……”与雾织眨眨眼睛,指着夏油杰指尖散发出焦褐气息的咒灵球,浅笑道:“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需要吃下去啊。” “与生俱来的术式从来都不是一种枷锁,而是一种选择。” 夏油杰的瞳仁出现几分空白,想起了小时候蝉鸣的夏日。 他在院子里曾种过许多花,倾尽所能小心翼翼的照顾,可只有一朵生根发芽了,它的根茎纤弱,洁白又美丽。 可惜这只独为他盛放的花朵,还未来得及触摸就已经被折断了根茎。 他拿着水壶在烈日当头的院子前傻愣愣地站了许久。 那个夏日还没过去,就已经走远了。 信念从来都不是挥之即去的选择,而是融入他日常中点点滴滴的失败与跌倒,汇聚而成他面前的道路。 随后与雾织听到夏油杰轻声道来,带着少年期的沙哑与漫不经心:“……说的也是,我选择了它。” 说完后将手里的咒灵球塞入嘴里,化作一股黑流融入黑发少年的体内,那股恶心的味道不断翻涌上来。 夏油杰的瞳孔出现一条条裂痕与血丝,然后骤然闭上。 他选择了这个,又能给他带来什么? 与雾织透过他眼中的缝隙看见了不断翻滚的暗涌,最终也没有伸手。 已经存在的缝隙只会越来越大,永远不可能自我愈合。 “……” 夏油杰捂住自己的嘴,胸口不断起伏着,喘气着,也许是与雾织在身侧的关系他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入帘的却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 “吃吗?”与雾织递了过去,“昨天你好像还挺爱吃的。” 昨天? 柔软的回忆如水一样在他面前摊开。 夏油杰无意识地点点头,竟然直接低头叼了起来,唇瓣轻轻擦过她的指腹,颇有几分昨天倦懒的狐狸模样。 嘭——! 却没等两个人有所动作,爆炸声随着青烟在夏油杰身上炸开,与雾织连忙退后两步,警惕地望向他。 “夏油同学!?” 怎么回事? 这青色的雾倒还有几分眼熟。 只见夏油杰的身形缓缓从青雾中缓缓显形,他咳嗽了两声,身后出现疑似毛茸茸的东西晃动着,慢吞吞道:“没事,这是咒灵被吞后的反噬效果,刚刚有些走神了所以才没控制好……” “不会对宿主造成伤害的,放心吧。” 说着他动了动头顶上的耳朵,朝她安抚一笑。 “……” “…………???” 与雾织愣住了,险些没站稳地靠在纸门上,指着他头顶的耳朵和尾巴有些结巴:“这、这也属于反噬现象?真的没问题吗?” “嗯?” 夏油杰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猝不及防地看见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顿时陷入了僵直和沉默。 然后他再缓缓伸手摸向自己的头顶,捏着自己的两只毛茸茸的狐耳,虽然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 按照术式的反噬效果来说,就算他没控制好,也不可能对他造成—— 没有实质性伤害。 夏油杰顿悟这个特殊性质,因为受到了与雾织的削弱,反而更加没什么危险性了才没有刻意压制,加上走神所以才中招了。 只不过没有和昨天一样完全变狐,而是变成了这种半人半狐的样子。 应该持续的时间也会更短。 “……” 夏油杰开始有些怀疑人生,有些后悔接下这个任务了,早知道还是让悟来了。 不。 绝·对·不·可·以·让·他·来 夏油杰只能无奈地解释完后,发现与雾织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低着头盯向他身后被压在睡袍下的尾巴看。 “……雾织?” 夏油杰噤声,有些不自然地摇了摇尾巴。 女孩子……好像都挺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对吧? 善解人意的夏油杰出声询问:“要摸摸看吗?” “可以吗?”与雾织又仰起头盯着两只大号的毛茸茸狐耳瞧,眼神中莫名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仿佛一伸手就能拽下来的纸鸢。 “嗯,没关系。”夏油杰手肘撑着膝盖,很贴心地弯下腰,好让与雾织能轻松触摸到自己的耳朵。 “唔……好舒服。” “对,就是这里,摸一下这里。” ? ?? ??? 五条悟踩着大步走到门口,差劲至极的隔音能完全清晰地听见房内意味不明的对话,白色毛茸茸的头顶立即出现问号三连。 五条悟脸色霎时震惊,随后又跟调色盘似的阴沉带绿,抬腿把门大力踢倒! 轰隆——! 大门已经报废了,二重纸门也被毫不留情踢飞! 卷起一阵尘雾的同时还带着白色大猫猫炸破天际的怒吼。 “喂!?你们在干什么啊!?混账杰你给老子出来!” 与雾织放下揉着大尾巴的手,看向门口迟疑道:“……五条……悟?” 带着圆框墨镜的银发少年一手抓着遗落在山上的校服,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可想而知的有多差。 当他发现好像不是那种想象中的画面时,五条悟当即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憋屈。 特别是看见屋子里的两人竟然还靠在一起,顿时扯下鼻梁上的圆框墨镜丢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拽起夏油杰的衣领。 “夏!油!杰!”他咬牙切齿道。 “……悟?” 夏油杰懵了一下,额边的发丝滑动到鬓边,喉间滚动了两下又无奈地笑了笑,刚准备开口却被打断:“我们……” “我们什么也没干?” 五条悟阴恻恻地抢话,瞥了一眼衣着端正的与雾织,提着夏油杰的衣领反问:“你这身松松垮垮的睡袍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那是……” “因为你校服丢在山上了?”五条悟研磨着齿尖,拧着他衣领的拳头逐渐收紧,脸色愈发漆黑咆哮:“你祓除什么咒灵需要脱衣服啊!?” 夏油杰揉着胀痛的额角,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与雾织,只能再次无奈开口解释:“这件事……” “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 夏油杰被噎得无法出声:“……” 五条悟到底看了多少垃圾书和电影,至今也是夏油杰无法理解的事。 明显心虚的表情让五条悟暴起,下一刻手臂猛力勾过夏油杰的脖子勒紧,这才注意到他身后不断拍打地面的尾巴,音量骤然拔高:“你竟然还有这种不可告人的嗜好!?” 夏油杰震惊:??? “你他吗给我松手!”夏油杰忍无可忍想反手掀倒五条悟,却被五条悟勒紧脖子不能动弹。 两个成年体型的DK扭打成一团,屋子太小又不方便施展手脚。 与雾织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抬了下眼皮:“要不你们出去打吧,等下辅助监督回来又要记上一笔额外支出,你们就等着被夜蛾老师揍吧。” 当事人无所表示,甚至还有点困。 夏油杰气吁吁地弯腰捡起自己的校服穿上,然后一脚踢上五条悟的屁股,黑着脸指了指窗外。 “走,我们出去说。” 五条悟当即怒不可歇,“走!” *** *** 与雾织给自己倒了杯茶,听着外面山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打斗的声音比昨天对战咒灵时还激烈。 紧接着人群的惊呼开始响起,动静也稍微收敛了一下。 好像消停了? 她起身走出去却发现旅馆外堵满了村民,围着不远处的田地交头接耳,喧闹不已。 什么情况?还没打完? 与雾织绕过人群好不容易站在靠前的位置,却发现周围指指点点的村民嘴里念叨着什么狐仙显灵,然后一个个跪下来叩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与雾织有些懵。 更懵的还有另外两个大打出手的DK。 狐仙? 她下意识看过去,没有丝毫遮掩的夏油杰披散着发丝站在田地上,毛茸茸的狐耳和尾巴抖动了两下,一脸懵逼。 “杰!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则抱着肚子,不停拍着膝盖狂笑,“你被人当成狐仙了哈哈哈哈哈!!” “狐仙大人显灵……” 村民们口中念念有词,接连跪拜。 “……” 夏油杰不仅脸上挂了彩,衣领被五条悟拽得皱巴巴,表情一直呈现放空状态。 “噗嗤。”与雾织看了一眼路边的小石像,顿时笑出声。 不得不承认,夏油杰和路边小狐狸的石雕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会被当成狐仙大人。 五条悟依旧在狂笑,甚至打到一半掏出手机对着夏油杰一顿猛拍,还把还朝雾织呼喊。 “快来!我要拍下来给硝子和一年级的看哈哈哈哈!!” “悟。” 夏油杰微微一笑,掌心顿时冒出焦黑焦黑的漩涡。 “快看!真的是狐仙大人!!” “喂杰这里还有很多普通人啊!”五条悟咧开嘴角,跳到路边抓起与雾织的手赶紧躲开。 结果因为笑得腿发软,无限也忘了开,被夏油杰脸色狰狞地抓住后衣领,狠狠将那颗白色脑袋摁进田里。 “唔唔唔!??!”五条悟一边挣扎一边竖起中指。 与雾织:“……” 作者有话要说:玩归玩闹归闹别跟杰哥开玩笑(? 下一个进入星浆体事件啦爹咪登场!巨大转折要来了QvQ 感谢在2021-04-01 15:31:03~2021-04-02 16: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糖、西柚皮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于是三个人告别辅助监督后被迫在村子里多留(吃喝玩乐)一天。 不知道五条悟怎么跟村民解释的,大家终于不认为夏油杰是狐仙显灵了,反而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他。 这种眼神,怎么说呢…… 和女子高中生看地铁色狼时相差无几。 当五条悟对与雾织形容出来的时候,夏油杰本能抓起五条悟的衣领拖了出去。 手机被狐形夏油杰和与雾织的合照塞满了内存,三个人干脆就在村子里度半天假,结果发现没·钱·付·账· 没脸吃霸王餐的咒术师们只能给村民打工还债。 由于之前的狐仙事件,穿着巫女服的与雾织还是比较受到村民的恭敬,工作也是浇花洒水之类轻便的活。 而另外两个人高马大的DK就不一样了。 “所以我早就说了,咒术师完全不合适农活。”夏油杰面色平静地扶着腰站起来,抹去额角的汗,语气郁郁。 五条悟叼着一根猫尾草懒洋洋躺在田地里,脑袋悄悄朝另一个方向看过去,顺口道:“谁让你钱包也掉山上了。” “从来不带钱包的人给我闭嘴。” “我哪知道这个破地方不能刷卡也不能手机支付!” 不过当夏油杰抬眸看见大片大片的田野时,站在其中捧着洒水壶的与雾织,还有戴着草帽偷懒摸鱼的五条悟后心情豁然开朗。 注意到两人不约而同的视线,与雾织起身也朝他们看去,结果脚下被花架绊了踉跄,水壶立即脱手朝空中抛去。 刹那风起。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三人滑稽的合照形成了脑中永不磨灭的画面。 这段新奇又离谱的时光,应该会永远保留在记忆里吧。 当然。 这件事也被辅助监督汇报到学校了。 等待他们回来的是一顿来自夜蛾老师爱的批判和三万字检讨。 *** *** 不过批判和检讨这事被突如其来的任务延后了。 据夜蛾老师说,是天元大人亲自指名五条悟和夏油杰出任护卫星浆体并抹消任务。 与雾织全程从旁协助,暂时不用管其他任务。 这倒是给了她不少自由时间。 可以回家看看了,好耶。 *** *** 当与雾织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回到神社后,发现里梅正在教花御插花。 端坐在屋檐下的和服少年面容清秀,浅白的眸色与发丝看起来明亮通透,抱着一束梅花教着对面的花御如何摆放。 花御也以别扭的姿势端坐,看起来很拘谨,手指不知该放何处。 “这个时节有梅花吗?”与雾织走过去,盯着里梅手中的花枝,鲜艳的红梅与白皙的指尖产生了一种雪中藏梅的美感。 “有花御在,无论什么花都能盛放。” 里梅朝与雾织行了个礼,微微一笑,轻声诉说:“好久不见,雾织大人。” “嗯。”与雾织点点头,坐到里梅身侧学着他的一举一动。 确实很久没回来了,五条悟粘人的紧,夏油杰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 特别是上次狐仙一事后,似乎……和他们关系紧密了些。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里梅也继续插着花,低头无意状询问。 却见她摇摇头,拿着枝干的手顿住,不知道下一支应该放哪。 “失礼了。”里梅低声说完,伸手覆上与雾织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光滑又细腻,教着她一点点放进花瓶。 凛冬的气息变得轻柔无比,不知是深怕惊扰了花瓣还是人。 与雾织神色温柔:“很漂亮。” 被发丝拂过的脸颊,如同簇拥在层层花瓣中的细蕊,碾碎也不过恍惚之间。 花御粗壮的身躯与手指反差极大地将一颗含苞待放的花蕾,小心翼翼捧在掌心,悄然绽放。 “万物有灵,被困囚在花瓶之中的美丽,始终不如它盛放在天地之中那般绚丽多彩。” 里梅的话受到了花御的赞同。 它随手一扬,掌心绽放的花朵飘向空中,任何植物在瓶中或在院子里,都不如它在辽阔的草地上与天空下壮阔美丽。 这边气氛温柔又宁静,隔壁的偏殿却吵杂不已,木门被倏然拉开! 传来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闯入了这片温柔之境,灰蓝发丝的小男孩张开手臂跑过来,看见与雾织的瞬间朝她怀里扑过去。 “呜哇!雾织大人!你回来了!” 与雾织没有躲开,伸手接住幼化成小孩子的真人。 自从发现与雾织比较喜欢小真人后,真人在与雾织面前一直都保持着这幅模样,稚嫩的脸庞比任何一个小孩子都要天真可爱。 被混入蓝墨水的灰眸眨着眼睛,小心的掩藏去那无边际的恶意,只要他愿意,他能比任何初生的人类都纯洁无瑕。 人性的多样化被他运用自如。 小真人头埋进与雾织怀里蹭,双手环着她的腰,吸取着她身上的芳香。 “雾织大人太过放纵这些咒灵了。”里梅淡淡开口,拿起剪刀削掉吸取主枝干养分的枝叶。 “嗯哼?你不会觉得自己真有什么不同吧?” 小真人露出灿烂又挑衅的笑容。 “真人,有在好好干活吗?”与雾织抬手揉了揉小真人的发丝,只要他敢散发出丁点恶意,马上就会被教训的。 “那当然了!我可是有好好跟漏瑚和陀艮留在神社里啊!”小真人嗅了淡淡的威胁意味,干脆睡倒在与雾织怀里,小脚一摇一晃,双眸舒服地眯起。 精致的脸庞上那一道道缝合线始终略显诡异,像拼凑而成的玩偶活了,像猫咪一样撒娇轻蹭,渴求肢体接触。 里梅轻哼一声:“打麻将斗地主玩仙人跳么。” 与雾织:“……” 这些咒灵平时都在她的神社里干什么? “哎呀,整天呆在这里很无聊啊。”小真人仰着脑袋,盯着与雾织的侧脸眼中不禁出现沉迷之色,嘟囔:“而且也有干正事啊,你看这里的环境……” 里梅瞥了一眼:“那是花御打理的。” “还有几个偏殿大殿里的清扫……” 漏瑚拿着扫把气冲冲地走进来,头顶的火山喷着怒气:“那是我和陀艮干的!你这家伙平时什么都不干!就知道拉着我们打牌!” “哈哈哈哈——大家不也玩得很起劲嘛——” 小真人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用下巴蹭着与雾织的手掌,好心情哼起来:“我的工作可是侍奉神明大人啊怎么能拿我跟你们比……” “你说什么!?你家伙别以为变成小孩子的模样就可以为所——喂喂放开我!”漏瑚立即火冒三丈,差点跳起脚来,被花御站起来拉住,扯着走了出去。 “等下再收拾你。”与雾织捏了捏小真人软乎乎的脸颊,对他眼底粘稠的眷恋一笑置之,轻声道:“你也出去吧。” 即使再不情愿,变成神使的咒灵无法违抗与雾织的话。 神社也越来越漂亮,似乎还简易的翻修了一遍,在花御的帮助下种了许多樱花树,然而草地上盛放的花朵却是朵朵浅橘色的金盏花。 和与雾织和服上的绣纹一致。 “看样子雾织大人也有所收获。” 里梅感受到了那股的气息,即使被封印了,长期在宿傩手下的里梅还是能感应到那股熟悉的恶意。 “也?”与雾织挑眉。 虽说收复那四只咒灵是为了快些找到宿傩的容器和手指,只不过她没有复活宿傩打算,神使们除了漏瑚似乎都不太爱出去。 那副眷恋的假象,也是出自对欲望的致命吸引么。 “对了,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从禅院家出走的男人了。”里梅避开不谈,拂去地板上残枝碎叶,将花瓶放在殿内的架子上。 “嗯?” 与雾织倒是没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远望:“那个天与咒缚?” “现在叫伏黑甚尔,因出生不携带咒力所以禅院家轻视,兴许是遭到了不公待遇或虐待,出走后入赘伏黑家,听说还有一个孩子,不过现在是一名黑网上的赏金猎人……” 里梅略微停顿片刻后,缓缓道来:“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接,目前以猎杀术师为主,无论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被称为术师杀手。” “没有咒力的人……去猎杀咒术师?”与雾织思索了一会儿,有些惊叹,真不愧是是「天与咒缚」啊。 即使是普通人身上也会携带极其少量的咒力,而这家伙是完全零咒力,即被上天赋予了「天与咒缚」,应该是以此为代价换取了超出常人的体质吧。 固步自封的御三家从古至今唯有一点不变,崇高术式。 毕竟那才是他们抵抗咒灵的唯一支柱,竟然变成了这种测量人性的标准,与雾织唇边蔓出一丝没有温度的浅笑。 简直和五条悟这种天骄之子截然相反啊。 “他可是……只要价格到位,任何要求都可以接受的家伙。”里梅眼中漾起微不可闻的嘲讽。 这样的人,大多都只要钱,不要命。 即使出了差错,也不必担心什么。 “是么,就算是「天与咒缚」,你觉得他能杀了五条悟?”与雾织语气有些懒散,□□,不至于吧? 她现在其实……也没有特别想杀掉五条悟的想法。 …… …………!? 与雾织惊愕了一刹那,她在想什么? “我得到消息,伏黑甚尔最近接了一桩暗杀任务。”里梅跪坐到与雾织身侧,似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冰蓝色的齐耳短发与眼眸注视着远方。 “暗杀星浆体。” 与雾织顿住了,失笑道:“那他迟早要和五条悟对上的?你让我去补刀?” 她认真思忖起来,这种事情,不像是正经神明会做的啊。 与雾织貌似不在意地问:“这应该是机密吧,你哪里来的消息?” 里梅不会轻易面世,而且他的能力也只仅仅高出那些咒灵。 “真人给的,你知道的,身为人心最复杂的结合体,骗取情报这方面他可是相当得心应手。”里梅微微一笑,不忘踩他两脚。 …… “听说他还有两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星浆体篇开始啦~ 不刀的!最多虐一下五条猫猫,加快黑化病症! 【请假条】:清明要回去看爷爷QVQ六号准时回归以及这段时间准备万字更新中!补偿小天使们六号更新有小红包掉落!记得大后天来领取呀! 感谢在2021-04-02 16:07:56~2021-04-03 17:3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说宅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可恶都怪你让我买4号!输光了吧!” “是谁说4号最有潜力啊!混账!” “放屁!我一开始就觉得6号比较好啊!” 吵杂,拥挤,汗水味。 还有络绎不绝的谩骂和欢呼。 一排排长凳围绕着巨大的水上场地,而贴近围栏边的座位更是充斥着争吵怒叫,在这里能最直观的看见人类所呐喊的欲望。 工作日这里的人也不少,只不过都聚集在靠前的位置,越往后空位就越多。 少女走到最后一排长凳前,微风轻轻卷起那抹绯红一角,气质如兰,身姿挺立迎风而站,与这般乌烟瘴气的赛艇场格格不入。 她视线环视了一圈,最终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里梅说的人。 那人的座位下落满了香烟灰烬,正散漫地翘着二郎腿,简简单单的黑衣白裤,掩藏在T恤下的宽厚背脊与肌肉却潜伏着深不见底的力量感。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票券,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脉络延续到臂膀后,被衣服虚虚掩去,他抵住下颚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中比赛。 远处笛声一响,比赛结束。 “啧。” 黑发男人捏紧了手里的票券,揉成纸团随意丢掉,余光瞥见身后安静伫立的人影换了个姿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什么事?” “你就是伏黑甚尔?” 与雾织开口,嗓音温柔又干净,听着有种心灵上的舒适感。 伏黑甚尔眯了下眼眸,这才微微侧过脑袋,内双的眼皮看似单薄却锋锐无比,随意打量着与雾织,扯着带伤疤的嘴角:“消息很灵通啊。” 不管是他的位置还是他的姓氏都很清楚,嘛,虽然也没有刻意隐瞒过。 “我要委托一件事。”与雾织嘴角弯起,依旧站在他的后座上,果然没有任何咒力的气息,但有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真是惊人。 那是流淌在他血肉中的力量。 伏黑甚尔瞥了她一眼。 这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完全称得上世间绝有的美人,不过怎么看年纪都太小了吧,是哪个家族的大小姐?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尽管脸上还是堆积着赛艇失利的不爽表情,下次绝对要买六号艇,顺口说道:“暂时不接活了,小妹妹。” 毕竟手上有个价值不菲的大单子,还是谨慎一点盯着比较好。 与雾织继续说下去:“委托的任务是杀掉五条悟。” 嗯……? 心神微动。 伏黑甚尔眼眸微微转动,挑了下眉,手臂从靠椅上拿下来,抽出一根烟叼上:“五条家那个六眼小鬼?” “是的。” “你出多少钱?” 与雾织眨了下眼睛,不问信息,直接问价吗? 还挺自信的。 与雾织挽起和服的衣袖,仰头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不过她当然知道这点钱绝对是买不了五条悟的命。 因为她根本就没钱,这还是上次在甜点店玩游戏时五条悟给她打的钱。 要知道神明可都是很穷的,那些香油钱和供奉根本算不了什么,光看夜斗这么辛辛苦苦攒香油钱的样子就知道了。 “哈啊?” 伏黑甚尔听到数目果然扯了下嘴角,果不其然笑出了声,歪着头嘲讽:“大小姐是过来找乐子的?” 这点钱用来买五条家六眼的命,也过于玩笑话了吧? 还没星浆体那个普通小鬼值钱呢。 平静没多久的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下一轮赛艇又要开始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被拉起的衣角露出精瘦的腰身,结实的身躯轻而易举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在指尖把玩,锋锐的眼眸像片刻歇息的狼,眺望远方,充满慵懒野性的魅力。 下一票买什么比较好? 4号艇已经废了,6号和8号都是潜力股啊…… “如果理子被立即带回高专保护,你就不会有机会了吧。” 伏黑甚尔身形顿了下,身后传来与雾织温柔的声音,她伸手挽起耳边的发丝,丝毫不畏惧对方。 “你买消息的钱,都比你出的价高多了吧。”伏黑甚尔嗤笑一声,继续把玩着指尖的硬币,看似漫不经心的外表却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与雾织继续道来:“更何况还有五条悟和咒灵操使护卫,你的成功率很低,但只要那孩子两天内不回高专,机会就出现了。” 伏黑甚尔虽说为了钱什么都会干,却也不傻。 他接下这活的原因除了巨额的报酬,还因为这是对方的无奈之举,手无缚鸡之力的盘星教想除掉星浆体根本就没有办法,只能对他下注。 这也意味着即使失败了,输的是盘星教,与他无关。 可那笔巨额的财富在诱惑着他,杀掉咒术界的天骄之子,推翻那群固步自封的老家伙们的信念也在诱惑着他。 能成功当然是好事,但是能以最低的成本成功——那可再好不过了。 “你是高专的人?来确认消息的?” 真是麻烦啊那些家伙,伏黑甚尔眯起眼眸升起一股不耐,保密工作竟然这么不靠谱,是真的想除掉星浆体吗? 一帮迂腐的老家伙除了有点钱之外也没别的用了。 “是,也不是。” 他缓缓转身,垂眸盯着一袭红白裙裳的与雾织,女性咒术师大多都不强,身板如同眼前的少女一样脆弱易折,却总带着高傲的气息。 就仿佛她们是咒术界最美丽的瑰宝,不容亵渎。 就是这种脸色与态度,才会让他腾升起杀掉咒术界最强的人证明自己,这种荒诞又充满诱惑力的想法。 伏黑甚尔恶劣地笑了起来。 “这么轻易的承认了,是觉得能从我手里安然无恙的逃走啊?” “……” 与雾织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野蛮人她见得够多了,立即断定她会逃走什么的倨傲感还真是和某人如出一辙。 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无论什么角度来看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强悍姿态,只要微微抬手,就会令人感受到生命正在遭受着威胁与遏制。 与雾织微微后退半步,却不是因为他不断笼罩而来的气息,而是想起了宿傩某些不太适合的画面,她移开视线:“我并不需要逃走。” 啊,出现了。 比高傲更加目中无人的态度,即是无谓。 与雾织拿出一张纸,这也是里梅给她的,无所谓对方的态度:“这是高专内部,薨星宫的地下路线图,星浆体会被带到这里进行同化。” 伏黑甚尔挑眉,有了兴致:“原来是内鬼?” 想杀掉五条悟,又拿出高专的地图,似乎已经不是个人恩怨的定位了。 但他现在有些心动,高专的结界对普通人是无效的,有了那张地图他可以进出高专最机密的地方,埋伏在里面伺机出动。 她下一秒又收回纸张,定定开口:“你只需要杀掉五条悟就可以了,相对的,星浆体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完成。” 确实是最低成本了,他迟早是要对上五条家那个六眼小鬼,由她处理星浆体的话不仅方便许多,还能多赚一笔。 不过他也要确保,这件事情能万无一失,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损失。 “先交图纸和定金,不,全款。” *** *** “你去哪了啊!?” 某只白发大猫远远瞧见与雾织的身影就开始发牢骚,一米九的个子匍匐在体型娇小的少女身上撒娇的画面,不忍直视。 “真是的,让我跟杰应付那个丫头,麻烦死了啊。” 五条悟故作惨兮兮地抱怨着,脑袋愈发过分地蹭着她,那股淡淡的香味似乎还混合了一丝烟草味,他仔细嗅了嗅又很快消失不见。 “松、松手!” 与雾织差点喘不上气,扯了他几下,仍旧被死死粘住。 这家伙的行为真是越来越超过同学或者朋友的界限了,真把她当成自己女朋友了? 与雾织虽说不太明白这种关系的定义,不过应该不会有人做出拿男朋友的钱买凶杀男朋友的事情吧。 她忽略了五条悟前一个问题,抬眸看去房间里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正坐在沙发上,脸色并不开朗,似乎在和自己监护人小姐抱怨着什么。 “理子还好吗?” “有我跟杰在怎么可能出事啊。”五条悟闷闷地嘁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挠头:“可是她不肯提前去高专待着,非要回学校上课啊,你来跟这丫头说。” “悟,这也能理解吧。” 夏油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停在与雾织的身侧,抬手虚虚搭在她的右肩上。 “毕竟她只剩两天时间了,应该是想朋友做些告别之类的吧。” “这样啊……” 与雾织表示理解,浅浅一笑。 “没办法,毕竟天元大人说过要满足星浆体任何要求吧?” 与雾织劝说了几句,又推了几下五条悟。 身侧的夏油杰见状眼尾扬起,刚伸手就被五条悟一个激灵躲开,眼眸眯起:“喂!当电灯泡是不道德的啊杰!” “比起这种事情,利用游戏哄骗女孩子确认关系的家伙才是人渣吧?” “哈啊?!你、你这是什么比喻啊!?” 五条悟很罕见地结巴起来,黑着脸当下立即拽起夏油杰的衣领,嚷嚷着他跟出去SOLO。 与雾织终于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推开房门。 “啊!雾织酱!” 天内理子回头瞧见赶来的与雾织,眼泪汪汪地高喊一声,然后朝她扑过来,哽咽道:“我真的、真的很想回学校呜呜呜……” “真是抱歉……这件事情……”监护人兼女仆黑井小姐,有些为难地看了与雾织一眼,低下头露出不舍的神情。 “没事喔。” 与雾织替天内理子整理好头巾,朝她的监护人兼女仆黑井小姐温柔道:“让她去吧。” “毕竟在同化前,她也是和我们同样享受着青春的年轻人,我们会全程看护的。” “谢谢您……” 黑井小姐缓缓点头,注视着天内理子的目光悲伤又温柔。 除了知晓星浆体内情的人,没人会理解为什么有些孩子的出生,竟然是为了牺牲。 “去吧。”与雾织垂眸轻轻地拍着天内理子的背,轻柔又缓慢,却也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而这一幕被骂骂咧咧回来的DK二人组恰好撞见,夏油杰倚靠在门边叹了口气,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 天内理子水汪汪的眸子像极了某只可怜的大狗狗,用力抱住与雾织蹭着,满足地喊道: “我最喜欢雾织姐姐了!” 但是妥协归妥协。 五条悟气冲冲地走进房间,二话不说拎起天内理子的后衣领扯开,朝她呲牙:“喂你给我松开,离我女朋友远一点啊!!” 夏油杰补充纠正:“不是正当女朋友,可以不用管。”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记得留下领取红包包的足迹!顺便推一下预收文案诶嘿> 《[综]原来我才是纸片人吗!?》 真没想到,沉迷吸纸片人的我终有一天也会被纸片人狂吸:) 《Fantasy love》是当下最热门的美少女游戏。 玩家通过抽取角色培养好感度和战力值,打通关卡,获取最高神秘奖励! 而目前最受欢迎的角色:春季限定池最难抽取的六星美少女【星野桃】 没错,就是我。 关于我是怎么一觉醒来变成纸片人这件事,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惴惴不安的星野桃一直不敢下池子,导致无论怎么氪金也抽不到她的玩家哀声连连,最终被系统强行踢进了保底吃井的VIP氪金大佬玩家手里。 在洒满星光的舞台上,穿着初始制服的星野桃跃然于画面中,茫然的眼神与娇憨可爱的表情瞬间击中心脏! 某只白发蓝瞳的大猫猫正举着手机一脸骄傲不已—— 结果身边的挚友在屏幕轻轻一划,立即金光乍现。 大猫猫瞪圆了瞳仁:“……???” *私设多,大量ooc *咒回走if双教师线,杰哥存活√ *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系统继续担任吐槽役√ 感谢在2021-04-03 17:35:47~2021-04-06 16: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妮子1213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泽荒君 10瓶;妮子12138 3瓶;哎呦喂吔 2瓶;海王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送天内理子去学校后果然受到了不少袭击。 五条悟速度最快,三人分工合作去找在教堂上音乐课的天内理子,与雾织和夏油杰则是去解决这些袭击者。 夏油杰眉头紧锁,和与雾织清扫完一批袭击者和黑井小姐汇合。 “找到了!竟然是真的!小姐上了黑网的悬赏榜单!” 黑井小姐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夏油杰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脸色也愈发难看:“悬赏令是上午十点发布的,里面有理子的所有信息和目前坐标位置,赏金三千万。” 与雾织挑了下眉,那家伙把全款都花费在这上面了,还真是物尽其用。 挺聪明的。 那么就帮帮他好了。 与雾织巧妙地支开自己,来到校园后一处僻静的树林。 确保四下无人后动了动指尖,有史以来第一次唤出自己的神使。 一抹白光从指间缝隙飘散而出,风声四起。 灰蓝的发丝从空中缓缓落下,修长的身躯凭空出现在空中,白皙而精瘦的身躯布满了缝合线,给这幅躯体增添了诡谲的绚色。 与雾织微微仰头,轻启樱唇:“真人。” “哇啊,真是神奇,我变成召唤兽了吗?”成年体型的真人落坐在与雾织面前,大大咧咧地盘起腿,与发色相同的灰蓝瞳孔充满癫疯与兴奋。 越是接触与雾织的力量,越能被那股内心的欲望所吸引。 与雾织面无表情:“先把衣服穿上,以后不准光着身子。” 怎么会把这家伙召来了,她明明喊的是花御。 不听话的家伙。 “欸?衣服穿起来很不舒服啊。”真人垮下脸色,仰着头凑近与雾织的脚边蹭了蹭,这似曾相识的姿势和满足的表情。 让与雾织有种周围人都变成大型犬类,而她在被吸的错觉。 直到真人的举动越来越不安分,脸颊贴上她的小腿,眼尾氤氲出艳丽过分的红晕,他悄悄伸出舌尖,下一刻的举动被与雾织摁住脑袋扼制了。 与雾织抓起真人柔顺的发丝,朝他弯起嘴角:“穿衣服,做事。” 舌尖抵在上齿晃悠了一圈,悠悠地收回去。 他闭上眼睛用咒力实体化衣物,松垮的黑色破洞T恤套在身上,然后可怜巴巴地坐在与雾织面前。 “我很听话的喔。” 与雾织但笑不语,别看他这副模样,稍不注意就会被那副弱势的姿态迷惑,毫不怀疑人性的恶意会将她撕咬地不剩一点残渣。 她指尖点上真人的额头,输入指令。 “把黑井小姐绑走两天,越远越好。” “绑架人类?” 真人舔了舔下唇,轻眯的眼眸释放出某种晦暗色彩,歪了下脑袋,做出天真无邪的姿态:“绑架多没意思啊,我能做些更有趣的事情吗?” 与雾织弯腰抚摸着他的发丝,表情温柔:“不会无聊的,把人绑去你喜欢的地方等着,如果你能杀了找到你的咒术师那就更好了。” “杀了会有奖励吗?”真人继续仰着脑袋,看似将脆弱的颈脖献上的姿势,喉间溢出含糊不清地舒服低呢。 声音婉转又靡糜。 懂得示弱也懂得蛰伏。 与雾织闭了闭眼睛,纷纷扬扬的林间尽是细碎光影,有几分高坐天原之上的神明姿态,也有几分跌落凡尘的不俗美感。 “……有。” 但是你不可能拿到。 别死哦。 *** *** “情况怎么样?” 几人在十几分钟之后汇合,五条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摆着手,自信满满:“当然没问题啊。”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立刻回去吧。”夏油杰抱着手臂,悬赏结束的时间刚好是两天后,只要留在高专就万无一失了。 “不行!” 天内理子突然出声,拿出手机里刚刚发来的照片,眼中蓄满了泪水,“黑、黑井出事了!” 监护人黑井小姐被绑架了。 地点在离东京很远的冲绳海岛。 其实只要让理子先回高专,他们去救援就没问题了,可是—— “我也要去接黑井回来!我一定要救她!” “我、我还没和她告别啊!” 面对哭闹的天内理子几人都束手无策,与雾织抱住她低声安慰了几句,有些迟疑地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 夏油杰叹了口气,仰头喃喃:“冲绳海岛啊……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 “喂海边啊!想想好久都没有修学旅行了,我们去吧去吧!”五条悟苍蓝的眼眸闪闪放光,大手拍在夏油杰肩膀上规划蓝图。 “想想那片海浪、沙滩、现烤海鲜!还有小雾织的泳装限定!” “……” 夏油杰沉吟片刻,被最后一句说动了。 与雾织:“……喂,我们是去救人的。” *** *** 冲绳机场。 “唉,不应该一时冲动答应的。” 夏油杰后悔了。 扶着额头,陷入深深的自我谴责。 “喂!你们还在干什么啊!换衣服啊!”早已经换上泳裤的五条悟,抱着游泳圈朝夏油杰和与雾织挥手。 “没想到五条悟竟然这么快就找到黑井小姐了。” 与雾织表情有些复杂,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真人也太捞了,竟然把人绑走还不到12个小时。 不过也是因为放弃的太干脆了,才能成为第一个从五条悟手下溜走的咒灵。 还挺自豪。 “算了,我已经通知一年级来支援,应该不会有事。” 夏油杰叹了口气,唇边扬起无奈的弧度,看向身边的少女,心情转为愉悦:“要去换衣服吗?我记得更衣室在……” 与雾织语速极快:“不换。” 夏油杰:“……啊?” 开什么玩笑,校服已经让她很不习惯了,泳装光是用看的就知道绝对不适合她。 “海边也要穿着这套巫女服吗?” 夏油杰有些诧异,他揉了揉额角,弯起不怀好心的眉眼,提醒道:“沙滩上会很热喔,不想下水玩一会儿吗?” “我不喜欢水。”与雾织顿了下,缓缓扬起招牌式笑容:“不去沙滩不就可以了吗,我去那边坐着,你们好好玩喔。” 夏油杰看过去,是沙滩边的冷饮店,门口摆放着一排排躺椅和小圆桌。 看样子悟的期望要落空了。 夏油杰当然不会勉强与雾织,只是垂眸时眼帘落下惋惜的阴影。 “那我陪你……” 与雾织语速极快地回复他:“不用了,五条同学在等你呢,如果理子和黑井小姐累了可以顺便让她们过来休息一下,你们就加油吧。” “……” 被无情赶走的夏油杰仍旧保留着淡定自若的背影。 所以当他换上海边特色的碎花衬衫和泳裤时,走到五条悟身边,同样无情地把消息传递给挚友。 “?!” 五条悟得知与雾织不参与玩水后立即朝她飞奔,结果被夏油杰拦了个正着,然后强行勾着脖子拖走,还顺便朝远处的与雾织挥挥手。 想都别想。 谁都别想靠近她一步。 怒不可歇的五条悟当即发起了挑战,4v4的沙滩排球拉开序幕,只不过天内理子到底只是女孩子,体力消耗的很快,马上就投降了。 黑井小姐见状也跟着退出了,变成五条悟和夏油杰双人对打。 战况立即变得非常惊人,排球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之间化作残影高速穿梭。 “这两位是怎么了……” 黑井小姐有些怪异地看向远处,打得太卖力了吧。 天内理子捧着草莓沙冰,一脸无语:“简直像孔雀开屏。” 从这里恰好能看见远处躺椅上一脸惬意的与雾织,像是刻意展示着什么一样,两人挥洒着汗水,展现出相当有魅力的身姿与力量感,吸引了不少围观的游客。 与雾织却看也不看,视线落在身边的理子身上,歪着脑袋问:“理子,你的草帽去哪了?” “诶?”天内理子蓦然记起来这茬,起身到处看了看,捂住脸颊:“啊!可能忘在沙滩边了,那顶帽子可好看了,我去找找!” “让我去吧!” 黑井小姐连忙把理子拦下,现在太阳还很毒辣。 这里有那两个DK在还是很安全的,黑井小姐急匆匆投入沙滩,只是离去时回头看了与雾织一眼。 嗯? 那是什么眼神? 与雾织微微蹙眉,黑井那副比起担忧更像是摇摆不定的眼神,真人那家伙不会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吧? “雾织酱,你热吗?”天内理子扭头看她。 与雾织回过神看她,瓷白细腻的皮肤暴露在烈阳下愈显透明,尽管躲在冷饮店前,额头上薄汗还是一点点滑落脸庞,泛起微红。 一不注意就看呆了。 像是被融化的视线,渐渐模糊。 啊好热,好想再下水泡一泡。 天内理子脸颊莫名微红起来,想想当时几乎是瞬间被这个身穿巫女服的女孩子吸引了,大和抚子的类型简直是男女通杀好吗! 谁会不喜欢香香软软又温柔好看的女孩子呢! 天内理子低头揪着透明的防晒衫,微红的脸颊配上坐立不安的表情,有种中暑的既视感。 与雾织托着脸颊,唇边漾起一抹浅笑,“黑井小姐真是温柔,你们感情很好吧。” “嗯!” 天内理子清醒过来用力点头,目光随着沙滩上的身影移动,双脚一前一后摇晃着,“黑井陪伴和照顾了我很长时间,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家人啊…… 与雾织目光悠远起来,无边际的海岸线闪着波光粼粼的涟漪,天空碧蓝,微风温柔。 “理子有什么愿望吗?” “诶诶怎么突然问这个?” 天内理子先是疑惑,然后微不可闻地垂了下眸,掩去眼中的失落,朝与雾织灿烂笑道:“我的愿望啊,超多的——!” “想吃冲绳的顶级海鲜刺身和牛肉!还有夜晚泡在五星级酒店的豪华私汤看海景!拍一大堆照片发给莉奈和久美看!还有还有希望我们老师——” 与雾织撑着下颔,静静听完理子絮絮叨叨的话语,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可是说着说着她便没了声音。 海浪敲击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浪花落到柔软的细沙上,随着海风过境。 细细的沙刮着脸颊与手臂有些生疼,理子下意识抱起手臂,却听见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像童话中海妖的歌声,轻而易举的蛊惑心神。 “理子。” “如果能实现的话,你可以许一些更加自私的愿望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加更!明天还有万字!快夸我! 明天要入V啦!到时候有万字更新掉落!请务必不要养肥呜呜呜明天的万字更新会直接走完星浆体事件!所以强烈推荐大家看完! 第二十二章 “哈,好累。” 五条悟和夏油杰终于打完沙滩排球姗姗来迟,两人叉着腰动作整齐地猛灌冷饮,明明只是从沙滩走过来却像从沙漠逃出来的难民。 与雾织凉凉地开口:“分出胜负了吗?” 两人一顿,五条悟叼着吸管:“没有,球被冲到海上了,不然我赢了。” “呵。” 夏油杰冷笑一声,话都不想说。 他低头看看手机:“八点钟的航班,吃完饭就差不多该去机场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五条悟蹲在与雾织身边,托着下巴,一只手撩起她的袖子扇了扇,似乎想看她真的热不热。 然后被与雾织一巴掌拍老实了。 五条悟龇牙咧嘴摸着红通的手背,虽然没能看见雾织的泳装限定,不过想想这样大家不是都看见了吗,还是等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看比较好。 “啊……” 五条悟摸着下巴,坐到与雾织身边大大咧咧说:“我们明天再回去吧。” 与雾织难得附议五条悟的话:“那就多玩一天吧,我跟小理子约定要实现她的愿望哦,住五星级酒店吃顶级刺身和温泉海景。” 天内理子欢呼:“好耶!” “欸——?” 五条悟刻意拉长语调,靠在她肩上弯起嘴角,哀怨满满:“什么时候约定的?好狡猾,我也想让雾织实现我的愿望啊……” 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懒洋洋地吐在与雾织耳边,似乎含着软沙,刺刺痒痒的。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笃定道:“你的术式一直都没关吧?” “没关系啦杰,反正有你在啊。” 五条悟朝他咧嘴一笑,站起来伸懒腰,“走!我们去找这里最豪华的酒店!这次可不会没钱付账被扣留下来打工啊。” “你这家伙。”夏油杰抱起手臂,笑叹了口气:“那我给灰原和七海同学发个信息。” “什么?灰原?那小子也来了?” 五条猫猫警觉。 *** *** 晚上大家自然聚在一起吃饭。 五条悟很豪气得包下了整个楼层,所以也就不存在尴尬的房间不够的情况,这次意料之外的任务行动被玩成修学旅行。 傍晚夏油杰放出不少咒灵巡视酒店,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和理子泡完温泉的与雾织早早就回了房间。 和之前的山中旅馆不同,这里的房间不仅宽敞舒适,茶点小食设备一应俱全,特别是二十层楼的全景式落地窗,海景一览无遗。 偶尔可以看见几只漂浮的低级咒灵,如果有入侵者会马上传递给夏油杰。 “咔嚓。” 房门被打开了。 不会敲门的家伙,绝对是五条悟没错。 与雾织衣着单薄只披了件羽织,头发刚刚在泡温泉的时候全部盘在脑后,只坠下几缕落在耳边。 她回头:“有事吗?” 这个时间五条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啊咧,女朋友没参与晚上的聚会,所以我就来咯。” 但对方好像无论什么理由都能说的很正大光明。 五条悟也换上了松垮的白色浴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视线下意识锁定在她露出的后颈上,目光变得有些意味不明起来。 “不和大家去唱歌吗?很热闹哦。”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银发少年大步走到落地窗前,盘腿坐下拍拍身侧的垫子。 扬了扬下颔,示意让她也坐下。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看向夜空:“这可是视野最好的酒店,很漂亮吧。” “听说晚上会有烟花啊。” “烟花?”与雾织也学着他仰头。 紧接着猝不及防地重物压到腿上,她愣了一下,瞬间化为大猫猫的五条悟嘴角挂着得逞的笑容,枕在她的双腿上。 “喂你……” 与雾织蹙眉,推了推他,对方纹丝不动。 “别动,好累啊……让我躺会儿……” 五条悟单手覆上薄唇,一边打着哈欠,嘴里还嘟嘟嚷嚷着拍开雾织的手,脑袋换了一边枕,嗅着对方的气息。 与雾织低头盯着他的侧脸:“这么累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便称得上举世无双了,脸庞精致又锋利,带着五条悟独有的尖锐感与傲慢。 却在此刻有些力不从心。 他调子懒散,带着几分惯有的漫不经心:“明天就好了,到时候再好好休息吧。” 也许是玩乐的同时还需要保持高强度的警惕感,术式也未停止运转过,让他此刻看起来有些疲累。 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 还以为这家伙能精力旺盛到什么时候,毕竟只是高中生啊。 与雾织难得软下心肠,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的发丝,很蓬松柔软,洗发露是甜甜的椰子味。 她顺着纹理一点点梳理着,指尖愈发深入发丝间,银白色的发丝瞬间簇拥着她的手指,热烈而汹涌的吸附着她。 五条悟舒服地眯起眼眸,内心涌起某种不可言说的期待,他翻了个身,直视与雾织。 距离……好近。 比起之前轻佻的举动,此刻却有些恍惚的现实感。 “我们这样像真正的情侣吗?”他脱口而出,弯起的唇角看起来十分惬意,眼神却令人难以捉摸,不像以往那样玩笑。 与雾织闭上眼睛,也许是此时的空气太温柔了,连她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当你提出质疑时,就代表你也已经被否定了吧。” “……” 寂静。 连自己都否认的事情,竟然还敢来问她,反而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人,笑着看对方会如何坠入地狱的这种恶劣行径。 与雾织率先移开话题:“理子她们今天好像很开心。” 五条悟喉结滚动两下后,舌尖在上颚打了个转,慢悠悠地接过对方的话题:“是啊说起来真是狡猾,答应实现小理子愿望的明明是雾织,反而出钱又出力的人是我噢。” 在风暴的前夕,与雾织也很乐意配合他的演出。 “这才是男朋友的义务吧,辛苦了喔。” 五条悟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从雪色羽睫中余出点点缝隙,倾泻出的细碎的流光,尾音意外的软绵微翘。 “真难得啊……” “小雾织也会说出这种话,今天格外温柔呢?可以穿泳装给我看吗?” 与雾织对答如流:“不可以。” 五条悟浑然不在意,继续自顾自说着垃圾话:“意外的保守系?不过我不讨厌哦?我也算是比较正统的男人……” “如果不想被丢出去就闭上嘴。” 从未想过两人会出现这么温情的一幕。 简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拜托啦,说点让我缓解疲劳的话吧~?” 五条大猫猫开始不讲道理的撒娇了。 与雾织的指尖滑到少年的脸庞,比神明还要闪耀的天骄之子,这一刻如同走下神坛的凡人,祈求慰藉。 真是个自我矛盾的人,对她充满好奇又从不询问什么,充满戒备又过度亲昵。 她思绪渐渐远去,指尖停留在他的颈脖上,温热的脉搏与跳动的频率都相当稳定。 如果连这些都是假象,那一定又是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圈套。 晃神间手指忽然被握住,五条悟睁开眼睛,独有的轻慢语调被不明情绪所侵蚀,嗓音染上几分沙哑。 “你在摸很危险的地方啊。” 脖子和动脉? 与雾织若有所思地开口:“是怕我会做什么吗?” “……不,是怕我会做什么哦?” “…………滚出去。” *** *** 下午六点,一行人回到高专门口。 与雾织挽起耳边的发丝,看了一眼远处沙沙作响的密林,起风了。 众人的眉梢间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不过总算松了口气,夏油杰弯起嘴角:“大家辛苦了,回到这里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 话音未落。 打脸就来的猝不及防。 “什——” 夏油杰骤然后退几步,眼中也尽是诧异。 一把长刀刺穿了五条悟的胸口。 没有任何动静与前兆。 五条悟僵住躯体,瞳孔朝后方缓缓移动,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他解除术式的那刻? 如同鬼魅出现在五条悟身后,用长刀刺穿了他的身躯,壮硕的黑发男人无声笑了起来,微微扯动嘴角的伤疤。 “悟!!” 夏油杰狠狠咬牙,手中唤出黑色漩涡,放出咒灵袭向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霎时将带血的长刃抽了出来,被夏油杰放出的咒灵一口吞了进去,而牵动身躯的五条悟再次闷哼一声。 “杰!你带雾织和天内先进去!” 五条悟喘了几口气,眼神锐利起来,瞬间脱离伏黑甚尔的攻击距离。 “虽然没来得及展开术式,幸好用咒力强化□□避开了内脏。”五条悟缓过气,露出熟悉的笑容:“真的没问题啊!这家伙的目标也星浆体吧?给交给我对付吧!” 眼看着五条悟似乎恢复了元气,夏油杰这才松了口气,瞥了不远处的咒灵一眼嘱咐道:“那你小心。” “走,我们从这边进去。” 与雾织微微回头看了五条悟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随夏油杰离开。 而被咒灵吞掉的伏黑甚尔顷刻间破肚而出,提着长刀,身上多出了一条虫子模样的咒灵,一身鲜血淋漓带着笑,让人感到无比狂气。 “啊,星浆体不在啊。”伏黑甚尔站在高处远远看去,那一抹林间的红白纤影看起来格外曼妙,他微微眯眼。 “哈,悬赏令已经取消了吧呆子。”五条悟出口嘲讽,仰头盯着他。 伏黑甚尔哂笑一声,“逞什么能啊,就是我取消的啊,不这样怎么削弱你们的战力和警惕性啊。” 五条悟几乎瞬间抬手发动攻势,咒力袭向黑发男人的位置。 “?!” 躲开了? 五条悟视线立刻捕捉到他的动态,好快的动作。 不仅如此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咒力,所以无法根据咒灵而预判对方的气息和行动,是天与咒缚的天赋能力。 伏黑甚尔慢条斯理地从肩上的咒灵嘴中抽出另外一把武器,下一秒似闪电般朝五条悟冲过去! 开启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没人能够靠近,他游刃有余地回手弹开伏黑甚尔,对方却又不见踪迹。 玩捉迷藏? 应该是知道我的术式吧? 只要不让这个家伙靠近自己就没问题了,呵,鬼鬼祟祟的家伙。 五条悟扭动着手腕关节,干脆用最大输出的术式清空场地,毁掉目之所及的建筑。 破坏性极强的场面,给人视觉上的壮丽。 “确实挺麻烦,也没有多少酬劳。” 飞散的尘烟中黑发男人的身影显露了出来,倒是不慌不忙,伏黑甚尔眸光微动,扯动嘴角的伤疤悠悠开口。 “不过我的委托除了你,还有星浆体,两者算起来也不少了。” 这小鬼的精神力真是集中的可怕,这种强度下想靠近的话存在风险,虽然可以放出扰乱视线和感知的咒灵,不过—— 他有更好的办法了。 “本来暗杀目标只有星浆体来着,不过前几天又多了一个杀掉五条悟的委托,对方没有给封口费,所以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哇哦,想用情报换我饶过你吗?”五条悟展开一抹戾气十足的笑容,血色融入他璀璨的眼眸,糅杂出愈发汹涌的暗潮。 “想都别想喔,光是这件衣服你的命都不够赔的吧?” 这种把人踩在脚底下的语气,似乎没有激怒到眼前这个老练的猎手。 毕竟他只需要0.00001秒的分神就足够了。 “啊,倒也不是。” 伏黑甚尔的语调愈发漫不经心,气息掩藏在锐利的尖牙下,像拉锯着紧绷琴弦的弓,散发出刺耳的鸣声:“反正你也认识。” “雇主就是那个红白巫女服的小姐啊。” “——” 什么? 没错,只需要那么一刹那的晃神—— 就足够了。 特级咒具「天逆鉾」 其特性能强行解除一切发动中的术式。 伏黑甚尔极致的能力将捕捉到的破绽用力撕扯开,手起刀落。 仅是温热的血溅在拇指上。 利刃贯穿喉咙。 五条悟眼眶睁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嘴角不断渗出大量的血,他捂住刺穿喉咙的利刃,即便如此也用尽全力吐出断续的气音。 “你……说……什么……?” “还不死心啊。”伏黑甚尔掏了掏耳朵,另一只手利落地甩出匕首刺进五条悟的额头,被贯穿了喉咙和头颅,必死无疑了吧。 血水与汗水交融顺着发丝滑下眼眶与脸颊,五条悟的眼睫如积雪般苍白,此刻瞳孔中的神采逐渐混沌,最终垂下眼眸落地。 ——“雇主就是她啊。” 前一晚的温存顷刻间荡然无存。 伏黑甚尔甩掉刀上的鲜血,朝薨星宫的入口走去。 爱已落幕,恨即登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揭晓与雾织为什么会想杀掉五条悟以及激化吧,不刀小雾织她是永远的神!世界没有正邪之分,任何善恶的指针都是随着【立场】而变化的。 明天要入V啦!到时候有万字更新掉落和红包抽奖!明天的万字更新会直接走完星浆体事件!所以强烈推荐大家看完!请务必不要养肥呜呜呜 第二十三章 “就是这里了。” 夏油杰带着与雾织还有天内理子和黑井来到高专最底层, 夏油杰脚步很轻,看向前面的甬道:“前面就是薨星宫的本殿,非天元大人许可的人无法进去。” “我就送您到这里了……”黑井小姐微微鞠躬,眼中含泪, 既然再不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黑井!” 天内理子骤然抱住她, 两人抱作一团离别哭泣。 “……” 夏油杰被墨色遮掩的双眸微动, 他下意识的朝身侧的与雾织看去,对方的脸色平静,没有丝毫触动与不舍。 等着天内理子和黑井小姐告别完, 与雾织回头时被突然叫住,是黑井小姐。 “雾织小姐!” 她微微回头,笑道:“怎么了?” “您能和我一起走吗?”黑井小姐鼓起勇气询问, 露出颤动的眼眸:“外面也许还会有敌人驻留, 有点害怕所以您可以送我出去吗?” “……” 明明是很简单又合情合理的请求, 夏油杰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些许疑惑浮上心头。 黑井的语气,似乎明显更加害怕与雾织。 “没问题。” 与雾织露出惯有的笑容欣然答应了,毕竟她目前是高专的学生,这点要求也并不过分。 “那么我们进去吧。” 夏油杰缓缓开口,反正悟在外面,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穿过长长的甬道, 眼前入帘的便是一片诡异的迷境,高专的底下竟然有这么一座巨大的迷宫, 薨星宫的本殿也珍藏了许多贵重的咒具和物件。 当然,非天元大人许可的人闯入则被会困在里面。 “下去之后穿过大门, 你会一路通行无阻的走到树根, 那里有天元大人的结界, 它会保护你直到完成同化。” 天内理子沉默地点点头。 夏油杰的声音在此刻显得空旷了许多,他顿了顿,“还是说……” “……?!” 话音未落,事故却二次发生。 天内理子疑惑的眼神顺着夏油杰的视线看去。 刺目的白光即刻穿透了她的身躯,像穿透纸张的订书针,天内理子的身躯猛然被牵动了几步,然后直直倒下。 夏油杰怔住了,眼睁睁看着天内理子在他面前倒下……? 更加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对方不是敌人,而是—— 与雾织。 “你在做什么!?” 夏油杰惊愕之余蹲下查看天内理子的气息,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体征了,死了? 他倏然抬头。 这才发现与雾织是漂浮在空中的,而那身熟悉的巫女服换成了一袭红白金线绣花的和服,指尖还停留着那抹白光。 找不到任何形容词的圣洁与美丽,像一轮孤月高挂在枝头,容不得任何杂质的侵染。 夏油杰脑中刹那闪过,五条悟那天向夜蛾老师汇报的形容词。 那就是,月色下穿着和服的辉夜姬? 面对种种诧异的视线与雾织仍旧没什么表情,甚至从中看出了冷意。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即使他能看出与雾织的亲切有礼并不是她的特质,却也从心底认为她是温柔的。 因为那日在狐仙神社里,她轻轻抚着那只喑哑的手摇铃时,以及从狐狸的身躯中便意识到了,那份温柔并不是对人类的。 得不到回应的夏油杰却棘手了,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 究竟为什么? 直到另一声略带戏谑的嗓音打破了此刻的僵局,伏黑甚尔不知何处蹲在上方的路口看下来,吹了声口哨。 “不错嘛,死透了吗?” 与雾织微微侧目,对于伏黑甚尔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根本就不信任自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需要亲自验证天内理子的死亡。 夏油杰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啊。”伏黑甚尔盯着天内理子的尸体,勾起满意的嘴角,看向空中的少女:“当然是有人给我提供地图路线了啊。” 地图路线? 高专有内鬼!? 明明字里行间都在指向与雾织,夏油杰却几乎同时看向空中,即便她从头到尾也没给过他一个眼神,仿若神袛傲慢且无礼。 直到—— 伏黑甚尔另一声平地惊雷响起。 “对了对了,五条悟被我杀掉了啊。” 夏油杰蓦然怔住,差点屏住呼吸。 悟死了? 伏黑甚尔伸了个懒腰,手随意地挂在腰间的系带上,力量感爆棚的肌肉纹理透过衣衫看起来性感无比。 他摸着下颚:“好啦,辛苦辛苦,把尸体带回去交货拿钱吧。” “……” 伏黑甚尔跳下来时早有预料的躲开,放出的咒灵从他身侧擦过,击中身后的石柱轰然碎裂。 “你们都很喜欢破坏东西啊。” 伏黑甚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语句缓慢:“果然是受到上天恩惠的小鬼,才被纵容的无法无天了吧?” 有几分老父亲内味。 他缓缓从肩上的咒灵嘴里抽出武器,表情被满满的讽意取代:“只不过受惠了的你们,怎么还是这么弱啊,竟然会被我这种没有任何咒力的猴子杀死。” “是吗,那么去死吧。” 夏油杰脸色阴沉到可怖,全然顾不上与雾织了,拉开手臂放出咒灵袭向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瞥了一眼上空的与雾织,交战了几个回合后故意朝她靠近,清冷的风擦过脸颊,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冷香。 很好闻,但不寻常的地方在于他出现的某种条件反射。 是术式? 伏黑甚尔愈发靠近与雾织,看似躲在她身后。 与雾织抬手,以削弱的效果缓解了虹龙的攻势。 伏黑甚尔挑眉:“术式不错嘛。” “与雾织!” 夏油杰停下脚步,呼喊她的全名,那张温和的面孔此刻变了色,按捺地朝她伸出手掌,低沉的质问:“就在刚刚,和你一起出去黑井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啊啊,现在还有空关心别人吗? 伏黑甚尔突然涌起恶劣的想法,干脆替与雾织回答:“是那个穿女仆装的女人吗?刚刚好像有看见她倒在地上,大概死了吧?” 与雾织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伏黑甚尔耸了下肩。 “……” 墨色涌动的瞳孔翻滚起来,他闭了闭眼睛,本就淡漠的眼眸愈发冻结成霜,抬手卷起掌心的黑色漩涡。 吸力逐渐变大,顷刻间数十个咒灵被放出来冲向两人。 伏黑甚尔诡谲的眼神随着与雾织的身影滑动,她挥起振袖,自身的能力本来就克制咒灵,但打算依靠数量取胜的夏油杰早就想到了。 “窄刀。” 与雾织轻声,手中隐隐出现一把银刃。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看见与雾织的武器,刀身通体剔透,带着刺耳的寒鸣之气。 只见她抬手挥下,势如千军万马的咒灵顷刻间溃不成军,散成墨色消失。 “这把刀还不错。” 伏黑甚尔暗中观察起来。 夏油杰以大量的咒灵为诱饵近身靠近与雾织,体术方向他也是相当不赖的,动作极快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伏黑甚尔仍旧打量着与雾织手中的刀,头也不回地喃喃:“竟然跑到攻击范围内,也太逊了吧。” 夏油杰低喊一声:“虹龙!” 从漂浮的墨色中冲出一条巨龙直袭伏黑甚尔,猝不及防间伏黑甚尔被撞透石柱和墙壁,而他的目标是与雾织。 “御界。” 与雾织的刀身展开透明结界,弹开夏油杰。 “为什么?” 被弹开的夏油杰翻身踩在围栏上,又来到与雾织面前,尽管如此一口气释放了太多咒灵似乎有些吃不消的模样。 “不要再做多余的抵抗了,把理子的尸体给我。”与雾织蹙眉,落地后反手握住窄刀挥向夏油杰。 刺啦一声。 胸前深色的校服被划开一道深口,与黑色混迹的血迹开始渗透出来,夏油杰单手捂住伤口,这把刀竟然可以穿透咒力强化的身躯。 夏油杰喘了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那时候,悟也是被你这样刺穿腰部?” 与雾织愣了下,什么? 出现破绽了。 夏油杰极快地来到与雾织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本应该致命的力道却不知为何微微松懈了些。 他眼中涌动的墨色恨不得将她吞没,从牙缝挤出声音:“为什么背叛我们?” “背叛?” 与雾织眼中有些复杂,褪去那一笔一划如同雕刻在神像上的笑容,她其实冰冷到毫无机质。 “我从未站在过人类这一边。” 妖怪、神明、咒灵、人类、咒术师。 混沌之初就存在的几大阵营,明明相互之间的关系紧密交错,相伴而生,却相互对立相互利用,从未统一过。 连夏油杰都觉得自己的右手,似乎正在缓缓被冻结,果然除人类之外的生物,都不存在他所认为的期待吗? 轰隆!!! 压在伏黑甚尔身上的虹龙被丢了出来,他单手握住刀粗暴地切开虹龙的身躯,划出丝丝金色的火花。 体型巨大、硬度最强的虹龙被甩到甬道上,刹那间的气压让夏油杰和与雾织撞在另一侧的墙壁上,两人贴合成了负距离。 鼻尖是不断萦绕的锈铁味,那是血的味道。 还有那个咒灵的气息,混合着怒意的戾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夏油杰再度吐了口血,黑色的发丝也散落在肩头。 与雾织动了动手指,抬眸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少年,看样子到极限了,狼狈的模样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伏黑甚尔这家伙……是想顺便解决我跟夏油杰两个人么。 既然五条悟都被解决掉了,他也没道理活着吧? 她思索间听到夏油杰低低的声音,那混合着血与恨意的结块在喉间摩挲,沙沙的,带着哽咽:“为什么?” 为什么? 又是这三个字? 与雾织无声的重复这三个字,缓缓抬手覆上他被发丝遮掩的眼眸,然后推开他。 有必要知道吗? 或者说,答案很重要吗? 她是神明,即使由人类诞生也无法与他们产生任何共鸣,所以她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做任何事,牺牲不过是通向结果的过程。 除了杀掉五条悟这一事情,是出于私心。 她不由回想那个夜晚,凉风阵阵。 她在执行任务中无意间救了同为实现众人祈愿的神明,虽然和夜斗一样是无名神,却为了维系自身存在拼命奔波。 大概被是当成咒灵一样被咒术师盯上了,与雾织利用高专身份解围后获得了对方感激的赠礼,一枚硬币。 覆盖在上面神力很薄弱,几乎没什么用。 他却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这也算神物啊,可以帮好多人带来好运。 与雾织默了一秒,这种程度的神力,最多走路不会摔跤吧,不过她抿唇笑了起来,郑重地收下了。 隔天这枚硬币上的神力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漆黑的咒力。 还是被祓除了啊。 这枚硬币也因不甘而化作咒物。 与雾织盯着它看了许久,最终将硬币与宿傩的手指一同封印在盒子里,只不过没过多久化为咒物的硬币也消失了。 极为短暂的相遇与离别,恰好最真实的展现了这个世界正在被互相统治,而她因宿傩而无力自顾,也因咒术师而自顾不暇。 如果夏油杰要问她最真实的回答…… 作为与雾织而言,最问心无愧的回答。 “大概因为……” “你们是咒术师吧。” 夏油杰听后身躯沉重的身躯似乎变轻了,被她推倒在石板地上,脑袋与胸口不断渗出乌黑的血,陷入了昏迷。 不知道他听见了没,与雾织走动了几步,下意识想查看他的情况,却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低声说: 不要回头,继续向前走。 清风入耳,尽是霜雪之气。 与雾织阖了下眼眸,继续朝目的地走去。 这边伏黑甚尔并不关心夏油杰和与雾织的情况,他用肩上的咒灵吞掉了天内理子的尸体,才抬头朝她说:“交易结束了吧?” 他一边舒展着筋骨,露出愉悦的神情:“解散解散,对了,需要名片吗?有需要还可以找我,不过要记得带够钱啊。” “等下。” 伏黑甚尔身躯顿了下,歪着脑袋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五条悟的尸体就在外面,想验货就快去。” “她的尸体你要带去哪里?”与雾织淡淡询问,天内理子的尸体不能有损坏,看样子他对尸体也没什么兴趣。 “啊?当然是盘星教啊。”伏黑甚尔嘴角一扯,“你也想要这丫头的尸体?没想到星浆体这么受欢迎啊,不过还是价高者得。” “那走吧。” 与雾织也不想节外生枝,她直接去盘星教更容易解决。 伏黑甚尔扬眉,她对于五条悟的死讯竟一点动容也没有。 “嗤,随便你好了,跟得上来就来。” 伏黑甚尔的身影消失很快,即使没有咒力,他的□□也能做到比咒术更快的反应,特别是他手中的武器「天逆鉾」,那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与雾织倒也不急着跟上,她刚刚抽出了天内理子的灵魂,自然也会感应到□□的所在,现在她只想出去看看那个人。 五条悟。 走出甬道时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令人感到窒息,与雾织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周围的建筑已经变成废墟了。 这很符合五条悟的行事作风。 不断彰显着他的强大,即使庞然大物也会弹指间因他而倾塌一般。 傲慢的小鬼。 简直和宿傩一样,活着就够麻烦了,死了之后更麻烦。 与雾织忽然被这个想法惹笑了,活了近千年这说法其实有点假,她不过诞生在千年前,又睡了千年而已,但五条悟确实是她所见最为特别的人。 五条家的六眼百年难遇。 而五条悟,也许是千年也难一遇。 *** *** 盘星教总部。 “东西带到了。” 伏黑甚尔将天内理子的尸体丢在地上,舔了下干燥的下唇,扭动着脖子:“喏,四肢五脏六腑俱全。”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次委托没那个家伙的帮忙确实要多费些脑筋,不过他才是最后的赢家,两份酬劳都尽入囊中。 盘星教的代表理事认真检查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没什么问题,钱会吩咐下去循序汇入你的账户,辛苦了,再多加一些补贴吧。” “哇哦,出手很大方噢。”伏黑甚尔说着用指尖点了点脸颊,蓦地想到什么,“虽然数目不少,不过可以马上汇款吗?” 那位大小姐快追来了吧,辛苦了这么久要是落空了他可是会很不爽的。 “嗯?” 身边的西装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了啊,这么缺钱?又跑去赌马还是赛艇了?” 好在盘星教上下为了星浆体死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很快答应了伏黑甚尔的要求,钱当即汇入了他的账户。 然后盘星教的人员将天内理子的遗体包裹完善,准备抱起送去处理。 “哈,输了大概三十多场,不过没关系。”收到钱的伏黑甚尔满意地哼着歌,这下就两清了,这群家伙今后怎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 “走,吃饭去。” “我才不要,你不是你不请男人吃饭?” “那你就快走吧,建议不要留在这里了。” “啊?” 伏黑甚尔没有多言,出去时特意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无风无云,清澈透亮的如同那双不染杂质的墨色眼眸。 他独自走了一段路,然后微微抬头,口中喃喃:“来了啊。” 总部大门两侧的树林晃动了几分,平静如常。 不过真是奇怪,这么执着与那个丫头的遗体。 如果感情如此深厚,是不会轻轻松松答应解决掉星浆体吧,除非……她用了特殊的术式瞒过了所有人。 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也不关他的事情了,伏黑甚尔想着脚步转了个方向,再度回到盘星教总部的内部。 西装男人早已经走掉了,这里也是一派寂静,守卫的人也消失了。 “还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伏黑甚尔没什么表情地感叹了一句,脚步忽然就放慢了,跟逛自家后院一样,闲庭信步地来到其中一扇门后。 放眼望去里面是巨大的冰柜,盘星教对于星浆体的遗体处理原来是冰封啊,伏黑甚尔摩挲着下巴,看见门口倒下的守卫。 不过都没有死,昏过去了? 眼睛眨也不眨的委托杀人任务,原来是不喜欢自己动手? 伏黑甚尔思绪散漫地飘荡着,余光一瞥,穿着红白金绣纹的和服少女亭亭玉立其中,发丝如柔软的织物贴在她的颈脖处,零零散散,冷冷清清。 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他揉了下眼睛,真是难得,□□上的反馈竟然这么强烈。 是冰柜的雾气太大了? 与雾织抬眸向他看去,只见伏黑甚尔抱着手臂倚靠在门边,朦胧的雾气中隔绝了那行意味不明的视线。 看上去如隔着雪境回首。 “你还没走?”与雾织指尖抚上天内理子苍白的嘴唇,渡进一丝白光,她垂眸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这是你最后一个愿望,理子。 星浆体属于力量源的一种,自身无法开启与使用,只能被外界剥离释放,这种存在相当完美的诠释了牺牲品这词。 那日在沙滩下被模糊的画面,恰好是天内理子远远望着埋头找遮阳帽的黑井小姐,露出温柔又虔诚的目光。 “我最自私的愿望,大概是希望自己不是星浆体,当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可是这样的话,就遇不到黑井了吧?” 说着说着天内理子身躯覆上浅浅的光芒,像阳光恰好落在她的发梢上,此刻被眷顾的少女,许下满怀憧憬的愿望。 “我果然还是希望,和大家再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 那丝尾音驱散了燥热的海风,与雾织感受到了来自人类发自内心的力量,于是朝她伸出了手。 也许是幸福的力量,满怀期待而强大。 这是与雾织的意外收获。 “你的愿望,我接收了。” 你将不再作为星浆体而活,成为真正的普通人。 “你打算复活这小鬼吗?”伏黑甚尔盯着她的举动,他感受不到咒力却能分辨出和他以往接触过的力量不同。 他扬眉:“看上去也不像会牺牲咒力拯救同伴的人啊……” “我没有咒力。” 与雾织淡淡打断他的话,一系列举动完成后朝伏黑甚尔开口:“你把她送出去吧,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啊?” 伏黑甚尔思绪断了下,扯着嘴角,抱起手臂:“你别搞错了啊,我可不是你家的下人,我来只是看热闹的,没钱的活我可不干。” “报酬么。” 与雾织歪了下脑袋,发丝也随之晃动,首次朝伏黑甚尔露出笑容,周围的冷气被初绽的笑颜消融殆尽。 “报酬就是我也能让你死而复生一次。” “……” 伏黑甚尔微愣,盯着与雾织的脸颊,美的不似人间之物。 但又很快回过神,对她这番话无所动容,甚至还想冷笑。 他没什么表情地踢开脚边的守卫,锐利的眼眸极容易令人联想到灰狼这类生物,“开什么玩笑,根本就不是死而复生吧。” “这种术式一看就需要严苛的条件吧?”伏黑甚尔抽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点燃,嗓音是成熟老练的沙哑:“为了救这小鬼,故意在他们面前动手,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用意。” “但稍微猜测一下就知道,仅仅只是死亡的假象很容易伪造出来啊,这类术式是需要你亲自动手或者参与击杀吧。”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观察前面的少女,吐出一团白雾。 “杀掉又救活,哈,真不愧是咒术师,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样虚伪啊。” “……” 什么狗屁赏金猎人。 与雾织冷下脸,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这家伙,完全都不懂什么叫友善的笑容啊。 但是。 “无视别人的话会错过很关键的信息啊” 她说她没有咒力,也就不可能发动术式这种东西,所谓的限制根本不存在。 “嘁,大小姐不应该会这么穷吧。”伏黑甚尔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无趣似地站起来走掉,随心所欲,目中无人。 明明看起来很高贵端庄,一举一动比那些他在禅院家见过的人还赏心悦目,皮肤白皙柔嫩完全没干活重活的样子。 怎么会吝啬到连钱都拿不出来。 那她第一个委托的三千万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是皮肉卖相完全不会流露这般不可侵犯的姿态,不过这样的人,反而更会引起捕猎者的欲望吧。 不知道,被人抱起来会是什么触感? 伏黑甚尔索性也就放任思想了,反正委托已经结束,将嘴里的烟吐掉然后碾碎,大步走出盘星教的总部大门。 而此刻风声四起,树林被狂风刮起刺耳的声响。 伏黑甚尔仰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得不像样子,看来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啊,他收回视线瞥了一抹黑影伫立在台阶下。 “——?!”他愣住了。 “真的假的?”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吧? 死而复生? 眼前是浑身血迹、早应该死透的——五条悟。 “哟!”五条悟微微抬头,薄薄的唇角扯起不可思议的弧度,朝伏黑甚尔爽朗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从地狱回来了啊。” 五条悟笑容愈发浓烈带着几分癫狂,撩开额头的发丝,露出那道被匕首刺穿头颅时的伤疤。 伏黑甚尔只消一刻便反应过来:“反转术式!?” “答对!” 五条悟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又像暴风雨来时的惊雷,清脆响亮贯彻耳膜:“被你刺穿喉咙的时候我就放弃了反击,虽然有些出神不过马上还是能全神贯注与反转术式。” 他似乎想到什么,滔滔不绝起来:“咒力是负面能量,就算能强化□□也不能再生,所以要将咒力负负相乘,得出正面能量这个结果就是所谓的反转术式——” 伏黑甚尔眉头微皱,身体的谨慎反应让他后退半步。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本我也是不太懂的哦,不过身边有个相当可爱的女朋友非常精通反转术式,所以我也稍微研究过一点——” 伏黑甚尔脸色沉了下来。 这家伙自顾自的在说什么啊,竟然还说嗨起来了? 说到女朋友时的五条悟瞳孔似乎被注入了某种色彩,在疯狂的搅动混合,眼中的颜色愈发鲜艳,被血水洗涤过后的干净明亮。 “你的败因啊,就是刺穿我时没用上那把咒具和砍掉我的头。” “败因?” 伏黑甚尔带伤疤的嘴角也能轻易扬出嘲讽的弧度,缓缓携从肩上的咒灵嘴中抽出武器,开什么玩笑,“输赢才刚开始吧?” “啊——?” “是吗——?” 五条悟忽然看见了高处那抹红白相间的身影正眺望下方,他张开双臂笑了起来,笑声放大了他惯有的狂妄与傲气,眼眸霎时被铺满绚丽癫狂的底色。 “是哦!说不定哦!!” 伏黑甚尔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五条悟,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朝他刺过去,五条悟轻盈的身躯连续闪避,借力腾空。 空中的五条悟看了一眼盘星教的总部。 那双苍蓝的眼中似乎少了些什么,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举一反三向来是五条悟最能干的事情,将反转术式产生的能量,注入到自身的术式中,那么所得出的冲突—— 「赫」! 比以往爆发出更为惊人的力量,从他手中绽放出猛烈的攻势袭向眼前。 如狂风过境,瞬间摧毁路径上所见之物。 盘星教总部的高门赫然崩塌,如山崩地裂般碎成石块。 远远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抱着天内理子的身躯从碎落的石块中走出来,迎合着狂风前行。 与雾织轻柔地放下天内理子,站起来。 望着远远与伏黑甚尔战斗的五条悟,心头莫名翻涌着万分复杂的情绪,那样的想法曾被她抹去过。 没有杀掉五条悟的必要。 可是那声音,如清风携带霜雪的冰渣落在耳旁,吵个不停。 * 「雾织大人此刻是人类术师,所以自然是没必要的,反而徒增麻烦。」 「百年之后您依然在,而他会死去。」 * 伏黑甚尔即使躲开了大部分也被冲击力震到碎石后的墙壁上,他咳嗽了几声,发觉五条悟的输出量比之前大了数百倍。 但是没伤到骨头,刚刚冲击波就是五条家的第二个术式「赫」吧? 还有强化吸引力后的「苍」,以及特有的无下限术式。 术式与咒力。 ——呵。 伏黑甚尔缓缓站起来,抽出「天逆鉾」上的铁链,无下限术式面对自己的武器完全不是问题,「苍」只需要拉开距离或用「天逆鉾」的特性抵消。 漂浮在空中的五条悟正在享受领悟的快感,嘴角的笑容从未停止过,也从未正眼看过他。 伏黑甚尔转动着手里的武器,那么另一种「赫」也是同理,找到机会可以用「天逆鉾」掩护靠近就行了。 可是—— 违和感。 五条悟的眼神中让他有着强烈的违和感。 那般肆意妄为、桀骜自大、被惯为咒术界的天骄之子,从小就被捧为即将登上神座的家伙—— ……不需要了,这样就好了。 杀了他。 伏黑甚尔眼中已然决定,挥动着「天逆鉾」扬起黑色的发丝,被违和感充斥着的内心,已经无法忍受。 “杀了你。” 喑哑的嗓音带着锈铁的味道,恍如那些年他所受到的待遇,已经变成脑中的灰色记忆重新被浸染了鲜血,变得鲜活无比。 五条悟飘浮在空中,再度阖上眼眸。 抱歉。 他没有为任何人生气或产生恨意。 因为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仅仅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待得,畅快无比。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与雾织下意识走动了一步,衣袖随风摆动着。 五条悟骤然睁开双眸,被洗涤明亮的苍蓝眼眸因愉悦而发出光芒,天空因他而不再灰暗,拨开浮云,看见天际。 随着无边无际的眸光中,他似乎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高坐云端之上。 红白相间,明晃动人。 或许只有一个例外。 * 「他终结了属于咒灵的荒野时期,带着这份力量,他会去创造属于他的世界。」 「在那样的世界里,不会有我们存在。」 * 轰隆——!!!! 伏黑甚尔猛然冲向五条悟,挥动着手中的武器袭向他,同样将自己的输出量抵达最大化,即可远攻,也能近战。 五条悟表情淡漠,由高空坠落时脑中也在高速运转,他是御三家禅院家的人,所以很清楚他的术式吧。 「苍」与「赫」以及他的无下限术式。 但是「这个」在五条家只要仅部分人才知道。 五条悟手中的咒力反复涌动着,倾泻出两种不同能量的顺转与反转,让各自的无限冲突碰撞,而产生的假想质量—— 「虚式:茈」 ——!!! 犹如黑洞般强大毁灭性的物质迸发出指尖,顷刻间以直线方式穿透任何物质,足以摧毁地心引力。 天与咒缚所赐予的天赋□□,破碎掉了。 整个臂膀以及腹腔骤然消失,可违和感依然存在。 …… 已经结束了吧。 伏黑甚而垂下头,疲惫的神情并不是因为战斗,而是那股不断侵蚀他的违和感。 他本来应该熟练的应用战术,或者,没必要为了没有报酬的事情送命,逃走不就好了吗。 可是他想否定这个人。 想要把他打趴下,杀掉他。 就像禅院家所否定他的时候一样,把咒术界的顶点扳倒。 为了肯定自己,所以他放弃了平常的原则。 血液破开了灰色回忆的牢笼,顺着他的额头、臂膀、腹腔流下,那是他为了肯定自己而付出的代价。 那双漆黑的瞳孔渐渐涣散,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目光,万籁俱寂。 但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 “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五条悟站在他面前,浑身是流淌的血却畅快无比,他深吸了一口气,咒力的涌动在四肢舒展流动。 为什么还没有平息? 伏黑甚尔死寂的眼眸倏动了一下,他仰起头,嗤笑一声:“好像没有啊。” 因为风停了。 那是……什么味道? 是山林的气味、硝石的味道还有大海的腥咸味。 伏黑甚尔扯起嘴角,身躯已经不能支撑着他站起来,直直地倒下去。 涣散的瞳孔出现了重影,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了,当然,能覆盖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的,只有那抹淡淡的冷香。 什么——!? 五条悟极其敏锐的预感看向天空,三道黑影从空中急速下落,带着庞大的咒灵气息与恶意不断扩散。 “未注册的特级?一次三个?” 五条悟自然跳开了三大咒灵下落的位置,疑云浮在心头,他透过咒灵的身后看见了前一晚还枕在膝上温言软语的—— 「女朋友」 与雾织半抱起伏黑甚尔残缺的上身,轻轻托起他的脑袋,将手掌覆与额上。 电光火石间他便明白了所有事。 精彩。 五条悟手背微微遮住嘴角笑了起来,苍蓝的眼眸与血液融成阴暗的混合色,配上额前发丝的阴影,有种双眸被染成猩红的错觉。 如果早知道第二天是这样的局面,那他绝对不会只满足于膝枕这种事啊。 本来想慢慢来的…… 高傲的六眼从未经历过这种背叛与死亡,而罪魁祸首竟然在他面前抱起别人,这些在他人生中必然形成难以磨灭的痕迹,甚至成为五条悟身上的屈辱。 哈。 所以,再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也无所谓吧? “这是你的式神?” 他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像波澜不惊的海面。 与雾织一语未发。 天与咒缚的□□已经没有用了,她视线移到那把武器上,「天逆鉾」已经认主,如果伏黑甚尔一死,这世界上没人能驾驭「天逆鉾」。 武器认主并非宣告所属权的普通契约。 由坚不可摧的利刃与之共鸣,和器灵一样,武器是绝对忠诚的代表,宁愿将自己生生世世封存,也不愿轻易易主。 伏黑甚尔还不能死。 “过来。” 五条悟的嗓音像瞬间完成了变声期的沙哑,蜕变成磁性顺滑的低音,那股尖锐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强硬的命令。 “过来。” 第二次。 五条悟无视了面前的三只特级咒灵,踉跄的身影朝她伸出手,苍白的唇角被额角的血液染红,颜色是那样惊心动魄。 没有第三次了。 “悟!” 夏油杰负伤来迟,脚步蹒跚。 与雾织倏然站起来,陀艮释放出大量海水冲向五条悟,场地瞬间被海水淹没。 一片汪洋无际,冲散了此时交锋的战场。 过了片刻。 夏油杰坐上另一只咒灵,抓住五条悟的手臂腾空而起,虹龙已经死了,而他被赶来支援的人员救起。 “不见了?”夏油杰口中喃喃,伏黑甚尔也不见了,应该也是被与雾织带走了,还有那几只特级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 五条悟被夏油杰抓着一只手臂吊在半空中,愉悦又癫狂的笑声从嗓音中溢出,悬空的身躯迎合某种弧度摇曳。 黑发散落在肩头的DK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向下瞥了一眼,被染红的银发少年仰头朝他笑着,不由松了口气。 悟没事就好。 “杰,确实很精彩,让我忍不住兴奋了。” “精彩?” * 「所有电影里的爱啊,只要和恨纠缠在一起,就会变得精彩绝伦。」 第二十四章 “搞什么鬼啊, 把我们几个全部喊出来!” 漏瑚揣着袖子骂骂咧咧走到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花御手中的残躯,冷哼一声:“还带着垃圾回来。” “真人去哪里了?” 与雾织慢条斯理地回答,指尖抚过沾染血迹的地方将衣服变干净。 “那家伙伤得不轻, 在修养。”漏瑚双手背后走着, 说完眯了下眼睛。 上次她唤的是花御却被真人抢着过去了, 以及刚刚的战况,看样子是和咒术师开战了? 说到底,究竟是什么人能把真人打成这样? 花御壮硕的手臂轻轻松松托着伏黑甚尔的残躯, 脚步沉稳地跟在与雾织后面,直到进入神社的结界范围才把他丢下去。 陀艮飘到与雾织身侧,用脑袋拱了拱她的衣袖。 “辛苦了。” 与雾织摸了摸陀艮, 水母形状的咒灵脑袋摸起来冰冰滑滑, 有种把手浸泡在水中的感觉。 里梅似乎也不在。 “喂, 这家伙怎么办?”漏瑚翻了个白眼, 叼着烟斗蹲在伏黑甚尔身边打量着他,半个身子都消失了,死透了吧? “看着吧。” 与雾织走去偏殿拿了一张纸出来,几下剪成纸人的模样将伏黑甚尔的血点在纸人的脑袋上,然后将抽出来的灵魂注入进去。 □□已经成这样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之前伏黑甚尔的猜测中有一点说对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死而复生术,只不过是将灵魂抽离体外, 肉///体就会呈现死亡状态。 比较古老的神术。 要求是身躯和灵魂都完好无损,灵魂离开躯体的时间越长, 就越虚弱, 长时间不回到□□中灵魂会逐渐失去记忆, 要么变成游魂野鬼要么自然消亡。 身躯也同理。 而与雾织这回用的才是货真价实的式神术,只不过是临时的。 她将纸人平铺在草地上,结出手印,漏瑚跟陀艮好奇地围观上去,紧接着被一阵冒出的烟雾吓得后退。 白色的烟雾中,黑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直到花御吹了口气,林间飘摇的风驱散了遮挡视野的烟雾。 赫然可见另一个伏黑甚尔坐在草地上,他正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 与雾织淡淡开口:“别看了,这不是你的躯体。” 伏黑甚尔若有所思地抬头,嘴角一扯,嗓音格外沙哑:“难怪总觉得有些不爽,好像轻飘飘了很多啊。” “他他他他——” 漏瑚指着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结巴。 与雾织回头看了它一眼,无奈地解释了一遍目前的情况,也是顺便解释给伏黑甚尔听。 “原来是这样啊……” 伏黑甚尔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完全不惊讶这种事情,还显得十分好奇。 “为什么救我呢?大小姐?” 嗓音成熟又慵懒,每个语调都带着引诱的意味。 他盘腿坐在草地上,胳膊肘抵在膝盖,撑着额角歪头:“我们可是才见过两次面啊,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毕竟为我一掷千金的富婆也不少啊……” 漏瑚忍不住了,指着他骂道:“喂你这个低等的人类还真是自恋——” “嗯?” 伏黑甚尔挑了下眉,这些咒灵是怎么回事? 他不动声色地流转目光,露出嘲讽的表情:“难怪啊,大小姐养的都是这些东西,就算我现在不是人了,也比这些丑东西好吧?” “你说什么!?” 漏瑚瞳孔骤然瞪大,竟然被最厌恶的人类嘲讽,血丝蔓延在瞳孔周围,它脸色狰狞:“你这纸做的家伙,想变成灰烬吗?” 与雾织还未出声,周围温度上升,浓烈的火焰朝伏黑甚尔袭去! 纸遇火瞬燃,顿时高升三丈高的火焰,不断焚烧着眼前的身躯。 “……” 与雾织皱眉,不对劲。 火光将漏瑚的脸色映照得更加阴沉,它狞笑一声,等待着火焰熄灭,迎接而来的是那家伙焦黑的灰烬。 口无遮拦的蠢货…… 无论变成什么都掩盖不了人类愚钝的本性。 不、不对。 怎么会这样? “哈啊?” 火光散去,伏黑甚尔低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自己,露出嫌弃的表情:“就这啊?” “?!!” “怎、怎么会!?” 漏瑚惊愕了,它猛然回头盯着与雾织。 “……” 与雾织摊手,真不是我搞的鬼。 她托着下颚端详了几分,缓缓道来:“按理来说,纸人确实会继承灵魂的强度,不过还是很脆弱的……” “是吗?我来试试?” 伏黑甚尔扭动着脖子,咧开带着伤疤的嘴角,扶着膝盖站起来活动筋骨,有些不满地嘟囔:“轻飘飘的感觉真是不舒服,应该也没什么力道吧?” 说罢他化作极致的残影来到漏瑚面前,花御退后了半步,好快的速度。 然后一发上勾拳! “什——” 咚——!! 猝不及防的漏瑚被一拳打飞,落在老远的屋顶上,砸出巨大的洞口,然后噼里啪啦地掉进正殿。 与雾织眨了下干涩的眼睛:“…………” 这就是……伏黑甚尔的灵魂强度吗?是怪物吗? 花御少见的有些动怒,它来到伏黑甚尔身后发出袭击,被他敏锐的察觉然后躲开。 轻盈的身体降落缓慢,而落地的位置突然钻出一排地刺! 伏黑甚尔利用神社周围的树木在空中移动身躯,地刺随着他的方向一路延展,他垂眸不断观察着周围地形,在考虑降落在哪。 他顿了下,朝与雾织勾起嘴角,飞身朝她的位置扑去。 与雾织有所察觉,忽然抬头朝他抿唇一笑,不闪不躲。 “?” ——她笑了? 伏黑甚尔被那瞬间晃了神的笑颜停滞一秒,随即被四面八方抽出树根缠住上身,行动被控制了。 伏黑甚尔嘁了一声,果然各方面都不痛快,刚想抬脚踢断树枝,却被凸出的枝干刺穿腹部以及心脏。 他发出了毫无意义地闷哼,没有痛感,也没有鲜血,仅仅只是穿透纸张一样。 “可恶!让我来烧死他!!!” 漏瑚扯下头顶的帷幕,气冲冲地走出来,狰狞的模样看起来还挺瘆人。 “好了。” 与雾织终于出声,闹得够久了。 她走到伏黑甚尔身边露出亲切的笑容:“试探结束了吧。” “啊。” 伏黑甚尔吐出单音节词。 漏瑚忍了忍,阴恻恻地盯着他,估计正琢磨着等会儿怎么弄死他。 “不得不承认,你的天与咒缚是镌刻在灵魂中的。”与雾织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肩膀,很坚硬也很有力度。 蓦地,与雾织虚搭在他肩的手掌冒出丝丝白光,烧焦的味道蔓延出来,伏黑甚尔皱眉,痛感出现了。 不,是灵魂创伤吗? 与雾织所想的没错: “但天赋并非无视规则,你所能突破的□□上限,和纸人上限,是两种概念。” “纸人的上限就算突破到新的高度,也不可能和达到和□□一样强度。” “哦。” 伏黑甚尔没什么表达,想抬手掏掏耳朵,却被花御的枝干猛地拍下来。 “嘶——” 伏黑甚尔表情郁郁。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与雾织眨眨眼睛,回到神社很心平气和,甚至还有些轻松。 “想和我做交易吗。” 伏黑甚尔懒洋洋的回答,干脆任由花御吊着他。 嗯? 似曾相识的话? 漏瑚警觉起来,如果没记错上次它这么说过之后,马上被与雾织按住脑袋,差点杀了。 呵,傲慢的神明可不会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准备受死吧。 连人都称不上的低等生物。 “交易?”与雾织若有所思,点点头:“如果你想这么说也可以。” 漏瑚再次瞪大了眼睛,什么!? 凭什么这家伙有特殊待遇!? “混账!他配吗!?”漏瑚怒极,头顶的火山不断迸裂出星星点点的岩浆,不仅气得冒火还跳脚,朝着这两人一顿骂骂咧咧。 与雾织视线移到漏瑚身上,莫名有些茫然。 它在气什么? 漏瑚愈发气极的表现有种下一刻放火烧山的趋势,与雾织叹了口气,她只能让花御和陀艮带着漏瑚下去,必要时把它泡在水里消消火。 花御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没事,式神的无法攻击主人的。” 与雾织朝它挥挥手,不过很奇怪,这些咒灵神使是知道她的实力,为什么还会露出这种表情? 天与咒缚和六眼一样都属于天赐,或许生来就有种压制生灵的气息? “真的是有意思啊,我也能随心所欲的看见咒灵了,不过每天都看见这么丑的东西,不会感到心理上的不适吗?” 伏黑甚尔低低笑起来。 纸人所一比一复制的胸肌鼓动着,被花御的树枝所勒紧而爆出根根青筋,爆炸的阳性荷尔蒙散发出名为性感的芬芳。 “好歹我也挺养眼的吧?”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紧致的腹肌光滑有弹性,线条勾勒出层叠的阴影,这大概就是所谓令人窒息的视觉效果。 是引诱,不。 倒不如说是——勾引。 而与雾织则完全像个性冷淡者,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自觉无趣的伏黑甚尔朝自己的尸体走去。 他蹲在自己的尸体边,垂眸的神态透着空旷与死寂,感叹:“我死了啊……” 他明明输了,却有种解脱的感觉。 他从否定中脱离出来了吗? 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那些灰色记忆也随着这具躯体消失吧,反正…… 反正…… “你想要什么?”伏黑甚尔掀起眼皮,懒洋洋地询问,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你的□□已经消亡了,除非用容器夺舍,否则你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与雾织说到容器时似乎在忍着什么,不经意泄露出一丝惋惜。 这样的天赋身躯,确实百年一见。 不过也幸好被五条悟毁了。 这种强度的身躯如果喂他吃了宿傩的手指,万一容器匹配成功,苏醒的宿傩会用反转术式修复这具身躯,更麻烦。 不过……大概率会失败吧。 他和宿傩的相性太差了,一个孤高傲慢,一个舍弃自尊。 “你想活下来,就成为我的武器。” 第二十五章 “武器?”伏黑甚尔说着歪着脑袋想了想, 顿时恍然大悟:“你想要「天逆鉾」啊?” 倒是马上通过这句话洞悉了与雾织最初目的。 伏黑甚尔摆摆手,懒洋洋道:“你知道我把他从禅院家的地库带出来有多麻烦吗?” “而且认主之后即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能驭使它啊——” “是吗?” 与雾织手放在伏黑甚尔肩头的咒灵头顶,好奇地戳了两下, 软绵绵的触感, 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咒灵还挺少见的。 她自顾自说起来:“这类武器都不是死物, 它遵循认主规则,所以当遇到与宿主完全契合的人时便会延续。” “如果是血脉继承呢?” “……”伏黑甚尔微顿,随即扯起唇角笑了起来, 态度散漫地站起来拍拍手:“无所谓啊,你可以去试试,禅院家那帮废物有没有一个人能拿起它。” 只字未提别的信息。 与雾织倒是不太在意, 露出浅浅的笑容:“不过我说的不是「天逆鉾」, 而是你。” 在位神明都有服侍自己的死灵——名为神器。 那是由死灵化作的武器, 越是顶级的神器越发来自强大的死灵, 与雾织曾经也有一只神器,被宿傩斩杀后便再也没有收服过神器了。 一直使用的窄刀不过是注入了神力普通武器而已。 像他这样的灵魂,应该能锻造出顶级的神器。 伏黑甚尔静静听完与雾织的身份和解释,倒也没多大反应,他嗤笑一声:“啊, 雇佣我吗?你有钱吗?” 说罢他仰头看了看与雾织的神社, 透着古朴的气息,虽然看起来干净广阔却也算不上豪华, 撇了下嘴:“原来还有这么穷的神明啊……” 与雾织听后脸色维持不下去了:“我的委托你似乎没有完成吧。” “啊?”伏黑甚尔回头,眼尾微扬且理直气壮:“死了啊, 只不过又复活了而已。” 与雾织:“?” 这逻辑和五条悟有一拼。 “不过说起来, 还是因为你我才能顺利刺穿他的喉咙。”伏黑甚尔慢悠悠的向前走了一步, 半蹲下收回自己养的咒灵。 这里面可有不少好东西,一直被他当成武器库使用。 “怎么?” 与雾织投去目光。 伏黑甚尔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下颚,露出微嘲的笑容:“没有封口费,所以那时候我说了是你的委托。” “他晃神了,所以被我杀了。” “……” 竟然因为这种事情露出破绽。 与雾织缄默了一会儿,移开话题:“所以你想的怎么样?” “啊,我稍微有些好奇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 *** …… 血腥味。 鼻尖被血腥味与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 雪白的羽睫颤动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里面是一片平静的苍蓝之境,像宝石的碎片落在他的眼眸,折射出璀璨明亮的光线。 “悟,你怎么样了?”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五条悟支撑起身体坐起来,揉了揉发丝摇头道:“没事,我睡多久了啊?” “是昏迷。” 夏油杰纠正他,早已经换了身新校服坐在他身边,清隽的脸颊看起来有些受伤的痕迹,别的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大概两天吧。”夏油杰拿起来一颗苹果削了起来,低头说:“这里是高专附属医院,硝子刚刚才走。” “那她……” 五条悟张了下嘴又合上。 夏油杰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不要在这里提起与雾织的名字。 他长吁一口气,懒散地靠坐起来。 不禁回忆起那时候五条悟的表情,夏油杰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那时候你看起来有点疯,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了吧?” “啊?”五条悟歪了下脑袋,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病床上:“我一直都很冷静啊。” “哦,是吗。” 夏油杰微顿,继续削着苹果皮,淡笑开口:“你的伤都被反转术式治愈了,昏迷的原因是咒力超出负荷。” “……”五条悟微愣。“啊。” 咒力的来源是负面情绪,也就是那时候他的心绪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无法像往常那样自如的控制体内的咒力。 五条悟陷入了沉思。 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有这么生气吗他?领悟到了更多东西应该感到畅快才对啊,怎么会又一次狼狈的倒下了? “总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高层那边的通知也快下来了。”夏油杰垂眸,纤长的指尖执起小刀,一点点削掉果皮,露出白皙的果肉。 五条悟蓦地想起来:“所以……” “黑井小姐找到了。”夏油杰压低声音,瞥了一眼门外,这个时间高专和咒术界高层派下来的人应该去拿医疗报告了。 “她被打晕在甬道口,醒来之后也是她通知支援人员来救我的,后来我才找到你。” “黑井小姐现在已经没事了,被告知星浆体的死讯时也异常冷静。” “杰,你的意思是……” 五条悟皱眉,双手扶着床沿,看向窗外。 “星浆体的遗体对那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之后怎么处置全由监护人决定,黑井小姐带着她的遗体走了。” 说到这里两人也心知肚明了,夏油杰闭了闭眼。 而那边似乎找了新的星浆体,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那些人所认为必要的牺牲。 不过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夏油杰语气有些低沉,这些话没有告诉五条悟,而是转到挚友身上:“悟,等下应该会有人询问你关于……她的事情。” 五条悟随口道:“哦,有什么好问的,就算告诉他们实情那帮老家伙也不会信啊。” “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夏油杰蹙眉,至今他也无法猜测出与雾织到底有什么目的,竟然堂而皇之的联合那些家伙做出这种事情。 “不知道,可能和其他遐想咒灵一样吧?”五条悟懒洋洋道,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模样,其实脑子已经高速运转过无数次了。 “说白了,神明也不过是基于人类之上才存在的产物吧。” 窗外风气,携带着几片落叶划过屋檐。 这里和冲绳的热带海洋气候不一样,那边四季如春,而这里已经快步入萧瑟的秋季了。 「大概因为……」 「你们是咒术师吧。」 脑中莫名回想起那句话,夏油杰抿了下唇,缓缓开口:“悟,你认为两种立场,能得到和解吗?” “立场和解?”五条悟咀嚼着他的话,盯着夏油杰手里的苹果若有所思:“你认真的吗?” 夏油杰眉间微微松懈,斟酌着语句开口:“我觉得……我们不应该……” “杰,不要把任何事想得太复杂了,立场这种东西存在即是分裂。”五条悟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咀嚼着什么,齿尖缓缓摩擦着。 “想要合并,就只能完全抹消掉另一种。” “……” 夏油杰哑口无言。 这样的说法,更倾向于统治吧。 虽然与他的想法不尽相同,换成以往他会摆出自己惯有的理论,但经历过这件事后他却无法否认五条悟的话。 不仅仅是其中的道理,而是……愤怒。 站在咒术师顶点的位置,他们所应该有的怒意和与生俱来的傲慢,都不可抑制地想抓住些什么,报复或者做更多的事情。 这样就好了吧。 保持这样的心态就能得到所谓的平衡。 夏油杰听后思忖着,抬手丢掉最后一截苹果皮,然后很自然地送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充满整个口腔。 五条悟:“?” “你不是给我削的?”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吃着苹果:“你又没断手断脚,想吃就自己动手。” “切,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给我!”五条悟气冲冲地夺过他手里的苹果,然后狠狠咬了一大口,咔嚓咔嚓咀嚼着。 不够。 还不够。 五条悟眸色忽明忽暗,香甜的汁水完全无法缓解喉间那股躁动,想咬得再碎一些,比果肉更加白皙诱人的,更容易碾碎的。 他闭上眼睛,过了半响才平复下来。 五条悟压抑着喉间的异样,吐出一句话:“杰,你不要管这件事了。” 夏油杰弯起唇角,单手支撑着下颚,额边的发丝晃动了几下,“你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管好你自己吧。” 五条悟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夏油杰耸了下肩,站起来拖动着椅子,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并且嘲笑他: “谁让你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向全校宣告幼稚的所属权,现在整个高专以及咒术界没人不知道你和雾织的关系。” “还有那三只未注册的特级被赶来的支援者目击到了,已经判定是她指使的,黑井小姐虽然没说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还是指认了与雾织。” “通告大概快下来了,歌姬的本家已经在排查了,暂时无法离开京都。” 果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五条悟咔嚓咔嚓又咀嚼了几口,这股刚醒来的饥饿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被填满。 夏油杰话音一转,单薄的眼皮弯起一道月牙形的弧度。 “对了,与雾织现在的身份是——” “高专叛逃人员。” *** *** 咒术界最新通告: 1、星浆体死亡一事已证实为东京校二年级生与雾织所为,按照咒术界第九条规定,判定与雾织为叛逃人员,并将其处刑。 2、与叛逃人员关系紧密者将继续追责排查。 3、重点排查人员:五条悟、庵歌姬。 4、在调查证明或抓到叛逃人员之前,重点排查人员将进行限制行动与严密监控。 *** *** 五条悟满脸阴沉地捏碎了最新通告:“淦!” 第二十六章 远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乐舞声, 忽远忽近,叮铃悦耳。 与雾织惊觉似梦,发现自己正站在高耸的城墙外, 她看向天际。 平安京的夜晚总透着隐隐霞光。 似乎为了印证城内的歌舞升平, 整个街道烛火通明, 而光影外的城墙则是一片漆黑, 风声呼啸。 城外更是万籁俱寂, 繁茂的枝叶如鬼爪,瑟瑟摇曳着令人惊惧不安的黑影, 与雾织顺着血迹走向山林中。 野兽的气味与血腥味混杂出一股令人作呕味道,她轻轻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枝叶, 一柄银色长刃赫然落在她眼前。 滴答滴答。 鲜血从银刃滴到土壤中。 与雾织皱眉, 有些后悔过来看看了。 手执长刃的少年微微回头,额前面的刘海划过那双冰冷至极的蓝眸,透着隐隐的血色看向她,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词:“啊。” “味道,好重。” 与雾织干脆折下碍眼的枝叶,丢到他脚边。 眼前的少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深紫色的发丝高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清隽消瘦的侧脸, 还有那身沾满血迹的黑色浴衣。 他僵了下,缓缓收回刀刃。 “很久没看见你了,病祸神。” 少年的声音在树林中格外空灵, 那双无神的蓝眸也染上点点高光, 他甩了甩刀上的血渍。 “如果知道是你话, 或许会更久。” 与雾织有些郁闷地回答, 目光移到他的神器上, 随口道:“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收集耳朵那种恶心的东西。” 祸津神夜卜,和她同属无名神,后世改名成夜斗。 明明这家伙是和她差不多同时期诞生出来的神明,品味和审美这么会差这么多啊。 “那是战利品,父亲会开心的。” 夜卜垂眸,神情自若地回应,杀掉那些凡人以割掉耳朵为战利品,这样才能获得父亲奖赏。 “嘁,你看起来不像是从愿望中诞生的神明,反而更像一把趁手的武器啊。” 与雾织轻哼一声,语气带着极浅的讽意,余光瞥见少年手中的神器泛着红光,似乎有些动怒。 “绯器。” 夜卜低低喊了一声,瞬间平复神器的怒意,他看向与雾织。 幽暗光线下的少女容貌绮丽,肤色白皙,衣襟上绣着金色花纹,月下摇曳。 目光顺着她的发丝,滑进松落的衣襟里,宛如黑暗中绽放的白昙花。 令人为之窒息的感官一寸寸爬上背脊,激起一阵莫名的颤栗。 连神明也不例外么,他握紧了刀柄,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渐渐由无机质的冰冷,缓和成正常少年的表情。 他踩着木屐三两步凑到与雾织身边嗅了嗅,她身上的血腥味几乎被那股冷香取代了,指着她满脸嫌弃:“你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下这个味道啊。” 与雾织低头看了看自己:“?” 又变回老样子了,杀戮过后的夜卜和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截然不同。 与雾织神情松缓下来,也懒得跟他斗嘴。 犹记得那次战场之上,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的回眸一瞥,被扼紧咽喉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大口呼吸的尽是锈铁味。 由杀戮中诞生的神明,成为战场上最浓重的一抹血色。 不过她果然还是很讨厌这家伙。 与雾织翻了个白眼准备走人,却听见他在后面挥手:“喂喂喂,你真的不继续……” “啰嗦,闭嘴。”与雾织回头打断他。 夜卜扯着嘴角,翻了个白眼,踢开脚下的碎石块,朝她嚷嚷: “聆听弱者的愿望,只会让你越来越弱,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不会看见我们这些无名神的努力啊!” “哦。” 那是祸津神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卜抱起手臂,望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十三四岁的少年握紧手中的武器,露出了复杂的目光。 树影婆娑的刹那间,风动,影动。 那道被拉长的黑色身影也随之涌动。 “我觉得他说得对。” 与雾织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怎么连你也这样觉得啊,枫器。” 她的神器是一只游荡在枫树林中的死灵,懒得取名就干脆叫枫器了。 “你的力量越来越弱了,再不积极点小心连我都拿不起来。”枫器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清冷的女声让夜晚的寒气愈发加重。 “放心,我既然能带你出来就会一直带着你。”与雾织摇摇头,仰头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什么都没有,明天一定是个坏天气。 “你也不喜欢身上沾满血的感觉吧?” 与雾织唤出枫器,朝她眨眨眼睛。 那是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刀,寒气逼人,手柄处挂着一串枫叶形状的流苏穗子。 “……” 枫器缄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可是再这样,若是遇上大妖你自己都……” “没关系啦,我再多去聆听一些祈愿,最近南郊原那边的村落似乎很多鬼神妖灵出没,我们去看看吧。” 与雾织摸了摸刀身,慢悠悠地漂浮在空中。 最近战争又爆发了不少,虽然平安京城内一片繁荣,可战国时代终究少不了小国之间权利争夺的战火与硝烟。 也是因此导致人心向恶,生出了不少诡怪妖神。 “雾织大人……”枫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您作为神明……不知道您诞生的愿望是什么吗?” 它能感觉到神明的气息。 比如刚刚那位祸津神大人,出自杀戮。 雾织大人虽然也能一眼看出来是出自欲望,却不知道是何种欲望拥有着无差别的吸引力,自己当时候也是被她所吸引才成为了病祸神的神器。 说起来…… 病祸神这词还是那些无名神和凡人称呼的。 根本原因大概是因为她走到哪里,都会引发不少人的灾难。 呼吸急促、心律不齐、魔怔——都是一种病。 更偏向为爱意的病症,曾经引起过一场灾难。 后来与雾织便独来独往,来去飘摇,绝不停留在一处。 “我和那家伙不一样,我不是出自某一个愿望或贪念,你可以认为我是自然间的诞生。” 与雾织声音如夜风轻柔又缓慢。 所以她既无拘无束,却又被困囚与天地间。 “除了维系自身存在,我更想找到我的愿望,我只知道杀人不是我的愿望。”与雾织口中喃喃,看向天空:“或许我更希望端坐高天原之上,成为真正的神明?” ——可那之后呢? 枫器哑口无言,干脆不回话了。 “我听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祈愿。” 枫器有些闷气:“那就去吧,朝着你的愿望出发吧。” 与雾织抿唇轻笑了几声,很快来到那个村落。 这里的房屋看起来很破旧,周围的村庄经常受到战火的侵扰,还要不停上缴物资与粮食,食不果腹的村民形成了这片大地的苦难。 其中一间茅草屋里亮着微微的烛光。 与雾织轻盈地穿进去,看见了一名穿着黄色麻衣的少女掩面哭泣,十三四岁的年纪看起来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导致体型也十分娇小。 “你、你……”少女霎时瞪大了眼睛,盯着凭空出现的与雾织吓得瞬间停止了抽噎,连忙退后几步撞到身后的桌子上。 通体白皙的和服少女,衣着简单也没有多余的配饰,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落在她面前。 “别怕,我是听到你的愿望才来的。” 与雾织弯腰朝她伸出手,温柔的气息的平复了对方急促慌乱的呼吸。 或许是与雾织看起来太过美丽圣洁,完全不像害人的妖怪,又或许她已经走投无路,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祈求。 “求求你!大人、不、神、神明大人救救我呜呜呜!!” “好吵。”枫器揉了揉耳朵,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说就开始又哭又喊。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与雾织完全不介意少女的哭喊,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换来自家神器的嗤笑:“还没成为正统神明,倒是已经有那些家伙虚伪的架子了。” “闭嘴。”与雾织面上笑着,暗暗朝枫器吐槽:“你懂什么,这叫为以后的神社建立受凡人膜拜的光辉形象。” 枫器冷笑一声:“等你有神社了再说。” 与雾织无视了它,认真聆听着祈愿者哭泣声中断断续续的诉求,听到最后愣了下。 “把你作为祭品献给鬼神?” *** *** 与雾织蓦然睁开眼睛,从床榻上醒来的那刻明显的感受到了那股恶意,一丝丝的从封印中散发出来。 果然不应该把诅咒之物放在这里,回头还是丢去仓库里面吧。 她揉了揉额角,竟然梦到了千年前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最近收了一位神器的关系? 总之感觉越来越不妙了,与雾织立即起身,梳洗干净之后来到咒灵们最喜欢待的地方。 偏殿。 原本空荡荡的地方被真人他们几个塞满了东西。 大富翁、麻将桌、斗地主、飞行棋…… 除了这些棋牌还是电动玩具和各种掌机…… 绝对是真人那家伙弄过来的,与雾织嘴角扯了两下,身为人类恶意的咒灵,除了喜欢研究那些书籍藏本,最喜欢的还是研究这些玩乐的东西。 算了,毕竟那家伙诞生的时间并不长。 跟海洋与森林大地比起来,他目前还算是孩童的存在,往后成长的潜力绝对会比它们更加广阔。 不过…… 终究只是咒灵而已。 “呀!”小真人瞧见与雾织立即丢下手里的游戏机,二话不说朝她扑过去。 灰蓝色的双眸如同盛满的泉水,抱着她的腰露出波光粼粼的眼神,拉长委屈的语调:“为什么要带这家伙过来啊,有我们还不够吗?” “我也可以成为小雾织最锋利的武器哦?” 与雾织摸了摸他的脑袋,反问他:“伤都好了吗?” 小真人顿了下,立即被坐在矮桌前的花御用树枝卷走,他能敏锐的察觉出与雾织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 “嘁,花御!” 小真人挂在巨大的树干上,撑着侧脸满脸郁闷。 “看样子被五条悟伤的不轻,不过你能逃出来已经不错了。”与雾织瞥了一眼睡倒在角落里打哈欠的伏黑甚尔。 他轻轻用左臂撑起脑袋,眼尾微微上扬,和这些咒灵共处一室的感觉也不差,体验新奇。 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人,所以可以不用以人类的姿态看待这些家伙吧? 只不过那个故意变成小孩模样的家伙真的很吵啊。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想着,流畅的肌肉线条被自然舒展,慵懒的模样像一只午后歇息的猎豹。 眼神很顺其自然地流连在前面的神明少女身上,她的眉宇间不像原来那般温柔松散,透着一股被霜蟾掩埋的昳丽。 绰约的身姿,柔软到一捏就会留下痕迹的那种。 伏黑甚尔歪了下脑袋,缠满厚茧的指尖无意识相互摩挲着,目光逐渐染上玩味的侵略性,当然不可能是他之前认为的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了。 这种容貌与气质如果说是普通人,对她来说未免有些不配,不过他的脑子里自然不可能存在那些正经像样的词汇。 将脑海中那些想法按捺下,伸了个懒腰,头依靠在肩头。 他眼尾轻佻,压低声线,重音不明,语句刻意染上意味不明的余韵。 “要干活了吗……大小姐?” 第二十七章 已经是第八根了。 “收集这东西还真的是恶心的趣味。” 伏黑甚尔端详着刚从某只咒灵体内剔除的宿傩手指, 无论近看还是远看果然都很恶心,这就是特级咒物啊…… “回去。” 与雾织微微一顿,扭头看向他,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前一天才梦到自己嘲讽祸津神收集耳朵的行为很恶心, 今天就被自己的话吐槽了, 有些不爽。 “才不要。”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趴在空中, 撑着下颚看她。 “虽然被女人握在手里的感觉还不赖, 不过如果是握别的地方会更舒服啊。” 带着伤疤的嘴角挂着惬意的笑容。 与雾织脸色一黑,虽说伏黑甚尔已经变成神器, 不过与雾织不太喜欢与他同体,大部分时间都让他自己在外面。 说起来他变成的武器也是够夸张的,竟然是一把两米高的黑色镰刀。 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伙的恶趣味, 不仅和她一米六的身高相差巨大, 使用起来的模样更像是索命的死神,还经常不受控制,在她手里胡乱挥舞。 之后与雾织就干脆让他保持人形,更加自由的伏黑甚尔有时候提着「天逆鉾」就冲上去打架,甚至都不需要与雾织出手。 只不过烂摊子也是多到不行。 直到今天与雾织已经渐渐麻木了, 自家神器能自己提着武器上去战斗, 完全不需要她什么事, 说起来这比夜斗的那些神器还高级那么一点。 就是恶习难改。 “没事了吧,我去赶下一场赌马了啊。”伏黑甚尔把手指丢给与雾织,双手枕头,慢悠悠地走掉。 “早点回来。” 他随口道:“回哪?” “回家。” 与雾织蹙眉, 封印了宿傩的手指, 淡淡地说完后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伏黑甚尔身形顿住, 回头看了她一眼, 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摸了下鼻子,仰头盯着天空不语。 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两个字了啊。 忽然觉得也挺无聊的,反正他也没什么钱,早点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 *** 与雾织则是准备赶去聆听祈愿。 她曾经也和祸津神一样,完成那些贪婪与充满怨憎的愿望,立于那片血色的夕阳中彷徨,在大地上铺盖了一层黑色的土壤。 可当血溅满脸颊时,瞳孔被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整个世界变得难以呼吸。 地上的残肢断臂、滚落到脚边的头颅。 弥漫着血色的迷雾,味道难闻到几乎呕吐。 她弯下腰,余光中瞥见了战场上那黑色的土壤中有什么正在慢慢萌芽……是花? 在她的注视下,金色的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破开了血雾,展露在她面前摇曳着。 ——从尸山血海中开出的花朵? 她有些不确定的想,被完全吸引住了目光。 像唯一的阳光落在它身上,照耀在她心间驱散了彷徨与迷雾,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晃眼。 后来与雾织四处寻找这种花的名字和来历,然后绣在裙摆与袖口上,仿佛与过去做了分别。 她遣散了思绪,路过守岁县的时候蓦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与雾织迟疑了片刻还是赶了过去,应该是在祭祀坛那边。 不,不对。 虽然很相似也很熟悉,但没有共鸣,应该是仿造的……神明? 日本每个地区都会有相应的产土神,大多是像御影那种土地神,默默守护着神社与当地居民,不可能这么张扬的出现在凡间。 “恐怕又是咒灵吧。”与雾织口中喃喃,靠近结界后果然感应到咒灵的气息,又是人类所诞生出来遐想咒灵。 渐渐失去信仰的神明被咒灵取代,也太可笑了。 *** *** “灰原!!!”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天际,年轻的少年咒术师跪倒在地面上,双目不断渗出鲜血,在满是伤口的脸颊上留下两道血痕。 他大口喘着气,悲鸣声破出喉间。 金发被污垢染成斑驳的泥土色,平时冷然的脸孔此刻随着悲鸣碎裂。 这次的任务情报又是预估错误,明明只是一只轻轻松松解决的二级咒灵,可是眼前这只产土神的信仰明明是一级的任务!! 灰原手中的武器被咒灵击溃到空中,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骤然被刺穿腹部! “快、快逃……” 灰原瞳孔猛缩喷出一口血,腹部被破开一个窟窿,嘴里不断溢出鲜血,断断续续的朝七海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七海擦掉嘴角的血渍,发了疯似的提起手中的武器朝咒灵冲过去,凌空跃起砍掉咒灵的一只臂膀! “撑住!之前呼叫的支援人员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七海你快走……” “别说话,保存体力,我们能拖到——” “七海,如果可以的话……” “我、我好想见见家人和雾织学姐啊……” “别说话了啊!!!” 七海近乎崩溃的低喊戛然而止,而心脏在对方垂下手臂的刹那骤停。 已经……无人回答他的话了。 可战斗还在继续。 绝望与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如同盘旋在头顶的乌云,恶意与匮乏的战意让他失去了还击的能力。 七海垂下脑袋,捏紧了拳头,浑身不断颤抖着。 这是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他与灰原还有其他人一同走在这条路上,所经历的欢笑与泪水,苦难与折磨,终将指向一个终点。 这样的场景……似乎见过一次。 那还是她在的时候。 七海恍惚间没能躲开咒灵的下一次攻击,整个身躯被掀翻再地,翻滚数十次后倒在水泥地上,额头上的伤痕愈发加深。 血液混合着泥土,变为黑色的物质,满身狼藉。 他咳嗽了两声,血液呛住了喉管,瞳孔开始出现了涣散,竟然隐约看见了一丝丝亮光,这样的征兆是临死前的臆想? 亦或者…… 回忆如海水涌了上来。 被判定为叛逃的诅咒师……雾织同学? 那是灰原的愿望? 亮光逐渐变为越来越大的裂痕,撕开由恐惧而幻化的畸形外观,咒灵原本扭曲的身躯猛然一顿,发出惨烈的叫喊,被硬生生斩开! 战场永远是黑与红的灰色调。 血腥味弥漫的同时,那股亮丽的色彩强势压盖上来,寒芒先到,斩破天际。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灰尘与亡灵的哀悼,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清刷着这片阴郁的结界。 她于夜幕下伫立,手执寒芒。 裙角随着漫长的风烟,摇曳出那抹动人心魄的光景。 “我相信雾织学姐绝对不是那种人!” “七海!我看人很准的啊!” 七海闭了闭眼睛,咳出了卡在喉间的血块后意识已然有些模糊,热流从脸颊划过,他几乎哽咽出声。 最近一次,似乎还是他们和前辈们一起在冲绳酒店吃饭。 无论是咒术师、诅咒师、咒灵、还是神袛…… 是不是都在走向同一条不归途。 与雾织出场便杀了这只名为产土神的咒灵,在一片灰烬与硝烟之下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她愣了下,没有多言。 这两个曾经是她的学弟,现在已经站在她的对立面了。 她会来并不是因为这只咒灵占据了神位,而是她听到了祈愿,距离她最近的愿望。 「想再见她一面。」 ——于是她便出现了。 与雾织垂下了眼眸,提着窄刀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沙哑不堪的声音,气息孱弱轻缓:“你……怎么会出现?” “我听到了希望我出现的愿望。” 与雾织清冷的嗓音驱散了不断萦绕在耳边的鸣声,七海低嘲的笑了一声,绝望地塌下眼皮,满身的伤口已经让他无法动弹。 如果不是他还剩下一口气,或许自己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竟然真的存在。 “可是……他已经……” 七海说的每一句似乎都用尽了全力,力竭声嘶却又脆弱无比,体内的血液在不停的流逝,嘴唇也愈发苍白。 死前根本没有什么人生的跑马灯啊。 有的大概只是无尽的悔意与不甘,在剩余的生命中盘旋不停,对他来说什么咒术师什么叛逃诅咒师,都不过是这条路上的苦难者。 如果不走上这条路,会死更多的人,会出现更多无法挽回的损失,可那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也只是人类啊,他也会有……自己的愿望。 与雾织难得停下脚步,倒在地面上的灰原早就失去生命迹象,无力回天,如果强行救他…… “死而复生的代价不是你能够支付的。” 七海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渐渐崩溃的表情开始扭曲,即使死而复生又能怎么样?谁能保证下一次任务,不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咒术师的尽头都是如此。 周而复始的迈向同伴们的尸山血海。 “可是他的愿望到死都没有……” 微不可闻的低噎,诉说着低沉又压抑的踹息。 她缓慢并悠长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啊,已经完成了。” 七海霎时愣住了。 远处传来支援人员的呼喊,他充耳不闻的随着那抹红白的影子转动眼球,视线被拖长,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那是我的愿望? *** *** “你先去休息吧,七海。” 夏油杰微微低头,给灰原的遗体盖上一层白布,额前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眼中的神情,日渐消瘦的侧脸看起来更加低迷。 仔细看去,黑发青年的下眼睑浮着黑雾,纤长的羽睫迤逦出一片被墨色晕染的阴影。 “……我看见她了。” “……” “……是她救了我。” “我知道了,这件事已经交给悟去办了。” “……” 医务室此刻一片寂静。 直到夏油杰叹了口气,缓缓转身,想再度开口劝说些什么,却又被七海疲倦又低哑的声音打断。 “……那为什么不全部交给那个人来做。” “如果换成是他,他会怎么做?” 夏油杰眼眸归于平静,宛若深潭,不可见底。 “他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去处理所有事情。” 第二十八章 夏油杰从星浆体事件结束后, 便开始出现了一些疑惑。 天生内心细腻又单薄的少年隐存着更多无法与人言说的秘密,包括自己的挚友,也无法说出口的迷茫。 与雾织的出现像是刻意打碎他的认知, 让他从碎片中重新拼凑理论。 在他眼前杀了星浆体是事实, 堂而皇之的叛逃高专是事实。 他为否认这些事实去做了一些推测,最终独自找到了准备出国的黑井小姐, 得知了天内理子并没有死的消息,只不过失去了一些记忆。 为了让她无所顾忌的活下去,黑井小姐带着失忆的天内理子出国隐姓埋名,可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欣喜与感激。 “对于小姐而言, 我并不知道恢复记忆后的她会如何想。” “但对于我而言,真的很抱歉,我无法忽略事实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或许应该感到欣喜的是小姐, 而不是我。” 夏油杰顿时哑口无言,有些疲倦地揉着眉心送走了她们。 事实就是事实, 无论事实下掩盖着多少事情, 没人会在意。 天元大人目前的情况还是很稳定, 内部消息称新的星浆体已经培育出来了,牺牲者永远都会出现下一个。 那么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尽管面上他仍旧若无其事地和大家吃饭,谈笑,出任务。 可当挚友越来越忙、硝子抽的烟也越来越多时,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当疑问渐渐成为内心的裂缝, 蝉鸣开始刺耳,夜开始漫长又多梦。 「大概因为……」 「你们是咒术师吧。」 于是梦境被他种过的花和她清冷的嗓音完全占据, 被扩大的缝隙已经无法支撑着他去信任过往的理念, 他陷入了一种痛苦。 闭上眼睛, 嘴里逐渐蔓延出一股苦涩。 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辗转反侧出现在脑中的纤影愈发清晰—— 究竟是苦夏到了,还是他病了。 *** *** “雾织大人,您怎么了?” 最先发现与雾织异样的是里梅,他神情关切地坐在身边。 里梅作为跟随宿傩大人多年的侍奉者,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一个眼神便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与雾织摇摇头,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是她最近想的越来越多了。 这种的事情不说也罢。 里梅很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端来一杯雪茶奉上,开始说正经事:“宿傩大人的手指已经收集了大部分,还有一个手指在外,剩下的被高专学校保管中。” “我知道了,晚点我去把那根也找回来。” 至于高专那边…… 有五条悟在应该是很难得手,毕竟经过那次事件后,他的术式已达精通。 “高专那边可以交给我们去办。”里梅微微一笑,雪色的发丝与肌肤,摇曳的弧度竟然几分相似那个家伙。 与雾织晃了下神,继续摇头:“还不到时候。” 里梅轻声应答,将头颅垂下,恰好是看不见眼眸的角度,姿态无比恭敬与虔诚的道:“遵命。” “喂。” 蓦地出现在门边的黑发男人抱臂倚靠着门框,吊儿郎当的模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屋子里的两个人。 “我肚子饿了。” 里梅微微蹙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与雾织站了起来,温和的态度也同样一成不变,对谁都如此。 “出去吧,甚尔。” 伏黑甚尔懒懒地抬起锋锐的眼尾,瞥了端坐里面的白发少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随后跟着与雾织走出去。 神社的空气很清新,周围被草木环绕,庭院被花御打理的十分漂亮。 一颗颗樱花树摇曳盛放,落下片片浅粉。 与雾织走在回廊上,跟在身侧的黑发男人比她高了足足一个脑袋,骨架也是出奇的大,轻而易举的将她收拢在自己的阴影下。 “……”与雾织低头盯着地板上只属于他的黑影,有些疑惑地开口:“不要靠得这么近,话说你为什么会饿?” 身为神器还会感受到饥饿么? “不知道,就是很饿啊,想吃点什么。”伏黑甚尔挑眉,装模作样得移开了几步,微微露出与雾织娇小的影子。 好小。 大概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吧。 与雾织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死灵是不需要进食的才对…… “那你想吃什……”她转头对上伏黑甚尔漆黑的眼瞳,仰头展露出白皙的颈脖,脆弱又美丽的线条滑入衣襟中。 真糟糕啊…… 好像更饿了。 胃部燃起来一股的灼烧感。 他垂目,莫名的渴求抵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便忍不下去了。 趁她还没开口,伏黑甚尔迅速抓住她的肩膀将人压到回廊的暗角中。 “……!?” 与雾织错愕了一霎,阴影将她的身躯彻底笼罩,不留一丝缝隙,黑发男人鼻尖动了动,低头靠近她的颈窝处。 “好饿……” 慵懒的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磁性,沙哑得不像话。 湿热的气音尽数喷洒在柔皙的颈脖间,顿时染上比樱花还浅的粉色,与雾织下意识用手掌抵住他靠近的身躯,并且脸色开始转为难看。 因为明显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膝盖正强行抵进来,并且十分有侵略性地将她固定在墙上。 怎么回事? 他想做什么? 伏黑甚尔将按住她肩膀的另一只手移到腰间搂紧,将她往上托了托,隔着衣物都能感受这些意味不明的摩挲。 胃部的灼烧感愈演愈烈,伏黑甚而在她颈脖间嗅着,像许久未进食的兽类审视着猎物。 伏黑甚尔是个会在放纵自己的同时依旧保留着理智的人,所以在与雾织惊愕之时,仅仅只是用薄唇轻碰了一下然后极快地掀起眼皮。 果不其然,清晰地看见了不存在于人间的美色。 ——价值百亿的表情。 他扯动着嘴角的伤疤,想低笑出声却又被涌上的饥饿感咽回去,锐利的牙齿正在垂涎欲滴着什么。 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渎神?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想,无所谓了吧,反正迟早有一天也会这么做的吧。 被冒犯的神明脸颊不可抑制的染上绯色,她眼中的怒意更甚,抬手压在伏黑甚尔宽厚的肩膀上。 “给我滚开。” 好大的胆子,是这些时日给予的纵容让这家伙开始以下犯上了? “唔。” 伏黑甚尔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闷哼一声喘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滑落了下来,灵魂创伤确实很疼。 但疼痛没有让手中的举动退让,反而变本加厉地收紧,肌肉上的线条变得紧绷分明,愈发贴合与雾织的身躯。 与雾织皱眉,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家伙老实了几天竟然变得这么放肆。 “我再说一次,放开——” 她咬牙刚想加大力度惩治他,却察觉到对方的身躯猛然一僵,体温在此刻的时间点骤然上升到烫手的程度,然后松开了她。 什、什么……? 与雾织瞳孔微微紧缩,有些不可置信。 伏黑甚尔随即被与雾织踹开后不讲究形象的瘫在地板上,微微眯眼,眼神带着意犹未尽的餍足。 他咳嗽了两声,摸了摸被重创的心脏与肩膀,声音依旧低哑:“虽然很疼……不过痛感才是真正刺激感官的来源啊……” “像我这种人,当然是越疼越爽啊。” 与雾织扯起羽织,实在没眼看此刻的伏黑甚尔,除了骂一声下流竟然没有别的词汇了。 不,还是好气。 仍旧觉得气不过的与雾织又踢了他一脚,是谁给他的胆子? 她难得一见的冷下脸色,微微弯腰盯着他的侧脸,瞥了一眼他身体某处的异样,冷哼一声:“把丑宝吐出来。” 伏黑甚尔一只手枕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她,毕竟刚做完这种事情,不说身经百战也起码经验丰富,倒也没这么容易被冲昏头脑。 “干嘛?” 怒气未消的与雾织干脆也不解释,单足踩在伏黑甚尔的胸口,力道加重,微微弯腰咬着字说:“吐出来。” “……呃。” 伏黑甚尔再度闷哼了一声,挑眉眼神有些松动,啊这种角度真是…… 刚停歇的地方立即抬了头,不过从她的角度是完全看不见的,被暂时缓解的饥饿感又隐约翻涌上来。 想再做些什么大概率不可能得手了,而且这股钻心的疼痛愈发浓烈,伏黑甚尔眼眸暗下来,耸了下肩,张嘴用指尖抵住上颚,吐出一颗肉球。 肉球缓缓变成一条肉虫匍匐在伏黑甚尔的肩上。 丑宝就是他的武器库,被他养在身体里的咒灵,可以吞噬比自身体积大数倍的东西,所以他把感兴趣的东西和武器都储存在它的身体里。 因为懒得想名字,咒灵又普遍长得很恶心,干脆就叫丑宝了。 伏黑甚尔摸了摸丑宝的头,熟练的姿势不免想到某些慈祥之类的不可能用到他身上的词,与雾织扯了嘴角,这家伙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样过吧。 “你还没说你要做什么……” 伏黑甚尔话音还未落,只见与雾织伸手抓起丑宝的脖子拎起来,挪开脚步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抱着丑宝重新走到回廊边的樱花树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收了。” 伏黑甚尔:“……啊?” *** *** 过了半响他摸了摸肚子,饥饿感还没消失啊…… 身下的异样也没停息,只能在这里再解决一次了,不过还真是奇怪。 就像是……感染了某种病毒。 病症初现的模样。 第二十九章 至今日本还是有很多未开发的地域, 那些神秘偏远的地方依旧保留着旧时代的习俗,固步自封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这是一片无垠的树海。 葱葱郁郁、密密层层的繁茂枝叶将森林的上空遮挡密实,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 又是这种深山老林啊。 婆娑的树影下将灌木丛遮掩, 像盘踞在脚下的灰蛇, 踩上去发出诡秘的声响。 与雾织叹了口气,伸手拨开枝叶,恰好看见不远处升起的炊烟。 古老落后的山中村庄。 这样的地方竟然会有人祈愿。 本来不太想来这种地方, 费时费力, 可又不禁想到枫器曾经对她这样感叹过。 「越是微小的愿望, 所面临的处境就越是绝望。」 「你是想帮助那些弱小的人,还是施舍?」 那时候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枫器, “不是施舍, 我伸出援手, 而她们交付信仰。” 她很需要这些信仰。 她想成为真正的神明。 与雾织晃神间来到村子里,怎么搞的?为什么最近回忆杀越来越多了?多了一种未知的情感在发酵, 有些…… 心绪难平。 村子的大门紧闭,只有一条山中的泥石小路通向外界,这样的村子应该很排外,她干脆隐藏起身躯,寻找祈愿者的所在地。 今天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在大门口,正好方便的与雾织潜入探索。 占地倒不大, 房屋围绕着中心广场向外扩建。 这里的房屋还很破旧,有许多木质结构的屋子紧密相连, 门槛构成了一条条简易的走廊, 最终在一间看起来相对豪华阔大的屋子里找到了。 与雾织推开门后愣了下, 这是什么? 一座巨大的……铁笼。 伫立在空荡荡的房屋中。 黑色的铁笼里关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短发小女孩, 互相抱着取暖,穿着破破烂烂的麻衣,满脸、不、满身伤痕。 “呜……” 两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向来人,愈发将身躯缩后,似乎碰到了身上的伤口,她咬了下唇,发出微弱的低泣。 “这是怎么回事?” 与雾织靠近这座铁笼,一股恶臭从里面散发出来,这根本就不是用来关人的,更像是关牲口与畜牧的铁笼。 “呜你、你是谁……”其中金发的小女孩抱紧了身边的女孩,哽咽着发出了兽类的低鸣,戒备满满。 走近才看见了小女孩身上的伤口,有些淤青与伤口看上去是摔伤,有些则是鞭子抽打出来的伤痕,大部分已经溃烂了。 与雾织莫名生出了一种怒意,她轻轻地蹲在笼子边,怕此刻的表情吓到这两个孩子,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我听到了你们的愿望,我是来帮你们的。” “愿、愿望……?”黑发小女孩有些茫然,本能地想往后缩,却瞧见与雾织那张浅笑的脸,忍不住窒息了一刻。 “真的吗?” 被抱在怀里的女孩子眼神忽然亮起微弱的光,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咽了下口水朝与雾织颤颤巍巍地问:“真的吗?我、我刚刚许的愿……” 与雾织眉目柔和:“啊,希望有人能带你们离开。” “仅仅只是离开吗?你们这样光是在外面就活不下去的吧?” “求求你!离开这里就好了! ”金发小女孩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眼泪立即涌了上来,哽咽道:“我们不想在这个地方死掉……” “我、我想能在看见天空的地方死掉……” “……” 这两个孩子身上散发着混乱的咒力,应该是天生的咒术师。 咒术师不是更应该被当做珍宝一样对待和教育吗?即使放在平安时期,虐待咒术师可是重罪,甚至可以自行处刑。 ——无知也是罪。 与雾织抿了下唇,拍了拍衣角站起来,不太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地扯掉了铁笼上的落锁,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犹如打开了困囚生命的枷锁,小女孩紧抱对方,仰头看着面前徒手拆铁锁的人,成为了眼中唯一的光芒。 与雾织朝她们伸出手,露出温柔的笑意:“来吧,我带你们去有天空的地方。” 眼前被牢笼被打开,两个小女孩眼瞳逐渐放大,与雾织将她们眼中的灰暗擦拭干净,明亮的色彩重新绽放。 “谢、谢谢呜啊……” 没等与雾织将她们从铁笼中接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两个小女孩。 “大人!就是这里!” 尖锐的声音响起,似乎来了不少人。 小女孩下意识害怕地躲进与雾织怀中,身体开始发抖,而与雾织跪坐在铁笼中半抱起她们,回头看去。 恰好一抹修长的身影落入眼帘,那人单手抄兜伫立门口。 俊美的侧脸逆着光愈显立体,额边落下一缕发丝摇曳在眼尾处,束着丸子头的青年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 “你……?” 夏油杰微愣,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竟然能遇见她?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随后跟上来的村民一左一右站在夏油杰身后,短发的中年女人指着与雾织大喊:“怎么能随便打开笼子!?你到底是谁!?” 夏油杰? 与雾织蹙紧了眉,很难将事情串联起来。 她没有理会村民的质问,而是蹙紧了眉看向夏油杰,怎么回事? “长、长得好漂亮啊……” 裹着白色油巾的地中海男人盯着与雾织的脸喃喃,他咽了下口水,看向夏油杰:“她跟这位大人是一起的么?” 夏油杰回过神,这种情况明显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有些伤脑筋地揉了下额角,隐晦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地中海男人,淡淡回答:“啊,算是吧。”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打开笼子!万一把这两个怪物放出来怎么办!?”中年女人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怒气冲冲地指向与雾织。 “就是这两个丫头,说不定都是她们搞的鬼!果然还是杀掉比较好吧!?” ? 还真敢说啊,谁给了她们自□□刑的权力? 与雾织目光冷下来,两个小女孩哆嗦不已,抱紧了与雾织的手臂反驳:“我们没有——” “闭嘴!两个害人的家伙!当初在婴儿的时候就应该掐死你们!” 中年女人的鸡嗓过于尖锐,连夏油杰都有些不适的皱眉,勉强忍下不适的他指着与雾织所在的铁笼,再度开口:“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啊,这就是这段时间奇怪事件的源头啊,这两个脑子有问题,用奇怪的力量袭击过我们啊,而且还伤人……” “就是两个怪物!” “果然是怪物的后代,她们的父母也是,应该被烧死……” 耳边传来喋喋不休的唾骂,夏油杰从未感觉这一次祓除咒灵任务这么头疼,他长吁一口气,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牢中的少女身上。 “闭嘴。” 到底是高傲的神明,与雾织半抱着小女孩站起来,指尖微微一动,将大放厥词的两名村民甩到门口的围栏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凌厉的风擦过他的衣襟,夏油杰想笑却又无法笑。 冷淡、轻慢、所有目中无人的词用在她身上好像都不为过,看起来却又是那么柔弱可善。 不、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注意到了与雾织维护着这两个小女孩的举动。 从前的她会这样吗? 夏油杰时隔多月再次回想起了不太愉快的事情,他抱起手臂全神贯注在她身上,仿佛在细细描摹着什么。 漆黑冰冷的牢笼,所放置的竟然是一位神明。 他忍不住加重呼吸,不可抑制的想如果真是她被关在里面。 高挂枝头的月被扯下夜空,遮掩了清辉置放在笼子里,露出逆来顺受的后颈与足踝,锁上他亲自打造的镣铐。 还会露出这样遥不可及的目光么? 他垂眸,咽下干涩的音节,略微低哑地开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正在脑中亵渎这位神明。 这番偶遇故人的亲昵口吻让与雾织有些不自然,夏油杰是没搞清她现在的身份吗? 被可笑的咒术界名义上通缉了这么久,做出那种事情之后—— 还分不清……立场? 与雾织眼眸流转着夜色下的清辉,低头看着两个浑身狼藉的小女孩,拼命握住她这根救命稻草。 “我听到了这两个孩子的愿望,来带走她们。” 愿望? 夏油杰眼眸扫过去。 小女孩接收到夏油杰的视线立即缩到与雾织身边,小小的手掌攥紧她的袖口,鼻青脸肿甚至有些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几乎一眼都能看出来这两个女孩身上的咒力。 是天生的咒术师。 是遗传吧。 “你、你们都是怪物!!”摔倒在一侧的村民立即连滚带爬地躲到夏油杰身后,指着与雾织三人呐喊,“大人!救、救命!!” 夏油杰揉着眉心,目光带着凉意,单薄的眼皮掀了一下:“我说了,问题的根源已经被我祓除了。” “她们才是问题啊!!” 中年女人满脸嫌恶,站起来嘶吼:“会用这些看不见的力量,我的孙子差点就被伤到了!” “这种异类应该是要被烧死的吧!?没有她们就不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了!” 刺破耳膜的尖锐声一点点削弱掉夏油杰自持的假象。 异类。 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些人至今都不清楚。 甚至以愚昧无知为傲,虐待咒术师。 咒术师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消灭掉危害人类社会的咒灵。 那么口口声声喊着杀掉怪物又不停制造出灾难的人,才是最应该去死吧? 原本如琉璃般紫色的眼眸被翻滚的暗涌一点点抹上墨色,看向与雾织的一刻,两种立场尖锐到了极致,便得到了某种重合的影子。 从否定假设过的自己,开始选择他的道路。 这样或许,会更轻松一点。 夏油杰偏薄的嘴角弯起没有感情的弧度,眼眸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指尖涌动着黑色的漩涡,他口吻温柔又亲昵:“雾织,等我一下好吗?” “……” 夏油杰的眼尾从墨色中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狭长的狐狸眼微眯,对村民缓缓道:“各位,我们出去说吧。” “夏油杰。” 与雾织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沉郁,她蓦然叫住夏油杰。 村民骂骂咧咧地走出去,时不时警惕地回望。 而他停下步伐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脑袋露出光滑流畅的下颚线,额边的发丝摇曳在空气中,似霜雪时节的枯叶。 与雾织下意识想阻止些什么,见他瞳孔被墨色侵染吞噬,或许留下那点点余温。 “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扬起惯有的笑容,沉重的、抑郁的、无人知晓是否发自内心的。 “回不来就算了吧,人总要向前走,才知道终点在哪。” *** *** “即使你在。” “也幸好你在。” 第三十章 夏油杰踏出屋子的第一步便放出了自己的咒灵。 而他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是杀光这里的人。 在愚钝无知的村民还没发觉时,丑陋的黑色咒灵从漩涡中站了起来,风云为之变色, 浓烈的血腥味即将充斥着这片大地。 深渊巨口将刚刚在耳边谩骂的村民一口吞没。 甚至来不及呼救就丧了命。 顷刻间,原本安详宁静的村落宛若人间地狱,被血色覆盖的枝叶滴滴答答落下生命的残秽。 所见这幕的村民跟疯了一样逃窜, 四处呼救, 尽所能及的逃离这个之前还挂着笑意朝他们伸出援手的黑发青年。 “救命!救命啊!!” “咒术师杀人了!咒术师呃啊——!” 眉目澄清的黑发男子单手撑着下颚, 盘腿坐在浮游咒灵的背上高悬空中, 眼眸懒倦地低垂, 像在歇息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高坐在这片炼狱之上,却露出如僧人般悲悯的目光。 那些追上村民的咒灵仰头嘶吼一声,正准备将人拦腰咬碎时突然被刀光斩成了两截! 咒灵的黑影被慢慢消退, 获救的村民吓得晕了过去。 夏油杰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歪了下脑袋,盯着祓除掉他咒灵的人。 “够了吧。” 与雾织无需倚靠地悬浮在空中和他对视,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竟然和从前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 可这里的黑色土壤开不出那朵花。 她收回刀,落在黑色的土壤上,踩在血水中。 俨然没想到, 自己竟然成了这朵盛放在夏油杰面前的金盏花。 “什么?” 夏油杰弯起唇角问她。 和以往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早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沿着裂缝逐渐崩塌后, 涌出来的竟然是这无边无际的墨海。 “你是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而杀人, 还是已经做出了选择而杀人?” 与雾织皱眉, 将两个小女孩置放在门口。 夏油杰唇角的笑意不变, 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旧撑着额角看她,目光温柔缱绻:“有什么不同吗?否定之前我所认定的自己,和寻找新的理念,根本没有区别。” “我还在这条路上,只不过,我想尝试更捷径有效的方式。” 与雾织脱口而出:“杀光人类?” 他端坐在墨海一隅,隔望回首。 夏油杰摇摇头:“是……非术师。” “听起来你的想法很疯狂。”与雾织不置可否。 “如果说,我想创造一个没有异类的世界,会不会更疯狂?” “……” 如死一般的寂静。 门口的小女孩互相紧抱,大气都不敢出,外界的空气竟然比铁笼里的恶臭还要刺鼻难闻,但是她们自由了。 她们可以看见天空了! “……不。” 沉默了许久的与雾织缓缓抬手,将身边的咒灵清理干净,墨迹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有种掩盖而压抑的美。 “这叫狂妄自大。” 夏油杰眉梢微挑,但笑不语。 不知是触动了与雾织哪根弦,她唤出手中的窄刀,迎着浓重的墨色朝夏油杰挥去! 四周的墨色化为一缕缕风围绕着她而动,发梢与衣摆摇曳着,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夏油杰斩下他座下咒灵。 夏油杰反应极快,手掌撑着浮游的背脊跳了到屋檐上,速度也是很快的踩着屋顶降落,挥手唤出不少咒灵盘旋在身侧。 他苦笑一声。 异类。 当然也不能把她例外。 夏油杰做出几道口型,收到命令的咒灵朝与雾织袭击,虽然知道也没什么用—— 果然,神明的力量即使经过千百年的衰退也依旧能伫立咒灵之上。 不过也仅仅是……立于咒灵之上。 被她轻松斩杀掉的咒灵统统化作墨色涌动在空气间,将周围环绕成一片墨海,而夏油杰如同淹没其中,动也不动。 他近乎贪婪与固执地盯着她,既想逃脱又想独自沉溺于这片苦海之中。 更想伸手将高高在上的她抓下来,与他共赴沉沦。 与雾织抬起下颚盯着夏油杰,她从未自诩神明在咒术师面前展露过什么,然而这一刻她想让眼前这个咒术师看看—— 什么叫神明,什么叫异类。 夏油杰被强烈的气压桎梏,清晰的感受到了这是与雾织的怒意。 来自神袛的愤怒。 他不得不半跪下来,扎起的丸子头也松散掉了,根根分明的发丝落在肩上。 但夏油杰是含着笑的。 他仰头注视着与雾织,眼神中带着不可自拔的沉迷与贪欲。 “是从什么时候起,让你们这些咒术师认为,这是属于人类的世界?” 夏油杰笑着咳嗽了几声,呼吸逐渐困难,儒雅俊美的眉目染上点点蛊惑人心的颓意,用手背缓缓遮住眼眸,薄唇轻叹:“非术师……才是衍生灾祸的根源。” 与雾织怒极反笑:“这是你根源疗法?” “像你这种分不清人类本质的珍贵与丑恶的人,又是什么给予你做出这种选择的勇气?” “你凭什么?咒术师?” 夏油杰没有反驳,而是静静看着与雾织,看着她为人类发声的表情,由无机质的冰冷渐渐变得……靠近人类。 “你有质疑过,那些躲在□□下的弱者,其实根本就不配被拼上性命保护吗?” “在你完成的愿望里,也有根本不配你实现的愿望吗?” 弱者的好与坏,这种偏差一旦出现了混淆。 强者应该保护弱者的理念就会崩塌,他蔑视那些非术师着,却又应该牺牲性命保护他们,究竟谁来纠正他最正确的观念? 他捂住嘴,周围咒灵形成的墨海让胃部开始翻涌。 恶心。 吸收着咒灵的恶意,却还要面对来自人间的恶意。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 夏油杰口中喃喃低语 ,也试图憎恶过打破现在平衡的与雾织的所作所为,却又不可抑止的想她,描摹着脑中难以启齿的姿态。 这样的他,是否有一天也会产生不可言说的恶念,诅咒自己? “没有。”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与雾织瞥着他,冷冷开口:“无论是丑陋的还是美好的愿望,那些都是维系我们自身存在的来源。” 与雾织说着渐渐垂下眼眸,“人本身就是由各种欲望、喜怒、好恶组成,本质混沌。” “就连你也是吧,也生出过为之不齿的恶想。” 即使被看穿了掩埋在内心的想法,夏油杰也依旧神色自若,他收回了攻势,拍了拍肩上的浮墨。 “会产生这种想法,也是因为雾织是从这些恶中所诞生的吧。” 与雾织并不否认,善和恶本身就无法分开,就连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夏油杰说这番话。 只是本能的……想反驳他。 想告诉他一些事,想让眼前这个傲慢的咒术师明白一件事情—— 与雾织越是思索,越觉得拨开了脑中的层层迷雾,从未直视过的问题被他反复提起,善与恶,混沌的本质…… 她此刻顿悟了什么。 现在的宿傩是纯粹的恶,过于纯粹的东西无法被杀死的。 千年前她所斩杀的肉身佛,是正他的善,那么同理,现世之中也绝对会存在。 那些都是镌刻在灵魂中的、不、是所组成灵魂的关键。 “雾、雾织大人……” 相拥的两个小女孩胆怯地出声。 夏油杰朝她们看去,甩掉手中血渍走向小女孩,然后蹲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 “你们跟我走吧?” 小女孩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远远看向与雾织。 “你们想追随她吗?”夏油杰失笑,弯起眼眉半真半假说道:“那可是神明大人,不需要那么小的侍奉者,等你们变强了……变得足够强,才有资格追随她。” 小女孩咬着下唇,她还是想亲口听雾织大人说。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雾织的吸引力果然不分男女和年龄的,也幸好这样的人是神明,否则这样现世会变得愈发混乱。 他正思索着,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夏油杰。” 周围涌动的墨海被一挥而散,顷刻间传来山林涧溪的清新气息,这一声轻唤与以往都不同,以至于让他不禁晃了神。 “善与恶是人类混沌的本质,也是无法被消除的本质。” “……” 夏油杰不语,静静思索着她的话,正当他微微张嘴时又被打断了。 与雾织笃定道:“但它可以被同化与改变。” 无限的可能性都是由转变而来。 同化与改变? 夏油杰扬起下颔,缓慢地眨了下眼,温润的眉目间溢出一丝凉薄之色。 “我想我没有这个耐心和时间……” “呜……” 小女孩害怕地缩着身子,低声抽泣起来。 与雾织眼神忽然变得冰冷,盯着夏油杰的背脊就差再度拔刀了。 夏油杰:“……” 他无奈地抬手用拇指揉着眉心,另一只手插着腰站起来,瞥了眼那些幸存的村民,吐了口浊气。 真是…… 没办法。 夏油杰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看向从山色中迤逦而出的红白光影,他用手背挡住翘起的唇角,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看向这片村庄的狼藉。 “那这些怎么办?” “你自己解决。” 与雾织冷笑一声,来到两个小女孩面前。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被你几句话说服吧?”夏油杰一边挽起沾染血迹的袖口,一边取下缠在手腕的头绳,重新扎起头发。 白衬衫早已经沾染了不少墨色与血迹,笑容却意外的清爽。 “那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与我何干。”与雾织摸着两个小女孩的脑袋,不过这两个孩子确实不适合留在神社里。 夏油杰束好发丝,笑眯眯地开口:“这两个孩子还是让我带着吧,不放心的话可以随时来看望哦。” 与雾织扬眉:“你是决定好了?” 那五条悟怎么办? “嗯。”夏油杰双手抄兜,仰头广阔的天空被尽数收入眼底,额边的发丝轻轻摇曳着,唇边笑意加深。 “总会有例外吧。” *** *** “对了,听说悟似乎已经查到了关于你的事情喔,神明大人。” 第三十一章 这句话果然没过多久就灵验了。 学校, 走廊,深夜。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时间。 红白相间的神明少女盯着眼前这个白发蓝眸的男子,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哟!” 果然是属于五条悟极为熟悉轻佻的语调,她望过去,对方苍蓝的眼底分明尽是冰霜之色,却发出了轻快上扬的问候,熟稔至极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呢。” 与雾织看了一眼蹲坐在地面上的短发女生,竟然是初遇五条悟那次的女孩子, 当时她没有来得及聆听祈愿就被迫跟五条悟打了一架。 原来如此,被利用了啊。 短发女生正哭哭啼啼地向她道歉:“对、对不起呜……我只是想再见到你……” “好啦好啦,见到了也就没你的事了。” 五条悟一拍手毫不客气地打断她, 不留多余的空间,短发女生的话哽咽到一半再次昏睡过去了。 与雾织当机立断回身, 只见他垂下的眼眸微掀起, 扬起漂亮的唇线露出诡谲一笑。 指尖不知何时抬起结成手印,身后那带着几分研磨齿尖的余音, 咀嚼出一段晦涩的文字。 ——“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 刹那间, 由他身后咒力的形成体化为无数条光束袭向与雾织, 顷刻覆盖了整片区域, 无死角, 无缝隙。 很完美的……成品领域。 与雾织猛然僵住身体竟然感到一丝难以呼吸, 身躯竟然有种被凝固的感觉,怎么可能? 领域内的景色十分绚丽, 如同身处无边际的宇宙, 繁星点缀。 广域, 却又无时无刻令人窒息。 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开启领域?! 竟然还拥有维持这样庞大领域的咒力, 该真不愧说是五条悟吗? 顷刻间大量的信息开始涌入脑中,与雾织只能平缓呼吸,接收着信息的同时还要警惕五条悟的动向。 “没用的。” 轻柔的吐息拂过耳畔,他悬浮在空中满意地盯着他施展而出的杰作。 随后轻柔地拥了上来,臂膀将她完完全全拥进怀里,嗓音带着不可抑止的愉悦与成就感:“这是专门为雾织而完成的领域喔。” 什么? 与雾织有些艰难地思索,推开不断涌进脑中的信息,试图让一切形成必要线索链,获取关键信息。 不可能吧? 她是神明,天生拥有压制咒力的能力。 比如漏瑚的领域可被轻而易举破开,通常的领域根本拿她无可奈何。 专门为我所完成的……领域? 果然针对性的领域确实比通常领域强,但有谁会特意为一个人而制作完成出这样一个领域的?! 太疯狂了吧。 因为是五条悟所以做事随心所欲完全不用担心后果吗? 而且绝不是领域增强的原因,而是——削弱针对者。 她被削弱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搂在腰间的手收紧,白发蓝眸的男子在她耳边轻笑起来,亲昵道:“这么快就想明白了?真不愧是我可爱的——” “女朋友呢。” ——是关系吗? 建立某种联系而达成的制约? “很惊讶吧?”五条悟薄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塌下腰身,将下颚抵在与雾织的颈窝处,恶劣喷洒着温热的气息。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哦。”他另一只手虚盖在与雾织的双眸上,替她遮挡住一部分视线。 羽睫轻轻扫过掌心,很痒。 五条悟似乎阖上了眼眸,带着疲倦的低语响起:“因为最起初构筑领域的想法,不过是在思考怎么才能把你关进来而已。” “——!?” 你有病吗五条悟!? “围绕这样的想法展开不断的调查与尝试,终于成功了……我是天才吧,在这个年龄就展开了领域,打破记录了哦。” 带着挥着不去的满足感与骄傲,嗓音却越来越沙哑。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企图将自己关进领域里? 随着愈发缓解的凝滞力,与雾织凝神察觉到了什么,冷声道:“展开领域极其消耗咒力,你关不住我的,等你咒力见底就死定了。” “没错。” 愈发低哑的嗓音游走在她的背脊,糖霜的气息黏腻又难缠,她却感受到了一股……怒意。 “当然,我也可以在这里把你杀掉。”白发少年嘴角扬起没有温度的弧度,轻飘飘地说出第二个提议。 应和般的杀意从眼底溢出,却又覆盖上了一层糖浆般甜腻缱绻的目光。 又被轻轻地眨眼抹去。 “这些当然都随我喜好哦。” 简直不要太狂妄,这样的说法让人很难觉得他面对的是神明啊。 好像他才是主宰者一样,真是令人不爽。 其实根本就下不了手吧,否则没必要特意为了她而构筑一个如此庞大的领域。 与雾织渐渐放下紧绷的心态,被遮挡住的眼眸愈发冷淡,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面对这家伙吗。 “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变故。” 五条悟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这里什么也没有,却又什么都存在。 他低头盯着那片白皙的后颈,漫不经心地开口:“先是小雾织叛逃,后来杰也叛逃了,你们是在玩什么夸张的策反游戏吗?或者说这是某种流行?” “真过分……只有我被丢下了啊。” 与雾织抿唇,说得这么可怜,实际上却做着极度恶劣的事情。 五条悟的指腹摩挲着她后颈那片柔软的肌肤,浮起浅红的指印,像极了某种标记。 “不过正是因为这件事,我回了一趟家,恰好找到了一些令人惊喜的线索。” 他眯了下眼眸,弯唇:“果然应验了那句瞬息万变的天空,谁也无法想象接踵而来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又像是预告接下来糟糕的事情。 “是吧……病祸神。” 与雾织瞪大了瞳孔,转头闯入他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眸之时,周围顿时一片漆黑。 繁星陨落,明光皆熄。 一切像被指尖碾灭的烛火。 世界陷入黑暗。 “老实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啊。” 五条悟口吻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苍蓝的瞳仁有些涣散与沉寂,像极了疲倦的旅人:“杰不在了,都没人跟我商量事情,嘛,我也不会告诉他就是了。” “不过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这个啊……” 他扯下墨镜,缓缓俯下身躯靠近与雾织,手托起她的脖子用力咬上了上去,撬开对方合上的牙关,熟悉的血腥味蔓延在口腔中。 微微眯眸,喉结不停地上下吞咽。 是饥饿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断涌上来,硝子说他这是某种病症,无药可救了大概。 所以。 他舔了下猩红的唇角,到底该怎么缓解这些接踵而来的症状呢。 *** *** 再度醒来时,与雾织知道她已经脱离领域了。 他关不住神明的。 那是人类所无法并肩的存在。 所以他换了一个方法,在这里与雾织见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缠绕在脚踝上的白色绳子,上面系着小小的金色铃铛。 走动几步便会发出清脆叮铃的声音。 与雾织蹲下来,指尖缓缓拂过这根足链上流动的白色脉络,很熟悉的气息,这就是五条悟所说的「注连绳」。 拿不下来。 这里面有对于神明来说的桎梏。 与雾织思索了半响,她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透过窗户能看见天空是极浅的粉色,飘浮着一团团棉花糖模样的云朵,看起来柔软又蓬松。 而她身处在一间看似糖果做的小屋,巧克力镂空的窗户,饼干做的家具,糖果点缀的饰品。 甜腻的气息无处不在,纠缠不休。 并且屋子里的气温很低,像冰柜一样散发着白色雾气,不,这更像是巨大的冰柜内部。 也许是怕糖果与巧克力融化,也许这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温度。 这是梦境。 属于五条悟的梦境。 因为无法关住真正的神明,所以用「注连绳」开启神界,将她的意识锁在这里。 以梦为界。 这里就是他所掌控的世界。 任何等级或强度都由梦境的主人操控,所以这里也就不存在什么神明人类咒术师之分了,还真是有意思。 沉寂了这么久她还以为五条悟放弃了,原来是在钻研怎么启用「注连绳」。 五条悟这家伙……真是聪明又格外幼稚。 与雾织轻轻地笑了起来,糖果屋与棉花糖做的天空,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吗? 冰冷的雾气与糖霜的味道不断围绕在身边,这是属于五条悟的气息。 这不是童话,而是另一种病。 行动力极强的少年将臆想与现实融合,铸就这如童话般甜美的牢笼。 但与雾织依旧十分笃定一件事,五条悟是关不住她的,她会回到她应有的位置上。 过分自大的五条悟并没有对她下什么禁制,可以随意自由地走动,当她摘下樱桃与草莓做成的点缀时,触感光滑。 “怎么样?要尝尝吗?” 耳边被轻吐了一口气,白发蓝眸的少年永远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她身后,热衷于找到她不一样的表情。 可惜没有,与雾织冷淡地撇他一眼。 五条悟捻下一颗糖渍樱桃,朝她露出相当爽朗的笑容:“都可以吃哦,而且放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变质。” 与白色糖霜般的羽睫下包裹着璀璨的宝石,眼神相当的黏稠与甜腻,像被撒上了糖霜,衬托着那双苍蓝如琉璃的瞳仁。 被关在甜点屋中的神明少女回头看他,绮丽的容貌与冰凉的白雾相映成辉,在此刻显得动人至极。 与雾织目若秋水,只需轻轻垂眸拒绝:“不要。” 便会得来意料之中的行为。 “乖,张嘴。” 对方趁着空隙强硬塞入了一颗樱桃,与雾织顿了下,咬碎嘴里的樱桃,梦境中的五条悟比现实更加我行我素,蛮横并不讲道理。 而且似乎解放了某种属性。 开始不停地投喂甜食。 “太甜了。” “这个也很好吃对吧?”他轻巧地从窗台下掰碎了一块巧克力,然后递进自己嘴里舔了下唇角,眉眼弯起:“甜有什么不好?你会在意这些吗?” 是质疑,也是他无所顾忌的依仗。 真的不在意吗? 什么时候才会露出惊讶或者厌恶或者不一样的情绪呢? 可能还需要再过分一点? 那也没关系吧? 眼前身着白衬黑裤的少年被柔软的光晕笼罩,唇角宠溺的弧度比起周围的甜点,散发出更加清甜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品尝。 这里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梦境。 逐渐参透梦境的与雾织轻轻抹掉嘴角的碎屑,微笑着回答他:“但是不会讨厌。” 果不其然,五条悟的眼神发生了些微变化。 满足。 仅仅只是一句话,便能让眼前这位比之天骄的少年产生一股……满足感。 这不是五条悟本人,只是梦境中自我满足的幻影而已。 他搂紧了与雾织的腰,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发自内心愉悦地开口:“累了吧?我们去休息吧?” 不等她回应,便自顾自地走到床边。 漂亮柔软的圆形床也是棉花糖做的,被轻柔放下的与雾织好奇地坐起来摸了摸,然后尝试地扯了一块下来。 果然,看起来舒适无比的圆床被扯出一块空缺。 五条悟按住她的手,难得发出了严肃的制止性言论:“这个不可以吃噢,这是要用的。” 用? 与雾织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另一只手又伸出去扯下大块,本来就脆弱的棉花糖床更加摇摇欲坠,没等五条悟躺上去就—— 嘭—— 塌了。 五条悟:“……” 懂了,下次换大理石的。 第三十二章 行动派的五条悟去买大理石床了。 与雾织目送着气鼓鼓出门的五条悟, 总算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梦境中的五条悟还是很好搞定的,毕竟只是自我满足的幻影。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弯起袖子踩在饼干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 如果出去的话, 又会遇到什么样子的五条悟? 与雾织想了想,这里既然是五条悟的梦境, 那么应该还会更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她拉开了门锁上的拐杖糖果。 外面连空气都是甜腻的,她环视了一周, 这里或许比童话还美。 甚至感觉多吸一口空气都会糖分超标,奶白色的草地随着微风摇曳着。 不远处有一片湖泊,颜色倒是很普通的碧蓝。 为什么只有这里的颜色最正常呢? 与雾织想着便走了过去, 微扬的裙摆拂过草地,举步生辉。 “有种……不一样的气息。” 她来到湖边微微蹲下, 发觉周围甜腻的空气顷刻间被吹散了,传来一阵清冷的风。 平静的湖面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湖水竟然比外面的天空还有清澈透亮,下意识想到那双繁星点缀的眼眸。 同样的颜色, 同样细碎的流光在眼底绽放。 与雾织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湖面,涟漪在指尖层层晕开,如同一面明镜映照出某道身影。 她骤然一顿, 竟然从碧蓝的湖水中看见了不同的画面。 波纹荡漾,在水底展开一抹画卷般诗情画意的场景。 湖边, 柳树, 三月春。 树上躺着一名穿浴衣的白发孩子。 晚风慢慢, 连风都不忍惊扰此刻的画面, 翠绿的枝叶温柔贴合他在额前的发丝上, 四五六岁的稚童轮廓精致淡漠。 那是……孩童时期的五条悟!? 与雾织惊讶了一瞬,霎时被突如其来的吸引力卷入了湖中。 *** 绯色长桥,翠影婆娑。 蝶翼展掠过花影,此刻阳光正好。 *** “少爷!” “你在哪里啊!少爷!” 树干上的白发稚童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世间光景刹那间在他眼底黯然失色。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仍旧没有回应那些下人。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微微抬头,天空中出现了层层涟漪。 山风不停,枝叶不止。 纷纷扰扰间他看见了从天而降的神女。 一袭绯色衣衫尽湿,昳丽的脸庞落下点点水珠,脸颊如同被浸湿的羊脂玉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带着惊愕未定的神色。 可惜了那身上等和服。 幼年的白发稚童眼眸微动,轻哼一声。 与雾织甩了甩发丝上的水珠,没想到那片湖竟然是连接各个梦境的门,她抬头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苍蓝双眸。 带着极浅的漠色。 比凛冬的湖水还冷上几分。 这就是……年幼时期的五条悟? 芝兰玉树的白发稚童轻靠在枝干上,轻柔地垂目,眼神却是居高临下望着她,白色浴衣上蜻蜓印花随风摇曳。 “喂,下人。” 明明应该是很清脆的声音,却被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硬是挤出几分成熟大人的音调。 “接住我。” 并且还很趾高气扬,理所当然。 这又会怎么样的梦境? 与雾织想着扬起柔顺的笑容,朝他伸手。 “好。” 幼年版的五条悟似有晃神,他立即回神注视着她,挑了下眉,双手撑着树干找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跳下来。 如果换成平常的奴仆,即使拼上性命也会接住他。 但与雾织不会。 她甚至在年幼五条悟跳下来的瞬间,收回了手。 扑腾——!!! 年幼五条悟结结实实的摔在地面上了。 “你!?” 白发稚童的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毛茸茸的发丝落着一片柳叶,瞪圆了双目,看起来狼狈又惹人怜爱。 “噗嗤。” 与雾织没忍住,笑出了声。 毕竟只是小孩子,而且还是家族中百年一遇的六眼,从小被娇生惯养、众星捧月般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年幼五条悟眼中燃起怒意,痛的龇牙咧嘴也隐忍不发,圆溜溜的猫眼立即竖起:“你、你——?!” “抱歉,因为我身上湿漉漉的,如果接住你的话不就会打湿你的衣衫么?”与雾织笑吟吟地蹲下来。 “疼吗?” “哼,这点高度还算不了什么。”年幼五条悟眯了眯眼睛,倏然起身,冷哼一声反问:“所以你就让我摔倒?” “如果身上的衣衫被打湿了,我也同样会挨骂吧?”与雾织歪了下脑袋伸出手,拈下他头顶的柳叶丢掉。 “你竟然因为怕挨骂,所以让我摔倒?” 没受过这等委屈的年幼五条悟再次睁大了六眼,像碧蓝琉璃珠一样剔透圆滚,盛满不可置信。 “是啊,这样不是既不会打湿你的衣服,又不会挨骂吗?”与雾织笑了起来,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草屑。 年幼的五条悟并没有用无限阻隔她,而是皱着眉。 “那你之前为什么答应?” 与雾织唇边微扬,意有所指道:“是为了教导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 沉寂了半响,年幼五条悟扯起一抹唇角,“有意思。”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这里’不知道指的是五条家还是他的梦境呢。 “没错。”与雾织点点头很大方的承认了,并且还告诉他:“我是被你关进来的,顺便一说,长大之后的你也很讨厌。” 与雾织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小孩子而有所顾忌。 “我?”年幼五条悟仰头,表情古怪,又十分漫不经心地问:“我关你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我吧。”与雾织的眸光一遍遍描摹着眼前的稚童,这样的性格……和长大后的五条悟似乎不太一样。 “嘁。”他果不其然嗤笑一声,抱起手臂:“就凭你?” “你还小,以后会接触到更多……更多未知领域的事情,那时候你会发现……” 与雾织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年幼五条悟甩开她的手,衣袖在空中挥出漂亮不羁的弧度,如站在雪山之巅的惊鸿一瞥,便足矣冰封万里。 “并不需要。” “……” 与雾织哑然了,目中无人的性格倒是没什么变化,于是便顺着他的话继续:“没错,那时候你便会发现,你依旧是站在人类顶点的人。” “不止立于人类之上。”年幼五条悟纠正她。 “不,只是人类。”与雾织当仁不让,甚至连语气都冷淡了下来,站起来以身高优势俯视他:“世界没有顶点,任何人都无法站上去。” “就连你五条悟也是。” “……” 年幼五条悟倏尔笑了。 无声的笑意,仿若在嘲讽她此时无知的发言。 与雾织抿了下唇,到底这种老气横秋的小鬼怎么越长大越像个幼稚鬼? 年幼的五条悟并没有接话,而是趾高气扬地指挥:“送我去内室。” “内室在哪?” “……” *** *** 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五条家的人了。 毕竟是他的梦境,任何事情都能随他心意改变,不讲究逻辑,顺序,因果,这才是梦境最棘手的地方。 任性的小少爷突发奇想要去踏青赏花。 与雾织被其他仆从给予厚望,负责照顾这位喜怒不定的小少爷,顶着一众担忧的眼神与雾织淡定地提着食盒跟在年幼五条悟身后出门。 这一路尽是樱叶纷扬,落花满袖。 而走在前面的白发稚童仿若身处雪境,孤身远赴一场春日宴。 与雾织不禁停下脚步,他似有察觉,回首时扬起下颚回望,簇簇樱花落在纯白的发丝间,有种积雪消融的美感。 “就这里吧。” 樱花树下最适合赏花游玩。 浑身反骨的白发稚童瞥了她一眼,指向远处的湖边,淡淡道:“我要在那边。” “好。” 与雾织一口答应。 铺好桌布,从食盒中拿出一叠叠精致的甜点,繁花锦簇的和菓子、樱饼、羊羹、等等当然还有五条悟最喜欢的大福。 “这么多竟然全是甜食……”与雾织不由感叹。 年幼的五条悟扭头看向湖面,冷冷清清的模样,很难想象长大后竟然是那副性格,究竟是什么让他长大后变成那副模样? 即使万人簇拥,也冷冷淡淡。 而她避之不及却总被这家伙纠缠不休。 这就是五条悟吗。 与雾织打开一罐五颜六色的玻璃瓶,里面的堆满了一颗颗像小星星一样可爱的糖果,好奇地拿出一颗放进嘴里。 好甜。 年幼的五条悟立即回头,瞪着她:“大胆,竟敢当着主人面偷吃?” 与雾织眨了下眼睛,顺着慢悠悠飘零而落的花瓣道:“没有偷吃啊,我是正大光明的吃。” 说完又捻了一颗小星星递给他问,“这是什么?” 人小鬼大的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双手揣进袖子里没有接过,撇过头:“金平糖。” 说罢他扫视了桌布一圈,见与雾织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完全不搭理自己,白发稚童有些恼怒地开口:“喂,不准吃了。” 与雾织干净利落地放下甜点,四处看了看:“既然不想吃东西就来玩吧。” “会放纸鸢吗?” “……” “我会哦?以前那些贵族女眷们都很喜欢放纸鸢呢。” “……” 白发稚童依旧双手稳稳揣进袖子里,坐在草地上,表情冷淡地看向不远处放纸鸢的少女。 自己倒是玩起来了,一点都没有被困囚于梦境的自觉。 什么贵族女眷,而且风筝就是风筝,干什么用这种老古董的词。 只见透明的线在对方手中晃动落落几下,风筝顺着风高高扬起,与雾织的嘴角也被牵动起温柔的弧度。 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喂,给本少爷把风筝拿过来。” 见她玩得开心,五条悟愈发不爽了,冷不丁开口。 与雾织顿了下,指尖挽起耳边的发丝,朝他回眸看去,轻柔的语调拉长:“如果你把少爷这个称呼去掉,再加上一个请字,我就给你。”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五条家的下人。 能这么容易被这小鬼驱使? 五条悟听后唇角扯了下,冷笑一声:“是吗。” “那就给我把风筝请过来。” “……” 与雾织笑容逐渐消失:“……” 好家伙,五条悟不会说人话原来从小养成的。 第三十三章 见她仍旧纹丝不动, 被与雾织无视掉的年幼五条悟彻底怒了,他眸光暗了下,指尖微弹。 飘摇在空中的彩色纸鸢立即断了线。 “等等!” 与雾织反应极快, 立即伸手抓住上端即将飞走的线, 堪堪扯住断线的纸鸢。 紧接着又是几发破空的声音,这回直击纸鸢的骨架。 咔嚓——! 断了重心骨架的纸鸢立即向下坠落, 幼年的五条悟见状眼尾上勾,轻哼一声,似乎终于满意了。 这回终于没得玩了吧。 然后垂头丧气的回来,五条悟歪着脑袋,唇角弯弯, 这样满意地想着。 却没想到与雾织仅仅只是停下脚步, 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朝坠落的纸鸢奔去。 少女踉跄了几步后终于离纸鸢越来越近,她踮脚抓住了纸鸢飘摇的丝带, 却在靠近湖面时被一股强烈的引力牵扯住衣袖—— 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湖面倒去。 好整以暇的表情瞬间在脸上消失,白发稚童倏然站起来,怒骂一声:“你是笨蛋吗!” 再次落入水中的与雾织扑腾起一片晶莹的水花,却没有过度挣扎, 她抓着纸鸢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被水光模糊。 只能隐约看见那抹纯白的身影急匆匆赶来。 与雾织似乎想到了什么松开手,将纸鸢放回到湖面上,模糊成影像的水面霎时破碎,化作一点点流光指引她沉入湖底。 碧蓝的湖色将那抹红白相间的身影吞没。 年幼的五条悟半蹲下来, 伸出过度苍白的指尖接过飘到岸边的纸鸢, 绚丽色彩的纸面被他用力揉碎。 精致的脸庞低垂, 注视着湖面。 身后又传来下人的呼喊声,而他宛如结上白霜的羽睫,仍旧掩埋着瞳孔中的深冬。 梦境破碎,又即将恢复如初。 白发稚童缓缓伸手,将指尖没入冰凉的湖水中,似乎在湖水中发现了什么,随即毫不犹豫投身入水中。 *** *** 湖水冰凉刺骨,窒息感慢慢袭来。 与雾织奋力睁开眼睛,碧蓝的湖水扭曲着眼前的视线,手中还拽着半截纸鸢的丝带。 她骤然睁眼,画面逐渐清明。 “玩得很开心?” 耳边传来熟悉的调笑声,眨眼间与雾织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双臂紧紧收拢,高挑挺拔的身姿将她衬托得愈发娇小。 果然是这家伙搞的鬼。 只不过此刻五条悟的脸色和语调完全不搭。 “你是很擅长笑着生气吗?” 与雾织蹙眉,说着伸出手推了他几下。 这种把戏也太无聊了。 “不,是因为对雾织凶不起来喔。”五条悟嗓音虽然近乎于平稳,他凑近面前的少女,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雾织到底想做什么呢?老实告诉我的话,我一开心说不定就会和你一起做呢?” “讨厌术师吗?或者说,讨厌人类?” 与雾织思索了片刻,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发言了。 果然是外界发生了一些事才会急匆匆进入梦境找她吧。 说起来这点还要多亏上次夏油杰的忠告,让她做了一些后手准备。 现在漏瑚和真人它们应该已经进入高专了吧,并且按照她的方法布下了只有五条悟不可进入的结界。 也许情况还算不上危急,不过第一时间过来没头没脑询问的五条悟……似乎有些违和。 眼前这个最强咒术师的善恶指标也是相当的微妙。 与雾织垂目,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不仅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反而变得悠然自得。 她轻声开口:“这点我倒是想反问你,五条悟。” “你究竟想做什么?” 少女安静的待在他怀中,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的表情,却总会做出一些他始料不及的事情。 这副姿态还真是又乖又欠收拾啊。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想,即使此刻他们贴合的如此近,举止如此亲密,也无法忽视这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有些令人不爽。 再者,外面的情况算不上好吧? “啊,关于这点。” 五条悟徐徐展开一抹血腥意味十足的笑容,这个年纪如松竹一样的少年,松松垮垮的语气竟可以温柔到残忍的地步。 “说起来,无论是神明还是咒灵都是不合理的存在,这么说能懂吧?” “我呢对待小雾织已经很温柔了,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杀掉你噢。” ? 这是在挑衅身为神明的尊严? 恶劣的白发少年话锋一转,舌尖在上颚绕着圈,微微低哑的嗓音在耳廓打转:“不过如果小雾织告诉我的话,或许我会认真考虑一下?” 太狂妄自大了吧。 与雾织怒极反笑,藏匿与衣物下的肌肤苍白到近乎于病态,面容却如此昳丽动人,落在鬓边的发丝摇曳出一抹未曾见过的风情。 五条悟喉结微动,目光紧锁在她眼眸间。 与雾织兀自用指尖抵住他的衣襟,拉开两人距离,身高差的缘故不得不扬起漂亮的天鹅颈,展露一览无遗的颈部曲线。 看起来脆弱又美丽,又像被黑暗埋葬的花朵,透着一股濒死的美感。 似乎为了应景般,此刻有月色与雪色在侧,温度也逐渐偏冷。 他的目光专注又散漫,像散在眸间的落雪。 “五条家百年一现的六眼,从出生便被奉若神明,像这样轻轻松松踩在人类顶点的人……” 与雾织感受到那股携带风霜的凉意,轻轻拂过脚踝上的白色绳索,无形的力量在绳索的脉络上流转着。 “没有必要做这些对多余的事情吧。” “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人类和咒术师,如果真要说,我讨厌的是做尽幼稚之事的你,五条悟。” 高傲的咒术师被单方面厌恶了。 “幼稚?” 五条悟刻意拉长的语调仿佛在细细咀嚼着这词,他若有所思。 与雾织表情平静,唇边不再溢出惯有的笑意,反而略带嘲讽:“是啊,这些行为如果不找一个恰当的说法,就会非常非常幼稚甚至低下。” “我可以无视人类的规则,但是你呢?不按照制度与要求把我带回去或者处决,而是把我藏进这里的五条悟,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些事?” 五条悟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她,探究而巧妙地转化为另一种注视。 与雾织不为所动:“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思索,为了这无聊的吸引力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五条悟。” “哇哦,这就开始试探了吗?”五条悟歪了下脑袋,食指勾下小圆墨镜,露出灼灼目光。 像是某种隐秘的期待。 与雾织避开他的视线,袖口上金盏花随着褶皱摆动着。 “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大概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神明。” 五条悟定定看着她,露出微笑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环境变成了一件漆黑老旧的屋子,墙壁是由无数的书架组成,堆满了古籍与藏书。 这是五条家的藏书阁。 从古至今珍贵的、绝迹的、从未面世的古籍都存放在这里。 他花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一本本翻阅,一本本查找,有关于神明的典籍他统统都翻找出来了。 无法想象他会耐心到这个地步。 直到他在一本破旧手记里找到了极为相似的描述—— 美得不似人间的神明大人,以完成人间祈愿为职,却所到之处病祸四起,战乱不止,是为病祸神。 还蛮符合的。 当他漫不经心地翻开下一页。 详细的记载却寥寥无几,这本手记是来自平安时代平城京一处寺庙里的手札,五条悟随着信息逐步调查,得知这座寺庙早已经消亡了。 在仅存的信息里发现了这座寺庙里所供奉的是两面佛。 五条悟大概可以确定与雾织的身份,正如日本战国时期千万神明,可为什么这样一间小小的寺庙会有记载关于病祸神的事情? 思绪扯回现实,面前的与雾织完全不像来自千年前的神明。 毫无时光感,没有古朴陈旧的气息。 就像绽放在夜晚下白色昙花。 既想令人虔诚的亲吻与供奉,又不可抑止的暗自亵渎这份独属月光下的少女。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做好了。 从枝头将她摘下,然后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这样狂妄的想法开始根深蒂固,像种子在体内发芽,逐渐开出有毒的罂粟花又被他碾碎,周而复始。 所以硝子那时候才会说自己病了。 不是疯了,是病了。 所以无论怎样都有治愈的办法吧。 “你还没向我道歉吧?” “……?” 五条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他一只手叉腰,食指无意识地擦过腰间的伤疤,额头上的伤痕以及其它位置的都被反转术式治愈了。 唯独腰上的这道伤口他保留下来了,像在身体上铭记着什么一样。 “道歉?”与雾织眉头紧蹙,早就知道五条悟神经脱线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又是什么? “根本就不需要查就知道了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家伙,花钱雇凶去杀男朋友?” 五条悟说着反而气笑了,揉了下鼻子,轻轻哼着声。 “这笔钱不会还是我上次打给你的吧?” “……” 与雾织难得尴尬了一下,垂眸咳嗽了几声。 “还真是?”五条悟瞪圆了那双蓝瞳,表情带着隐隐的委屈与恼怒,咬着牙: “说吧,你准备怎么办吧。” “分手吧。” “???” 闲说胡扯了半天终于说到重要的地方,与雾织朝他毫无愧疚之意的弯起眼眉。 “分手吧,五条悟。” “你说什么?”五条悟刹那间晃了神,眯起眼眸,犹如伪装般的表情立即归于平静,停下不断把玩指尖的举动。 “这场幼稚又无聊的把戏你不会真的玩进去了吧,咒术师。” 与雾织弯起的眉眼没有丝毫惧意,对于此刻的五条悟与这场梦境不过是仅供玩乐消遣而已,最后昵称也不过是在提醒他。 立场之分,总有高下。 “嗤——” 清脆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伴着霜雪之气,落入耳间。 第三十四章 两人同时看去, 一袭白色蜻蜓浴衣的稚童伫立于上空,与五条悟有八分相似又稚嫩的脸庞,浮上不符合年龄的嘲讽之意。 落满雪色的羽睫微微低垂,透若琉璃的眼瞳洒满细碎的流光。 即使那其中堆满了嘲讽, 也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五条悟怔了下, 皱着眉抱起手臂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早就知道梦境之间是互通的, 却没想到能这么轻易的穿梭。 “这是我的梦境, 为什么我不能进来?” 年幼的五条悟扬眉反怼回去,视线移到与雾织身上, 还有她手中的丝带。 遵循着那股吸引力,他的出现也就代表着连梦境都被不可抑止的影响了。 个子不高,口气还不小。 “喂, 别给我玩这种文字游戏,赶紧给我回去。”高专五条悟显然没什么耐心了, 扯了下嘴角, 脸色差得出奇。 年幼的五条悟轻飘飘地落在与雾织侧边,脚边扬起细小的尘埃,再度朝他嗤笑,“你不会是觉得丢脸了吧,被甩了?” “甩、甩?” 这种词竟然会用在他身上? 五条悟脸色黑了下来, 额角隐隐冒出青筋, 指关节捏得咔嚓作响:“你这小鬼懂什么啊,快滚回去啊。” “不是吗?”年幼五条悟扬起小巧的下颚, 鄙夷地看向眼前的自己, “真是没出息, 我以后绝对不会变成你这种人。” “哈啊?你真好意思喔?臭小鬼。” 与雾织沉默了:“……” 这两个家伙完全就是在骂自己啊。 果然还是看不懂五条悟这家伙, 从小到大都这么……出人意料。 这么看着果然还是觉得很不正常, 人格分裂? 果然是有病吧。 “不好意思,你就是我。”高专五条悟上前两步,想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却被无限阻隔不能向前移动半分,无法靠近眼前这个早熟的白发稚童。 “别说废话了吧。” “你也知道这是废话吗!?” 两边的五条悟谁也靠近不了谁,像两只针锋相对的白色大猫猫炸毛对歭着,凝滞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与雾织选择性地安抚其中一只猫猫,伸出手揉了揉年幼五条悟的发丝,短发虽然看着刺刺的,实际上很柔软。 莫名很喜欢小孩子啊,好像对待小真人也是格外纵容。 年幼五条悟回身拂开与雾织的手,定定望着她,清澈的嗓音不再刻意压低,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端起冷淡又倨傲的架子,不得不说两边的五条悟都不太讨人喜欢,是怎么做到从小到大都能如此的,与雾织倒是不禁有些好奇。 “看来你已经知道怎么出去了,姑且问一句,喜欢这个家伙吗?” 带着蜻蜓印花的衣袖朝他指去,高专五条悟愣了下,直直闯入那片漆黑的眼瞳中。 与雾织回过神。 “不喜欢。”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那是多余的、无谓的感情,对于神明而言是不应该存在的。 年幼的五条悟翘起唇角,像极懵懂无知的稚童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扭头:“这样不是正好吗?” “我也是啊。” 话音刚落,五条悟的瞳孔骤然收缩,蓝宝石折射出的光线分外刺目。 矛盾出现了。 不可能会有喜欢这种情绪吧,即使由好奇逐渐深入转变为某种未知的感情,也会在那次星浆体事件所受的折辱之下被抹消殆尽。 不是立场的问题啊。 而是自己的问题。 不愿意承认这样的诡异又荒诞无稽的情感,偏偏又被这绮丽绚烂致命吸引,他漫不经心地藏与人后,直到慢慢扭曲。 不可能让高傲的咒术师屈服于这种感情之下的尊严,所以选择了迷惑自我。 没错,为了治愈身上的病症才选择将与雾织关进梦境。 从根本上来说,只要他能随心所欲的喜欢和讨厌就可以了,至于对方的态度、思绪、感情、逻辑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五条悟喜欢却又不喜欢与雾织,想将她收拢进掌心拥抱,想持续不断的肌肤接触,想让那双眼眸一直注视着自己—— 好奇却又全然不在意对方的想法。 用他独特的方式企图延续或者消灭这样的感情。 最终他缓缓垂下头,额前的白色发丝遮住看眼眸,发出低笑。 “所以是发现了吗?” “算是吧。”与雾织口吻平淡,她蹲下伸出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挑开脚踝上的白色绳索,在断裂的刹那流转在绳索上的力量消失了。 被她轻松地解下,安置在掌心。 真正的束缚是以关系为媒介,形成神界。 而这梦境不过是迷惑于眼前的手段罢了,令与雾织分外在意的是,关系的形成要追溯到那时候在甜品店的大冒险。 从那个时候起,五条悟就在谋划这些事情了么。 又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既不想困惑与爱色那么将另一方拉入漩涡,自己便能脱身而出。 很狡猾啊。 与雾织面无表情地捏碎了绳索上的黄色铃铛。 “这里就是结界的中心。” 年幼的白发稚童冷眼看着她身上的桎梏消失,伸出手将梦境的结界显形,只要与雾织打破结界就能出去。 这看似一切都在帮助与雾织的举动,也不过是五条悟的自救而已。 仿佛在对她说,打破吧。 将一切都破碎成渣。 从年幼五条悟的不加掩饰的嘲讽到激怒,五条悟在指引自己走向感情另一端中的偏激,明明都是他自己在自导自演吧。 为了摆脱……即将蔓延的病症。 分裂自己,刺激自己,将爱意化作更为极端的感情。 这是与雾织所见过最疯狂的咒术师。 “结束了吧,五条悟。” 与雾织解开了注连绳,轻而易举地唤出手里的窄刀破除结界,梦境中的所有皆化作浮云消散。 在这场并不漫长却又诡谲曼丽的对持中,终会走到某处尽头。 “没有哦。” 五条悟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紧接着出现与雾织身后,慢一拍的发丝划过雪色羽睫,凌厉的杀意从碎裂的宝石瞳孔中溢出。 那就杀了吧。 如果不能彻底拥有那么起码要在自己手中终结。 仅仅只是神明而已。 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设想过未来这种东西。 高专会怎么样,咒术界会怎么样,自己又会怎么样—— 已经无所谓了吧。 现在只想让对方彻底粉粹在他的掌心,解除根源。 此刻的脸色倒是有几分相似年幼时期的五条悟,又或者这才是最真实的五条悟。 眼眸淡薄并空目,他单手插兜立于天地间,姿态即像刚诞生的年轻神袛又高于其上,从里到外透着精致的冷漠。 与雾织避开不断袭来的进攻,冲出天际。 巨大的气流随着她破空而出,轰隆一声,爆炸随之响起将周围夷为平地。 此刻天色渐暗。 红白相间的身影明亮又夺目,根根散开的发丝在清辉中渡上银光,月下美人说得也不过如此。 与雾织环视着周围,果然是远离城市的空地,这里离高专似乎不远。 她回眸看向立于天地间的少年,无论何时都是令人不容忽视的存在,即使是混杂着恶意也如表面纯净万分,闪耀着冷色调的光辉。 那一眼便不断滋生着异样的情愫。 世界在摇动。 不,并没有,动摇的是她。 与雾织咽下余烬的尾音,呼唤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甚尔。” 身为神器的伏黑甚尔在断联数天后,终于听到了与雾织的呼唤,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瞬间出现在与雾织手中。 黑色的巨大镰刀挥荡在空地上,像没有重量似的在与雾织手中恣意挥动,比鬼魅更加阴森的影子随着枝叶层层叠叠。 伏黑甚尔甚至没回过神就已经交战了一个来回。 “哇哦,新武器?”五条悟手背掩住唇角咳嗽了两声,眸光紧锁她手中的镰刀,有股很讨厌的气息。 这样的武器,拿在她手中违和感太重了。 神明? 五条悟拿出揣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精致的下颚线微微抬起,薄唇溢出一丝不可抑止的调笑,“不太适合你噢,看起来很像反派呢。” “是吗?”与雾织并不在意,弯起眼眉:“这样称呼对立面的我,是因为正反的指针都仅存在个人的立场中吧。” “也许是吧,谁知道呢。”五条悟笑了起来,并且相当愉悦。 他能感受到有什么即将破茧而出,会长出翅膀吗? 不可能吧。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被迫武器化了,伏黑甚尔依旧能够和她交流。 沙哑又急促的嗓音在脑中响起,与雾织动作慢了下来,听着伏黑甚尔的询问不语。 伏黑甚尔皱眉,他能感应到五条悟此刻的力量已经不同往日了,倒不如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疯狂姿态。 而与雾织的气息直接消失了两天,再度出现时竟然是直接开战的情况。 “怎么又跟这小鬼打起来了啊,还有你到底……” “甚尔,把「天逆鉾」拿出来。” 伏黑甚尔在与雾织的神识中依旧是战斗姿态,当他拿出「天逆鉾」时,黑色的镰刀上被覆盖上了一层极浅的暗光。 这样也就拥有了同样的效果。 只要近身能解除五条悟的术式,那么她就赢了。 不过很难吧,这种武器近身一眼就能看出异样,两败俱伤……?不,那就牺牲掉人身好了。 与雾织抿紧唇,眸中决绝又固执。 “悟!” 熟悉的高喊加入战场,是夏油杰。 即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不代表夏油杰会舍弃一切,在他心中仍旧保留着‘例外’。 缝隙会扩大直到毁灭,而毁灭又代表着重塑,被折断根茎的花,又会在不同的地方盛开。 所以他来了。 而五条悟已经无暇顾及了。 当手印结成,那疯得彻底的目光得到了释放,指尖轻轻指向与雾织,倾泻而出的咒灵汇聚成巨大的暗流朝她突进! 这样强大的破坏力,此刻的伏黑甚尔也许无法完美抵御。 与雾织倏然腾空,完全没有躲开的意思,似乎因夏油杰的出现而改变了想法,将手中的黑色镰刀丢向夏油杰。 “你去牵扯夏油杰。” 被立即的转移目标的伏黑甚尔立即化作人形停滞在半空中愣住了,她想做什么? 不断被削弱的咒力如涌泉般侵袭上来,五条悟似乎洞悉到与雾织的用意,他露出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却是那么温柔绵长。 “同归于尽么,好啊。” 五条悟张开双手,以迎接拥抱的姿态原地等候。 危险又致命的温柔此刻敞开怀抱,在与雾织近身的刹那涌出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星光陨落在那片片碎裂的眸中。 天地瞬然变色。 卷起浓烈的尘烟,宛如世界末日。 他微微眯眼,真像电影里的轰轰烈烈又动人心魄的情节啊,爱与恨的开场落幕都那么……鲜活与精彩。 这才应该是属于他的人生,而不是被爱意与感情支配。 叮铃—— 是清脆的铃声。 是注连绳,明明被与雾织解开了……不对,还在她手中,身为神明并不需要前置条件开启吧,可她想做什么呢。 “神界。” 第三十五章 世界空无一物。 世界也白得刺目, 不是战斗的刀光,也不是太阳升起的耀光。 真正的神界。 也就是神明所掌控的领域。 这里充斥着各种白,圣洁的白色、伟岸的白色、虚伪的白色、冷漠的白色、还有清脆而悠远的铃声。 舒适又柔软的光将他包裹, 耳边不断传来窸窣声。 我希望—— 我希望—— 我希望—— 人们在不断祈祷的声音, 垂首跪拜,手掌合十, 念着虔诚的誓词。 累积的愿望与渴求化作, 形成神明们赖与生存的信仰。 足以唤醒内心最渴求的事物。 她想让我看见什么呢。 五条悟思索着, 在这里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宁静, 他背脊挺直仍由自己漂浮在空中。 失重感真让人舒适, 他半眯起眼眸,蓦地弯腰捂住唇角咳嗽不断。 高挑笔直的身躯像婴儿一样在空中蜷缩。 止不住地咳嗽,直到吐出一片异物。 像血肉又像花瓣揭露在指缝中。 他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 捏紧了手中的黑色花瓣研磨成碎屑, 从指缝中散落在纯白的空间中。 ——又出现了啊。 继心律不齐、夜不能寐、燥怒、与无法被满足的饥饿感后的又一症状, 吐花症。 所以。 为什么是黑百合? 花语是……诅咒吗? 五条悟第一反应是他被神明诅咒了?哇哦,真的假的? 那会是什么样子的诅咒? 意气十足的少年还有闲情逸致在脑中描绘着这场诅咒的模样,想拥抱些什么,又想毁灭些什么, 必然是相当扭曲的诅咒才能让他身患其中。 这场诅咒究竟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无所谓了吧。 五条悟骤然闭上眼睛,或许这些病症的来源, 都源自于这样一个诅咒。 解除的方式也很简单。 在脑海中又一次描摹出动人心魄的红白身影,顺滑的发丝随着衣襟的收拢脸颊,逐渐展露出昳丽又冷清的脸庞。 果然, 越是被遮掩的东西, 越是会迤逦出无限遐想。 霎时五条悟又咳嗽起来, 脆弱感竟然会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体现出来, 像病入膏肓的患者,药石无医。 “五条悟。” 终于出现了啊,指尖将花瓣捏得更碎。 五条悟弯了弯眉眼,“想知道我的愿望吗?” “我不会告诉你噢。” 即便你能治好,我也不会让你知晓这些。 少年时期的桀骜与傲慢无法忍受被剖析这一切。 与雾织沉默不语,对上那双眼含癫狂的蓝色结晶,眼底被抹去的是轻嗤与讥讽,被浓烈又扭曲的阴暗情愫占据。 无法言说。 “开启这个东西很消耗力量吧,为了探知我的内心还真是花了大功夫,不过多亏这样让我明白了神明的世界真的很无趣啊。” “明明有这么多种颜色,呈现出来的却只有一种白。” “神明都这么空洞吗。” “还觉得自己有存在的意义吗。” 与雾织微微抬手,听着对方连接的嘲讽,弯起没有丝毫温度的嘴角,聆听着涌入耳中的祈愿声,目光柔和。 “那又怎么样。” “如果因为质疑而产生动摇,又怎么能去拯救更多的人。” 她手中的白光愈演愈烈,那是带着不同以往的温度,正因为被如此质疑,才会更加坚定自己的存在。 “我已经听到你的愿望了。” 话音刚落,与雾织手中的光芒炸裂。 五条悟皱了下眉,感觉到此刻的咒力被不断削弱,时刻保持运转的术式也开始薄弱,果然是完美克制咒力的神之界。 这样的咒具,简直是咒灵与咒术师的天克。 在被完全削弱之前,还能释放出来吧。 他打着响指,运用最大力度术式。 光芒将瞳孔的颜色照射出极致的白,如同失去颜色融为一体。 既然如此。 ——那就实现吧。 我便给予你,我此生的信仰。 “一起坠落吗,神明。” *** 这一切是否能结束……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 两败俱伤。 不过是最平衡的结果。 当光芒散去,弥留在结界之外的伏黑甚尔与夏油杰第一时间停止战斗,齐齐看向头顶。 是五条悟。 他抱着一个人。 浑身透着雪一样冰冷气息的少年伫立在上空,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肤色与黑发交织,紧紧拥抱着怀里的少女,低垂的眸色看不清任何情绪。 肉眼可察觉的那双手在轻颤。 “悟!” 夏油杰瞳孔微缩,不可抑制地喊了一声。 听到动静的五条悟抬了下头,这才看清那双苍蓝的眼眸竟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雪白,执着不肯松手的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才是他的愿望。 极致的爱意与疯狂是一瞬的,长久的话就是死亡。 作为神明与雾织选择聆听了他的愿望,症状解除。 同样悬浮在天际的伏黑甚尔神色凝滞,锋锐的线条愈发凌厉,暮色将他的眼眸深深掩藏起来。 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 伏黑甚尔感受到了一股召唤,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五条悟和夏油杰,提着武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高专被咒灵挟持了,这话听起来似乎很可笑。 却又不无道理,天理循环。 所做的事情,总有一天会被尽数奉还。 咒灵是如此,咒术师是如此。 万物皆是如此。 五条悟和夏油杰不在,高专的学生面对四大咒灵相当吃力,加上与雾织给予的结界,几乎被咒灵所控制着。 真人坐在高专的楼顶,撑着下颚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脚丫。 “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又不让杀人,抢到手指之后还要待多久啊。” 花御站在真人身边远远看去,结界外一片漆黑,而整个高专充斥着一股死灵与硝烟的气息,被压制的咒术师有些逃了出去,有些仍旧坚守在高专。 它低下头。 坍塌的建筑,被毁坏的草木与道路。 还有冉冉升起的黑色烟雾。 咒灵与人类的怨结追溯到千百年前也不为过。 漏瑚与真人口中所描绘的未来,又不过是另一场循环。 发动战争,又不止于战争。 无休止的战争究竟能带来怎样的变化。 “别想太多啦。” 花御沉默地看向他。 真人唇角微扬,灰蓝的眸色滚着浓雾看向远方,露出回忆时的迷离感:“那片绚丽的荒野之上,是自由、也是名为咒灵的世界。” “我们身为咒灵,为了自己的立场而战,并没有什么问题。” 花御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所以人类也是。” “哈……” “哈哈哈哈哈——!!” 清脆自由的声音在楼顶无拘束地放声大笑,真人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拍了拍花御的肩膀笑道,“你变得跟雾织很像喔。” “啊。”花御发出单音词。 真人摊手:“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吧,任何战争都源自于立场与欲望,身为神明最能了解这一点。” 花御点点头:“所以她不会让漏瑚口中所描绘的世界成真。” “也就是她收集宿傩的手指,完全不是为了漏瑚口中咒灵的解放嘛。”年轻幼稚的灰蓝咒灵歪着脑袋,玩起了手指。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跟着她?”真人迎着风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相当熟练地自问自答,“大概因为任何东西都会向欲望臣服?” “你被臣服了吗,真人。” 花御的语调并没有任何起伏。 “谁知道呢,我们只需要遵从内心的意愿就够了吧,这才是自由。” 执着于任何事物,都会被反之枷锁。 他扭头笑嘻嘻道:“漏瑚听到可又要发火了。” 混乱中立。 这才是神明吧。 并没有多么了不起,即便拥有完美压制咒灵的神力,也不过是被人类所捧上神坛,却又不被咒术师承认。 无人记得,便会消失。 最大的赢家才是类人吧。 被神明赖以生存,被咒术师庇护。 “来了啊。” 真人眯起眼眸,脸上的缝合线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带着贪婪的眼神朝她看去。 出现在昏暗结界中的明亮之色。 本来在五条悟怀中阖上双目的与雾织出现在高专了。 她环视着曾经所留足的学校,眉间微微蹙起,谁让它们把学校弄成这样的? “看样子要被骂了,我还是把漏瑚叫回来吧。”真人吐了吐舌头,准备去天元的底下宫殿拉出背锅的同伴。 “站住。” 冷淡的嗓音无论什么时候都如此动人悦耳。 如清脆的叮铃声,拂去战场浓烈的硝烟与闷热。 毫不意外的抓到了真人,求生欲极强的真人立即转变自己的体型,变成那副懵懂稚童的模样,朝与雾织展开笑颜。 “雾织大人!” 不对。 小真人顿了下,仔细感受着此刻的与雾织。 不一样的气息。 比平时拥有更强大的吸引力。 像罂粟花一样昳丽浓稠的致命引诱。 他露出意料之外的惊喜神色,灰蓝底色的眼眶跳跃着不知名的火花,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地凑近:“发生什么事了?” 气息就像开了闸门的洪山,倾泻而出,围绕着万物。 与雾织用手掌抵住小真人的脸,将他缓缓挪开。 “漏瑚和里梅去哪了?” 掌心蓦地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与雾织迅速放开小真人,带着薄怒转而掐在他的后颈上。 懵懂无知的脸庞染上点点微醺的恶意,既满足又沉迷。 有点不妙啊。 不会失控吧这些咒灵。 与雾织也没想过神体对这些咒灵的影响力,毕竟起初对待漏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它们在薨星宫。”花御代为回答了。 平日里最稳重的声线有些轻颤,看样子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难道说和她获取的信仰有关? 就在刚刚,她阖眼的那刻。 身上的力量拔高到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峰值,那是来自最强咒术师的铭记。 比起同归于尽的坠落,尚且拥有理智的与雾织不会和五条悟一样疯,却也孤注一掷扔出了所有。 以牺牲人身为代价,完成五条悟的愿望。 达成他所期待的、精彩的、 ——戏剧性「落幕」。 第三十六章 “还少两根。” 与雾织抱着手臂, 盯着她特殊制作的封印盒里的十八根手指。 她若有所思:“高专不是有……” 话说到一半,寂静的神社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吞咽声,她停住语气抬眸, 看向面前一排咒灵。 “……” 真人从来对自己的欲望不加掩饰,花御擅长隐忍, 漏壶和陀艮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与雾织视线直直看向角落里的伏黑甚尔。 对方挑了下眉, 相当嚣张地回视而去, 一只手虚虚搭在精壮的腰肢上,白色裤带摇曳着。 朝她扬起不算友善地笑容,压低眼尾,带有引诱意味地舔了下拇指。 与雾织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继续道:“高专的手指少了两个,天元根本就是类似于朽木的存在完全不用在意, 也就是说在我们来之前就被人带走了。” 能这么大摇大摆从学校恭敬的天元大人手中拿走东西, 估计很快就能破案了。 漏壶显得略微激动,苍老又嘶哑的声音拔高:“只差最后两根了!只要找到宿傩的容器,就能解放咒灵所存在的世界……” “那是不可能的。” 与雾织淡淡开口, 她合上匣子, 封印也随着越来越多的手指开始变弱。 宿傩的灵魂在见她的那刻就被唤醒了,只不过一直被与雾织封印起来, 如果真找到容器苏醒,那些封印在宿傩面前等同于无。 虽然这股恶意与力量十分诱人, 却是有毒的致命陷阱。 “你说什么!?” 漏瑚瞪大了独眼,颇为激动地质问与雾织:“远古时期的鬼神,被称为诅咒之王的宿傩只要唤醒他——!?” “仅仅只是被后世称为而已。”与雾织垂下眼眸打断它, 怎么会不明白漏瑚心中的期待, 但那是注定不可能的。 “正确来说, 他不是咒灵也不是鬼神。” “他是人。” 说到最后与雾织声音逐渐低下,真人和花御同时一愣,即使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而她口中的答案确实匪夷所思。 “你在开什么玩笑!?” 与雾织叹了口气,摆正脸色冷冷道:“即使他是你们口中的诅咒之王,那也是高高在上的鬼神,我能保证及一定。” “他绝对不会站在咒灵一方。” 她或许并不足够了解宿傩,但那样绝对自我的家伙,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眼中尽是蝼蚁与草木。 宿傩是不在意立场与平衡的存在。 漏瑚半响不能言语,愣愣站在原地,看上去倒有几分孤寡老人的模样。 “没有宿傩,你便什么都做不了吗。” 与雾织眸色与夜幕融为一体,冷冷清清,盛满月色的清辉。 “咒灵所追求的自由与平等,仅仅只是建立在追逐力量的援手之上吗。” 刹那间,风涌进了神社。 枝叶婆娑作响,停住在窗边的伏黑甚尔指尖摩挲着下颚。 漏瑚足足愣了半响,它蠕动着嘴角,下一刻爆发出响彻夜空的怒喊:“放屁!我们咒灵会是那种依赖其他人达成目的的存在吗!?” “我们比人类更真实,更加渴求解放!” “我们拥有更长久的寿命与信念去追寻目标,怎么可能会束缚与力量之上!?” “哪怕百年之后放声大笑的不是我!” “我也会让荒野时代重新降临!” 漏瑚气喘吁吁地说完双手背后,转过身去看也不看宿傩的手指,头顶的火山还在冒着火星,与雾织却没有斥责它,反而抿唇笑了起来。 “不错耶,漏瑚,有点刮目相看了哦。” 真人笑嘻嘻地缠上漏瑚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头顶,“即使是同伴,也应该换成‘我们’吧?” 花御无声地点头。 “哼,你这家伙除了吃喝玩乐完全没有一点觉悟的样子!”漏瑚冷哼,却没有拍开真人,仍旧背过身去闷气。 “别这么说嘛,追求目标的同时我们都很自由啊。”真人愉悦的眯起眼眸,不过它还是非常期待宿傩临世,那必然是他最喜欢的混沌世界。 “哇哦,这是在大声密谋?”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线条流畅壮硕的身躯在月光下如雕塑般,嘴角的伤疤给原本俊朗坚毅的脸庞增添了一份独有的魅力。 “反正大家都不是人,也无所谓吧。”真人弯起唇角,诡谲莫测的眼底涌动着灰蓝之色,转头缠上与雾织。 “好喜欢这样的雾织啊……” 他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眼神开始散涣地靠在她的脚边,像吸入过量的猫薄荷,光在同处一室就令人受不了了。 “咳。” 花御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扭头看向窗外。 陀艮也蹭着她的衣角。 与雾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咒灵这种生物,竟然是完完全全的欲望忠实者。 倒是让化身猫薄荷的与雾织有几分难以下咽的感觉,幸好伏黑甚尔顿了下,走到与雾织身边大手把她从咒灵堆里扯出来。 “工作结束了吧,走,吃东西去。” 二话不说拉着与雾织走出神社,与雾织也顺势脱离出来,时不时观察伏黑甚尔的情况,按理说,神器不会产生过量的影响吧?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嗓音低哑又散漫:“你在担心什么啊大小姐,这种程度而已,我早就习惯了。” “什么叫早就习惯了,你也有病了是么?”与雾织皱眉,听到这种类似的词就想到某个刚刚摆脱的白毛疯猫。 “啊,可能吧。”他漫不经心地向前走。 还没严重到吐花那种。 天生敏锐的伏黑甚尔那时候察觉到了五条悟手心的花瓣碎片。 三更半夜有什么吃的。 两人在树林里面晃荡了许久,结果还是跑到东京街头了。 一神明一死灵,站在东京人来人往的夜市街头。 与雾织:“……” 根本没人能看见她们。 宛如两个透明人站在这里,看上去像傻子。 “身为神器的主人,我必须告诉你死灵是不用进食的,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与雾织蹙眉,不由想到上次的经历,脸色隐隐发黑。 “不知道,就是很饿啊。”伏黑甚尔双手枕着脑袋,漫步在街头。 步调散漫,在人潮中自由穿梭。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散落在肩头,他舒服地眯起眼。 “平时倒不觉得,死了之后发觉街头的这些灯还真是好看。” 伏黑甚尔慢悠悠的语调,夹杂几分漫不经心的感叹,让此刻的黑发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与雾织怔了一下,无意识脱口而出:“后悔了吗,想继续活下去吗?” “我记得我有答应过你一件事。” 伏黑甚尔脚步顿了下,回头注视着她。 少女一袭红白绣纹和服在这人声鼎沸的街头显得违和感极重,却又像被强行抹上烟火色,变得动人无比。 模糊了周围的视线,让她的身影更加醒目深刻。 他喉结微动,又懒散的移开视线。 “暂时还没有。” 伏黑甚尔相当熟练地走进拐角处一间居酒屋,里面灯光昏暗,自动自发地从老板身后的酒架上拿下一瓶最贵的酒。 然后坐到角落里翘起二郎腿,给与雾织表演了一个徒手开瓶盖,灌了两口。 与雾织哽咽了下:“我觉得……” “要给钱吗?”伏黑甚尔满不在乎,长长的黑色羽睫落下小块阴影,似乎记起了什么,撇嘴:“喂,我的钱包还在丑宝里面,该还给我了吧。” “就算给你你也没钱付账。”与雾织坐到他对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伏黑甚尔眸色沉了下来,放下酒瓶正色:“什么意思?” “你的钱被我花光了。”与雾织依旧淡定,甚至拿起他的酒瓶观察起来。 这里的人基本全都喝的醉醺醺,老板忙着招呼醉鬼,完全没人在意角落里腾空的酒瓶。 伏黑甚尔脸色黑了下来,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栽在这里。 “兑现诺言,我花了二十亿把你的孩子从禅院家买回来了。” “……”伏黑甚尔扯了下嘴角,指尖点了点桌子,忍住怒气纠正她:“注意,是花了我的。” 当初让伏黑甚尔做与雾织的神器,交易条件就是由她安置伏黑惠。 “你的儿子花你的钱怎么了。” 与雾织瞥着他,不仅理直气壮,还觉得伏黑甚尔事多。 别的事情她尚且能沉稳思考,但是在钱这方面几乎一点认知都没有。 伏黑甚尔扯着带伤疤的嘴角,深知禅院家吃人的本性,忿忿道:“花二十亿也太过分吧?就算是五条家那个小鬼去也不敢开这么高的价吧?!” 原来是临死前打算托付给五条悟吗? 与雾织蹙眉:“对于御三家来说继承了祖传术式的孩子本身就是无价之宝,这点算不上什么吧。” 伏黑甚尔冷笑一声,“可是那些蠢货还不知道,倒是便宜了你。” “就算禅院家知道了,也必然会像五条悟一样衣食住行竭力善待,也没什么必要安置了。”与雾织说着垂下眼眸,浅尝了一口。 “你真这样觉得?” “……” 与雾织莫名想到了那个通体纯白的稚童,恰好是雪顶上不可碰触的白色雪莲,那双结冰了蓝色眼瞳似乎可以冻结一切,完全感受不到温度与感情。 即使被万人簇拥,也仍孤身一人。 “总之,我已经安置好了,你可以去看看。” “不必了。”伏黑甚尔夺过与雾织手中的酒瓶,猛灌了几口,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痛失钱财的心情,哑着嗓子嗤笑。 “有什么好看的,变成鬼魂不负责任的父亲委托了贫穷的神明,结果花了自己的钱把他买回来然后偷偷去看他?” 说罢他又嗤笑一声,仰着头准备继续灌:“我会干这么温情的事?” 真辣,这酒。 与雾织冷眼看着,然后蓦然站起来一把扯下手里的酒瓶丢了出去,伸出手掌强行让伏黑甚尔变回神器的模样握在手里。 “会。” “然后给我把贫穷去掉。” 第三十七章 “喂——” “喂!” 深夜, 街头。 远离了闹市区的道路格外寂静。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路灯闪着微弱的光,此时一身红白和服的黑发少女走在路上,提着一把两米高的巨型镰刀。 被拉长的影子在漆黑的地面上移动, 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鲨人狂。 伏黑甚尔还在叫嚣个不停,与雾织听也不听的提着他朝某个方向走去,没道理连个神器都治不了。 步伐坚定有力, 明明可以用更快捷的方式却非要一步步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大小姐,你才喝了一口就发酒疯了?” 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 他哪知道与雾织莫名其妙在发什么疯, 难不成真的是刚刚喝了那一口酒的缘故? “没大没小,怎么跟主人说话的?”与雾织皱眉, 白皙的脸颊微微浮上绯色, 却一脸严肃, 吐词清晰。 伏黑甚尔:“……” 他瞥了一眼与雾织拿刀的架势,哽了半响才出声:“你现在去见那小鬼怕不是早就睡了。” “喂我说真的, 你这副模样就算是成年人也要吓哭啊。” 与雾织这才停下脚步,皱眉。 满脸写着不高兴。 “我很丑?” “……”这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吧。 伏黑甚尔反而摸着下巴,认真打量起与雾织,若有所思地开口:“倒也不是,就是不太像神明。” “那你们人类口中的神明是什么样子的?” 与雾织眼眸闪动了几下, 此刻瞳仁像盛着水光似的明亮轻柔,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问错人了, 大小姐。”伏黑甚尔懒洋洋地回应,“像我们这种人, 不会有闲功夫去设想神明的样子。” 即使在禅院家时, 那段灰色记忆里也不曾设想过会有神明之类的家伙来拯救他。 见与雾织没搭理他, 伏黑甚尔埋头思索了一会儿,自从认识与雾织以来他就一直在观察对方。 冷淡、自持。 宛如高枝上的明月。 不知道有多少人怀揣着恶意想伸手摘下来呢? 想到了五条家那个小鬼。 最后一幕看上去像极了电影里夸张又华丽的收尾。 以实现人类愿望为职责的神明,真的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喂……” 他克制自己去问些什么,生怕得到不可能的答案。 “到了。” 伏黑甚尔话还没开始就被与雾织冷声打断了,他这才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公寓,很高也很新,比他之前住的地方还好。 毕竟他也不是很在意衣食住行的人,只不过还是有些不太平衡。 他一扯嘴角:“你拿我的钱让那小鬼住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不能把你那个破神社修一下?” 屋顶都还是我修的呢。 该死的,为什么神明这么穷? 与雾织沉默了几秒,提着黑色巨镰大步走进到电梯前,恰好跟着眼前这个路人走进去。 右上角的监控画面蓦地卡顿了一下,而路人完全没有看见身后的与雾织,低头看着手机,随着不断上升的数字,伏黑甚尔注意到她并没有按下层数。 紧接着电梯似乎出现了什么故障,发出一声巨响。 宛如地震般抖动了两下,灯光忽明忽暗不断闪烁,狭隘的电梯高悬在半空。 “怎、怎么回事啊!?” 路人的视线立即从手机上移开,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惊慌失措地拍打电梯门高喊:“故障了吗?!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哈,坏了吧。”伏黑甚尔哂笑。 她仰头看了看,电梯的顶部冒出了一只血色的眼睛。 真是麻烦,如果要祓除的话就要显出真身,这样的话同样会吓到人吧。 与雾织几乎没怎么思考挥动着手中巨镰,干脆砍掉了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 火光溅起,摄像头翻滚到路人的脚下,他低头踩了上去后知后觉地回头,只见忽明忽暗的电梯里凭空出现一道黑色人影。 提着巨大的黑色镰刀,幽幽地站在里面。 路人立即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吓得不断拍打电梯门哭喊求救:“救命!!有鬼啊啊啊啊啊!!!” 伏黑甚尔掏了下耳朵:“你看吧。” “又不是人,走什么电梯啊。” “御影说要遵循人类世界的……”与雾织顿了下,不再理会这个发了疯求救的路人,将镰刀挥向电梯顶部立即把上封门硬生生扯开一道裂口! “在哪?” 她轻盈地跳到电梯顶部上,漆黑的四周突然涌出许多眼睛,忽然缠上与雾织的电线被干净利落的割断。 没了支撑力的电梯开始急速下坠,不断摩擦出星火。 与雾织向下看了一眼,那个路人已经昏过去了,她手中凝结着白光缓和下坠的冲击力,只见伏黑甚尔突然从手中脱离。 与雾织刚想叫回伏黑甚尔,想了想又算了,反正他也跑不了。 先把人救出来吧。 电梯落地后与雾织拽起路人的衣领,踹开紧闭的电梯门将他了丢出去,自己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着楼层数字又回到了一层,不免有些郁闷。 伏黑甚尔那家伙不会真乘机跑了吧? 还在思索间,漆黑的电梯甬道里响起一声嘶吼,大量的尘雾卷入走廊和门口,守在外面的保安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冲进来被这一幕震撼到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与雾织扭头看着保安,对方正拿起对讲机说着什么,她趁着烟雾浓重再度走进去,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只见身材精瘦壮硕的黑发男人蹲在电梯顶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线条流畅的肌肉下藏着无与伦比的性感与爆发力。 他一手拽住电线,以相当潇洒帅气的姿势落在与雾织面前。 那双黑眸如鹰般锐利又带着几分玩味,然后下一刻单手抱起与雾织,干脆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臂上离开了电梯内部。 他悄然靠近了几分,鼻尖呼吸着她发丝间的味道。 电梯里面的咒灵已经被杀掉了。 擅自行动。 与雾织皱眉,任由伏黑甚尔抱着离开大厦。 “怎么愁眉苦脸的?我都帮你解决了不应该感谢我吗?” 伏黑甚尔吊儿郎当的语调在耳畔响起,臂弯又缩紧了些,此刻待在他怀里的少女异常乖巧啊。 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他漫不经心想着。 “回来。”与雾织没什么表情,伏黑甚尔瞳孔收缩了一下,重新变成镰刀乖乖躺着与雾织掌心。 “难得积极了一回,是因为你儿子住这里的缘故吗?”与雾织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直接掉头继续回大厦。 她也没这么容易被糊弄吧。 “反正你也不可能放着不管,比起被你磨磨唧唧地使唤,我自己出去解决还方便一点吧?”被过河拆桥的伏黑甚尔冷笑一声,“这种没报酬的事情我以前从来都不会做。” 桄榔——! 与雾织将手里的黑色镰刀顶部丢在地上,然后拖着走。 “喂很痛啊!” 伏黑甚尔怒喊一声,烦躁地揉着脑袋,只听着镰刀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干脆让我变成人出来啊!再说电梯都坏了你还怎么——” “我现在已经不是人身了,不需要电梯。” “那你一开始走什么电梯?!” “那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变成这样,所以我要负责祓除。” “……什么?” 神体极容易和那些东西产生共鸣,大约是属性的缘故,与雾织天生拥有着无差别的吸引力,走到哪灾祸也就跟到哪。 无视伏黑甚尔吵闹的声音,与雾织一路穿梭到所在楼层的门口,大约是听进去了那句小孩子早睡的话,她没有敲门,而是像幽灵一样直接穿了进去。 伏黑甚尔:“……” 喂,还是敲门比较好吧。 今晚的月色非常明亮。 漆黑的起居室即使拉上了的窗帘也会被清辉照亮。 给床铺上熟睡的男孩盖上一层温柔的月色,也许是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羽睫不安分地颤动了几下,冰冰凉凉的气息涌了进来。 小小的身躯下意识朝被子里缩了缩,有点冷。 他明明记得关了窗户和门。 刺猬头的黑发小男孩又翻了个身,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怪异,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的一角,朦胧的视线瞥见床头的黑影。 “呜啊!!” 伫立在床头的黑影提着一把巨型镰刀,这种比恐怖片还惊悚的画面让小男孩吓得手脚并用连忙后退,脑袋和后背撞到墙壁上。 他瞳孔不断地震着,冷汗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幸好月色明亮,视线清晰的那刻看清了黑影的模样。 是她! 伏黑惠胸口不断起伏,仍旧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关系觉得浑身冰凉,至今发梢还在颤抖。 “真胆小。” 来自老父亲的评价。 “你、你你……”伏黑惠还在大口呼吸着,结结巴巴地出声,对于小孩子而言这绝对是一生的噩梦。 但伏黑惠的表现还是比同龄的孩子要镇定许多。 伏黑甚尔倒是兴致缺缺,竟然没被吓哭。 也许是伏黑惠天赋异禀的关系,经常能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表现得还算淡定。 与雾织似乎真的格外喜爱小孩子,她点点头,露出亲切温和的笑容,如果无视掉她手中的黑色镰刀或许伏黑惠真的会松一口气。 “最近还好吗?” 伏黑惠盯着她手里的武器下意识抱紧了被子,强装镇定的脸颊看起来十分可爱,他僵硬地点点头,当然记得这个少女。 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蓦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告诉他自己被她用二十亿买下了,说是他父亲的遗愿,然后乱七八糟丢给他一大堆卡和钱包,也没告诉他密码就走了。 她是谁? 她怎么进来的? 她到底想做什么? 小小的脑袋还是止不住的混乱。 但早熟的伏黑惠已经会思考许多事情了,警觉性也相当高,虽然直觉认为眼前这个少女应该不会伤害他。 可明显,正常人是不可能无视墙壁门窗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只见与雾织缓缓展开愈发温柔笑颜,仿佛拥有魔力似的让伏黑惠放下了戒备之心,只见她蹲下与自己平视。 好漂亮的眼睛。 像卷入了星辰与月亮,明亮又柔软。 然后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将这把黑色巨镰递到伏黑惠面前,锋利的刀刃散发出阵阵寒气,似乎带着一丝酒味。 伏黑惠忍不住想这么纤细的手到底怎么拿动如此巨型带杀伤力的武器的? 还有她喝酒了? 伏黑惠小巧地鼻尖动了动。 只见她歪了下脑袋,片缕发丝滑落到衣襟边,看起来完完全全弱不禁风的小大姐弯起唇角,朝他轻声开口: “我把你父亲带来了,你们可以叙叙旧,聊点什么。” 伏黑惠视线僵硬地移到镰刀上:“……” “…………” “…………???” 第三十八章 伏黑惠头脑被风暴袭卷了一会儿, 勉强扯回思绪,干涩地开口:“父、父亲?在哪里?” 他不是死了吗? 青稚的声音带着些许微颤,尚未发育完全的嗓音很清澈,这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表现。 与雾织愈发觉得五条悟那种绝对纯属意外。 她又把充满酒味的镰刀朝他递了递, “就在这里。” 伏黑惠:“……” 果然是喝醉了吧, 不, 看这表情似乎又很严肃,于是黑发小男孩沉默了一秒,试探性地问:“这是他的遗物?” 与雾织有些疑惑:“……啊?” 伏黑甚尔立即怒喊:“臭小子你爹我还没死啊!” “闭嘴,你这样会把小孩子吓到。”与雾织皱眉, 收回镰刀提着它晃了晃, 在月色下划出几道残影。 毛骨悚然的画面,伏黑惠冷汗又冒了出来。 她…… 在对着镰刀说话? 刚刚还叫着要变成人出来的伏黑甚尔现在倒是不喊了,与雾织极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黑发小男孩:“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他好像听说过不能惹怒喝醉酒的人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小小年纪的伏黑惠沉思了许久,摇摇头:“没有。” 老实说,他对于这个抛弃她们的父亲没有任何记忆。 父亲这个词, 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 某方面来说,这也所是伏黑甚尔期待的效果, 只要不姓禅院怎么都好,如果不是与雾织, 伏黑甚尔甚至不会来见他。 “……” 与雾织垂眼盯着他, 果然伏黑甚尔这家伙根本就不适合养孩子。 “对了,就是那次你出现后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家伙也来找我……”伏黑惠蓦地想到什么, 下意识离那把刀远了一些, 小声开口。 “他说他叫五条悟, 跟我问过你的事情。” 与雾织愣住了,五条悟来找过来伏黑惠?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然后?他说了什么吗?” 伏黑惠仔细想了想,那个白发戴着墨镜的少年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是嫌弃到不能再嫌弃的表情。 他有些闷闷地回答:“他问我是不是许了什么愿,为什么我会从禅院家出来。” 以五条悟的调查手段,连她都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样的信息就更加简单了,那时候应该是在调查伏黑甚尔和她的关系吧。 多疑的家伙。 伏黑惠见与雾织脸色渐渐冷淡下来,小孩子的紧张感突显出来,下意识急忙开口:“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说完黑发小男孩抿了下唇:“他还问我要不要跟着他……” 以他和津美纪的年纪,确实需要一个年长的人看护。 “没关系。” 与雾织摇摇头,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模样,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很贴心地说:“你们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需要监护人,跟着他……” 语气顿住。 ……还不如跟着夏油杰。 想了想与雾织还是把这话咽下去了,毕竟夏油杰如今的地位可不是堂堂正正的咒术师,还不知道那两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她抿了下唇,自持的语调带着些微轻颤,宛如划过枝叶的露珠,落在窗沿上。 “你自己决定就好,虽然他个性很恶劣,但……不是坏人。” 伏黑甚尔这时候倒跑出来不满地嚷嚷了:“喂喂这是我儿子,让他跟着那小鬼当咒术师吗?你还真不怕他回头大义灭亲啊?” 与雾织很冷酷的选择脑内回复:“反正你已经死了。” 伏黑惠思索着她的话,反常的并没有挥开头顶上的手,除了酒味还味道了一丝冷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温柔又轻柔的抚摸,唤起他困倦的睡意又隐隐想抓住她的衣角。 ……为什么会这样啊。 视线好像变模糊了,黑发小男孩无意识蹭着与雾织的掌心,脸颊开始升温。 彻底放下戒备心理的伏黑惠发出低低的呼吸声,抓紧被子的小手松了又抓,似乎在克制些什么。 再早熟也只是个小孩子。 明亮的月色将他此时的表情照了出来,与伏黑甚尔有□□分相似的面孔,与雾织察觉不对劲,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有些发烫,着凉了么? 这么想着,与雾织将微弱的白色光芒渡给伏黑惠,却见他发出宛如小奶猫的哼唧声,没什么力气地朝她身上倒去。 怎么了!? 与雾织一惊,接住他。 “喂,你快离他远一点!”伏黑甚尔这才意识到与雾织的体质,声音比刚刚急促了几分。 与雾织也想到了,立即将他平躺好后,退了几步。 “算了,我们走吧。”与雾织意识到御影和夜斗所说的严重性,看样子又多了一件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啧,本来就不应该过来。”伏黑甚尔扯着嘴角,眼眸暗了下来,盯着伏黑惠看了半响。 “……走之前你没什么想对他说的?” 伏黑甚尔沉默了半响,直到与雾织准备转身时他才吐了口气,恢复成原先漫不经心的调子,“让他长大了给我好好赚钱,把欠我的那二十亿给我按利息还了。” “…………” 与雾织轻手轻脚地弯下腰,给他掖好被子,迟疑了半响才在黑发小男孩的耳边缓缓开口:“你父亲希望你平安长大,然后赚钱还给他。” 今夜的月色出奇温柔,伴随着清甜的晚风吹进房间。 伏黑惠懵懵懂懂的小脑袋埋进枕头里,极力扯出一个混乱的问题。 ……怎么还? ……烧给他吗? *** *** “喂,你现在去哪?” 尽管与雾织现在看起来各方面都很正常,但伏黑甚尔还是觉得她像个喝醉酒的家伙,也许会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情。 “去找土地神,没有人身不行。”与雾织表情郁郁,立即朝御影的神社飞去。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伏黑甚尔从她手中出来,抱着手臂,歪着脖子,连表情都不似之前那样随意。 “所以当时那家伙那么想杀了你,为什么把人身丢给他啊?”伏黑甚尔突然开口,沙沙的嗓音变得冷又坚硬。 与雾织顿了片刻,身影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眼眸看向远处城市的灯火。 “很难理解吗?” “啊,反正我是很难理解,明明都打算用我的特质去回击五条悟了,结果是丢开我自己扑上去了?” 伏黑甚尔撇嘴,语气带着连自己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这股怒意,很明显她在对五条家的那个小鬼心软。 明明那小鬼是抱着杀意去拥抱她,最后一刻却独自上前。 真是不爽。 “甚尔,我是神明,我和人类、咒灵不一样。”与雾织的声音随着身影愈发变淡,在夜空中有着不可思议的空灵感。 伏黑甚尔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随即恢复平整。 “也许和神明的诞生有关,以愿望中诞生的神明,会遵循着完成他人愿望的本能。” “我们可以聆听任何人的愿望,除了获取必要的信仰,也希望能被记住。” 被遗忘的神明,就会从这世上消失。 也只有被人记住,天生无感的神明才会感觉到一丝……存在的意义。 与雾织回头笑看着伏黑甚尔,唇边带着极浅无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五条悟所患的病症里全是被人类称之为爱意的病,我不可能无所动容,我也不会只对他一人动容。” “所以你可以理解为。” “神爱世人。” 夜风静静。 路边树影婆娑,街影摇晃。 似乎过了许久,伏黑甚尔的沉默不语被她特意的气息一点点融化,不再纠结于神明的意义,那是他所无法理解的,即使解释得再明白—— 他不是神明,与雾织也不是人类。 得不到共鸣,也无法感同身受。 但他向来豁达,常年在赌场与刀尖上游走让黑发男人早已不在意输赢与结果,从与雾织手中挣脱出来后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歪着脑袋看她。 “最后的手指不找了?” 与雾织想了想,就算找齐了手指她也暂时没有解决宿傩的办法,只是为了不让这种咒物祸害现世而已。 现在的自己反而成了一个麻烦的存在。 “暂时先搁置吧,就算想找也没这么容易,拿走手指的人一定知道我在找它。”与雾织垂下眼眸,少了两根,应该很容易找到。 “对了,你回神社告诉它们先不要轻取妄动,让里梅留在神社。” 伏黑甚尔不爽地嘁了一声,抱起手臂:“又想支开我啊?” “甚尔。” 与雾织突然很严肃地叫住他的名字。 嘴角带着伤疤的黑发男人挑了下眉,抱着手臂紧随其后的模样,似乎想听听与雾织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你在成为神器之前是人类,即使现在你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而是那些家伙们是咒灵,是天生恶意的产物。” 而且他也天生拥有克制咒力的能力。 这点来说,伏黑甚尔更加靠谱一点。 里梅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经常不见踪影,毕竟他曾经是宿傩的侍奉者,一定也在计划着关于宿傩的事情。 “噢——” 伏黑甚尔刻意拉长语调,锋锐的眼尾似含着意味不明的愉悦,语调也上扬了几分:“是很信任我的意思?有报酬吗?” “有。” “嗯?”伏黑甚尔扬眉,他只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等我回来再说。” 对于与雾织的空口白条伏黑甚尔表示极度不信任,他刚想开口转头听到与雾织语气相当严肃地嘱咐: “对了,如果遇到一个蓝色头发穿运动服带三角围巾的家伙,离他远一点。” “……啊?” *** *** 抵达御影神社已经是差不多快天亮了。 也许是人身用的太久,竟然感到了一丝疲倦,与雾织眨了下酸涩的眼睛,轻盈地落在屋檐前,红白相间的衣袂随风扬起。 “……” 神社里面漆黑黑的,一片寂静。 绚丽多姿的樱花也败落在泥地里,萧条破败的气息。 不免想到以往那些遇见消逝的神明,加之前的所见所闻,与雾织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脚步颇为紧张地走进去。 不可能。 这是土地神的神社。 就算没有香火也不会…… 与雾织面色凝重地用力拉开最里面的木门,喘着气看向室内,虽然没有灯火地上却铺着整整齐齐的被子,微微隆起。 ……在、在睡觉? 松了一口气的与雾织缓缓走进去,幸好没出事…… 不过怎么有股妖异的气息? 她蹙着眉伸手掀开被褥,一缕银色的发丝被顺势挑起,在与雾织疑惑的目光下逐渐露出那张俊美又略显妖冶的困倦面容。 毛茸茸的耳朵在头顶颤了两下,原本熟睡的狐妖立即睁开眼睛,瞧见坐在身侧的少女时瞳孔立即竖起,手忙脚乱抱起被子怒喊。 “唔啊啊啊!!?” “——你在干什么啊!!?” 第三十九章 与雾织:“……” 第一次露出近乎呆滞的表情。 巴卫抱着被子退离了几米远才眯起眼睛看清了对方, 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没等他出声就被与雾织抢声开口: “你头发怎么变短了?害我都没认出来。” 银发狐妖怒极反笑:“你这该死的家伙,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卧室来在说什么呢?” 自知理亏的与雾织噎了下, 她端坐在被褥前打量着四周掩饰尴尬, 轻咳一声:“刚来的时候觉得气息不太对劲, 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这里是神社,能出什么事?”巴卫冷哼一声,忽地扬起颇为艳丽的眼尾朝她看去, 目光充满探究。 小巧挺立的鼻尖嗅了嗅,果然嗅到了与雾织身上不同以往的气息。 他耳朵动了动, 身后蓬松的白色尾巴也不可抑止的摇晃起来,一边嗅着一边手脚并用地一步步爬向与雾织。 “你……没用人身?” 他凑近了与雾织东闻闻西嗅嗅, 这幅模样倒是莫名想到了夏油杰, 耳朵一抖一抖的模样看着人十分手痒。 “因为一些原因, 御影去哪了?”与雾织按捺下某种想rua的冲动,指尖抵在巴卫额头上推开他,结果被反银发狐妖一把抓住。 与雾织:“?” 巴卫抓住她的指尖嗅了半天,然后猝不及防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 与雾织倏然站起来, 下意识抬手将他掀翻在地, 发出巨大的声音惊扰了神社里的其他神使。 “唔啊!” 巴卫翻了个跟头撞在门槛上痛呼一声,似乎恢复了神智的瞳孔立即变圆,朝她怒气冲冲地喊:“你干什么啊?!想打架吗!?” 与雾织擦拭着指尖, 冷下脸:“作为现世不多见的妖怪, 你想死是不是?御影去哪了?” 既然神使还在, 就说明御影还活着, 那么神社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我怎么知道啊!”巴卫扯了下嘴角, 干脆盘腿坐到地板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 没好气地说:“那家伙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留下一堆烂摊子我收拾!” “……” 与雾织表情凝滞了一会儿,离家出走? 温柔和蔼的土地神御影竟然会做这种事情? “倒是你,找他做什么?”巴卫揉着揉着又躺回去,单手撑着额角,一副倦懒地姿态。 “既然御影不在就算了。”与雾织表情有些闷闷,可是除了御影在现世她和其他神明也不熟,难道真要去找祸津神? 得了吧,他自己都没有人身。 要不要去问一下别的地区土地神? “看你这样子……”巴卫掀起眼皮打量着与雾织,作为神明来说,与雾织的特性倒是愈发强了,连他都会被吸引。 “是因为人身吧?” 与雾织迟疑片刻后点点头。 “原来真的是想找他解决人身的问题,真可惜,他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巴卫打了个哈欠,似乎想到什么额角隐隐冒出青筋,“如果让我找到他,绝对不饶他!!” “你去找其他神明帮忙吧,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有神明能帮你。” “神明大人竟然把下界的人身给玩丢了,哈,你应该是第一个吧?” 毫无疑问被狐妖嘲笑了。 与雾织没什么表情,与其听着这只白发狐妖说垃圾话还不如去其他地方想想办法。 “喂,等等。” 大概是察觉出与雾织准备离去,巴卫忽然叫住她,坐直起来。 “嘁真是没耐心,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哦?”银发狐妖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折扇摇摆。 与雾织并不想跟妖怪废话,她拢起袖口,站起来走到巴卫面前。 “你有什么要求?” 冷香透过衣襟传递到他鼻尖,他立即捂住口鼻退后几步,脸颊莫名浮上红晕,不断掩饰般咳嗽着:“不要靠过来!” “……”与雾织脸色更冷了。 竟然还被妖怪嫌弃了。 她忍着怒气听巴卫接下来的话。 银发狐妖脸颊上的红晕消退不去,他用手背遮掩住唇角,退到安全距离喘了几口气,别开眼神:“在御影回来之前你来暂代土地神的位置。” “……” 与雾织不太想答应。 “为什么?” 巴卫揉着鼻子嘟囔起来:“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御影不在这里没有了神息,虽然过的倒是自由快活……” 虽然不明白御影为什么突然出走,但巴卫还是希望在他回来前能够将神社打理好,没有神息很容易被污秽之物沾染。 而且其他神使也都是依附神明的力量,御影不在它们就会变弱,这样一来可就很危险,如果遇上咒术师就更加麻烦。 虽然这些事情与雾织也明白。 但不知道御影什么时候回来,兼职土地神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忙,因为土地神不仅要聆听人类的祈愿,同时也会聆听神明的祈愿。 “关在职责的问题,你倒是不用担心,毕竟平时御影那家伙就已经够闲了。” 这倒是。 每次拜访御影不是在喝茶赏花就是在睡觉。 巴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问:“怎么样?” 大约是不忍见到御影神社这样败落,与雾织叹了口气,抿了抿唇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无法一直留在神社里,留下神息有什么事情直接唤我就行了。” “留下神息就够了,谁要留你一直在这里,切。”巴卫不爽地撇过脑袋,咬牙切齿:“等我抓到御影绝对要好好修理一顿!!” 神息,顾名思义就是神明的气息。 相当于某种自然结界,主要用于抵御邪祟入侵,净化神社。 一般只要神明常驻就会自然产生神息,像与雾织这种临时来访的神明,留下神息需要留下常年佩戴的东西。 与雾织身上并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想了想将发尾卷在小指上,然后剪下一卷。 将物件放在神社里就会产生与雾织的神息了,正当她准备将发物安置好时巴卫忽然开口:“交给我吧,然后我再想想放哪里。” 与雾织蹙眉:“这是发物,很重要。” 神体一般来说是不可侵害的,剪下发物对神明来说牺牲已经很大了,虽然只是一小卷发物。 “我知道啦啊,总要先下结界吧,你在御影神社根本下不了自己的结界,到头来还不是要我来。” 巴卫不耐烦地说完拿过与雾织的发丝收入浴衣的袖口内,他微微回头:“对了,关于人身的事情……” “我要去查一下,我记得御影之前处理过类似的神明祈愿,你先留在这里我去翻翻看。” 与雾织点点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御影的神使还是挺靠谱的。 不像自家神社里的那几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 昏黄的光线将视线模糊,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想着想着,困倦感袭来。 她轻轻阖上眼眸,呼吸平缓。 *** *** 平安时代。 “大、大人……”少女颤颤巍巍地替她盖上白色的衣帽,声音中带着不可抑止的哭腔。 破旧的草屋内烛火摇晃,窗外的夜幕再次降临。 与雾织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发丝如瀑布披散在肩头,笑着摇头:“没关系,你还是快走吧。” 少女的愿望不过是逃脱献祭的命运。 然而在这样的时代,总会有下一位少女出现,于是在与雾织的建议下让少女换了一个愿望,让她代替自己去献祭。 “真的能行吗?”枫器有些质疑地出声,“最近南边的鬼怪声势相当浩大,屠杀了不少城池和村落,不少除妖师和阴阳师都有去无回。” “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不想杀人,就只能斩妖除魔了。”与雾织也是很淡定地与枫器脑内对话,端坐在屋子里任由少女摆弄自己的模样。 枫器怒道:“如果是大妖怎么办!?” “打不过就跑,还能怎么办。”与雾织闭上眼睛,倒是有些纳闷。 我也没这么弱吧。 虽说是无名神,但总归也是神明。 随着夜幕加深,而村子外的灯火也愈发通明,已经有不少村民围在屋子外准备接人,少女替与雾织梳着头,不知不觉哭出声,低声抽泣着。 枫器见状也闭了嘴。 真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愿也是她许的,明明马上就要重获自由了,一边替与雾织精心打扮着一边却一副极度不舍的模样。 到底枫器也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不过身为神器与雾织还是能感应到枫器的心情,她仍旧只是闭上眼眸,没有动静。 时辰已到,木门被立即打开。 或许是怕人跑了,几名壮硕的青年直接推门进来,一路护送着盖着白帽的与雾织走出来,上轿。 耳边是村民的高喊声与夹杂其中亲人的哭喊声,只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说,这架势像不像结亲?” 与雾织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枫器很给面子的冷笑两声作为回应。 说是轿子其实也很简陋,四面挂着白纱与铃铛,最前面的人捧着供果食物,看起来倒有几分祭祀的架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河边,水中倒映出白纱飘摇的身影,与雾织余光瞥见湖水中的颜色竟然是暗暗的红黑。 也许是埋了太多尸骨,浑浊不清,散发恶臭。 与雾织却愈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些人会死。 “停下!”与雾织高声喊了一句,却无人回应,仍旧一意孤行送她上路。 枫器冷冷开口:“这些人忙着送你去死,就别指望他们会中途放弃了。” 与雾织抿了下唇,愈发靠近湖畔那股浓烈的恶意就愈发令人颤抖,不对劲。 不对劲。 令人窒息、战栗、扼喉的感觉袭遍全身。 倏然间。 与雾织感受到一股凉风从脖间划过,刹那血花四溅,白纱帐被染上了猩红的颜色,那些人顿时伫立不动。 “……” 因为脑袋消失了。 所有人的头颅就在刚刚被削掉了。 轿子还没倒是因为杀得太快,所有人反而还处于一种肌肉僵直的状态,这一行无头尸体呆呆站在湖畔,红纱飞扬。 与雾织缓缓扯下白帽,在一片血色中隐约看见了那位出手极为暴虐残忍的家伙。 那个在湖中心,堆满骸骨之上的王位。 与雾织轻轻捏着袖口歪了下脑袋,伸手撩开轻薄的纱帐,抬眸便是那双微微流转的赤血双瞳,对方恰好支起下颚扫来。 漫不经心地、睥睨天下地。 第四十章 与雾织骤然从梦中醒来。 早已见怪不怪的她挪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她顿了一下,这是谁盖的? 也许是御影的其他神使吧。 与雾织揉着脑袋,总觉得有股郁结在心中, 她坐起来靠在门框,外面是一片景色萧条的庭院。 又梦到了这些事…… 她望着枯叶从枝头辗转飘零, 如果当时没有聆听那少女的祈愿……她吐了口气, 也于事无补, 与其在梦中切身回忆不如她来仔细回想回想。 那时候是她第一次见到宿傩。 薄藤色的发丝, 两面四手血瞳, 与人类极为相似的面部与身体充斥着诡异的黑色纹路。 枫器几乎是脱口而出宿傩的大名,那是有名的鬼神,杀神杀鬼更是杀人无数, 无论是阴阳师还是咒术师的集体讨伐从未成功过。 军队更加是成千上万的去送人头。 动动手指, 无数性命便藏送在他手里,却唯独没有动轿中的与雾织。 也许是看惯了女人惊慌失措的呼喊与求饶, 与雾织反差的淡定引起了暴虐的鬼神一丁点的注意力。 大概持续了两秒, 又倍感无聊的他收回了视线, 动了下指尖。 她安静的待在纱帐中,霎时极为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 顷刻间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将轿子斩成了碎块。 然而与雾织没有死。 她手握枫器跳到了空中,垂眸看向那位鬼神大人,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光景,只有满地残肢断骸所堆积的尸骨与血水。 残忍又真实,却没有丝毫杀意。 或许对于眼前这位鬼神大人来说,这种行为不配称之为杀戮, 如同碾碎蚂蚁般狂妄无畏的姿态。 同样没有反应的时间, 她已经被扼住咽喉坠入地面。 尖锐的骸骨似乎压进了背脊, 疼痛使她蹙紧眉头,失策了,根本不是普通的妖怪,而是被称为鬼神的两面宿傩。 那是染红了半边土地的家伙,平京城现在的繁荣笙歌不过只是因为灾祸还未来到而已。 锐利的暗色指甲划过肌肤,指腹粗粝又沉重地捏住她的脸颊,传来低哑且还算愉悦的笑声。 “自愿献身的神明?” 手中的枫器怒不可歇地从冲出来,化为利刃刺向扼住她咽喉的男子——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 “喂。” 及时的呼喊让与雾织的思绪停留在那刻,她睁眼回头看去,银发的狐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了?”巴卫皱眉,他嗅到了与雾织身上极度不稳定的气息。 脸色竟然这样苍白。 神明不会还做噩梦吧? “没事。”与雾织摇摇头,撑着膝盖站起来却有些身形不稳,被巴卫下意识扶住肩膀。 好小只。 香气钻入鼻尖,他晃了下神。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讨厌神界的家伙和人类,起初见到与雾织也是,她脸上的笑容就像刻意营造出来的一样。 举手投足都带着轻慢与疏离感。 高高在上,虚伪做作。 可现在的与雾织似乎那时候不太一样了,巴卫微微低头这才琢磨起来,那股轻慢与疏离感逐渐从她身上散去,好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面对逐渐减少的神明,原本应该畅快嗤笑的巴卫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落寞与悲伤,或许她跟那些神明不太一样。 但好像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巴卫触电般立即松开手退后几步,抱起手臂如往常一般嘲讽她:“你不会马上就不行了吧?身为神明竟然会这么弱?” 与雾织迟缓地看过去,墨色的眼瞳中像被泯灭的灯火,缭绕着墨色的浓雾。 “……” 没有得到回应的巴卫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他转过身嗓音僵硬地:“出来吧,我找到了一些资料。” 与雾织晃了晃脑袋,清醒了几分才缓缓跟上巴卫的步伐。 御影神社其实并不大,大多都是空房间。 只是年代久远的关系,很多墙壁和门窗的颜色都脱落了,木质的地板也有点松动,踩出沉重的声响。 巴卫揣着袖子走在前面,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 而与雾织则心不在焉。 直到两人来到一间书房,四面通风,古朴雅致。 银发狐妖有模有样地盘腿坐起来,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副眼镜戴上,给那张俊美妖冶的脸上增添一份书卷气质。 他眼角微挑,流转着得意之色。 似乎在询问她眼光怎么样。 与雾织:“……” 当狐狸的都这么麻烦吗。 他拿起其中几卷资料,清了清嗓子说:“御影之前所接收的委托虽然也有一些关于人身的,但大部分都是更换信息或者修补。” 人身其实就是人类的身躯,不管神明的力量有多强大,身躯本质上来说还是会损耗的。 说完巴卫斜睨了她一眼:“像你这种人身直接没了的,完全没见过。” “就算死了好歹也有尸体吧?” 与雾织埋头想了想,人身在五条悟手上,不把她肢解了都算不错了,鬼知道他会拿着干什么。 而且她返回去取走人身会让五条悟发现踪迹,这种无休止的麻烦好不容易落幕,她是绝对不会再跟五条悟扯上关系了。 “没有,死无全尸。”与雾织淡淡道。 巴卫扯了下嘴角,说得倒是轻巧,好歹也是自己的人身稍微上点心吧!? 见与雾织似乎不太在意的模样,他翻了个白眼挽起袖子拿出另一份资料,然后撑着额头一行行扫过去,懒散道:“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你知道荒神吗?” 陌生的名词从他嘴里念出,带着几分古老的意味。 与雾织愣了下,好熟悉的名字。 其实并非所有神明都记入神典受高天原的管辖,除了无名神之外还有一些远古时期的神明,强大而不受拘束。 荒神就是其中一位神明。 全名荒霸吐。 “说到底人身不过高天原对你们这些神明力量的压制和管制而已,像荒神这种不受高天原管辖的神明,当然有别的方法。” 巴卫懒懒地掀起眼皮,薄唇弯起:“就看你愿不愿意用了呢,神明大人。” 语气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引诱,还是说狐妖都是这个语调? 白狐狸和黑狐狸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吗,明明那么可爱,却那么阴险。 与雾织头疼地移开目光,嘴上问道:“什么方法?” 牵动问题本身的银发狐妖耸了下肩,随手丢开资料,打了个哈欠:“我记得御影特意调查过这件事,还是因为之前那次异常暴动才知道荒神目前所居的横滨,你找到它问问不就行了?” 以强大破坏力著称的荒霸吐神曾经在横滨引起过一场动乱。 也是因为这件事,横滨的土地神暂时无主,才让距离最近的御影过去调查。 “我又不认识他,而且这类神明对高天原的神明并不友善吧。”与雾织捡起他丢掉的资料看了起来,虽然看起来古旧不过这确实是一份现代资料。 遣词用句夹杂着陌生而严谨的气息,是国外的资料? “这还不简单。”巴卫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眼镜,歪着脑袋:“神明也会有愿望啊,神明之间的交易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神明之间的交易皆是以愿望为单位。 “像横滨那种异能者遍地的城市,那边的土地神早就不在了,也没什么神明定居。” 与雾织沉默下来。 咒术师就算了,异能者又是什么? “啊,异能者就是天生或后天觉醒特殊能力的人类,当成咒术师也无所谓,不过异能者可没有咒术师爱多管闲事,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 巴卫说着,百无聊赖地扯着与雾织的衣袖把玩。 “问题不是这个吧,这和人身有什么关系。”与雾织忍了忍,抽回自己的袖子,盯着资料上大片残缺土地的照片,从图像上看破坏力确实很惊人。 “嘁,我知道啊,这是御影调查的资料。” 昏暗的灯光让与雾织不禁疲倦,有些怀疑找巴卫这件事到底靠不靠谱,她垂目盯着御影龙飞凤舞的字迹与照片。 橘色发丝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普普通通的运动帽衫,体格娇小,眼神锐利,相貌意外的精致与秀气。 这就是……荒霸吐? 根本就是未成年的少年,周身泛着红光,应该是御影特殊记录的手法。 一目十行下来与雾织才了解到照片上的少年严格来说并不算人类,而是异能生命体。 早期研究人员发现荒神踪迹时制造了一个类似载体的存在,用于抑制或者说控制荒神,但对外一直宣称晃神是能量超高异常生命体,是研究成果。 因为一次意外,荒霸吐的力量被强行抽取时导致解除封印,反而彻底解放了荒神。 而用于控制荒神的异能生命体也被荒神感染,产生了自己的人格,也就是照片上的橘发少年。 真是荒唐的故事。 与雾织勉强理解为,荒神的人身也就是所谓的载体,是一个叫做异能生命体的东西。 将神力的输出转化为异能,跟之前与雾织将神力转化为咒力是同样的。 那么问题就得到解决了,只要与雾织学会了异能力,就可以制造一个异能生命体来抑制和承载不断溢出的神力。 “我懂了。” 自以为通透的与雾织抬头,将手里的资料拍到桌上。 昏昏欲睡的巴卫立即睁眼:“?!” “你说什么?” 与雾织倏然站起来,把毫无准备的银发狐妖吓了一跳,把玩在手中的眼镜也掉到了地上。 “我马上就去横滨。” “等、等下!” 巴卫惊愕的表情还未掩去,急匆匆地伸手想去拽住与雾织,却扑了个空被桌角绊倒,疼的龇牙咧嘴,尾巴直拍地板。 口袋里的物件也掉了出来。 巴卫身形顿了下,然后立即弯起腰身捡起来,轻柔地置放在掌心,散发出熠熠光辉的发丝。 第四十一章 那是一片立于灰烬与硝烟的战场。 高楼间的枪火声不断, 火红的光照亮了半边夜空,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战火不断激进,只听见几道清脆的咔嚓声。 巨大的缝隙从高楼顶部蔓延向下, 犹如地震般天摇地动,吓得高楼之中的防卫人员枪都端不稳。 红色光芒在楼顶闪耀着,将那抹纤细娇小的黑影逐渐展露出来, 刹那间万丈高楼像豆腐渣一样倾倒。 那道身影如闪电般连残影都无法捕获,带着不可直视的凌厉气势与破坏力, 直入敌营捣毁对方占据的地基。 大批黑衣人迅速撤离现场, 训练有素地回到目标地点待命。 像战争电影里最壮丽的镜头,冉冉升起的硝烟与折断的树木, 还有目之所及尽是损毁的高楼与机械残骸。 风声作响, 月光被乌云掩埋。 阴影下的身影愈发清晰。 他一只手摁住帽檐,反重力的黑色披风在夜空飞扬, 立于残骸之上的男子落脚的地方却完好无损。 橘色卷曲的发丝簇拥着他的脸庞, 精致秀气的五官却在此刻锐利无比, 他活动着肩颈的筋骨,漂亮的眼尾扬起,轻扫四周。 “结束了吧。” 低沉又慵懒的声线如同被拨动的弦乐, 扣入人心。 “是!中原干部!没有漏网之鱼!” 铿锵有力的回答, 黑衣人整齐划一的行礼,以及由他所制造出的战场残骸, 各处彰显着眼前这位干部不凡的地位与能力。 与雾织漂浮在空中眨了下眼睛,本来是坐在树干上静静观察的她就在刚刚被波及到了,树枝断裂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又陌生的力量。 不属于普通人的力量体。 这就是……异能力? 确实和咒力有些不一样, 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异能者和咒术师完全是两种独立的领域, 互不干涉与交涉。 “中原干部,东西已经采集完毕了。” “那就收工回去吧,报告我明天交上去。”橘发青年眉间微蹙,表情却没有丝毫松懈的迹象,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在。 他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遣散了下属。 应该不会错。 确实有东西存在。 中原中也扭动着手腕,独自一人走到树林边的高速公路上,他警惕而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什么也没有。 没有杀意与恶意,就像是……单纯好奇的视线。 被监视了?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很不自在。 “喂!给我出来!”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烦地低呵一声,将戴着黑色指套的手松垮地搭在腰间。 身躯小巧而纤细,却和伏黑甚尔一样有种掩藏在肌肉下的力量感。 尽管眼前这个橘发少年似乎没什么肌肉的样子,但是他踩垮一栋大楼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与雾织若有所思地来到中原中也身后,却见他也立即转身,明明看不见她却能敏锐的感应到方位,很强的感知力啊。 这也是异能者的天赋? 说实话她不太知道怎么跟眼前这个人见面,看起来似乎比五条悟小一点,应该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年纪小,个子也小。 里面却货真价实住着一位比她高无数神位的荒神大人。 她来横滨也不过两三天,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横滨的土地神神社,里面虽然完好破旧,但听说横滨的土地神空缺很久了。 因为这样一个异能者横行的都市里,并不需要神明。 她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进入土地神的神社,里面积压了一大堆许多年前的祈愿单,大部分已经变成灰色了,说明祈愿者已经死去了。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荒神大人留下的祈愿单,并且依旧熠熠生辉。 “啧,不出来的话我就走了啊。” 橘发少年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他迈动步伐走到公路边的机车,取下头盔戴上。 与雾织没有出声显形,静静看着他扬长而去。 ……骑车也需要用异能吗? 真是伤脑筋,再多观察观察吧。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去高天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踟蹰过,面对这个荒神宿体竟然会有种紧张感。 中原中也则垂下眼眸,一边骑车一边思索着这件奇怪的事情。 不可能是漏网之鱼,每次任务的收尾处理他一直是最严谨的。 而且没有任何恶意,那股视线就像是单纯的看着他而已。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觉得奇怪却又想不出头绪。 既然没有恶意,中原中也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他下车再次环视四周,他住的公寓不管是严密性还是安全性都是全横滨最好的,住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在横滨有不小影响力的大人物。 似乎消失了? 也对,他的车速没人能比得上。 而中原中也正好住在公寓顶层,有处景观极好的露台和泳池,俯瞰整个横滨夜城。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漱冲凉。 公寓内的装修也是相当大气奢华,特别是整整一面墙的储酒柜视觉效果非常华丽,水晶吊灯折射出绚丽的流光。 围着浴巾的少年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还在滴水的橘色发丝落在白皙的肩头,少年被朦胧的雾气包围看起来柔软无比。 他百无聊赖擦着发丝,坐到宽大的沙发上微微陷进去,随意点开一档电视节目看了起来。 “欢迎欣赏我们的每周日的探秘真实灵异事件!” 中原中也也懒得换台,丢开遥控器继续擦拭着发丝,毕竟他不是为了看节目才打开电视的,只是想让屋子里不那么寂静。 房子太大了也不太好啊。 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想着,却不由自主的被主持人夸张的语气吸引了注意力。 “来——!让我们采访一下这位亲眼目睹女鬼的嘉宾!!太恐怖了吧竟然会被女鬼缠上?!” 毫无疑问这是一档深夜灵异节目,这种东西他向来都嗤之以鼻,鬼魂幽浮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最多就是咒灵吧? 说起来这还是他最近才知道的东西,组织里也有不少自称咒术师的人加入,据说普通人是看不见的,特殊人群才能看见并且祓除。 不过见到的普通人应该都死了,怎么可能还会上节目采访? 中原中也想到森首领专门为新加入的同事而成立的部门,似乎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没出过任务。 而且非常独来独往,这种下属才是最不好管教的。 “就、就是那天晚上……我跟朋友约去一栋废弃大楼探险,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哇哦!真的好吓人!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跟在你们背后呢?” “没错!当时我就是这样想的!然后我马上跑了出去!” “要穿过树林才能到外面的公路,可是刚跑到树林里我就马上感受到有人一直在看着我!” “真的吗?深夜的树林里面会有人吗?” “我也不知道啊!可是那股视线就一直盯着我,太可怕了,我就一直跑终于跑到了公路上。” “得救了吗?” “没有!那股视线竟然一直跟到了公路上,明明有路灯我却什么人也看不到!” 主持人拿着话筒唏嘘:“看样子是真的被鬼魂缠上了啊。” “……?” 中原中也擦拭头发的手骤然顿住,目光锁定到电视屏幕上。 “所幸的是有辆路过的卡车顺带了我一程,回家后我以为我得救了准备跟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接下来一幕差点吓得我心脏都停止了啊!” “哇啊!发生什么事了?!” “我回头竟然看见了一个白色女人的身影站在阳台上!” 中原中也下意识扭头朝宽大的露台看去,空无一物。 主持人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仿佛为了勾起观众的好奇不断抛出疑问:“竟然真的出现了吗!?” “后来我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妈妈晾在阳台的连身裙!” 主持人很配合地松了口气:“什么嘛,太夸张了,心理作用啊。” 什么烂节目。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拿起遥控器,似乎准备关掉这档垃圾节目,刻意营造恐怖气氛的背景音让空旷的屋子弥漫出一股恐怖的寂静。 他真的是为什么会点开这种节目啊。 第二天一早还要向森首领汇报任务,还是早点熄灯睡觉吧。 “结果在我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当天晚上就停电了!” “那股渗人的视线就这样注视了我一晚上,至今回想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 咔嚓。 在电视节目被关掉的那刻,头顶的灯光也霎时暗了下来。 整个屋子不止寂静还一片漆黑。 停电了。 中原中也:“…………” *** *** “中也君。” “中也君?” “啊?” 晃神的橘发少年立即抬头,会议室的昏黄灯光将少年眼眶下的黑眼圈照得愈发浓重,神情有些恍惚。 “看样子中也君最近休息不太好,是有什么事情吗?” 坐在上首的首领大人面对下属的走神也相当和颜悦色,甚至还颇为关心:“中也君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和红叶君商量哦。” “啊拉,说不定是因为最近任务繁重才会这样哦,是不是也应该给孩子们一些休息时间呢?” 一侧红叶大姐掩唇笑了几声,红色的眼尾微微上扬,衣着端庄而华丽。 “欸?是这样吗?” 首领大人森鸥外撑着额角,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弯起眼眉道:“最近的工作量确实有些大,太宰君也已经出差回来了,这件事情过后等不如组织一次团建吧?” “不、不是这样的……”中原中也声音有些气虚,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烦闷地扯了扯脖间的黑色项圈。 “嗯?” 红叶大姐和森鸥外同时投来疑问的目光。 森鸥外一向不喜欢下属有任何隐瞒的事情,即便是私事但如果会影响工作的话那么也必须汇报。 “那个……” 中原中也揉了下橘发,万分庆幸此刻那条死青花鱼不在,于是有些迟疑地开口:“BOSS、大姐,你们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红叶大姐:“……?” 森鸥外:“……嗯?” 第四十二章 从会议上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笑声。 守在门口的下属面面相觑满头问号, 之前那件相当重要的合作成功时BOSS都没这样笑过,难道会有更好的事情? “啪!” 会议室的大门被中原中也重重地推开,只见他黑着脸走出去, 周身的低气压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什么叫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中原中也黑着脸回到办公室, 将帽子和外套随意地搭在衣帽架上, 长吁一口气,自从那天停电后他就总觉得那股视线一直在他周围。 真的会是幽灵? 中原中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痛快, 想到森首领一脸忍笑的提议:“中也可以去新部门看看哦,毕竟他们实在太闲了呢。” 中原中也撑着额头思考了许久,还是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直线朝前段时间成立都新部门走去。 就当帮BOSS考察一下新部门的能力好了。 特殊行动部。 也就是前段时间森首领所招揽的术师人员,热衷于招揽人才的森鸥外并不在意对方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只要能为组织效力都会纳入麾下。 中原中也虽说不太了解咒术界的事情,不过认真看过收集的资料。 据说正统咒术师大部分都是世袭制,而且能加入mafia组织的也应该不会是什么好家伙。 新部门的成立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办公室也在相对角落的位置,毕竟这种特殊人员的可用性还处于待开发的状态。 朱红色的办公门散发出不一样的黑色气息。 中原中也抱臂伫立在门口, 这个位置刚好是阳光无法照射进来的死角,阴影将门的影子无限拉长, 营造出了一种分外诡异的气息。 有些相似…… 却不太一样, 至少那股视线没有这样的恶意。 中原中也皱眉,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大部分下属都不会靠近这里的原因了,也知道了这些家伙绝对不是正统的咒术师。 大约……是一些亡命之徒的诅咒师才会加入组织吧。 靠近门口时感受到了一股视线,中原中也凝神, 周身的红色薄光亮起, 隐约看见门边伫立着一具细长的黑影, 但是轮廓很模糊。 竟然把咒灵放在门口看岗? 普通人谁敢来啊。 这些东西对于中原中也来说这并不陌生, 因为异能力的关系所以无法产生咒力,却可以通过异于常人的体质和异能力勉强看见咒灵。 所以他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幽灵缠上了。 他刚抬手还未敲门就只听见一声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请进。”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门边的咒灵,也就干脆推门进去了。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中年男人,中原中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四周,黑色的气息果然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这些家伙是三兄弟,被森首领招揽后一直无所事事留在组织。 其原因是暂时没有需要他们出手的地方,也就没事帮大楼里除除咒灵这种了。 “真是稀客……干部大人过来有何贵干?” 其中气质较为出众的中年男子倒了一杯茶,嗓音也是沙哑难听,似乎是嗓子受过伤。 “咳。” 中原中也清了下嗓子,有些不自然地开口:“确实是有一些事情……” 学聪明的中原中也经过他多加掩饰地描述,顺利让他们认为这种咒灵作祟,较为年老的男人老大沉吟片刻,语气恭敬:“干部大人应该能看见那些东西吧?” 中原中也回想起来,“门口的黑影能看见,但是无法看清全貌。” “那就奇怪了……” 男人摸着下巴上的小胡须,隐秘地打量着中原中也。 “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几人提议道,反正他们确实很闲,而且机会难得啊。 “那就麻烦了。” 中原中也点点头,还是不能适应这些家伙的气息,那股腐朽的味道与隐含不明意味的视线真是糟透了。 而且这些人的生活也十分随意。 久不见阳的办公室充满了低迷潮湿的味道,保温瓶保温杯基本人手一个,泡着枸杞和一些不认识的药材,墙上挂着怪异的编织物和棋牌,甚至还有人把棉被带了进去。 午、午睡吗……? 中原中也移开视线,果然年纪大的人都会特别注重养生。 约定好时间后他才松了口气走出来,路过门口时他又看了一眼门口的咒灵,虽然解释说这种是最低等无害的咒灵,只有守门和监视作用。 不过这股天然的恶意还是让中原中也有点不适。 相对而言,那股视线一点恶意的没有,中原中也其实不觉得那是咒灵,但如果不找出原因还会继续影响工作与生活。 烦闷的中原中也回到训练大厅,准备活动下筋骨。 “哟!” 一声突如其来的不正经腔调在背后响起,本来就疑神疑鬼的中原中也此刻被吓了一跳,反手就是一拳挥过去! “呜哇!” 身后的男子惊呼一声灵敏地退后两步,披在身后的外套扬起又落下,他拍拍胸脯惊魂未定地朝中原中也大喊:“喂你这个蛞蝓想干什么啦!?” “太、太宰?” 中原中也看清之后愣了下,随即怒喊:“不准这么喊我!谁叫你突然出现啊!你是背后灵吗!?” “才不是呢,我明明跟中也打招呼了哦!”太宰治煞有其事地揉着胸脯,缠着绷带的眼睛靠近他,露出的单只鸢色眼眸眼神堆满了意味深长。 “还是说中也做了什么心虚事才会被吓到呢?” “什么啊!?” 簇拥着脸庞的卷曲橘发一顿,中原中也精致的眉目顿时染上薄红,大力挥开太宰治的脸:“那算什么打招呼啊!正常人都会这样吧!?” “啊咧啊咧啊咧,我就不会啊,如果发现身后是一位长相如此英俊帅气的男子,怎么想都不会被吓到吧?吧?” 中原中也额头上冒出一个个小井字,拧动着手腕,强忍怒气道:“马上给我滚。” 太宰治诡异地笑了一声,背过身去摊手:“嘁,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果然蛞蝓真的不是单细胞生物吗?” “可恶宰了你啊!??” *** *** 傍晚。 “辛苦了。”中原中也低头看着手表,一只手提着外套,跟下属道别后朝地下车库走去。 几位诅咒师已经在车库等候许久了,由于人数原因中原中也没有骑机车,而是换了一辆红色跑车。 干部大人的专属车库,里面置放的车辆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令人咋舌。 中年男子贪婪地看一眼满目琳琅的车库,小心地隐去蠢蠢欲动的目光,坐到后排。 中原中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撑着额角,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太夸张了吧。 上门除咒灵?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看向窗外,而且他发现自己竟然意外的不讨厌那样的视线,顶多就是……不适应。 想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到了。” 在三位诅咒师的仔细的勘察下,没有气息没有残秽,整个屋子干干净净也冷冷清清,奢华无比。 “这就奇怪了……”中年男人摸着下巴,咽了下口水:“按理说确实什么都没有,中原大人确定不是错觉吗?” 中原中也蹙眉,思索片刻后吐了口气,“既然什么都没有就算了。” 绝对不是错觉。 “哎呀,让我来看看,说不定真的有鬼噢!” “?!” 中原中也一惊,蓦然回头。 四个人整齐望去,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沙发上钻出来,笑眯眯的眸子趁机打量四周,发出一阵叹息:“中也家原来长这样啊,果然很没品味呢……” “喂!?你是怎么进来的!?” 中原中也瞪圆了眼睛,三两步上前拽住他的衣领。 “这种程度的锁可难不倒我喔。”太宰治露出相当得意的笑容,语气夸张:“我还在想中也下班偷偷摸摸地和新部门的下属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呢,原来是因为家里闹鬼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家伙!” 中原中也脸色愈发黑,举起拳头二话不说砸下去! 却被太宰治从外套中滑走,像只泥鳅一样无论怎么都抓不到,中原中也猛然拍下桌子咬牙:“混账!给我抓住他!我要把他从楼顶丢下去!!” 诅咒师:“啊这……” 两位都是干部大人,都不好得罪啊。 “有什么事情我负责!给我抓到这个死青花鱼!不要让他动我的酒!!” 中年男子眯起眼睛,弯腰捡起太宰治落在地板上的外套,然后伸出左手结手印,将食指点在外套上,一股蓝色的力量立即将太宰治抬起。 “真是神奇呢?” 太宰治惊奇出声,却没有丝毫慌乱。 鸢色眼眸的少年弯起嘴角,在中原中也冲过来的刹那指尖触碰到那股蓝色力量,随即抵消了这股束缚落在地上。 “这?!” 中年男子愣住了,怎么会? 咒力消失了? “啧,人间失格对咒术也有用吗?”中原中也冷哼一声,要不是不想损伤自己的屋子,他早就抓到这家伙了。 “果然呢。” 太宰治走到中年男子身边拿回外套,淡淡开口:“虽然是不同领域的力量,不过好像我比较特殊噢。” 人间失格即使放在异能力里也是特殊的存在,不,太宰治这个人才是最特殊的存在吧。 “既然不是咒灵的缘故,中也君是亏心事做太多了吗?” “怎么可能啊!?” 中原中也铁青着脸色,就算他是mafia,他所做的事情对于自己而言也绝对问心无愧。 那些垃圾事他怎么可能会做?! 他瞥了一眼其他三名诅咒师,压下即将爆发的情绪,刚想开口却见太宰治大摇大摆走到门口。 纤长的食指低住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既然不是,那么中也可以试着跟那位幽灵沟通一下哦?” 第四十三章 夜晚。 洗漱完出来的中原中也开了一瓶红酒, 难得今天没有加班,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他轻轻抿了一口看向窗外。 夜空分外静谧, 点缀着月与星光。 似乎想到什么,他提起外套从口袋拿出一颗黑色铃铛, 这是临走前那位诅咒师给他的东西。 “虽然没看出痕迹, 不过有些咒灵会隐藏自己的气息潜伏在人类身边, 保险起见干部大人将这颗咒物拿着吧。” 腐败与恶臭的气息从里面散发出来。 中原中也起初有些抗拒, 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诅咒师便解释道:“咒灵都十分喜爱这种咒物,如果干部大人家里真的有咒灵,将它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就可以吸引而来。” 中原中也挑眉,引出来? “到时候干部大人直接通知我们就行了, 不过也很危险……万一是特级或者吞噬了咒物的话或许会变得很棘手,不然还是让老二陪……” “啊,那倒不用。” 中原中也婉拒了这个提议,收下了咒物。 他眉尾微扬, 深海色的双眸比夜空更为深邃。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第一重力使,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怎么可能会不敌咒灵这种东西? 他将铃铛放到透明茶几上, 自己坐到沙发上翘起腿看着资料, 这次行动虽然完美剿灭,但也损耗了不少资材。 真是伤脑筋,森首领目前在预备扩张势力,首当其冲就是平复剩余的残党。 中原中也抿着酒杯, 将资料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之后觉得有些困倦, 换了个姿势撑着额角继续看。 空荡荡的屋子, 有些过分寂静。 光线忽的变暗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窗外,乌云恰好遮住了这片星月。 室内光线变得愈发昏暗,中原中也终于感觉不对劲,上次停电物业已经紧急打电话告知修复了,不可能再来一次吧? 也许并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他目光平静地移到茶几上那颗黑色铃铛上。 “啧,没想到还真有用啊。”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资料,抽出一双黑色手套缓缓带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被一根根收拢进黑色的布料里,然后捏紧。 松垮地白色浴衣配上黑色手套,隐秘慵懒的气质随着他一点点地起身而消失殆尽。 咔嚓——! 头顶的水晶吊灯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中原中也轻巧跳开,周身围绕着红色微光将溅射出的玻璃碎渣停滞在空气中,他眼珠转动到阳台。 黑色轮廓的异形物正在慢慢蠕动着。 只能隐约可见轮廓,中原中也盯着它一点点挪动进来,皱眉。 不是它。 仅看轮廓就丑陋无比的家伙。 中原中也腾空后灵活地踢腿,将停滞在他周身的碎渣袭向入侵的咒灵。 黑色轮廓的咒灵发出刺耳的叫声,包裹着红色异能力的碎渣将它身躯击碎,化作墨色消失。 不堪一击啊。 中原中也思索着,向前走了几步,仍旧不解,“照这么说,那股视线确实不是咒灵啊……” 黑暗中,恶意在悄然滋生。 漆黑的客厅从地面上的吊灯碎渣不断蔓延出黑影,如同诡异的枝芽不断生长,逐渐伸向各个角落。 背对着中原中也的铃铛持续散发出恶意。 中原中也倏然转身,瞳孔紧缩了一阵,那是什么? 庞大且数量极多的鬼手将屋子挤满,地板不断浮现出的脚印正在极快地靠近他。 中原中也迅速躲开,目光落在酒架上他那些珍藏的酒,脸色阴沉下来,最好把战场移到外面。 他扶着阳台的门框却摸到一阵湿湿软软的东西,半粘稠状的黑泥将他半截手指吃了进去! 什么!? 中原中也反应极快的脱掉手套,另一只泛着红光的手捏住黑泥甩开。 怎么这么多? 中原中也透过不断冒出的咒灵看见那颗黑色铃铛闪烁着诡异地光,怎么可能会潜伏了这么多咒灵? 被那件咒物吸引过来的? 中原中也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搞什么啊,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灵动帅气的姿态跳到另一侧的储物架上,一拳挥散了粘附在右手上的咒灵,橘色的发丝在耳边晃动了两下。 他弯腰,脚步用力碾碎了黑色粘稠的咒灵。 “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真的太麻烦了啊你们。” 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响起,站在被漆黑包裹的空间中。 他慢条斯理地扯下剩余一只的黑色手套,露出白皙的腕骨,英挺的五官与瘦削的身形在此刻更像潜伏在黑暗的猎手。 愈发密麻的咒灵变得具现化起来。 丑陋的姿态一览无遗,咒力越强越是能看清它本来的面目。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恶心,这就是所谓人类恶意所制造出来的怪物吗。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拧着腕骨,歪了一下脖子,声音低沉如同震颤的琴弦,怒气值已然拔高。 下一刻—— 非常突兀地光线在他身后亮起。 “还有?” 他有些诧异地回头。 紧接着一抹耀眼的白色光芒在他身后绽放,中原中也下意识抬手遮住了些许视线,肌肉依旧紧绷保留着毫无缝隙的战斗姿态。 那是什么? 怎么会是白色的? 身影? 是人? 周身围绕着白色光芒的少女落在离他一米的距离,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划过指尖的缝隙,红白相间的和服勾勒出姣好的身姿与惊艳之色。 那少女看也没看他,手握着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刀,直直冲向那团不断扭曲的巨大黑影。 “喂!小心!” 中原中也下意识喊出声。 全然没有意识到突然出现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向前移动了几步被短短时间内堆积的恶意阻拦了脚步。 只见她抬手挥去,起伏不断的嘶吼与惨叫响起。 臃肿丑陋的咒灵被整整切成数块消散,如同鲜血一样的墨色从她指尖滑落,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被浓重的墨色包围其中,然后又层层叠叠地在脚下晕开,更像是黑暗中所绽放的白色昙花。 白皙的赤足踩着满地玻璃碎渣的地面上。 中原中也怔住了。 不止为何,喉咙莫名被扼紧。 就是她。 她弯腰拿起透明茶几上的黑色铃铛,随着举动而缓缓落下的发丝,像掩藏在夜幕下的薄纱被一点点撩开。 直到她转头,朝他看了过去。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限。 乌云散去后的清辉落在屋子里,像漫过耳廓的海水侵蚀了感官。 冰凉、冷淡、无比清透的月光。 让喉咙无意识发紧,剥夺感官的大脑所传递的信息变为空白,难以呼吸。 “你……” 她发出迟疑的声音,温柔又清冷。 与雾织顿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确实没想到她与荒神的初次会面竟然会是这样。 可他是哪来的这东西? 中原中也迅速回过神,他喉结上下滑动着,纤长的指尖颤动几下,随即握拳展露战斗姿态,眼中充满警惕之意。 “你是什么东西?咒灵?” 是冲这铃铛来的? 这么说她果然也是咒灵? “……” 与雾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中原中也警惕地目光下捏碎了铃铛,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捏碎了? 中原中也皱眉,目光惊疑不定。 “荒神大人。” 与雾织语气平静,温柔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她指尖迟疑般捏了一下袖口,缓缓道:“我是来实现您愿望的神明,与雾织。” “……哈?” 中原中也又愣了一下,神明? 那是什么东西? 见中原中也没什么反应,与雾织扬起惯有的营业式笑容,甚至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在荒神面前,她的神位太低了。 “等等,你喊我什么?” 与雾织眨了下眼睛,重复了一遍:“荒神大人。” “我?” 中原中也指着自己,面色有些凝重,远久又熟悉的字眼……她说的荒神不会是荒霸吐吧? 与雾织乖巧地点点头,这么看荒神大人似乎……没有自己的记忆?还是说已经和载体融为一体了? “你怎么知道?”中原中也的眸子顿时锐利起来,如同蓝宝石的切割面干净凛冽,嗓音不自觉低沉了几分。 这件事在当年应该早就没人知道了。 与雾织垂眸思忖了一秒,关于御影的事情暂且不提,“神明之间能互相感应,讯息也是相互流传的。” “……神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中原中也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顿时头大,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与雾织周身确实没有恶意可以说很干净,同时伴随着一股山林间的气息。 与雾织点点头,将手里被她捏碎的铃铛递过去,解释道:“这种东西很危险,毁掉比较好。” 中原中也没有接过去,而是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不语。 现在不是什么铃铛的问题了啊,既然能正常沟通那么一切都简单了。 “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咳盯着我?” 发觉屋子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线,中原中也退后了几步,握拳咳嗽一声。 面对眼前这位如辉夜姬般美貌的少女,用偷窥或者监视似乎都不太好,只能堪堪换了一个较为能接受的词。 与雾织也顺势挪开了几步,也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出场的好时机,只能照实说:“荒神大人和我们并不一样……所以我想多观察几日再出现。” 但是这么看似乎跟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除了那极致的破坏力。 不用咒力也能手锤咒灵的存在啊……不愧是荒神大人。 “……”中原中也陷入了沉默,从来没对应过这种状况的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话可说。 他需要理清一下思绪。 咒灵、不、是神明跑到他家来,替他完成愿望? 中原中也表情有些复杂。 他什么时候许过愿了? 好像他从来都不相这种东西吧?每年初诣他也只是遵循节日象征性地去寺庙或者神社参拜,似乎没有许过愿吧? 是不是弄错了? 他抬起眼眸打量着与雾织,目光滑落至她的纤白的指尖,不经意地询问:“什么愿望?” 与雾织回想着那块祈愿牌上熠熠生辉的刻字,过了这么多年仍旧不染灰尘,不沾污秽,抱有着最执着的虔诚之心。 对于这样的祈愿,与雾织几乎都移不开眼,她唇角微微扬起,拿出那块祈愿牌子递给他看。 他微微低头,白皙的指尖被铺上深褐的底色,一块木牌浮空在她手中,橘发少年掩饰般移开视线,余光瞥见上面刻画着自己熟悉又尚且稚嫩的字迹。 “想要长高。” 中原中也:“…………” 第四十四章 “……” 这已经不知道是中原中也工作中第几次走神了, 幸好这几天森鸥外似乎真的在体恤下属这段时间的劳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处理桌面文件。 导致中原中也在办公室能更加轻易的走神了。 他指尖不断摩挲着那块老旧的祈愿牌,上面系带着红绳与铃铛。 他眉头紧蹙, 不断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时候许的愿?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那确实是自己的字迹,这块许愿牌也相当眼熟。 应该是自己还在羊组织的那段时间吧。 几年前来着? 为什么是这种愿望啊!? 中原中也烦躁地揉着发丝,恰好办公室内的直线电话响起, 他抛开脑中的思绪接听。 是关于最近与另一个家组织的交易, 由于对方开价不合理,并且以珍贵货物要挟, 森首领想直接吞掉那批货物。 这件事当然是直接交给行动组去办, 森鸥外特意嘱咐让下属去办也没关系, 毕竟中原中也下手训练出来的人员也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首领直下的指令中原中也一般都会亲力亲为。 反正对于他而言这次行动也是相当简单。 中原中也伸出食指扯了扯脖子上的黑色项圈, 拉紧黑色手套起身, 余光却瞥见桌角那块祈愿牌,早已喑哑的铃铛摇摆了两下。 他歪了下脑袋,鬓边的橘色发丝滑落到唇边,想到昨天晚上那少女说的话。 薄唇蓦然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他拿起落在牌子边的小型机器摩挲了几下, 是最新款的隐藏窃听器。 中原中也忽然改变了注意。 特殊行动部也是隶属于行动组管辖, 他垂眸将钴蓝色的眼瞳遮下阴影,像掀起了深海未知部分的波澜, 潜藏着危险的真容。 那些自称咒术师的家伙看起来是真的很闲啊。 这么迫不及待表现出什么吗? 中原中也靠在椅背上似乎在沉思些什么,再度拿起那块祈愿牌把玩起来,冷笑一声, 然后拨打了指令下达的内线。 他嗓音轻轻地、带着刻意压低的缓慢之意告知下属:“嘛, 这件事就交给特殊行动部去做吧。” “作为第一次正式出任务, 记得他们表让现得好点儿。” 挂断电话后中原中也垂眸盯着这块牌子,耳边浮起昨晚对方比夜风还温柔的嗓音。 “虽然这件咒物的用途确实是引来咒灵,不过因为这几天我一直留在这里的关系,这栋大楼里的咒灵都被我祓除了。” 中原中也皱眉,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那么多咒灵? 暂且不去纠结与雾织的话是真是假,想到特殊行动部门口伫立的黑影,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些咒灵是刻意被投放到他家的。 还真是…… 中原中也低笑出声,自找麻烦啊。 既然这么急于表现想往上爬,那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倒是说不上多么愤怒,森首领一直搁置他们的原因也不缺乏怀疑,只不过算计到他头上来了多少会不爽。 对于中原中也而言相当简单的任务,对于其他人来说可就不一定,他能够无视对方的火力压制与地形限制,就这点而言没人能比得上。 加上对方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好惹的组织。 并且森首领的要求是货物的完整程度。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微微拨动着脸侧自然弧度的橘色发丝,纤长的羽睫在肌肤上落下阴影,薄唇被他轻轻抿起。 又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会那么相信她说的话? 中原中也很清楚荒霸吐是什么,那是一种被军方挖掘出来称为神秘高能量生命体的东西,对外也一直这样宣称。 直到那天—— 被解除封印那天,他看清了那位荒霸吐的真面目。 外形类似与邪神的存在,在被人精心谋划这场事故的同时,被掩埋在层层谎言下揭露出了真相。 没有什么荒霸吐,那只是一次荒诞又极为失败的军方实验,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谁也不知道神明究竟是否存在。 ——谁也不知道那场爆炸究竟是如何产生。 就连中原中也也闭口不提。 顺着回忆他开始出神,就连办公室大门被悄悄推开了也不知道,直到听见了一声极为熟悉的感叹。 “咦?”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从他眼前伸过去,中原中也蓦然回神,大力拍开这只手,朝他怒喊:“喂!谁准你这家伙进来了!?” 动作灵敏的太宰治轻松躲开,却抱着手背躲在墙角,煞有其事地控诉还倒打一耙:“中也君太过分了!禁止在总部使用武力噢!” “哈啊?宰了你啊?” 中原中也眯眼,捏碎了桌上的小型窃听器丢过去,冷冷开口:“在别人家里放这种东西,到底是想做什么?” “嘁,被发现了?” 太宰治抬手接下轻哼了一声,完全没有任何悔过之心反而有些惋惜:“结果也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嘛。” 被不明原因干扰了信号呢,不过隐约能从杂音中听出端倪。 黑发鸢眸的少年披着宽大的黑西外套,随意地坐到门口的沙发上翘着腿,单手撑着下颚笑眯眯地开口:“那么中也家的事情解决了吗?” “不用你管,没事就给我滚出去。”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面色阴沉地将牌子收进口袋,警告他:“没有下次。” 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这家伙了。 “啊说起来,刚刚有听说中也君动用特殊行动部了,看样子还是有收获的?” 明明只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情,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 太宰治好整以暇地回望他:“果然是咒灵吗?” “是是是,所以可以滚出去了吗?”中原中也按捺住想把手边的东西砸过去,极为敷衍的回应,这家伙为什么突然会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诶——竟然会被咒灵缠上,中也果然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吧?” 俊美的黑发鸢色眼瞳少年夸张地捂住脸颊,紧接着几发破空的声音朝他袭来,太宰治灵活地上蹿下跳躲开。 对于自家搭档的攻击弹道轨迹相当熟悉。 他慢慢悠悠地打开办公室大门,扭头朝他翘起嘴角,语调上扬好心道:“中也君要当心哦,说不定这世界还比咒灵更加可怕的东西呢。” 中原中也皱眉,不太明白这番话的含义。 总觉得他在含沙射影些什么,嘁,喜欢故作神秘的家伙。 *** *** 正在开车回家中原中也还是不免走神。 她还在吗? 还是说已经走掉了? 莫名烦躁的中原中也拧动车把手,周身泛起红光加速行驶,短短几分钟便到了自家公寓楼下,他大步走进去。 却在走进电梯时踟蹰了两步。 他甩了甩脑袋,卷曲的橘发随之晃动着,发尾松松垮垮地散落在耳边,穿着相当紧致修身的小西服总有股说不出的凛冽感。 脖子上的项圈似乎没有调整好,勒得他呼吸不太通畅。 他扯动了两下然后走进自己家门,摸着冰凉的把手轻轻拧开,入眼帘的是每日熟悉的画面,空荡荡的客厅飘动着白纱。 露台的窗户没关。 他喉间下意识咽了咽,将手上的东西放到餐桌上,然后朝露台走去。 此时的黄昏还不算太晚,昏黄的雾霭渐渐压低,云层被染上一片绚丽的绛色,宛如沉沉暮色中跃起的涌浪。 蝉翼般的色彩,将霞光披散到这片大地上。 中原中也不自觉看晃了眼,停驻脚步观察此刻难得的美景。 小小的身影被天空笼罩。 风扬起的白纱跳动着金色的鳞光,直到日落渐下,夜幕升起,从远处投射下最后一丝如梦如幻的光束。 落在露台围栏上的少女身上,宛如遥不可及的光影坠落在他眼前,身后摇晃的白纱摆动层层涟漪。 与雾织微微回头,随着夜幕降临时的霞光,将她的轮廓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发丝层层叠叠散开。 红白相间的和服上绣着一朵朵金色花朵,随着她转身而变换着姿态,露出白皙的腕骨与浅粉的指尖。 中原中也停滞在原地未动。 心律不齐、呼吸甚至大脑有种被入侵的感觉。 她还在。 与雾织轻笑一声,从露台的围栏上跳下来,仰起纤弱的颈脖看向天边喃喃:“很好看吧?人间的夕阳。” “……” 短暂的失声。 以及,夕阳退潮。 “……你还没走?” 中原中也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又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干涩的要命。 与雾织顿了下,有些失落地摇摇头,轻声道:“我已经聆听了你的愿望,就必须完成。” 这是神职。 中原中也想到许愿牌上的字难得哽了一下,就是因为这样才烦躁啊,长高什么的……他还年轻,本来就还会继续长啊! 话说如此,身高一直没有变化也成了他苦恼过的事情。 啊真是难为情。 他相当冷静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欣赏完夕阳的美景后鬼使神差地让她进来再说,站在围栏边少女总有一种会随时掉下去的错觉。 与雾织眨眨眼睛,轻盈地飘进客厅。 中原中也:“……” 糟糕,还是好像幽灵。 “咳,姑且问一句为什么你会来实现我的愿望?”中原中也坐稳后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背脊直挺,双手整齐放在膝盖上。 好正式的姿态,一副谈判的模样。 与雾织观察完感觉对方很紧张的样子,下意识离远了一些,目前还不知道自己这种体制对同神明有没有影响。 看着对方往后缩了几步,莫名让中原中也有种欺负女孩子的错觉,他张了下嘴又抿唇,面色平静。 “因为我想跟荒神大人交换愿望。” “交换愿望?” 中原中也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五章 神明之间的交易是以愿望为单位。 与雾织思来想去还是把完整的因由告诉了中原中也, 她需要异能塑造人身。 “……所以你要学异能?” 中原中也说实话从昨天到今天,所感到的惊讶比他之前经过的任何任务都多, 完全超乎了正常人所理解的范畴。 神明这种东西他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又被这番话愣住了。 异能者本身就极其稀有了,除了天赋和家族传承,后天学会的人几乎少之又少。 不过异能确实是可以后天学会的,有些人在危机时刻会觉醒某些能力,也有专门的秘密机构培养异能者。 森鸥外曾经有过想法让中原中也训练过这类技能, 不过因为成本过高,后天异能者又本身稀少而打消了培养异能者的项目。 只不过……那是对人类而言。 对于未知领域的投入与回报在不能预估和掌控的范围,没人会选择去尝试。 与雾织见中原中也拧紧眉头一言不发,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棘手的问题, 并没有打扰他。 而是跪坐到沙发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 “……” 直到中原中也脸颊和耳尖浮起极浅的红晕, 他扭过头咳嗽一声, 有些僵硬地开口:“盯着我做什么?” “可以吗?” 与雾织充满期待的眼眸像闪烁在夜空中的星月,甚至有种不敢直视的错觉。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仍旧没有把头转过来:“问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教这些, 而且你又不是人怎么学啊。” 与雾织有些迷惑:“那你……” “我是人!”中原中也险些炸毛,钴蓝色的瞳孔立即竖起, 露出小小的尖牙:“还有!不要叫我荒神大人!” “我不是什么荒神, 我叫中原中也。” 愈发迷惑的与雾织随着他摇摆的橘色发尾转动着视线, 抿了下唇,决定换一种方法。 她朝中原中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嗓音轻柔:“我知道了, 我叫与雾织。” “……” 中原中也吐了口气, 她到底有没有真的知道啊。 “不过我既然已经聆听了你的愿望, 作为神明的职责我必须要完成。”与雾织凑近了几分,观察起眼前的橘发少年。 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她已经知道中原中也非常熟练战斗技巧和格斗,小小的个子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怎么、怎么就长不高? “愿望?”中原中也想到自己那时候许的愿,有些结巴地开口:“所、所以?” “失礼了。” 与雾织轻声说完,指尖探向中原中也的额头,将一丝白光注入进去。 中原中也下意识想躲开,向后仰了几分,腰线折出一个柔软的弧度,感受到一股暖流划入自己体内。 没有恶意与不适,只有浅浅的冷香围绕在鼻尖。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无所防备地让眼前这个少女坐在这里。 只见与雾织面色越来越凝重,收回指尖。 果然是这样。 也许是载体的缘故,注入进去的力量被完全吸收了。 并没有得到挥发,也就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想,这是专门为了压制荒霸吐的体质,会不断吸收或者说储存力量。 反而压缩了本体,延缓生长期。 才会导致这个少年的体格比普通人同龄人要小巧一些。 要么解开少年体内封印的力量,那样荒霸吐会吞噬掉这个人格,重降临世吧。 与雾织认真想了想,并不想那么麻烦,而且万一在现世引起了不小的动乱,绝对会受到高天原的责罚。 “怎、怎么了?”中原中也身躯停滞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站起来活动筋骨,似乎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但是……好像身高并没有变化。 “你体内有禁制,和生长期无关。”与雾织放下手,有些苦恼。 “禁制?”中原中也皱眉,垂眸思索了片刻,蓦地想到了当年那件事情,眼眸微暗:“是关于荒霸吐的?” 与雾织点点头。 “你身体的能量,会压制你的生长。”与雾织盯着他的侧脸,总觉得积压到了这么一个程度,就已经算很危险了。 “有过暴走或者失控的时候吗?” 失控…… 开启污浊时他是无法自我控制的。 中原中也点点头,然后一下下扯掉黑色的手套,露出那双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背,淡淡开口。 “啊确实,会直到精疲力尽失去意识才会停止。” 果然。 与雾织觉得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危险了。 如果不将能量合理的导出,她相信过不了过久这个少年会被积攒的能量吞噬意识和身躯,荒霸吐同样会降临。 那样的话,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吧。 “你有办法?” 中原中也掀起一只眼皮,情绪被平复的相当沉静,如果说这才是他长不高的原因,反而还让他松了口气。 那么眼前这个神明会有解决的办法吗? 比起长高,如果能自由控制自己的异能输出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简直就是意外惊喜。 这样就不用那只该死的青花鱼的帮忙了。 “……” 与雾织似乎在纠结。 并不想接手麻烦的事情,但愿望已经被聆听。 “需要将你体内的能量释放出来,我指的不是异能力。”与雾织斟酌着语句,认真道,“你的身体里还有另一股能量,那就是荒霸吐。” “我不可能放它出来。”中原中也语气冷了下来,过分白皙的手背上青色脉络也在若隐若现。 “……” 与雾织想也是,毕竟他一直是以人类自居。 ……不,也许他确实是人类。 每场每牵扯到立场的时候与雾织总想叹息一声,她极力抹去脑海中翻涌的白色浪花,以及那场已经消退的浪潮。 就算延缓了生长期,应该也还是会长的。 与雾织冷不丁开口问:“你想长多高?” “啊?” 中原中也被突如其来的疑问怔了下。 他和与雾织的思想其实不在同一件事情上,他以为与雾织想唤出荒霸吐,实际上与雾织只是在思索怎么迅速高效的达成愿望。 “大概……正常人的身高就可以了吧?”中原中也说的有些勉强,毕竟他确实不爱提身高方面的事情。 大约是和五条悟待久了,为了早日完成任务的与雾织表情极为真诚地说着违心话:“其实你现在也很正常,你看我也这么高。” “……?” 中原中也脑袋上出现了一个问号。 “我的意思是,在男性的正常范围?” 中原中也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句话最后加个疑问,但他比划了两下,觉得应该不是和与雾织相比较的正常范围。 “啊……和你的同伴一样吗?”与雾织了然,拼命在脑海中思索着方法。 “咳、咳咳。” 中原中也咳嗽不止。 话说如此,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的说这种事情啊! “唯一方法还是要释放出你体内的能量,这是根源。”与雾织摇摇头,还是没能在脑海中找到适合的方法。 “啧,那就算了,而且也不能完全相信你。”中原中也扬了扬下颚,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袖口,上绣着金色的花朵,和红叶大姐穿的衣服很相似。 却没有那么庄重繁复,在她身上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重量。 从袖口伸出的白皙腕骨与衣色极为相称,她挽起耳边的发丝,像拨开枝叶露出圆润小巧的耳垂。 尽管中原中也的品味大部分都是由尾崎红叶培养出来的,却也不尽相同,在保持上流社会应有的品味同时,也会被掩藏且不为人知的隐秘感吸引。 通俗的来说,那叫做劣根性。 不过对于简单的人而已,那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如果有合适的办法,将能量一点点释放出来,也应该能达成目标。”与雾织认真思考着可行性,只不过觉得相当可惜。 荒霸吐所拥有的力量,不知道被多少神明所羡慕。 “不过可能达不到你的预期……”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勉强能接受。” “……” 与雾织微微垂下脑袋,长长的羽睫落下一片阴影,像放在橱窗无人问津的精致人偶,有种淡淡的落寞感。 夜幕如同一片深蓝的海洋,透下些许清辉落在冷冷清清的客厅中。 极度不自在的中原中也看着与雾织的身影渐渐地淡去,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又要像之前那样看着他吧!? 如果是幽灵或者咒灵,还能想办法祓除或者驱赶。 如果是神明的话应该怎么办!? 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吧!? “等等!”中原中也脑袋混乱了一刻,他及时出声喊住与雾织,见她抬眸的瞬间喉咙似乎又像被卡住一样。 他咽了咽,咬着牙有些艰难地说:“如果不那么麻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对方也是想为他好,虽然有些无奈。 如果真的能长高那么一点点,试一试倒也没什么关系吧? 与雾织眼眸亮了起来,走到露台边扶着门框微微回头:“那我回神社准备一下,马上就回来。” 回、回神社准备? 准备什么? 中原中也还没出声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空中,他伸出手只抓住了一缕风,随后又惊醒般回神,扯掉了脖子上的黑色项圈丢在一边。 双手无奈地捂住脸颊,瘫在沙发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四十六章 “嗯?” 伏黑甚尔本来心情不错地翘着二郎腿, 躺在神社的屋顶上双手枕头,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吹着小夜风。 蓦地,一股熟悉的气息顺着风向而来。 他眯了眯眼睛, 嘴角不经意地微微勾起, 懒散地撑起半个身子看过去。 几天不见的与雾织神出鬼没般站在他身侧,却没有看他。 而是扬起漂亮的天鹅颈,望向那片广阔看不到尽头的夜空, 眼中似有星辰明灭, 伏黑甚尔坐直了身子刚想开口却又噤了声。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伏黑甚尔撑着下颚,回想起那时候见面,还是在盘星教的巨型冰柜中,白雾缭绕的少女如同雪境回首的隔望。 那样的目光像被冻结了一样冰冷无神,冷冷淡淡,在他面前的更像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冰雕。 此刻, 似乎被融化了一些。 能感受到目光的温度与语气的变化。 变得像一个和他没什么区别的……人? “怎么了?” 与雾织注意到他的视线。 “没什么, 就是几天不见看你好像更漂亮了啊。”他用指骨摩挲着下颚, 信手拈来的调侃被沙哑的嗓音渲染出一股莫名暧昧的意味。 伏黑甚尔的姿态一如既往地散漫不着调。 “好好说话。”与雾织表情没什么松动,似乎什么都不曾察觉,甚至也不太在意。 “那你回来是解决完问题了啊?”伏黑甚尔伸了个懒腰,想伸手拽她一同坐下却被对方极快地移开脚步。 与雾织的视线转到他身上。 伏黑甚尔摸了下鼻子:“?” 又怎么了? 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吧? “你知道……” 与雾织表情逐渐凝滞,嗓音在夜风中化作摇篮曲似的温柔,带着舒缓神经的魔力, 听着很受用。 “怎么长高吗?” “……啊?” 伏黑甚尔愣了下,他还以为与雾织要询问这段时间神社的情况,结果没头没脑地问了什么? 与雾织重复了一遍:“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人快速长高?” “……” 空气一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伏黑甚尔也跟与雾织待了不少时间, 转念一想差不多就能猜出来。 “祈愿?” 与雾织点点头, 这倒是令伏黑甚尔有些不解,这种事情也需要烦恼吗?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吗? 应该不是特别棘手的问题吧? 毕竟神社里面可是有更麻烦的存在。 只见与雾织叹了口气,遥望远方:“他的体质很特殊……生长期非常缓慢。” 生长期…… 伏黑甚尔默了一下,扯着嘴角:“姑且问一句,那家伙是人吗?” “是的话丢给那个灰蓝色头发的家伙不就好了。” 与雾织听后竟然思考了一秒,真人的无为转变能用在这方面吗? 然后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让他来绝对会让事情更加糟糕,有些迟疑道:“正常一点就好。” “那你问我做什么?”伏黑甚尔大大咧咧地躺下,满不在乎道:“小鬼不就是多喝牛奶就行了吗?” 还指望这个有小孩的家伙能给一些有用的建议。 现在想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与雾织面无表情地飞下去,回到神社中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清香阵阵,门口的瓷瓶里还摆放着一株红梅。 ……是里梅吧。 想着一袭白色浴衣的白发齐耳少年端着盘子走了出来,似乎早就知道与雾织回来了,朝她微微一笑:“欢迎回来,雾织大人。” 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点,上升的雾气将他原本就浅色的瞳孔氤氲的更加浅白,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难以想象,眼前的少年是千年前宿傩最得力的侍奉者。 屠戮者最好用的刀。 “最近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留在神社也没什么用。” 两人坐到内间,里梅不经意说着将茶双手奉上,清澈的茶水中还漂浮着几根茶梗。 “是我让它们留在神社的。”与雾织垂眸,浅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桌上,反倒是问起了不一样的事:“那天在高专你去哪了?” 里梅朝她微微一笑,态度温和恭敬。 “那日我和漏壶在天元的地下藏室,得知手指少了两根,我就接着追查去了。” 说的倒是不错,不过应该不止是找手指那么简单的事情,况且手指尚且在与雾织手中,没有容器光凭它们也无法唤醒宿傩。 她的封印这些咒灵还没有能力解开。 于是她将思绪放到一旁,开始询问长高的问题。 “长高?”里梅歪了下脑袋,若有所思起来:“如果是孩童的话,倒是不必担心,如果年长的话……” ……那就有点问题了。 与雾织认真和里梅认真探讨了大半夜,最终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毕竟荒神根本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但如果将中原中也当做普通人来看的话,说不定会有效。 *** *** 清晨。 中原中也准时睁眼。 并不是因为良好的生物钟让他早起,而是原本冷冷清清的屋子忽然多出了一些声音,天生敏锐的中原中也第一时间发觉屋子里有人。 是谁? 怎么进来的? 被清扫一空的睡意让中原中也不免带上几分烦躁,本来每天任务都很晚才回来休息,早上难得不用早起又被打扰。 中原中也扭动着脖子,脸色不善地扣上衬衣最后的一颗纽扣,周身泛起红光相当警惕地走出去。 空荡荡的屋子并没有入侵的痕迹,他捏了下拳头,观察四周。 结果—— 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入侵者。 中原中也将目光投向自家开放式的厨房,那道熟悉身影直直地杵在里面,小小的脑袋顿时冒出大大的疑问。 他停驻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做什么? “啊,你醒了?”与雾织听到动静回头看去,朝他露出亲切的笑容,端起手中的盘子。 “你、你……” 中原中也愣愣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在做什么?” 中原中也艰难地找回声音,以为昨晚她说回神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自家厨房? “回去之后查阅了一些资料,除了能量堆积的原因,生活方面也很重要。” 经过与雾织这几天的观察,她意识到中原中也的生活作息似乎并不算良好,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稍微能了解一些mafia这个组织。 大约和平安时代那些维护自己地界的自立军队差不多吧。 只不过与雾织还是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存在,危险却并不光彩亮丽,这些漫步在荆棘丛中的夜行者,支配黑暗的同时也在踏足深渊。 “所以……?” 中原中也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音节,这几天让从来没感觉过语言的组织有多么艰难的他,再次语塞了。 他低头盯着桌上的东西,是一套很标准的和式早餐。 米饭、味增汤、烤鱼、豆腐和玉子烧。 “……” 他再度沉默了。 而且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在他家厨房做出来的。 不可能做了这么东西他还毫无知觉,而且也没准备这些食材,所以这是哪来的? 刚起床的中原中也不太想去思考这些事情,他已经觉得脑袋快炸开了,脸色却还是很平静。 “这是什么?” 与雾织非常诚实地回答,“这是我从神社给荒神大人带来的早点,是我的侍奉者做的。” 中原中也再次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侍奉者是什么?巫女吗? 为什么要做早点给他? 满头雾水的中原中也尽管疑问一个接着一个,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下头,眼神带着茫然和迟疑:“谢、谢谢?” ——他道什么谢啊! “生长期早餐是很重要的,荒神大人的生活习惯并不好,我希望在解决能量的同时解决这些问题。” 与雾织表情异常认真,被晨光照耀的脸庞温柔又昳丽,眉眼弯弯,唇边扬起令人移不开眼的弧度。 “咳咳咳——” 不知所措的中原中也大声咳嗽起来,他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扶着额角,什么叫同时解决这些问题啊,这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他低着头,混乱的思绪被桌上飘香的早餐吸引,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这极为丰富的营养早餐,是米饭啊…… 只不过她说的也是确实。 忙碌的生活让他的作息并不算良好。 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早点了,任务繁忙加上自身也不太喜欢做麻烦的食物,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简单便捷的西式餐点。 早上基本全是面包与咖啡的标配。 与雾织歪了下脑袋,盯着陷入沉思的中原中也,蹙着眉道:“可是好像有些凉了,我刚想热一热你就出来了。” 中原中也抬头,发出不知所措的单音字:“啊。” 与雾织似乎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厨房:“顺便,你知道这些东西要怎么用吗?” 中原中也顿时了解。 这些都是德国进口的最新型厨具和电器。 买这套公寓时自带的,虽然他不经常自己做饭但热下东西还是没问题,他不自觉地走进去打开微波炉,挠着头:“热一下就好了吧?” 与雾织点点头。 算了,就当……就当请了一位家政妇……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故作不介意地觑了与雾织一眼,又把这个想法硬生生压了下去,怎么看都不像啊! 叮—— 热好了。 中原中也总算洗漱完毕坐到餐桌边,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用餐,怪怪的。 很怪。 但是…… 很好吃。 中原中也一向对食物的口味不太挑剔,即使早就在宴会与简单的聚餐中品尝过许多高级料理,却还是被惊艳到了。 简简单单的和式早点完全超过了那些号称什么几星级大厨的顶级料理啊。 与雾织见他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若有所思起来。 里梅做的饭可是连宿傩都勉强承认的地步呢。 “午餐和晚餐也要准时吃,晚上就先来尝试导出荒神的能量。”与雾织说着,瞧见埋头吃饭的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好像、感觉、被照顾了? 中原中也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结果冷不丁地听到对方冒出一句:“我能跟你一起去那个什么总部吗?” “……” 中原中也沉默了几秒,然后十分冷酷地拒绝:“不行。” 第四十七章 “中原大人?” 下属又唤了好几声, 这才让中原中也收回四处飘移的视线,他微微收敛眼眸,低低地咳一声。 “咳, 怎么了?说到哪里了?” “今天要去巡查二十三间日间产业, 晚上还有……”下属继续低头汇报着今日行程, 时不时悄悄掀起眼皮观察自己的上司大人。 “嗯, 马上就出发吧。” 中原中也点点头, 立即回办公室整理着装和资料。 日间产业的巡视和地下产业不一样,起码明面上他们是正规合法的商业经营, 所以中原中也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 幸好没有跟过来…… 他不禁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很不自在, 就像随时会出现背后灵一样啊喂。 上午9:00。 开始巡视。 大大小小巡察了不少产业,横滨的街头即使是在工作日也相当热闹, 马路上的车辆不停穿梭,到处都是牵着孩子出来逛街的人。 而停在路边的一辆辆黑色轿车格外显眼。 中原中也单手按住帽子从店里走出来, 背脊直挺,步伐有力。 尽管体格较小但仍遮掩不住这股来自上流绅士的气质。 “这次倒是进了不少好货嘛……”中原中也盯着手里的纸张, 回想着刚刚巡视的结果,这间红酒店可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也是首要巡视的产业。 干脆找个时间再来一次吧。 “走吧, 去下一间,最近的生意似乎都挺不错的。” 不知不觉巡视到了中午,手上还有几间产业没有巡视完毕, 不过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店铺。 这种事情本来不需要干部大人亲临,不过中原中也的性格相当勤勉, 换句话来说, 就是根本闲不住。 天气似乎也逐渐转凉了, 中原中也拉了下自己的黑西外套,放眼望去,川流不息的街道刮了一阵秋日的凉风。 落叶辗转飘零在石板路上,又被脚边的风卷起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去。 耳鬓边的橘色发丝被吹动起来,他伸手挽了挽,不由思索起来。 ……现在有这么冷了吗? 忽然感觉背后阵阵凉意,他顿时僵住身体朝后看了一眼,瞳孔蓦地收缩,差点在马路上喊出声! “唔!!!” 与雾织朝他眨了眨眼睛,十分自然地挥挥手打招呼:“荒神大人。”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不是让她不准跟过来吗?! “中原干部?”黑衣下属疑惑地问了一声,只瞧见自家上司捂住嘴角猛烈地咳嗽了一阵,然后僵着脸不语。 “咳,没事。” 中原中也过了半响才有了动静,声音却无比僵硬,隐隐忍住额头上的青筋迈开脚步。 “如果、如果您有事的话我们去就可以了……”黑衣下属小心翼翼跟在中原中也身后,不太明白为什么上司的脸色突然这么差。 “不必……” 中原中也话音未落,却见与雾织直直的站在中原中也面前,然后指了指广场上的大时钟,已经十二点钟了。 中原中也:“……” 深呼吸。 吸气。 “你们还没吃饭吧?” 中原中也冷不丁出声,将前面后面的下属问住了,黑衣下属齐齐愣了一秒,然后低头回答:“没有。” 他们一直跟在中原干部身边巡视,怎么可能会先去吃饭。 今天的中原大人稍微有些奇怪啊…… “反正下午也没多少工作了,暂且放松一下吧。”中原中也不太自然地说着,雷厉风行的遣散了下属,抱着手臂朝前面走去。 下意识绕过与雾织走,这种行为却在下属眼里十分怪异。 万年加班狂魔的社畜中原干部,竟然会在工作没处理完的情况下让大家休息!!! 黑衣下属A:“需、需要报告给首领大人吗……” 黑衣下属B:“……不用吧。” *** *** “喂喂喂,还跟着我做什么啊。”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拉了拉肩上单薄的大衣,抱着手臂独自走在街道上,时不时朝她瞥去一眼。 ……和他一样在行走在街道上。 不过为什么要和他肩并肩走路?中原中也冒出小小的疑问,他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线道:“喂,你还不回去?” 与雾织摇摇头,指了指附近的餐厅。 “吃饭,里梅说生长期的作息很重要。” “……”生长期? 有种相当微妙的感觉。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边走边陷入了诡异的沉思,这算什么,保姆吗?又是这个叫里梅的人说的话?是她的侍奉者吗?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两……一位,靠窗位置谢谢。” 中原中也差点忘了别人是看不见与雾织的,虽然还是听话地踏进了那间他常去的西式餐厅,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放松一下倒也无妨。 可如果一直被这样督促…… 遇到无法推脱的任务也会很伤脑筋啊。 想着中原中也掀起眼皮看她,对方正丝毫没有自觉地坐在对面,好奇地盯着他手中是餐具。 一袭红白和服与这里现代的中欧风格相差甚大,安安静静端坐在对面的少女,颇有几分错落烟火的感觉。 墨色的发丝与眼眸映出点点金色烛光,像真正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矜持冷淡,又克制不住好奇心。 中原中也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点在光滑透明的桌面上。 不免想到红叶大姐也非常喜爱这样的衣着,据她说这才能体现传统华贵与端庄的重要服饰,无论在什么场合都非常赏心悦目。 “我能试试吗?” 与雾织兴致勃勃地盯着他手中的刀叉。 中原中也准备将餐具递给她,却又想到这样的时机不太好,在没引起其他人注意前小声提醒:“回去再说。” 与雾织眨了眨眼睛,听话的坐在对面,撑着下颚。 又是这样的视线。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当初如果不许这样的愿望也就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接着与雾织的视线移到了窗外。 专注地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她在看什么? 行人吗? 中原中也不再出声,而是安静又快速的用餐,早点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晚上还要去收拾烂摊子。 等等。 晚上。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吧。”中原中也拿起纸巾擦拭着嘴角,扬起下颚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与雾织蹙眉,回头朝他出声:“那晚上……” “那件事对吧,我知道。” 中原中也淡淡道,关于将荒霸吐能量的释放问题,他其实有深思熟虑过,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掌控住身体的力量,以后就不会失控了。 “晚上要加班,到时候我回来再说吧。”中原中也说着举手示意结账,白天是保持表面正常运作的工作,晚上才是Mafia的工作时间。 与雾织也倏然起身,表情比他还要严肃几分:“什么时候回来?” 甚至带着隐隐的压迫感,中原中也不自觉背脊向后靠了靠,对于这种微妙的语气有些纳闷,他松了松脖间的黑色项圈,随口道: “不知道,大概凌晨吧?” “太晚了。” “我也不想啊,敌人又不会乖乖送上门。”中原中也白了她一眼,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黑卡递给服务生。 与雾织抿了下唇,想到之前中原中也回来的时间,大多都是凌晨一两点。 她垂眸思忖了片刻,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直到有人靠近她才出声:“那我跟你一起去。” “哈啊!?” 一声不可置信的低喊响起,刚接过卡的服务生顿时僵住,弯腰询问:“请、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中原中也尴尬地摆摆手,然后额角上冒出隐隐青筋地双手拍在桌面上,将嗓音压到最低,发出命令式的语气。 “不。准。” 第四十八章 月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时。 一身漆黑的少年站在高楼前面将身影衬托得愈发渺小, 夜风阵阵,而他的披风与发丝在反重力的影响下纹丝不动。 伫立在他身后一排排训练有素的下属,整装待发。 “保持警惕, 随时呼叫支援。”中原中也压低嗓音,双手抄兜, 仰头盯着眼前灯火通明的高楼。 这栋楼是著名的赌场与地下交易所, 这次他来是肃清藏匿到这里的叛逃者, 顺便拿走这里的交易名单。 “你们堵住所有出口, 我直接去顶楼了。”中原中也将手从口袋里拿出, 没什么表情地扭动着脖子, 这次太宰治没有参与, 所以少了许多不必要的步骤。 反正那家伙的计谋大部分情况下在中原中也这里都是不必要的,他永远相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把戏都不起作用。 这也是为何港口重力使受人畏惧的原因之一。 漆黑的皮靴踩在地板上的瞬间, 周身围绕着红光的少年脚下裂开蜘蛛网纹的缝隙,碎石蓦然将他腾空, 然后猛力砸向高楼的窗户! 警报声刹那响起! 黑衣下属顿时冲了进去,迅速控制一楼出口。 但却在他进入顶楼的下一秒火光散尽,如同被碾熄的烛火,陷入漆黑。 “……?” 中原中也波澜不惊地歪了下脑袋, 黑暗中的光影将他侧脸显得更为凌厉,似乎在思考对方正在玩什么把戏。 但没有声音。 连基本的枪火声与呼喊都没有。 像是被划分出了另一个独立空间,是异能么? 中原中也摆正脑袋,开始全神贯注地凝聚精神力,周身的红光愈发明亮, 霎时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袭来的子弹停滞在他身边! 密集的子弹仅仅停滞了一秒立即从中原中也身边擦过! “唔!?”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立即捂住手臂, 身上的衣服被子弹划开一道道缝隙。 怎么回事!? 反重力失效了?! “果然没错啊,港口Mafia的重力使。” 人影缓缓从漆黑的空间中显形,灰色头发的高鼻梁男人双手浮空,看似操控着一只菱形水晶。 果然是异能者。 中原中也没有言语。 “难怪他们花了大价钱请我来,你知道,重力的反义词是什么吗?”灰发男人微微一笑,带着蹩脚的异国口音向他慢条斯理的解释。 “那就是浮力。” “我的异度空间能够完美克制重力,你在空间里无法使用任何重力压力以及吸引力,只能像一片落叶一样被瞄准然后击碎。” 灰发的异国男人慢慢悠悠地举起水晶,朝他点了下头。 中原中也眼眸眯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很诡异的样子,实际上弱点很明显了。 只要毁掉他手里的水晶就行了吧? 现在比较棘手的是他无法使用重力和体术,任何力道都会被化作轻飘飘的浮力,但似乎是可以进行外界干扰的。 否则刚刚就不会有子弹击中他了。 啧,这种针对性的异能果然还是带上太宰那家伙比较好吧? 真是不爽。 想着中原中也丝毫不给对方继续开口的时间,弓腰朝他的方向冲刺! 极致的速度,即使在力道全无的空间中也尤为迅捷。 “真是惊人的表现。” 果不其然得到了灰发男人惊讶的赞叹,虽然接下来的袭击都能被他轻松越开,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体能都是绝顶的。 “可惜,我们是天克。” 话语刚落,灰发男子语调缓慢,手中的水晶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暗芒。 空间中的力度似乎又被削弱了一个等级,中原中也不可抑制地慢下了速度,开始觉得无力。 竟然还是可调控的空间。 中原中也咬了下牙,四面而来的子弹仍旧没有完全击中他的身躯,大多只有擦边。 漆黑的空间中也完全无法辨认射击者的方位,中原中也发现这种空间的限制似乎也不少,比如应该无法进来更多的人,否则一拥而上将他扼制会比这种射击更加高效。 似乎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行动自如的躲避袭击。 换成普通异能者大概已经跟羽毛一样漂浮在空中,被打成筛子了吧。 灰发男子表情变得饶有兴致,他十分好奇这种体质的少年极限在哪里,于是更加牺牲自己的精神力调控浮力。 水晶在他手中闪耀着愈发强大的暗芒。 当浮力愈发影响到中原中也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垂着脑袋随着浮力双脚缓缓离地。 肤色白皙的少年似乎放弃了抵抗,卷曲的橘色发丝脱离了脸颊两侧,柔韧细致的腰部弯曲,身体逐渐折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这就不行了么?” 灰发男人眯了下眼眸,得意地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中原中也缓缓浮空的身躯,指尖一点点脱离向下坠落,刹那间他看见了少年手背上隐约游动着红色的印记。 那是什么? 灰发男人眯了眼眸,想看得更加仔细。 倏然,一股强烈的冲击力直逼水晶! 灰发男子下意识护住水晶退后了几步,惊愕地盯着他的手臂。 那不是重力,而是另一股不属于异能的奇怪能量体。 “啧,本来不想用的。”中原中也回到地面上,他喘了口气,弯下腰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掐住右腕,似乎在扼制着什么。 太宰那家伙不在,他也确实不想用污浊。 这么说还是必须从外界破坏,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正当中原中也思考要不要用污浊时,他似乎心有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松开了自己的右腕。 “……嗯?” 灰发男人察觉到那股神秘能量又莫名消失了,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向四周果断下令:“全方位扫射!” 此刻顶楼的战火本应该热火朝天像某部战争电影的开场一样,硝烟与火光起飞的场面蔓延天际才对。 而就在这瞬间,中原中也眼前漆黑的视线被清扫一空,回归正常视野的他立即抬头在空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果然在异度空间中看见了一道被撕裂的缝隙,闪烁着白光。 “什么!?” 灰发男人连忙退后几步,紧紧护着水晶。 竟然有人能撕裂自己的空间!? 灰发男人朝后面怒吼:“这个女人是谁!?不是说只有一个异能者来吗!?” 凭空出现的与雾织发丝还未落,指尖唤出的窄刀就已经挥了下去,彻底将异能者构筑的空间切开! 而且四周即将扣动扳机的敌人也僵住了身躯,无法动弹。 时间仿佛陷入了暂停一般的僵直。 “结果你还是来了啊。” 中原中也无奈地微微仰头,随后又咧开嘴角轻笑了两声,说不清此刻的什么心情,他似乎……被英雄救美了? “我好像感应到了荒神的气息。” 与雾织带着疑惑,落地后看了一眼地板上那只黑色手套,这双普通的手套不具备任何压制功能,却被中原中也当做开关一样。 意志力也很惊人啊。 “嘁。” 中原中也摆过头,他才不想承认自己一时大意差点被迫开污浊。 从空间中脱离的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化作残影袭向对方,伸手抓起灰发男人的后衣领,一脚踢向他的腹部,重重地摔倒在门边,水晶滚落到一边。 “别、别……求求你……我只是收钱办事……” 灰发男子颤颤巍巍地求饶,不断朝水晶手脚并用爬去。 中原中也先一步捡起来那颗菱形水晶,美丽的折射面映照出他那双钴蓝色的瞳孔,比海底更为深邃的眼眸带着一股冷意。 什么狗屁天克。 这种东西的存在对于他而言的威胁太大了。 与雾织见他观察了几眼后就将它毫不犹豫地捏碎,而失去水晶的灰发男人在水晶碎裂的一刻脸色也骤然苍白。 眼中霎时失去了色彩,生命气息也荡然消失。 中原中也这是顿悟,难怪这么紧张这颗水晶,本来以为只是使用异能的媒介,没想到和性命也息息相关。 “那这些人呢?” 与雾织指着四周不能动弹的敌人,丝毫没有突兀感地询问他。 仿佛她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中原中也难得哽咽了,为了找回形象,他拨动了一下脸颊侧边的发丝,满不在乎说:“啊,没关系,接下来你不用插手了。” 与雾织了解般点点头,坐到了顶楼的围栏上。 四周的敌人顿时恢复行动力,在错愕不及的情况下疯狂开枪朝中原中也和与雾织扫射! 中原中也踢起旁边的桌子朝他们袭去,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与雾织面前,红色轮廓的微光在他身上亮起。 密密麻麻的子弹停在距离他一厘米停下,然后以非常帅气的姿势踢了回去,这才算稍微像样的战斗吧? 中原中也满意地回头看去,只见与雾织专注地盯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夜晚街道,并没有观战。 “喂,你怎么……” 中原中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落,他想了想,掩饰般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刚刚那些人为什么能看见你?”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看见与雾织,原来不是吗。 中原中也看似满不在意地垂眼捡起手套。 与雾织似乎在专心看着夜晚的街道,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按理说只有结缘者才能看见神明,只不过我刚刚来的太匆忙,展露了真身而已。” 太匆忙…… 是在担心自己? 中原中也愣了下,有些不太自在地挠着头,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随后拿出衣襟处恢复信号的对讲机与下属沟通。 清理善后的工作其实不太需要中原中也盯着,不过也不打算立即回去。 当然,与雾织也是。 “其实你不来我也能解决。”中原中也这才空下时间朝她开口,抱起手臂左顾右盼:“不过还是谢谢了。” 与雾织摇摇头,“这也算神职的一部分,为了早日达成你的愿望,我希望你能早点结束这些……工作。” 其实还是略显勉强的回答,今晚这场行动在与雾织看来并没有任何意义。 “总说愿望愿望什么的……”中原中也长吁一口气,踩在废墟上,踢了几脚碎石后毫无形象地坐到地上。 他揉了下脑袋,垂眸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开口:“话说,你们神明就没什么愿望吗?” “除了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以愿望为单位的交易。”中原中也清着嗓子,少年的嗓音像微醺的橘子气泡水,介于沙哑之间的低声轻说。 “除了学习异能之外。” “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 第四十九章 “愿望?” 与雾织仰头望着满天繁星, 听着身侧少年缓缓的低语,比夜风还要温柔的嗓音。 荒神大人……不可能会这样吧。 眼前的,是一个叫中原中也的人类。 “很重要吗?”与雾织的声音反而轻得被风一吹就散, 空灵中不含任何感情的反问。 “……” 中原中也低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橘发被他顺手挽到耳后,慢吞吞回应着。 “不管重不重要那都是自己的事吧, 你没有愿望吗还是说不能告诉别人……” 中原中也话音未落就见到与雾织摇摇头,她的羽睫像小扇子似的扇了两下,瞳仁仿佛盛满了墨色的云雾。 是茫然。 “没有自己的愿望啊……只有想完成的事情, 却没有想做的事。”中原中也恍然大悟,托起下颚煞有其事的分析。 “看样子是自我奉献型人格?” 与雾织蹙眉, 虽然不太明白他口中的人格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总觉得有些不太符合。 “愿望……” “似乎没有。” 与雾织费力地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即便是在拥有人身时也以他人愿望为职责,入学高专,七海的愿望、夏油杰的愿望、理子的愿望、以及……五条悟的愿望。 而她自己的…… 没有就没有吧,愿望什么的,她也无所谓了。 “不对。” 中原中也蓦然出声。 “你应该是有吧?” 与雾织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他, 也不太想去回应这些没什么意义的对话, 而且时间也不早了, 后面还有事情要做, 他还不回去吗? “想变成人吗?” “……” “……!?” 这回轮到与雾织惊愕了, 他说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为什么冒出这么荒谬的猜测? 她想……成为人类? “噢!看你的表情!很有意思不是吗?”中原中也眼眸瞬间亮起, 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与雾织,哈得一声笑了起来。 他走到与雾织身边和她一同低着脑袋看下去, 夜晚的街道灯光总是无比耀眼, 夜晚的繁华更像是世界的另一面。 “比起去观察, 不如实际体验一下啊。” “怎么样?”中原中也站起来,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松松垮垮搭在腰间,弯起嘴角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尝试一下,作为人类去生活?” *** *** 海港上方的天空被朦胧的月色遮盖,沉睡般的海面上波光粼粼,轻轻拍打着白沙与围网。 与雾织微微弯腰,捡起被海浪卷到沙滩上的贝壳,宛如玻璃框中的风景画少女。 跟在她身后的橘发少年双手枕着脑袋,留下一个个散漫的脚印。 “需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吗?”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海岸线,语气带着点点困倦,“都跑到这种废弃的港口来了啊,太远了吧。” “这里比较空旷安全。” 中原中也想了想,有段时间森首领看见后勤部发来行动后的赔偿账单时,那张瞬间乌云密布的脸。 他摸了摸鼻子,不过最近他已经收敛很多了好吧,几乎没有用上任何爆破设备。 “开始吧。” 与雾织也不废话,站在中原中也的对立面伸出手,白光瞬间缠绕在她的指尖。 “怎么做?”中原中也左右看了看,这是什么意思? “攻击我,用荒神的力量。”与雾织声音浅浅淡淡,几乎被海浪的拍打声掩盖,混入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你确定你能行吗……?” 中原中也有些迟疑,无论怎么看,与雾织的身形都过于纤弱了。 “……我会失控的啊。” 在话语与雾织指尖的白光立即弹射出去,朝中原中也的方向袭击! 中原中也脚步后退,眼前的白色沙滩扬起一阵沙尘暴似的狂风。 “我的能力是削弱,会以最大程度压制你的输出量。” 虽然这么说着,与雾织心里其实也没底,荒神且不说比她高了多少个神位,根本不受高天原管辖。 而且荒霸吐自古是战斗神明,更加上以极强的破坏力流传于世。 不过眼前这个少年,并非荒神本体。 “啊,是吗?”中原中也扭动着脖子与手腕关节,倒是有些放心了。 “不过我还是会尽量克制自己的,现在开始吗。” 说着他缓缓取下黑色手套,垂眸不去看她,纤细有力的双拳紧握。 凝重的表情逐渐转为狰狞。 霎时风向猛然转变,直朝与雾织。 一条条诡异的红色纹路印记爬上中原中也的手背与小臂,周身的红光也愈发明显。 压迫感出现了。 来自古老神明的气息。 身躯娇小的少年逐渐失去了意识,眼瞳逐渐被白色覆盖,印记蔓延到他的脸颊时,只听到一声沉沉的低吼—— 与雾织一惊,来不及闪躲被红色能量袭击个正着! “唔!” 她蹙紧眉被迫后退了十几米,立于指尖的光芒竟然黯淡了下来。 中原中也猛力地跳到空中,携带重力的白沙一点点随着他的身躯起伏,略微遮盖住了视线。 橘色的发丝不受掌控的肆意飞扬,他表情忽而变得冷冰,眼珠被纯白覆盖,却又好似在看着与雾织。 指尖缓缓升起,红色的能量四面八方集合在他手中,形成浓烈诡异的能量球体,伴随着闪电围绕。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这就是。 荒霸吐的力量。 与雾织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抗下荒神的一击,就算唤出伏黑甚尔也没用,他的特质仅仅针对咒力。 她唤出自己的窄刀,开启结界。 伫立于高空中的橘发少年目空一切,比起高天原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他所带来的是完完全全的压迫感。 暴躁、怒意、急于破坏一切的释放之力。 承载荒霸吐的容器少年发出愤怒的嘶吼,手中的能量光球猛力砸向与雾织,划过夜空,撕扯出不断灼烧的裂隙。 与雾织横向握刀,动用神力抵御。 沿着海岸线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海水在崩裂,白沙卷起浓烈的沙尘暴。 所谓天灾,就是神明的愤怒。 与雾织的削弱对于荒神的力量来说微乎其微,她利落地躲开这一击,改变策略竟然朝着中原中也奔去。 中原中也身形更为敏锐,踩在浮空的白沙上轻盈自如。 海潮瞬间翻涌而起,形成惊天巨啸朝与雾织奔腾! “…………” 稍微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这个决定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灾的代表。 到底有没有在努力克制自己啊! 与雾织表情漂移了一秒,立即聚精会神抵御接下来的攻势,以她的能力无法削弱荒神的力量,只能从容器下手。 她必须靠近中原中也。 能量不断从他手中倾泻汇聚成诡异的红色光球,毁掉这片区域只是挥手间的事,等到中原中也力竭估计半块海域都遭殃了。 与雾织还是决定不去正面迎战。 需要让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一会儿,与雾织想了想将手中的窄刀向他抛去。 中原中也身边的每一颗沙粒被红光包裹着,完美的控制周身的重力,齐齐对向与雾织。 有种千军万马之势。 银白的窄刀刺向中原中也那刻被沙粒挡住,然后化作一缕缕白光分散,朝不同的方向袭去! 中原中也指尖凝聚的能量球朝它砸去,暂时忽略了与雾织。 趁着这个缝隙,与雾织来到中原中也背后,伸手去触碰他时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无法靠近。 跟五条悟的无限术式很相似。 有时候五条悟会故意开启术式逗她,只不过被与雾织唤起他名字时,对方就会像某只满足的大猫眯起双眸,然后妥协似的关掉术式让她靠近。 触及到了一些不该回忆的事,与雾织也下意识也喊出了橘发少年的名字。 中原…… “……中也?” 背对着她的少年似乎微不可闻的停滞住了,身体与脸颊流动的红色印记缓慢了下来,眼眶颤动了一下。 阻力慢慢变小了。 与雾织这一刻才感受到中原中也真的有努力克制些什么。 不再迟疑的与雾织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中原中也!” “你还想长高吗!?” “!?” 前方一空,指尖的阻力被破除了!? 与雾织手中的白色光芒一点点渗透到中原中也身边,顺利抓住他的手臂! 在接触对方的一瞬间体温高到不可思议,烫手的温度隐隐有种爆发的趋势,却因与雾织一点点的渗入而缓和下来。 果然直接接触容器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将开关控制住,才能使荒神倾泻出的力量得到遏制。 “唔!” 中原中也闷哼一声,狰狞的表情逐渐平复下来,身边的沙粒失去重力的加持落到沙滩上,终于冷静下来。 与雾织费力地从背后半抱住他下落,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右臂,神力消耗太多了,她有些疲倦地垂下眼眸看去。 橘发少年身体上的红色印记一点点在消退,脸颊、脖子、身躯随着恢复白净。 除了那只被她扼住的手臂。 “呃啊……” 中原中也低着脑袋双眼紧闭,发出痛苦的低吟,直到全身上下只剩右臂还存在着荒神的印记。 他睁开眼睛。 钴蓝色的瞳孔出现短暂的失神,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喘着气靠在与雾织肩上。 颈脖处被卷曲的橘色发丝掩盖的肌肤,透着极浅的红晕,也是一副力竭的模样。 与雾织总算松了口气,却不敢放开他的手臂,只能暂时让他睡在沙滩上靠着肩膀。 大约过了一刻钟,橘发少年渐渐回神,茫然地搜索四周时闻到了一丝冷香,让他骤然清醒。 中原中也仰起头,恰好与她对视,瞳孔开始不断地震。 “唔……唔啊?!” 与雾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只能轻声提示他:“别乱动。” “什、什么!?” 中原中也错愕地盯着她,也忽感不对劲,立即低头盯着自己的右臂。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印记。 以往他是在失去意识的同时使用污浊,所以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红色印记,并仿佛有生命一样在他体内游动。 “这就是……荒霸吐?”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刚刚低哑的嘶吼似乎有些伤到了嗓子,这是他第一次在保持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见荒霸吐的能量。 “嗯。”与雾织低低应了一声,补充道:“很恐怖。”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中原中也瞥到她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稍微思索就能得出结论:“你能扼制荒霸吐?” “……” 与雾织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不。” “我扼制的是开关,不是荒霸吐的力量。” 第五十章 中原中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也忘了昨晚那场规模近乎于天灾的破坏力是怎么形成的。 他只记得那时候被对方抱住,并且似乎还躺了很久。 至今中原中也想起来心情还是非常……微妙。 “中也君、中也君?” 听到自己的名字中原中也下意识抬头看去,昏暗的灯光下见到森首领那张隐隐带黑的笑脸, 除了瘆人好像没有词可以形容了。 “抱、抱歉!” 中原中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开会, 连忙站起来道歉,却被对面黑发黑眸的少年嘲笑:“没想到连中也都会在森先生的会议上走神, 果然是因为年纪大的关系, 连说话都很无趣了吗?” 森鸥外微微一笑,不急不恼缓缓回应他:“太宰君可以理解为,这是成熟大人应有的谈话方式喔。” 太宰治靠在椅背上, 刻意拉长语调:“哦……” “话说回来,中也君还在被之前的事情烦恼吗?”森鸥外语气依旧温和,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喜怒,这让中原中也有些忐忑。 “报告首领,那件事已经……” 中原中也难得哽咽住了, 这种事情究竟应该如何报道啊!? “诶诶,什么事情?指的是中也家闹鬼的事情吗?”太宰治对于这个话题倒是显得兴致勃勃, 他撑着下颚:“果然还没解决吧?” “啊不,已经解决了。” 中原中也哽了半响, 还是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说起来最近特殊行动组似乎表现不错,上次交代的事情达成很迅速啊。” “哦, 那件事啊。” 森鸥外恍然大悟, 手指微微蜷曲饶有兴致地叩着桌面, “没想到中也君会派他们去, 不过确实完成的不错, 可以说是无声无息的达成最大化利益的目标。” “那些咒术师吗?” 尾崎红叶扬起眼尾, 当然有听说过咒术师的事情。 “被称为诅咒师比较好吧?”太宰治懒洋洋地开口,下巴抵在桌上双目无神,毫无干部形象可言。 “怎么样都无所谓吧,只要有能力为组织效力可以尝试招揽。”森鸥外弯起眉眼,他看中的是能力,并非身份。 “这么说首领有向咒术界抛枝的想法?”尾崎红叶倒是有些讶异,她对于那几个特殊行动组的家伙可没什么好印象。 听说东京和京都那边是咒术界的地盘,许多传统的术师家族都在那边,应该也相当的固步自封。 “唔……” 森鸥外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下头否决了。 “现在的我们最重要的是加固横滨的发展,至于其他事情的发展,我相信会有更好的机会出现。” 中原中也也赞同点头,横滨地界广异能者集团也不少,想要一口吞掉需要更为坚固的实力。 “还真是森先生的想法呢……” 太宰治眯了下眼眸,歪着脑袋让微卷的发丝贴合在脸颊边,俊美清隽的五官被昏暗的灯光衬托出几分朦胧懒倦。 “太宰君有什么更好想法吗?”森鸥外朝他看去,某方面来说他更愿意听听太宰治的想法。 “……” 太宰治顿了顿,将头扭到一边。 “没有。” 会议结束后中原中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身后自然跟了一只不请自来的家伙,大摇大摆地坐到他的会客沙发上,翘着腿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我数三声再不滚出去,你就等着被我丢出窗外吧。” 中原中也声音异常平静,以这里的楼层高度就算大难不死也得半身不遂,太宰治却完全没有被恐吓到。 “欸——” 太宰治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悠闲地枕着脑袋,露出猫咪一样的慵懒又好奇的表情:“中也最近感觉不太一样了噢。” 中原中也顿了下,“什么?” “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太宰治乘机靠近中原中也露出悚然的眼神,配上他满身的绷带和阴郁的气息,吓得中原中也踉跄了两步。 “混账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中原中也一把推开太宰治,朝他怒喊:“你才是天天一副上吊寻死的表情,要见鬼也是你先见鬼吧!?” 太宰治反倒是煞有其事地思考起来:“如果是我的话,对方如果那种可爱的鬼魂小姐,或许我会和中也的表情一样?” 中原中也有些结巴:“什、什么表情?” 嗯? 太宰治狭长的眼眸扫过他,唇边悄然弯起,故作意味深长的轻吟了许久。 “……恶心的表情。” “???”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捏起拳头,自己简直脑袋抽筋了才会想听这家伙的话! “虽然最近没有棘手的事件不用和你搭档还不错啦,不过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呢,任务效率变得异常高,连加班的时间都减少了。”太宰治分析的头头是道,“除此之外夜晚的活动也都没有参加,经常走神……”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抱起手臂。 慢慢吞吞分析结果的太宰治眼眸忽然瞪大,双手捂住脸极其夸张地呐喊:“中也!!!你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 办公室的大门犹如地震般接连抖动了几下,从里面穿出响彻整栋大楼的怒吼: “滚啊!!” *** *** “我回来了。” 大门咔嚓一声关上,中原中也疲惫地低着头换鞋,思索着为什么回家的时候自己要说一声。 总之觉得很不对劲。 他打开墙壁上的开关,漆黑的屋子瞬间明亮起来,余光瞥见门边的卡通长尺顿时僵住了。 这是什么? 不会是游乐园量身高的贴尺吧!? 他瞪圆了眼睛,放好鞋子立即转身对着这个卡通贴尺盯了几秒钟,虽然满眼的不可置信,不过…… 中原中也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与雾织的踪迹,似乎不在家里。 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橘发少年小心翼翼站到长尺旁边对比起来,熟练地比划出自己的高度,然后扭头看去。 “……”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米六,不多不少。 没过多久的屋子里传来悠长的叹息,习以为常地中原中也瘫倒在沙发上放空,这才多久,也不可能马上有什么变化…… 中原中也努力安慰自己道。 没过多久感觉到了一丝饥饿感,他低头看着手表,差不多该来了吧…… 果不其然,从露台吹来一阵晚风,伴随着些许沁人心鼻的冷香,从山涧溪流中夹带而来的清爽微凉。 刚刚还在思忖什么回来的中原中也立即靠在沙发上,故作波澜不惊地掀了下眼眸,撑着下颚道:“你每天这样不累吗?” 携带食盒的与雾织眨了下眼睛,将东西放在餐桌上,“对于我们来说这种事情算不了什么。” 只不过在横滨和东京之间往返几趟而已,她又不用坐那些交通工具,飞一下很快就到了。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也可以叫外卖。”中原中也咳嗽一声,这种话他几乎每天都在说,但显然没什么用。 “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里梅做的食物你上次不是也夸奖了吗?”与雾织也是千篇一律的回答。 中原中也缄默了一秒,虽然也是确实。 不过…… 这没什么应不应该才对,或许他还在被当成她口中的荒神。 “那么你呢?”中原中也索性也不纠结了,说着打开了冰箱,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牛奶时停滞了一秒。 “什么?” 与雾织歪了脑袋,没反应过来。 “就是之前说的事情,尝试一下作为人类去生活。”中原中也有些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说,只能若无其事地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打开。 他垂眸将牛奶一点点倒进杯子里,无声而迫切的在期待些什么,如果与雾织是人类的话…… 如果和他一样的话…… “……” 与雾织陷入了沉默。 这样一个她从未去思考过的选择。 与雾织看了一眼中原中也,也许是他的无心之言,兴起之举,以至于从他口中流畅而出的话语变得自然无比。 可是,她是神明。 比人类更加的强大,活的更久,明明是早应该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 “人类……没什么值得去当的吧。”与雾织下意识篡紧了指尖,语调逐渐像晚间滴落在窗台的露水,冷冷清清。 “啊?” 中原中也手一顿,抬头看她。 他皱着眉关上冰箱的门,抿了一口才缓缓道:“不是啊,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说不定会从人类身上学会很多东西。” 与雾织敛眸,盯着眼前荒神大人的载体,反问:“那么你学会了什么?” “我啊……” 语毕中原中也脑袋轻摆了一下,橘发散落在他的脸颊侧,被牛奶温吞过的嗓音带着些许低醇的磁性共鸣。 “我现在大概只学会了两件事,原谅和释怀。” 与雾织不可抑止地想反驳他,又不想显得过于刻意。 “那难道不是作为普通人类所给予无可奈何的另一个词?” “人类脆弱又渺小。” “因为没有办法才会原谅,因为无法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才会释怀,无法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与损失,才会选择这种方式妥协。” “……哈。” 中原中也似乎给气笑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地回答她:“不是,或许我们有无可奈何的理由,但我们有永远愤怒的权利。” “……”与雾织沉默。 “我曾经亲手处决过很多背叛者,但没有一次是怀着愤怒与憎恨。”中原中也淡淡的嗓音变得冷冽,指尖摩挲着杯口。 “即使那时候我被朝夕相处的同伴捅了一刀,也是如此。”说着他眯了下钴蓝色的眼眸,回忆的过往,他已经能很平静面对这些。 “……为什么?” 与雾织有些迷惑,尽管中原中也看上去完全不像深陷黑暗的人,更像是站在阳光下的向日葵,散发出熠熠光辉。 却也绝对不是一个尽善尽美的人。 他抿了一口牛奶,“也许正因为人类的脆弱与渺小吧,所以要格外珍惜生命中每一件事,正因为那些才能汇聚成我们现在的样子啊。” “或许我还在探索,学到的也并不算多……如果你愿意的话……” 中原中也放下水杯,慢慢吞吞的嗓音似乎经过了无数次研磨,才终于将闪烁不定的眼神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他取下黑色的手套,朝与雾织伸出右手,深邃的蓝瞳如同瞬间被海水覆盖,洗涮着两人之间的空气。 带着海风的气息,平缓地扬起唇畔的笑意。 “要跟我一起试着继续探索吗?” 第五十一章 *** 被分割的时间线, 如同海平面即将升起来朝阳。 一边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边是云层交替的蓝天。 总会在某刻相遇。 *** *** “中也!你长高了!” 某一天与雾织发现中原中也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在她不停的观察下拉着中原中也走上了测量尺。 听到感叹的中原中也顿时僵住身体, 一点点扭头如同老式电影的缓慢镜头, 看向头顶的刻度线。 雷打不动的160位置似乎真的向上移动了一格,变成了…… 161。 就像一座里程碑,标志着漫长岁月中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 是!真!的! 仅仅毫米之差他脑中炸开了绚丽的烟火, 眼眸瞬间化为波光粼粼的海面,闪烁着未命名的星光。 “啧,才一厘米而已。” 中原中也极力按耐住微颤的声线,故作满不在乎地走下来。 “这就说明还是有用的, 说起来还是多亏在西部那段时间。” 与雾织摸着下颚分析到,虽然有些讶异这么多年过去了才长了一厘米, 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嘛, 因为那边的管辖太松散了,我过去几乎不用花什么时间就能摆平动乱。” 中原中也唇角弯弯,就算要费点时间与雾织也会及时出现帮忙让他快速下班。 “虽然那边的空气不太好,到处都是风沙。”与雾织想了想,还是横滨或者东京比较适宜。 “喂不要太挑剔, 我是被调过去工作的。” 中原中也轻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稳重了没一会儿就兴致冲冲地开了瓶红酒。 与雾织望向他。 果然还是很高兴吧。 虽然只长高了一厘米。 不过也算这几年来的成果,这应该是她所接受祈愿以来最长的一次愿望了, 以人类的姿态陪伴在橘发少年的身边。 也许是荒神载体的缘故, 与雾织的特殊体质在他身边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被源源不绝吸入的能量也会在与雾织的帮助下释放。 高强度的破坏力, 反而在西部这种空旷的地方更好发挥。 “这次回来要休息一段时间吗?”与雾织歪着脑袋, 跪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形象地抱住靠枕蹭了蹭。 ……好像猫。 虽然在尝试各种人类的形态,结果反而更像某种小动物。 中原中也手中的杯子一顿,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几声,才堪堪回答:“好像不行,西部势力镇压结束后,森首领打算向外发展几支外线。” 特别是太宰治那家伙叛逃之后他的工作也增加了不少。 几乎一直在出差的中原中也那段时间几乎忙的停不下脚,他脸色阴沉下来,长高的喜悦被冲走了一半。 与雾织望着他大概就明白了中原中也在想什么。 这方面她一直保持缄默,毕竟那时候也被高专当成叛逃人员。 只不过中原中也明显更为气愤,爱车被炸,而且还在自家楼下,当时维持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低气压。 与雾织曾经提议过帮他找到太宰治,但被拒绝了。 说着发誓要亲手找到他那家伙宰了他,然后恨恨地捏碎了手里的东西。 ……跟某人还挺像的。 与雾织很敷衍地答应了,正好她也讨厌麻烦的事情。 再之后就是跟着中原中也一起出差去西部的事情,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雾织似乎有些明白中原中也作为Mafia的决心是怎么来的。 很多时候与雾织总会不自觉会将观察人群的目光逐渐移到他身上。 杀伐果决的Mafia干部走在路上时,会将迷路的小孩子送到交番所,会帮助老奶奶过马路,也会为了一支墙边的白色蔷薇而停驻脚步观赏。 ……作为人类而言,他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件事。 和某个狂妄自大的白发少年截然不同。 让与雾织忍不住好奇,并且跟随着中原中也的脚步了解人类那短暂又复杂的生命。 “你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敏锐地发现她在走神,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事情,出现了短暂而从未有过的神情。 是什么令神明也这样惦记的……事情吗? 中原中也忍不住揣测起来,又觉得这样有些失态,只能毫无形象地猛地灌了一口红酒,酒精反应很快让他脸颊浮上薄红。 与雾织摇了下头:“那又要工作吗?” “啊。” 有些晕乎乎的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回答,“休息几天大概又要出差了,好像要去一趟东京,已经和那边的宗教势力达成交涉。” “……啊?宗教势力?” 与雾织眼眸浮上疑惑,感觉不像同一个领域的组织。 “嗯,据说是新起有名的术师教团,森首领有意向合作。”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短暂的情绪起伏过后就是接连而来的困倦和酒精的催眠。 过度的兴奋后精神就会陷入疲倦。 “咒术师……?” 与雾织有些疑惑,不是说咒术界和异能者互不交涉来往吗? “对啊,你也应该知道咒术师,说起来都是很古老的职业。”中原中也回忆着资料上的信息,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因为咒灵这件事。 “嗯。”与雾织在脑中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没听说过在东京有什么咒术师相关的宗教势力。 “是……诅咒师吧?”与雾织迟疑道。 “没想到你还真懂啊。”中原中也失笑,把玩着手中的银币向上抛空,目光随着硬币一上一下,神情略微幼稚。 这就是中原中也喝醉酒的证明。 幸好喝的不算多,还是度数极低的一款红酒,否则就没现在这么安静了。 “无论是什么都好,人的价值远远比身份重要的多。” 略带低哑的嗓音从他的嘴里吐出,钴蓝色的眼眸像琉璃珠一样漂亮璀璨,星辰都汇聚在他眼中,而繁星却总不经意停驻在同样的身影上。 他眨了眨眼睛,打着哈欠移开眼眸。 “总之享受一下这短暂的休息吧。” *** *** 说起来与雾织很久没回神社了。 去了西部之后就很少飞回东京,有时候也不过是去看看御影回来了没,毕竟土地神的位置还一直在空缺。 中原中也倒是对与雾织的神社很感兴趣,只不过一直没什么时间去看看。 当然,与雾织也不太希望他去拜访。 毕竟神社里还有几只相当难搞的神使,以及被她遗忘的神器。 自觉不太负责的与雾织想也差不多要回去看看了。 没了她的管辖与约束,那些咒灵估计不会留在神社里了吧,与雾织特意和中原中也打过招呼之后才出来。 比起之前动不动就消失然后突然出现,中原中也倒是越来越习惯对方的存在了。 熟悉的味道。 画面一转。 山林间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与雾织脚尖落地,挽起耳边的发丝,仰头看向许久不见的神社。 牌匾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破旧,但看得出来平时有人在打扫,所以并不脏乱。 屋檐下摇曳着花灯。 她转头踩在石板路上,随着一排排伫立的漆红鸟居门望去竟然有种时空的错乱感。 “哟,终于舍得回来了。” 与雾织抬眸,懒懒散散倚靠在鸟居门边黑色的身影闯入眼帘,黑发男人抱起手臂,眼尾微扬。 原来,伏黑甚尔一直都在啊。 与雾织停在原地。 伏黑甚尔打量着许久不见的与雾织,见她一副出神的模样突然出声询问:“怎么?你人身弄到手了?” “……没有。” 与雾织愣了下,然后摇摇头。 “啊?”伏黑甚尔顿时皱眉,宽厚的手掌撑着腰身,向她前倾:“那你怎么走得慢慢吞吞,身上的气息也淡了很多啊。” 与雾织想了想,这应该要归功于荒神载体的缘故。 “所以你出去这么久,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果不其然被抱怨了。 与雾织倒是觉得新奇,原来神器这么关心她? “虽然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不过还是要先完成神职。”与雾织走进神社里,殿内还是一层不变的模样。 倒是多了不少玩乐的物件。 真人那家伙带回来的吧,与雾织忽然弯起唇角。 “哈啊?”伏黑甚尔松开手跟了进去,带着伤疤的嘴角扯了扯,“你别告诉那个小鬼这么多年了还没长高?” “…………” 与雾织咳嗽一声,左顾右盼:“其他家伙去哪了?” “嘁……” 伏黑甚尔漆黑的眼眸微暗了一刻,伸手将与雾织拉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霎时贴的极近,他将脑袋抵在与雾织的头顶,懒洋洋地说:“真冷淡啊。” 或许是因为语气过于漫不经心,与雾织只是简单地侧过脑袋,无声地看向挂在自己身上的神器。 “这么看我做什么?稍微抱怨下不行?” 与雾织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嫌弃拨开他的手,怎么像狗一样。 “你一直留在神社里么?”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只是今天恰好输光了钱回来看看。” “你哪来的钱?” “接了点外块。”伏黑甚尔伸出指尖扯了扯她的发丝,被她毫不留情地拍掉,他才慢悠悠地说:“至于它们……” “一直都在立志于玩寻物游戏呢,不过似乎发现了新奇的事情,这段时间都不在神社。” 窗檐下的光影照射在两人身上,与雾织垂眸思索着,另外两根手指一直都没有消息,很明显被人刻意藏了起来。 “什么新奇的事?” 与雾织蹙起眉,如果没有手指的下落那些家伙不可能这么积极,毕竟已经拖延了这么久。 伏黑甚尔歪了下脑袋,“啊,只是听说其中一根手指在盘星教的现任教主手里。” 说完他靠着窗户盘腿坐下,单手撑着额角,锐利的眼角被拉长,眯成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 凶悍野性的气息依旧不变。 “还记得吧,那时候的盘星教,我的葬身之地呢。” 与雾织愣住了,直立的身躯被伏黑甚尔猝不及防的拉扯下来,被迫半坐在他身侧,“怎么会在那里?” “我倒不怎么好奇,只是听说盘星教换了教主之后变成诅咒师团伙,四处集资甚至比之前的规模更加壮大了。” “……”与雾织陷入了沉默。 盘星教…… 宗教团体…… ……不是吧。 第五十二章 “喂, 你真的要跟着一起去?”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站在飞机前,仗着四周不敢有下属跟随和便光明正大的和与雾织对话。 机场的风不停席卷着鬓边发丝,而橘发少年身上的披风与帽子丝毫没有影响, 他扯了下嘴角:“我说了这次只是去谈合作,不会加班的。” “我知道。” 与雾织回完话挽了挽袖子, 率先走进机舱里面四处观望起来。 中原中也:“……” 到底有没有再听啊。 “中原干部?”驾驶舱的下属探出了个脑袋, 满头问号盯着迟迟不进来的干部大人,也不敢多嘴。 “……没事, 准备出发吧。” 中原中也僵着嗓音下令, 然后按住帽檐大步跨进机舱,一眼看去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与雾织脚步又是一顿。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走到与雾织身边, 右手松松垮垮地放在腰间:“你应该不用坐吧?” 幸好中原中也平时也不需要下属跟随待命, 否则这种情况中原中也还得思考怎么让与雾织起来。 她眨了下眼睛, 赞同地点点头道:“确实, 如果我带你飞去东京的话大概只需要几分钟。” 噢, 还真是相当快的速度。 不过两座城市这么近, 坐私人飞机也只需要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而已。 中原中也盯了与雾织半响,最终叹了口气坐到另一侧的位置上, 不太爽地翘起二郎腿, “你是想顺路回自己的神社一趟?” 与雾织很老实地摇头。 “不是, 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看向窗外:“看什么?看我做工作?” 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又不是没见过。 而且这次是去商谈,又不是去打架。 “我只是很好奇……以诅咒师为首的宗教势力,话说你知道诅咒师是什么吗?” 与雾织想了下还是没告诉中原中也宿傩手指的事情, 这太复杂了, 一时半会完全不能解释完。 “当然, 这些信息如果都不能掌握还怎么结盟。”中原中也懒洋洋说着,换了一边翘腿,盯着窗外交替的云层。 “……我觉得你们其实没必要从诅咒师入手。”与雾织迟疑了一会儿,和诅咒师结盟并不算明智的选择。 “诅咒师在咒术界……” 自古以来御三家和诅咒师是完全的对立面,比起根深蒂固的咒术家族,诅咒师更多是独来独往,游走在黑暗边缘。 “没关系。” 中原中也倒是无所谓,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撑着下颚,远远看去似乎在和空气对话。 他垂眸盯着云层之下的城市,密布山川河流与公路化作他眼中一条条组成城市的脉络线。 “想要浸入一座城市,只需要掌控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就足够了。” 中原中也或许不太明白诅咒师具体是否如资料上写着那样,但他很明白,黑暗中的人绝不可能因简简单单的一张纸而透析。 “说起来,你倒是很了解?” 神明与咒术师之间……也会有着什么关联吗? “咒术师是以祓除诅咒为己任,而诅咒师……听名字也知道吧,与咒灵为伍,不受规矩与道德束缚。” “听上去都是很疯狂的人。”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 与雾织靠在椅背上闭了下眼睛,以负面情绪为力量的支撑,这样的人有又几个正常的。 “说起来你的神社也在东京吧?”中原中也突然出声。 “嗯。” “正好有机会顺路去看看啊。” “……我劝你还是不要。” “?” 与雾织有些艰难地开口:“……很……破旧。” “哈,这有什么没关系,我来出钱修缮啊。”中原中也笑出声,收回远处的视线移到她身上,心情极好的样子:“以个人名义,如何?” “……” 听着虽然还是挺心动的。 省得伏黑甚尔老说她是贫穷神。 与雾织咳嗽一声,看似不为所动:“到时候再说。” “嘁。” 中原中也轻哼了一声,翘起唇角拉上眼罩闭目养神。 *** *** 下了飞机之后中原中也一刻也不耽误,立即坐上了盘星教的派车前往它们总部。 而与雾织也自然跟着中原中也到了盘星教总部。 还没有换位置啊。 熟悉的大门口,曾经还被海水淹没过一次。 修缮过后的总部大门比之前更加宏伟气派,靠近林区的关系周围全是翠绿的树木,空气十分清新。 盘星教的人员大多都是一些年纪偏大的中年人,统一穿着黑色的教服,一眼便能看出是隶属某种宗教。 但……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路边以及大门的建筑的纹样是狐狸。 与雾织悄悄蹲在大门口的石柱边观察,狐狸的纹样看起来极为眼熟,惹得中原中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被投来眼神的询问,中原中也早已习惯了与雾织在的公众场合。 与雾织歪了下脑袋,弯起眼眸:“很可爱。” “……” 中原中也顿时没有想对与雾织说的话了,接着便目不斜视地跟着带路人员走进去,身后跟着自家下属。 架势倒是挺不错,毕竟比起盘星教的教徒,港口Mafia的人员看起来更加有气势。 从大门进去就是盘星教的大厅,接受供奉与传道解惑的地方。 里面还跪拜着不少信徒,空旷的大厅唯有香火缭绕,给予宁静与祥和的烟雾。 中原中也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与背脊挺直而行,本能的启动了警惕模式。 直到经过大厅来到盘星教后半部的走廊就是会议室了。 “呼,还真是大啊这地方。”中原中也吐了口气,简单地扫了一眼,这里的占地面积有些大到夸张。 难怪会建在郊区。 应该也有分部在东京中心吧。 盘星教的教徒低着头前行:“谬赞。” 与雾织也低着头研究着那些纹样,没能看清大厅的雕像,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观察着内部的建筑。 这些教徒的衣服上也绣着狐狸的纹样。 透明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红木大门,里面应该是会议室之类的地方。 “教主大人就在里面。” 教徒恭敬地说完后便退离了。 中原中也掀起眼皮,红木大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两名同样衣着的教徒,脸上挂着祥和地笑容行礼。 “欢迎这位大人前来盘星教,教主在此等候各位。”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刚准备说话却见与雾织的身影消失了。 ……去哪了? 明明说要跟着一起来,结果并不是想看他工作啊。 “请进。” 中原中也抿了下唇,客套两句之后走了进去。 *** *** 而这边与雾织已经脱离了中原中也的队伍。 盘星教的地形她依稀还记得,在会议上的另一侧应该就是那座巨型冰柜,当初准备用来冰封星浆体尸体的地方。 与雾织完全没有感应到宿傩的气息。 不知从何找起的她飞到上空观察整个盘星教总部,虽然占地面积巨大,却只分为两个区域。 大厅和左右两侧的建筑。 一边是朝拜的演讲厅,一边是那座冰柜。 如果伏黑甚尔透露的没错,手指确实在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手指同样被封印起来了。 与雾织走到另一侧的通道,擦肩不少教徒后来到这座巨型冰柜门口,却发现这里根本没人看守。 白色雾气从那扇铁门的缝隙中弥漫而出。 冰冷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总会令人想到不怎么愉快的过去,与雾织眯了下眼眸,直接穿进厚重的铁门来到冰柜的内部。 与雾织放眼望去,这座冰柜没有她想象中的阴暗,四周被打造成了小格柜子,中间修成一条单行通道。 头顶的吊灯似乎是特殊材质,将这间极其类似停尸房的冰柜照耀的熠熠生辉。 通道的终点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雕文精致的灰色木盒。 木盒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咒。 果然被封印起来了。 只要靠近就能隐隐感受到被压制其中的恶意,微微散发出黑色轮廓的光,是属于宿傩的气息。 这种极其危险的咒物竟然这么简单的放在这里? 与雾织蹙起眉,丝毫不畏惧这冰冷的气息,走到桌前。 她仔细端详着符咒上的字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平安时代极为古老的咒印,用来封存灾难之物。 究竟……是怎么会落进盘星教手里的? 嘀——!! 什么? 与雾织一惊,在接触盒子的瞬间四周警报骤然响起,被符咒的封印之力惊动了某些装置。 尖锐高声的警报声让与雾织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伸手试图扯掉封印时却被一股浓烈的恶意打断。 相貌丑恶的黑泥从冰柜的四角爬出,与雾织回眸瞥去,轻轻松松腾空躲过了袭击,反手斩杀了这些突然冒出的咒灵。 这里怎么会出现……咒灵? “是谁!!?” 冰柜的大门被砰然推开,迅速赶来的黑衣教徒跑了进来,四处查探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怎么会没人!?东西被挪动了一定有入侵者!” “快!快去通知教主!” 与雾织悬浮在空中冷眼看着这些四处搜寻的教徒,普通人根本无法看见神明,重重机关又如何。 宿傩的手指留在这些人手里太危险了。 到底要不要现身强行把咒物带走……还有这些教徒究竟是怎么回事…… “教主!教主来了!” 正当与雾织思索时,敞开的冰柜大门被聚集而来的教徒堵住,随后又整齐有序地散开腾出一条路。 被有序清空的道路只为迎接他们口中的教主。 与雾织看去,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近。 那人漆黑的发丝落在肩上,耳垂挂着黑色的扩耳,熟悉的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一身宽松的袈裟将他的步伐缓慢。 熟悉的丸子头半扎在脑后,俊美儒雅的侧脸比以往更为成熟稳重,唇边挂着极浅的笑意。 ……夏、夏油杰!? 与雾织怔住了,怎么会是他? 盘星教的教主? “教主大人!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刚刚还在会议室商谈的夏油杰以极快的速度到来,明显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极高,只见他沉吟一声,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 与雾织倒是松了口气,撇开目光。 就算是夏油杰,只要与雾织不现身他也看不见。 “啊——!夏油大人!” 平日里跟在教主身边金发女孩匆忙来迟,气喘吁吁地伫立在夏油杰身后,手中牵着另一个学生制服的黑发女孩。 “菜菜子,怎么回事?”夏油杰淡淡出声。 名叫菜菜子的金发女孩扶着膝盖,接连喘了几口气:“抱、抱歉,夏油大人,听说有贵客来访我跟美美子就去看了看……” 身侧的黑发女孩忐忑不安地抬眸,看向空中时霎时睁大了眼眸。 结缘者方可视神。 第五十三章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负责看守冰库吗?” 教徒们纷纷看向夏油杰身后的两名少女, 却又不敢过度指责,据说是从小跟在教主身边的养女,不仅亲自教导也格外亲近。 “对不起!” 菜菜子埋头不敢抬起, 手指绞着衣角。 是她擅作主张拉着美美子出去逛了一圈, 没想到偏偏今天发生了意外。 “无妨,反正东西还在。” 夏油杰倒是好脾气的安慰了一句,目光轻轻落在不远处的木盒上,垂眸看了一眼并无异样的四周, 但是他布置的咒灵消失了。。 确实有人闯入。 他故意将咒物在盘星教的消息泄露出去, 但引来的大多都是一些咒灵和心怀不轨的诅咒师。 没关系, 这饵总会钓到他想要的鱼, 不急于一时。 夏油杰长舒一口气, 遣散了其他教徒,转身准备离去时瞧见了美美子怪异的脸色。 他眸色一暗,语调温和:“怎么了?美美子。” “唔?” 菜菜子闻声回头看她, 见美美子睁大眼眸的模样,以为她被吓到了,于是小声安慰:“没事啦, 夏油大人没有责怪我们,下次我们一定会……” “不、不是……” 美美子摇着头, 她盯着空中的身影张了张嘴, 口中呢喃。 “神明大人……” 夏油杰霎时脸色一变,他几乎瞬间回头看向空中。 “什么?” 菜菜子满头雾水。 白雾弥漫的寂冷冰库什么都没有, 被关上的大门也将冰冷的气息锁在里面。 就连与雾织也愣住了。 她的眼眸恰好与黑发女孩对上。 记忆瞬间将她唤醒, 与雾织终于认出来了, 她们是那时在村落里被虐待的两个咒术师后代, 后来被夏油杰带走抚养。 严格来说, 只有祈愿者才是结缘者。 所以只有这个向她祈过愿的黑发女孩才能看见她。 “你刚刚说什么?” “……” 夏油杰眼眸微微颤动着,努力表现出平静的模样,扬起温和的唇角询问:“美美子?” 与雾织朝她做了噤声的手势。 转身前再看了美美子一眼,被白色的雾气吞没了最后的影子,身形消失在这间巨大的冰库中。 !? 美美子神情呆滞了一秒,胸口过大的起伏着,努力忍住心中的悸动,脚步稍稍退后了两步,下意识遮掩了几句:“没、没什么……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 夏油杰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她。 “可能是刚刚跑得太快,又、又因为犯了错所以才……” 美美子底气不足地低下头,吸着鼻子,有些无措地解释着。 “美美子……” 菜菜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声牵起她的手向夏油杰道歉认错。 感受到夏油杰寂静而无声的目光,美美子纤细的手臂不自觉收拢,脑袋一时陷入了混乱。 那时候被当做怪物的两姐妹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笼子里,在绝望之下的美美子像神明祈求。 她不像菜菜子那样不解与愤怒,向来安静内敛的她甚至许的愿望也如此卑微。 拜托了,如果要死的话—— 请让我们在看得见天空的地方死去吧。 就因为她们从小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被村子里的冷眼相待,出事后又被毒打虐待,拖进漆黑脏乱的笼子囚禁。 本来以为她们早就失去了自由的人生,怀抱着即使死也希望死在能看见天空的地方,却在某一日—— 第一次见到了光。 相貌美丽温柔的少女将铁笼的锁链毫不留情敲碎时,被关在里面的黑发女孩第一次涌出了想痛哭的冲动。 是神明。 神明真的存在,而且……正在向她伸出手。 那日,正是经历人间地狱的她们重见天日。 弱小的她们无法跟随在神明大人身侧,所以被夏油大人收养后她和菜菜子一直努力学习咒术,变得更加强大。 变得能够…… 再看一眼那时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 夏油杰的羽睫在眼睑下划出一道阴影,直到冰柜的雾气弥漫到视线模糊,指尖边缘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冰凉的温度。 他白皙的指尖颤了颤,并非因为冷。 “没关系,我们先出去吧。” 夏油杰揉了揉菜菜子的脑袋,收回目光转身踏了出去。 尽管语调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抬手的力度也相当轻柔,美美子却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两个小女孩互相对视一眼,也相继跟了出去。 冰冷的气息似乎蔓延到了门外,冷得刺骨。 “和东京那边的合作还没商议完,你们好好看守冰库,有什么动静就立即通知我。” 夏油杰澄清似海的眉眼挂上和煦笑意,似乎完全不在意这次入侵事件。 “知道了夏油大人!” 菜菜子率先高声回答,靠着墙壁扯了扯美美子的衣袖。 而转身时,无人看见夏油杰绛紫的眸中在某一时刻突然翻涌起墨色。 下午照射进通道的光有些刺目,年轻的教主在阖眼的片刻又转瞬平复成毫无波澜的古井。 他抬手兀自挽起滑落直肩头的发丝,却任由额边的发丝在眼尾处摇曳,宛如波光粼粼的一池深潭。 身披袈裟的教主大人脚步渐行渐远。 宛如忽明忽暗的烛火,盛放将熄。 “你刚刚怎么了,美美子?”菜菜子扯着她的衣角,离她最近的菜菜子其实听到了那时候她口中的呢喃。 只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神明大人的事情? “……菜菜子。” 美美子盯着夏油杰离去的背影至今也无法停息内心的颤动,她咽了咽,低声询问:“你还记得……雾织大人吗?” “当然记得!” 菜菜子立即抓住她的手,表情顿时转为兴奋与激动,“难道你看见她了吗?!她是不是来看望我们了?!刚刚为什么不告诉夏油大人?!” “……” 美美子仰起头想了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摇着头眼中茫然。 “我不知道……” “可是她似乎在……躲着夏油大人……” 菜菜子愣了一下,“怎么会?雾织大人和夏油大人不是认识吗?而且夏油大人也一直很想念雾织大人啊——” “可是……” 美美子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不知不觉抓紧了衣襟。 “雾织大人应该还会来吧?” 菜菜子握住她的手,眨着眼睛,脸颊甚至因波动的情绪而微微泛着红:“她一定还会回来!我们在这里等她吧!” 美美子张了下嘴,又被内心强烈的期待压下了话语,随着菜菜子的话点了点头。 “……好。” 能再见到神明大人就好了。 再见一面就好了。 她这样强烈的希望着。 *** ***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合作愉快,中原先生。” 夏油杰微笑着目送从横滨前来的异能者,这是他们向外开拓的第一步。 也是与异能力者结盟的机会。 比以往任何规模的集资活动都要庞大的利益,是这位来自横滨Mafia首领的大手笔,确实令人动容。 而他们只需要提供人员与地下脉络的敲门砖。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夏油杰唇边的笑意愈发浓重。 他轻轻招手,挽起宽大的袖子吩咐下去晚上的安排,随后扬起光滑的下颚线,朝不远处的建筑看了一眼。 深邃的眼眸被浓郁的墨色一并吞没。 * 而这边刚告别盘星教的中原中也脚步却放缓下来,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四处搜寻着目标。 跑到哪里去了? 由于迟迟不见与雾织的踪影,中原中也暗自咬了咬牙,以想多参观参观的理由硬生生逛遍了整个盘星教可活动的区域。 尽管身后随行的教徒一直都恭敬有礼,但中原中也也不得不告辞了。 走到盘星教大门口时中原中也抱着手臂看似在沉思着什么。锐利的眉眼挑起不太愉快的弧度,嘁。 反正还有不少空闲时间,只要将具体合约事项传给森首领,然后留在东京待命就可以了。 所以说她究竟跟着一起来盘星教做什么的啊!? 难道是自己回神社了? 忽然有些生闷气的中原中也就差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盘星教,早就有专车安排在门口,他最后看了一眼盘星教总部又很快收回目光。 也许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吧,之前也经常跑出去说去完成什么神职,但晚上一定会回来帮他控制荒霸吐的能量。 反正晚上总会回来吧。 中原中也闷闷地舒了口气,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与黑色手套。 袖口拉伸,五指收紧。 第五十四章 夜晚。 与雾织并没有回神社, 也没有离开盘星教。 直到中原中也一行人完全离开后才出来,如果可以这件事她想尽量不牵扯到任何人。 疑惑的是伏黑甚尔的消息是准确的,可为什么他会知道咒物在盘星教却不知道夏油杰是教主? 况且伏黑甚尔总是一副不理世事的模样, 消息不一定是他打探到的,是里梅?或者是真人? 不, 也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们应该自行动手了。 还是说……其实已经动过手了, 却没有成功。 夏油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警觉起来的? 与雾织认真思索着木盒上封印的符纸,那样古老的文字应该是来自平安时代的咒文, 现世也并不难获得, 御三家的人多少也应该有所了解。 那么……消息是故意放出来吧。 夏油杰究竟想做什么? 当初存放在高专手指的数量应该是齐全的, 既然这根在夏油杰手中, 那么另一个的在谁之手自然不言而喻。 这两个家伙…… 分别各自拿到了想要的饵。 与雾织抿唇,既然在夏油杰手中倒也没那么难。 夜晚的盘星教总部灯火将熄,陷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周围的树木过于安静, 仿佛连风声都销声匿迹,林间的剪影碎成小块铺散在大地上。 与雾织掩盖自身的光芒再度回来盘星教总部。 庞伟高大的建筑似乎被蒙上一层墨色的云雾,愈发浓重的气息随着她的脚步加深, 寂静无人的大厅中时不时扩散出几声诡异的呜咽。 真是糟糕的气息,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地方弄成阴间。 甚至像故意为之。 墨色的云将月光遮盖, 被拉长的影子也消失无踪。 与雾织很快就来到冰柜门口, 难以置信盘星教的总部在夜晚竟然无人驻守。 ……不对。 有人。 与雾织迅速回头, 只见不远处小巧的身影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而行。 她一眼就认出是白天那两个女孩子。 美美子和菜菜子趁着夜色悄悄来到冰库,不知道为什么夏油大人今夜遣散所有驻守的教徒。 连负责这片区域的她们也被赶去休息了。 还穿着学校制服的少女踩在各自的影子上小心前行, 这样无人寂静的夜晚让早已习惯的她们也不禁害怕。 “太、太黑了……” 菜菜子拍拍她的肩膀, 小声安慰道:“没事的, 这可是我们家, 最多是夏油大人放出的几只咒灵在巡视。” “我们可是诅咒师,怎么能怕这些东西。” 诅咒师? 与雾织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当初把这两个孩子交给夏油杰果然不是正确的决定,早知道就带去高专了。 竟然让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做诅咒师,背负着咒术师敌对的身份与咒灵为伍,夏油杰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夏油大人会不高兴吧……” 美美子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应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原本小心翼翼躲在菜菜子身后的黑发女孩探出脑袋,被莫名的吸引力驱使着她上前,甚至跨过面前同伴的身影向前走去。 菜菜子见她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心也不禁跟着悬起。 怎么了? 美美子看见什么了? 果不其然,黑发女孩看见了阴影下一袭红白和服的少女。 “……神明大人。” * 与雾织并没有刻意掩藏,她在两人面前显出自己的身形,许久不见的会面让美美子和菜菜子顿时激动不已。 “您、您还好吗……” 菜菜子终于看见了心心念念的神明大人,比起内敛的美美子她甚至上前两步,如同初次见面那样牵住她的衣袖。 与雾织默许了她的举动。 “您是来看我们的吗?” 美美子眼中的希翼落在她平静的脸庞上,尽管与雾织并没有表现多么不一样的神采,但毕竟是神明大人,能遇见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 与雾织无法回答这两个孩子的话,只能沉默以对。 或者,干脆转移话题。 “你们……跟在夏油杰还好吗?” 菜菜子用力点头,急促道:“夏油大人对我们很好!不仅让我和美美子去上学,还让我们学习咒术学会怎么杀……” “菜菜子!” 美美子蓦地打断她。 “……”与雾织脸色不变。 菜菜子立即住口,低着头不敢看与雾织的脸,小小的手还是一直抓着与雾织的衣袖:“……” 神明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小女孩垂眼,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 会讨厌她们做这样的事情吗? 她们也只不过是……听从夏油大人的吩咐。 “可、可是那些人一看见夏油大人和我们就要动手,我们这么做、不对我们动手是因为……” 菜菜子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她们是夏油大人抚养长大的,遇到咒术师自然是站在夏油杰这边。 美美子相反并没有解释着什么,黑色的校服与领结在黑暗中形成一体,只是指尖不安地搅动着。 与雾织目光柔和下来。 比起那时候被关在铁笼里饱受虐待的女孩,现在的她们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和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并没有任何差别了。 那时候与雾织救了她们,却无力将她们带回神社,如果夏油杰没有接手抚养难以想象她们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往后有无数种可能,将她们放置在高专或普通人家里都会与现在不一样。 一个内患心结的人,她也不指望夏油杰能养出什么好苗子。 但已既定的现实必然有无法违背的因果。 与雾织思索到这里时已然没资格去说些什么。 “……没事,立场不同罢了。” 惴惴不安的女孩终于听到了神明大人的第一句话,温柔的嗓音与当初没有任何不同,这才放下心。 “太好了!” 与雾织抬手摸了摸这两个孩子的脑袋,看着那两双瞬间亮起的眼睛,与雾织不忍将它蒙上尘雾:“基于立场与自身安危之间的作为情有可原,不过不可胡乱杀人。” “不、不会啦!”菜菜子紧张起来,小声嘟囔:“夏油大人对待普通人也很温柔的……” 与雾织点点头,想到夏油杰的性格不禁叹了口气。 尽管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却也成为不可卸下的面具。 偏偏最温柔的人最有可能成为最残忍的人。 菜菜子松了口气,扬起笑容扯了扯她的袖子,仰起头:“我们去见夏油大人吗?还是……” 与雾织摇了下头,蹲下朝菜菜子和美美子说:“我来过的事情要保密,不要告诉夏油杰。” “……”美美子眼神黯淡下来,“也就是说您还是会走……” 菜菜子想到白天被惊动的冰库警报,有些疑惑:“是为了冰库里的东西吗?那里面都是上供给盘星教的宝物和一些诅咒用的东西。” “里面有一件世间极恶的咒物,留在这里并不安全,我要带走它。”与雾织不明白为什么夏油杰会从高专拿走手指,也许是为了今天。 但以夏油杰的实力并不能阻拦她。 “可是——” 美美子话还没说完便眼睁睁看着与雾织转身,穿过冰库大门。 到底要不要告诉夏油大人? 她并不想让两位大人失望,可是…… “我们也进去!”菜菜子眼看着与雾织进去,回头抓起美美子的手准备跟上去开门时,却反被她扯住一怔。 “你做什么啊!” “我们不能进去。” 美美子摇着头退后,担忧地看向大门。 她感受到了。 熟悉的诅咒气息。 夏油大人。 ……会留下神明大人吗? *** *** 冰库内涌起一阵白雾,尽数拍在她浅白的衣襟上。 冰凉刺骨的气息让与雾织稍微有些不适。 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亮光。 就像跨入了某个领域般,有种被隔绝的空间感。 与雾织瞬间发现了冰库里的机关,她仰头看了看,唤出手中的窄刀朝黑气浓重的地方挥砍而去! 几乎不费力的破除了结界,伴随着尖锐的鸣叫,周围的黑色屏障一点点褪去,仿佛下起了墨色的雨点。 逐渐显现出冰库原本的外貌。 同时驻守这里的咒灵也变多了,一道道扭曲的黑影从与雾织身后升起,像升起的巨大囚笼将她包围其中。 与雾织极度不适应这样的空间。 她手腕拧动着窄刀把手,回身将这些冒出的咒灵祓除掉,缠绕在银白刀刃上黑色浓雾如同鲜血一样滴落。 而落在地上的黑雾也瞬间摊开在脚下。 与雾织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遮盖住眼中的情绪,带着无奈之意轻声吐出这个多年未见的名字。 “……夏油杰。” 四周的黑雾围绕着与雾织盘旋。 紧接着狂风刮过,在冰库内掀起一阵黑色的龙卷风,与雾织腾空朝那阵风袭去,顷刻间浓雾渐散。 落入眼帘的是对方厚重的身影。 盘旋在空中的巨型咒灵如同镇守宝藏的恶龙,头顶盘腿而坐的男人露出许久不见的真容。 男人额边落下的一缕发丝划过眼尾,狭长的凤眼透露出点点笑意,眼下的黑色痕迹让他迤逦出一丝颓靡的意味。 与雾织没什么惊喜感地看向许久不见的故友。 夏油杰原本高挑而单薄的眉骨五官被此刻的墨海映衬出不一样的淡漠感,那身袈裟在黑色浓雾下更像用笔描绘而出的佛像。 偏黑的瞳孔堆积着浓稠到化不开的郁沉。 与雾织与他对视。 黑暗没能淹没他的面容。 又或者他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深不见底。 夏油杰的身子微微前倾,抬起手臂,拖着下颚的模样增添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 “好久不见。” 黑发教主的薄唇掀起,尽管全身的细胞都在莫名叫嚣着与颤栗,却被他死命压住,仅从这漫不经心的语句中截获出那一丝—— ——隐忍的期待。 与雾织没有回应,如法炮制地砍掉了夏油杰下坐的咒灵。 暴躁程度日益见长,也许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对于她还是有些影响,稍微教训一下这家伙也没问题吧? 夏油杰早有预感到这刻,单手撑着咒灵的背脊轻松地跳下咒灵,身上的袈裟微微扬起一角,卷起墨色涌动。 他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这一天倒是杀了他不少咒灵。 浓烈的雾气降至零度,能被冻结的并非只有物件与尸体。 某些病毒能被零下的低温冻结封存,也能在融化的瞬间再次感染患上,真的很神奇,不是吗。 “变强了啊,夏油杰。” 这些年究竟吞噬了多少咒灵,咽下了多少诅咒。 “我说过,你迟早会受到诅咒的影响,你越强受到的影响就越深。” 与雾织感叹一声,那场闹剧早已经黄昏落幕,却总有人执着于静止美好的一幕,投身漩涡中心反复讴歌结局。 当墨色落入眼底,再也无法璀璨至极。 夏油杰白皙到近乎病态的手指诡谲地掩住唇角,蜷起指骨轻咳几声,语调轻慢而延长。 “……我知道啊,与雾织。” 第五十五章 夏油杰知道自己打不赢与雾织。 他也从未想和与雾织开战, 毕竟现在的他或许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立场。 “夏油杰,为什么宿傩的手指会在你这里?” 与雾织的目光并没有在夏油杰身上停留很久,而是转到他身后的木盒上, 被黄色符纸封印着的极恶咒物。 这种东西本来不应该由这些人保管。 夏油杰的黑发已经长到齐肩以下, 一半发丝被他挽起熟悉的丸子头, 另一半任由它披散在肩头。 他仅仅只是这样站着含笑看你, 便能散发出蛊惑人心的气息。 “咒灵入侵高专的那天我回去了, 不过这些咒灵似乎很有分寸,所以我并没有多管闲事而是直接去了天元的地下宫殿。” 夏油杰缓缓道来, 慢条斯理地抬手将盘旋在与雾织周围的咒灵收入掌心, 毕竟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战力再添无谓的牺牲。 “天元的结界暂时失效,所以我能很轻易的进入收藏室。” 夏油杰接着朝她微微一笑, 狭长的眼眸轻轻弯起:“顺便一提,另外一个手指在悟手里。” 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挚友卖了。 “……” 沉默霎时间弥漫在漆黑的冰库中。 别的先姑且不提。 夏油杰拿走手指的事情还未交代。 与雾织蹙眉:“那你为什么……” “对了, 你看见那两个孩子了吗?”夏油杰蓦然转移话题,浅薄的唇角不着痕迹上扬, 噙着淡淡笑意。 “……看见了。” 与雾织迟疑片刻后回答了。 “她们很想念你, 毕竟你可是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们啊。”夏油杰口吻熟稔, 犹如昔日老友般谈话。 这其中当然不乏有对与雾织消失的埋怨, 只不过被他轻描淡写的说起来倒让与雾织有几分怔然。 可这要让她如何回答? “好歹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窗, 以这种方式退场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夏油杰的眉骨略高,落下的阴影将漆黑的眼眸笼罩, 无法从中看清喜怒。 穿着袈裟的黑发男人极轻地眨了下眼, 唇边弥出一丝浅显的苦笑, 完全成熟的嗓音夹着些许烟草的慵长气息。 “比起悟来说, 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我是不是更加可怜一些?” 什么? 与雾织愣了下。 五条悟他又获得了什么? 而且夏油杰从奉若神坛的特级咒术师走到这一步, 完全是自己的选择, 本就存在缝隙的内心拥有不可能自我愈合的能力。 与雾织抿了抿唇。 或许她能改变一些什么,但是却选择了放任。 甚至也被称之为‘神明的傲慢’。 夏油杰见与雾织有所动容,闷笑一声,将指尖抵在唇缝间散发出无声的引诱,“我曾经知道你在收集这种咒物,我拿走它只不过是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同时也希望你能回来看看这两个孩子。” 要懂得朝弱点进发。 他歪了下脑袋,带动着根根分明的发丝滑动,宛如残破的蜘蛛网挂在衣襟与肩上。 与雾织目睹过那两个女孩的眼神,换做原来的她是完全无法理解夏油杰口中的理由。 但被中原中也所渲染的日子里,她似乎逐渐触摸到了人类的感情。 比什么都要脆弱的生命,也能产生出如此坚韧绵长的感情。 “不过你见到她们了,那么这样咒物你就拿走吧。”夏油杰瞥了她一眼,转身端起木盒。 他站在墨色中,发丝化为勾勒在他身边的笔墨,比画像更为缥缈。 与雾织从头到尾并无言语,任由夏油杰自说自话后捧着木盒朝她靠近,虽然还有几分不解的言辞,不过此时此刻她却想到了中原中也。 如果觉得愧疚,道歉就好了。 如果觉得生气,骂他就好了。 总之不表达出来,就没人会知道啊笨蛋。 “……抱歉。” 捧着木盒的手颤动了一下,夏油杰额边的发丝也停止了晃动,他抬眸定定看着与雾织,似乎想将她也拉入这黑色漩涡中。 能做到吗? 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喉结悄然地滚动了两下,耳边传来夏油杰自己近乎平稳的声音。 “……真难得啊,听到雾织说这样的话。” “是在为那两个孩子的事情道歉呢,还是为我呢?” 与雾织微微抬起手背遮住脸颊,别开眼神不去看夏油杰,尽管夏油杰说的万分博人同情,她大概也只会说那么一句。 从中得到答案的夏油杰只是一笑置之,将木盒递给她:“你认识贴在这上面的符纸吗?” 从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异样,与雾织看着以血为字的符咒,她向来不太关注这些,只依稀认得:“这是镇压咒灵的符纸。” 夏油杰微笑:“要撕开吗?” 与雾织没有动作。 “……建议你直接带走喔。” 这是夏油杰仅听到的那声抱歉中,最后给予的善意,他不自觉压低了嗓音。 与雾织却摇摇头,不是她无法相信夏油杰,而是这种极恶之物必须谨慎对待,“我要确认这里面的咒物情况。” 与雾织伸出指尖轻轻揭开木盒上的符纸。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嘴角却缓缓扬起。 剥离的符纸的瞬间封印解除,与雾织早有准备将符纸先一步毁掉,出乎意料的是符纸上的血咒化作新鲜的血液冲了出来! 血丝立即缠绕在与雾织手上! “什么?” 与雾织张开五指试图推离这些血丝。 束缚性很强的咒力,以血为媒介愈发提升了咒术的强度。 “……这不是普通的符纸,是我特意从加茂家请来的镇压血咒符。”夏油杰低声说着,缓缓退后几步。 “血咒?” 与雾织皱眉,右手被层层血丝桎梏住,白皙的手腕与浓烈的鲜血产生出极有冲击力的色差美感。 这些被注入了鲜血咒力竟然如此惊人。 “也就是说……会诅咒撕开符纸之人。”夏油杰放下木盒,语气悠然自得。 “我一早就告诉过你,直接带走会更好,这样我就能打消念头了啊……” “……原来是这样吗?” 与雾织扯了下嘴角,将手腕反转向上,手中的白光升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冰库。 “你不会以为咒力这种东西能桎梏神明吧?” 她脸色渐渐冷下,平稳对抗着加茂家所流传下来的术式,神明之力本身就能削弱咒力,这层压制只不过在拖延时间。 “如果……” 夏油杰抬手,黑色漩涡在他手掌上空浮现。 “……如果,你不再是神明呢?” 霎时,一阵青烟从他手中散出。 夏油杰本身偏黑的瞳孔被低垂的眼睫遮盖住,似有暗潮涌动划过面前少女的发尾,趁她走神之际施展咒术。 顷刻间被青烟笼罩的冰库能见度降为零, “夏油杰!” 与雾织果不其然怒了。 被骗了? 不,不是。 他一早就劝告来意,示弱不过是催眠剂,呈递被封印的木盒不过是投入陷阱,而最后的忠告……又是什么? 漆黑的身影缓缓在与雾织身后立起,带着瘆人的利爪与诡谲的九尾。 那是——!? 与雾织回头几乎一眼认出那只咒灵。 那是她作为交换给夏油杰的狐妖咒灵! 回忆瞬间浸入与雾织的大脑,栃木县靠北面的村庄,深山老林中的神社,被人们遗忘的狐仙以及山中旅馆的那个晚上。 夏油杰……? 「如果你不再是神明呢?」 身披袈裟的黑发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与雾织身边,鼻尖被那股淡淡的檀香缭绕,浓郁到近乎完全覆盖她身上的冷香。 他手中的黑色漩涡还在,操控着咒灵一步步靠近她。 与雾织并不惧怕夏油杰与身后的咒灵,夏油杰是无法撼动神明的,但是她不知道这全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夏油杰要这样对付她。 她忽然很想知道答案,不去管手上缠绕的血丝,也不去看身后的咒灵,仿若星辰的眼眸似乎卷入了些许朦胧,像玻璃上的雾气。 “为什么?” 夏油杰静静听着她这句话,墨色将她笼罩宛如他拥着神明一般万般贴近。 “我记得雾织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耳边的声音却如此轻柔,甚至无法分清哪个才是夏油杰最真实温柔的亲昵。 在天元的地下宫殿,夏油杰曾满怀绝望地这样问过她,回应却让他差点从咒术师的顶点跌落。 「大概因为你们是咒术师吧」 他和悟曾是最强组合,也是远凌驾于咒术师之上。 无论被上级或元老长辈议论过多少次的‘倨傲自大’,也从未被人否认过身为咒术师这一点。 他当然愤怒了。 尽管他现在的身份看似与咒术师对调,却无法忍受被否定的感觉,说起来真正傲慢的人,是与雾织才对吧。 仗着身为神明的便利,给予或者剥夺都如此的理所应当。 无论是美美子和菜菜子还是他和悟,也同样被丢下了不是吗。 那么我们来互换一下吧。 假如—— 神明不再是神明。 又是否会坠入人间。 * 偌大,空旷,寂静又冰冷的屋子。 乍看之下竟有几分相似当年囚禁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那座牢笼,而身份被互调,浓烈的恶意覆盖在与雾织周身。 青色的烟雾淹没了她。 “我不会伤害你。”夏油杰说完后又失笑,“应该说,现在的我是无法伤害到你的。” 以与雾织削弱的特性,除了借用加茂家以血为媒的咒术略加压制,本身削弱伤害的特性在根本无害的咒术下显得更加无用。 待青烟散去,墨色沉淀。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 夏油杰收回术式微微弯腰,抱起眼前这只失去意识的白色狐狸,娇小轻盈的身躯被轻而易举地收拢进宽大的袈裟中,蜷缩成一团。 他唇角弯弯,带着些许愉悦的语调,轻抚着小巧蓬松的尾巴,然后将她捧到脸颊边极轻地蹭了一下。 “也该换我了。” 比起留校任教的五条悟将手指封印收藏的举动,或许从山中旅馆的那时候起,夏油杰就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想怎么做了。 第五十六章 如果说在神明的生涯中会有什么令与雾织备受震撼, 那么绝对是她如今这个模样。 她,与雾织。 千年前封印了两面宿傩的病祸神大人。 一觉醒来的现世落魄神明,继被迫人身下界暂时加入人类阵营打工, 然后策反假死回归神位一气呵成之后—— 又被阴了。 麻了,果真是当咒术师的人心都脏。 与雾织烦躁地甩了甩耳朵, 伸长的爪子刨着地板, 挠出一道道锐利的刮痕与刺耳的声音。 这边听到动静的夏油杰放下手里的书看过去,见状倏然笑出声。 年轻的黑发教主正姿势闲逸地半卧在草色榻榻米上, 单手撑着额角的举动,任由额边的发丝遮住部分视线。 夏油杰单薄的眼帘半垂,神情显得十分悠然自得, 深色袈裟衣摆在撘在窗檐下,露出黑色里衣。 这样的黑发男人,在阳光的透析下隐隐展现出些许神性光辉。 为什么这些咒术师一个个都如此贴近神明? 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竖起长长蓬松的尾巴,毛茸茸的爪子泄愤似的一下一下抓着地板,抖动的耳尖还带着微粉。 听到笑声的小狐狸立即转头, 变成狐狸后的瞳孔透着晶莹剔透的蓝光,与雾织当即炸起了毛。 夏油杰!这混账! “在骂我吗?”夏油杰笑眯眯地抱起与雾织,真伤脑筋, 连书也看不进去了。 不管与雾织的挣扎强行将手挤入小狐狸的腋下,然后毫不费力地举起她看。 “…………” 被夏油杰举高高的与雾织陷入了呆滞。 这个该死的咒术师在干什么!!?? 啊??!! 出离愤怒的与雾织奋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出夏油杰的大手, 尾巴烦躁地拍打对方宽大的衣袖。 “真可爱。” 夏油杰满足地眯起眼眸, 晃了晃她, 然后轻轻捏起她的后颈将整个小狐狸横抱起来摁在怀里。 与雾织气急朝着他的手腕咬上去。 “嘶……” 夏油杰发出低低吃痛的颤音, 却也不急不恼的任由与雾织咬着他。 血腥味瞬间充斥在鼻尖, 粘稠, 浓郁。 这种宠溺程度即使是从小养在身边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也会诧异。 无论何时总带着疏离感的教主大人从来没让任何生物在他面前这么放肆过。 他正低着头,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狐狸的背脊,极其有耐心的顺着柔软的毛发一路抚到尾骨。 与雾织愣住了,随即猛力地挣脱起来。 指尖掠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在急剧升温,不可抗拒的侵略感几乎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夏油杰轻笑一声,低声开口:“雾织是不是忘了那时候,同样的状况是怎么对待我的呢?” “……” 与雾织身躯又一僵,愤愤地加重了力道。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只是为了测试狐变的夏油杰是否还保持着意识才把他关进房间里! 那么夏油杰呢? 他想要什么? 直到与雾织的后颈再次被拎起,被迫与夏油杰对视。 漆黑浓重的瞳孔里只倒映出她的模样,似乎也只容得下她而已。 “吱——” 与雾织张了张嘴,又郁闷的憋了回去。 当初真是后悔把这只特级给夏油杰,现在竟然被他反过来利用到自己身上。 “真是奇怪……” 夏油杰一脸探究地盯着与雾织清澈又恼怒的眼眸,口中低喃:“按理说被削弱的咒术没道理会变成完全体的狐狸……” “……” 与雾织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尾巴,不然你还在期待什么。 如果确确实实被削弱了的话,那么今天就是夏油杰的忌日。 “看样子很愤怒,不过毕竟我也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夏油杰弯起嘴角抱起她往外面走,语调轻快:“只不过想让你多陪陪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胡扯! 一派胡言! 那为什么不带着她去见美美子和菜菜子!? 与雾织试图用眼神拆穿夏油杰的谎言,结果被他轻描淡写地驳回。 “真可惜,为了不造成混乱还是算了吧。” 与雾织没停息多久就被夏油杰提溜着出了房间。 没有任何力量只能暂时安分地被他抱着走,清澈透亮的眼眸透过夏油杰的臂膀不着痕迹观察四周。 “如果不想戴上项圈或者关在笼子里,最好还是不要有别的想法。”夏油杰笑眯眯地提醒她,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威胁的意味。 “乖一点,这样的术式不知道可以维持多久,说不定明天你就恢复了喔。” 呵。 你觉得我恢复了会放过你吗。 而且咒灵在他手中,也就说明夏油杰能在她恢复前不断续上咒术。 与雾织此刻倒是很想冷笑,或许夏油杰还真是头一个敢这样对待神明的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其实起初她也很震惊,为什么这种咒术会对她产生效果。 但那时候夏油杰在山中旅馆似乎得出过一次结论,神力会低消伤害型的咒术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削弱咒力。 但是却没有测试过非伤害性的咒术。 加上那只特级被夏油杰吞噬后,会随着夏油杰增强的咒力而加强产生未知反应,归根究底也是她被血咒绊住了手脚才让他得逞。 否则与雾织是不会让那只特级靠近自己。 “今天也有客人来访,本来想留你在寝间的,不过你目前的情况还不稳定,还是亲自带着比较好。” 夏油杰平稳的步伐似乎在特意照顾与雾织,一边轻声向她解释起来,然而与雾织并不想理他。 是怕自己忽然变回来吧。 “没错喔,雾织酱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爱,真希望能多维持一会儿。”夏油杰仿佛能读心一样,臂弯又将她收拢了几分,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与雾织眯了眯眼睛,警惕地竖起尖朵。 像一只真正乖巧的小白狐蜷缩在夏油杰怀中,通体雪白顺滑的毛发看起来手感极佳,耳朵尖尖透着微粉,无论是品相还是毛发都绝对是赛级宠物。 所以当夏油杰一带出场就吸引了全体人员的注目。 “教主大人这是……” “这是教主大人的宠物吗?” “好漂亮,教主大人什么时候养的……” “真不愧是教主大人养的宠物,这品相简直……” 夏油杰抱着与雾织走上了演讲台,立即受到了不少教徒围观,一些和夏油杰关系较好的人纷纷询问起来。 “夏油大人,这只狐狸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名女性教徒眼中闪烁着星光紧盯与雾织,试图借用这个理由拉近自己和夏油杰之间的距离。 被这样注视的与雾织不自在地撇过头,耳尖耸了耸。 “名字么……” 夏油杰轻启薄唇沉吟,狭长的眼眸扫过台下众人,似笑非笑地反问:“想知道?” 背脊陡然划过一阵凉意。 女性教徒不禁打了个冷颤,立即埋头退后了两步:“不、不敢。” 有了前车之鉴,大多讨论的教徒纷纷闭了嘴安静下来。 平时过于温和的夏油杰让大家差点忘了他是如何当上盘星教的教主,又是如何以蛮横暴虐的方式解决掉前任盘星教元老的模样。 就在这片大礼堂之中,曾经被大量血迹浸入了台下幕后。 如今被教主称为“猴子”的人回想起来还在瑟瑟发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 与雾织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见那人满眼惊恐退场的样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夏油杰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只不过这些人并没有穿着相似的黑色教服,举止松散,形态各异。 从这些人身上与雾织敏锐的感受到了诅咒的气息,这些家伙是诅咒师。 她刚想探头却被夏油杰反手摁了回去。 “……” 草。(一种植物。 枯燥无聊的晨会开始了。 与雾织听了片刻,大约是最近的集资活动和一些与社会高层联合的计划,竟然还附带了一些教大家如何不产生负面情绪继而生出咒灵的方法。 整得像一大型传销现场。 明明是诅咒师,却在这里弘扬自我信念的演讲会。 这种洗脑包的话竟然还要讲好几个小时,与雾织从未觉得下界的时间这么难熬。 兴味索然的与雾织也算得来空闲去思索一些问题。 如果夏油杰想帮助人类继续做咒术师不就可以了吗,这家伙的目的和他的性格一样难以琢磨。 ……至今还未放弃‘理想’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会以盘星教主的身份庇佑这么多普通教徒,甚至以募捐为由替捐款人祓除咒灵。 或者他还在寻找这样一条道路,还未完全放弃非咒术师,在夹缝中寻找一条通向捷径的路。 真是偏执。 身为人类总有无可救药的目标与理想。 与雾织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尾巴。 伴随着轰烈的鼓掌以及道谢,终于结束了这场晨会。 夏油杰的下颚微微扬起,额边的发丝滑过眼尾,扬起唇畔看起来依旧傲慢不已。 他低头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狐狸,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尖,又被她不耐烦地甩开。 ……好像还挺镇定。 即便如此变成这幅模样的与雾织,也没有丝毫情绪失控的状态。 夏油杰不禁想到那时候在旅馆的晚上,因为缺乏这方面的认知与情感,所以表现出来的大多都是无所谓的淡定。 让人更想看看与众不同的一面。 “辛苦了。”夏油杰摸了摸她的头,柔软的触感忍不住加重了几分力气。 与雾织挣扎着扭开,却又被夏油杰若有似无地摁住后颈。 “…………” 现在整个盘星教都知道夏油杰养了一只白色的狐狸,如果与雾织乘其不备逃离了夏油杰身边也会被马上认出来。 正大光明的圈养在身边,远比把她小心翼翼的藏起来要严密的多。 终于结束这场枯燥乏味的演讲,与雾织倦倦地将下巴抵在小爪子上,尾巴无意识扫着他的衣袖。 夏油杰低笑一声,轻柔地抱起她退场,手指无意间地擦过她的下颚。 “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一起去吧。” 什么!? 与雾织大惊失色。 第五十七章 “没找到吗?” 黑衣下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橘发干部, 尽管满肚子疑问却也不敢出声询问,只能齐声回答。 “报告中原干部,没有发现目标!” 这里又不是横滨,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难度也太大了,而且还只能听中原干部口述对方的样子。 连一个模糊的形象都没有,简直是大海捞针。 “那、那……继续找一找吧, 找不到也没关系。”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转身背对着下属有些底气不足,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急躁的表现已经不言而喻。 “是!” 下属只能埋头继续搜寻附近的区域, 幸好任务没有硬性要求, 找不到也不会受到责骂。 解散后中原中也抓起外套赶来酒店的顶楼,目光平静地盯着这片依旧车水马龙的东京街道,表情愈发凝重。 明知道这些人是看不见与雾织的, 他却还是跟弱智一样派出指令找人。 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与雾织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么久,无论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准时在晚上回来。 就这样无音讯的消失了两天还从未有过。 如果不是回神社了,那么只能再去一次盘星教看看了。 中原中也抿唇,发动周身的红光轻轻一跃, 跳到百米远之外的高楼上, 脚步微微下沉, 漆黑凌厉的身影穿梭在幢幢高楼之间。 不消一刻他便重回到了两日前来过的盘星教。 真的还在里面么? 中原中也其实也不敢确定, 虽说这里是某个宗教聚集地……实际上背后被诅咒师操控着,指不定也能看见一些有的没的…… 但以与雾织的实力不至于这么轻易的被扣留吧? 正胡思乱想着, 中原中也却停驻了脚步。 原本就僻静的盘星教总部夜晚更是万籁俱寂。 是结界。 翻涌着墨色纹路的结界笼罩在整个盘星教周围, 上次拜访时还没有这些结界的, 中原中也微微眯眼。 但如今他已经不是胡乱冲撞的暴躁性格了, 或许脾气没变但顾虑也有所增多。 进去的话没有被发现倒还好,可是这结界看起来十分诡异,被发现的话不仅首领的合作会出现问题,自己也很难解释闯入盘星教这件事。 与雾织的存在这些年一直被他保密的天衣无缝。 甚至连森首领都不知道。 他抿了抿唇,这是否也代表着与雾织和盘星教之间确实有什么联系,如果不能进入那么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中原中也蹲在盘星教外双手抱住脑袋,啊啊啊,从来没想过竟然会为任务之外的事情这么伤脑筋。 说不定与雾织真的只是有事情而已啊…… 对了。 这里是东京,中原中也脸色平缓后慢慢支起手臂,之前听她说过横滨的土地神已经消失了,那么东京应该还有吧? 如果去找其他神明会不会更方便一点? 中原中也微微眯眼,他的体质就算不放出荒霸吐想看见神明应该不难吧,而且他曾经听说现世有不少流浪神明接受委托。 也许是他的直觉,中原中也并不打算什么也不做。 橘发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盘星教门口。 *** *** “过来。” 已经是第三声了。 与雾织仍旧匍匐在屋檐下动也不动,完全不想搭理夏油杰的模样。 “生气了么。”夏油杰笑笑。 “最近的活动确实比较多,比起被关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会更解闷吧?” 夏油杰又开始在自说自话了。 “话说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孩子。”夏油杰果然自顾自地说起来,全然不在意与雾织的态度,却也不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 宁愿被无视也不愿意退后一步。 这种带着无比傲慢的掌控欲,偏偏被他展现的如此勾人心魄。 夏油杰的身子懒洋洋地斜靠在门边,垂在额边的发丝落在眼尾,不浅不淡像极了附庸风月的雅客。 “那孩子的体内竟然有一只特级咒灵,我能感受到那只特级的强大,非常强大。”夏油杰说着,向来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异样。 “只要得到那只咒灵,也就没必要再吸收这些低等咒灵了。” 与雾织摇晃着尾巴,雪白的小狐狸只有耳朵尖尖与尾巴尖尖透着微粉,像极了橱窗里的精致摆件。 听到夏油杰的话时她睁开了眼睛,仿佛对他的话表示质疑。 强迫自己吸收低等咒灵什么的…… 一开始不就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吗,身为咒术师的夏油杰将责任与大义揽到自己肩上,而眼前诅咒师的他却在否定那时候的自己。 矛盾。 人类因矛盾而展现各种鲜活姿态,也因矛盾而坠落。 “啊,不赞同吗?”夏油杰微微一笑,歪了下脑袋:“可是听说那孩子因为咒灵的缘故,在高专差点被判死刑了呢。” 什么? 与雾织愣了下,死刑? 夏油杰盯着眼前这只雪白的小狐狸出现呆滞的神情,闷笑一声,趁她不注意单手将她捞过来。 “吱——!!!” 与雾织怒了,尾巴大力地拍在夏油杰的手背上,红色的印子赫然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出来。 被强行剪了指甲的与雾织气得几天吃不下饭。 夏油杰立即单手举起,向与雾织保证:“我就摸摸尾巴,不碰其他地方。” 接着说。 “是不是很难接受?高专竟然会将普通人判处死刑?” 与雾织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把天内理子救出去,作为普通人同样要为咒术界牺牲,和死刑又有什么区别。 下一个星浆体也会继续出现。 ……如果真要说的话,除了五条悟。 咒术师同样也在依赖着普通人而生存。 “想到什么了?小理子吗?”夏油杰凑近与雾织,看向与雾织的眼神中总时不时带着几分惋惜。 至于他在惋惜些什么,与雾织只想冷笑一声。 “当然,悟没有同意,强行插手让那孩子入学了。”夏油杰似乎回忆起了过去,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咒术界的高层到今日还是脑子不太清醒,与其毁掉,不如拉入阵营更加有利。” 他的指尖逐渐收紧,几乎勒到与雾织喘不上气, “要跟我一起去看看那孩子么。” 夏油杰这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说一不二就带着与雾织离开盘星教。 * 东京的街道人来人往。 穿着一袭袈裟的夏油杰抱着小狐狸的模样当然是格外引人注目,被不少双眼睛与镜头注视着也不为所动。 与雾织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沉沉的附着在自己上空,也没有轻取妄动的想法,只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停搜索着四周。 “都在夸奖你呢。” 夏油杰笑意浮上眼眸,抱着与雾织走到一座不算偏僻的小型商场里。 商场一共三层楼,里面的空气的不太流通,许多店铺都紧靠一排大多都是衣服和杂货。 只不过生意不太好,没什么人进来逛。 门口还贴着即将拆除的字样。 夏油杰走到楼梯间的背阴处,低头顺了顺与雾织的毛,商量似的口吻说:“放什么样的咒灵呢?还是低等吧?不然那小鬼应该来不了。” 他想做什么? 与雾织警惕起来,夏油杰想放出咒灵引来高专的学生? “放心,这次只是试探深浅。” 夏油杰注意到与雾织的眼神,弯唇边了弯,低声调侃了一句:“很在意么,这些猴子的生死?” “身为神明不是更应该无动于衷吗?”穿着袈裟的黑发男人凑近了与雾织的耳边,语调像来自深渊的藤蔓一点点攀沿上背脊。 像一株地狱里开出的花,蛊惑着每个来往的亡灵。 与雾织冷眼看着他,微挑的眼尾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情,带着致命引诱的眼眸泄出点点冷意。 夏油杰眼眸沉了下来,将与雾织放进宽敞的衣襟中,袈裟的好处除了必要的气势还有就是非常宽松,非常适合放些物件。 他张开手掌,黑色漩涡缓缓升起,带着浓重墨色的恶意从漩涡中爬出来。 被墨色渲染的脸庞像烛火中扭曲的影像,发丝散开,夏油杰轻巧一跃坐上咒灵的背脊飞到最高处。 “二级的话应该会让那小鬼和同伴过来。”夏油杰指尖抵住下颚故作思索了片刻,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真可惜,捡回了一条命呢,猴子们。” 猴子…… 与雾织脑袋上冒出小小的问号,四肢拼命扒拉着夏油杰的衣襟,探出脑袋。 “唔?”夏油杰低头看了一眼,“好戏过一会儿才上演,按照高专的速度大概下午才会派人来。” ……只要五条悟不来就行。 与雾织想着,也就没多大兴趣了。 说起来那家伙留校任教真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原来以为这种性格的五条悟毕业后当个不受拘束的咒术师。 而夏油杰的性格才更适合留校任教,培育下一代咒术师。 竟然和夏油杰完全颠倒了过来。 不消一会儿,整个商场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得夺门而出,夏油杰放出来的二级咒灵虽然低等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能造成大量的精神污染。 轰隆几声,商场大门被夏油杰强行关闭。 只剩夏油杰和与雾织在里面飘荡着,还有那只被放出来作恶的咒灵,兢兢业业蹲守在大门口。 百无聊赖的夏油杰落地后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衣袖,走到书店门口随手拿起一本杂质看了起来。 而与雾织费力地转动脑袋,抬头看见夏油杰手中的书名时瞬间炸毛了。 《动物饲养手册》 !!??? 第五十八章 “轰——!!” 商场大门被强行破开。 终于来了啊。 夏油杰慢条斯理地合上书页。 “好像有点慢, 果然高专现在还是很缺人手啊。” 他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坐回咒灵背上,轻车熟路地掩藏在阴影中,垂眸观察着那两个走进来的学生。 率先进来的少年打扮有些不太一样, 奶白色的发丝配上恰好遮住半张脸高衣领, 仅露出那双平静的眼神。 跟在他身后的是另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 纤细的身形, 背着□□。 夏油杰早就调查好了资料,白发的是咒术高专一年级生,咒言师后裔狗卷棘, 和插班生乙骨忧太。 竟然真的只派了两个学生过来。 与雾织从夏油杰的衣襟中跳出来, 烦躁地甩了两下蓬松尾巴,这些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只二级咒灵敢在白天这么大肆作恶的原因。 幸好夏油杰暂时没有杀意。 那么,究竟哪一个才是他所感兴趣的目标? “想出去玩一会儿么?” 夏油杰故作思考的模样, 然后撑着下颚对她极其宠溺地说:“好吧,我已经布下帐了,不过不可以插手这件事喔。” 嗯? 夏油杰竟然会让她自由行动? 与雾织眨了下眼睛, 从那张含笑的侧脸中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将目光移到那两个学生身上。 第一次出任务的乙骨忧太和同伴反应截然不同, 高衣领的白发少年双手抄兜,看起来安静乖巧的模样,完全不见任何慌张。 这是二级咒术师吧。 与雾织目测出了少年的等级,却有些无法辨认黑发少年的等级, 像一团黑雾潜伏在他身体内。 白色的小狐狸一跃而上最高的店铺楼顶, 姿态轻盈优雅, 静静伫立在顶端。 没有破绽…… 夏油杰的帐完美的布置在了辅助监督的帐之下。 所以外界完全看不出差别。 “妈、妈妈……唔嘿嘿……” 相貌丑异的咒灵游到两名少年的身后, 凸起鱼眼直勾勾盯着他们。 “呜哇!!” 乙骨忧太吓了一跳, 急忙退后踉跄两步,差点撞到身侧的狗卷棘。 “明太子。” 清脆的声音从狗卷棘高耸的衣领下传出,波澜不惊地看向身后的诅咒。 咒灵围绕着两名少年游动。 而四周的咒灵也逐渐结团而来,形成了黑色的咒灵潮。 “听说越是低等级的咒灵越喜欢成群结队……”乙骨忧太略微有些紧张,注视着周围情况时似乎看见了不远处顶楼上的白色小狐狸,他努力伸长脖子看去。 “鲑鱼。” 狗卷棘点头赞同。 这是基础知识。 眼神平静的狗卷棘盯着逐渐形成龙卷风的咒灵浪潮,他伸手拉下衣领,露出另外半张脸,脸颊与唇边的黑色咒纹展露出来。 欸? 与雾织向前跳跃了几个房顶。 好熟悉的咒纹…… 咒言师!? 从平安时期就存在的古老又神秘职业,杀伤力很强而且用途广泛,但之所以不在御三家之列是因为咒言师是无差别攻击。 出口即是诅咒。 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还会被咒言反噬。 那个时代的咒言师有专用的面罩将脸部遮盖,终日不见天日,跟这个白发少年简单的遮掩不太一样。 “那是……” 黑发少年似乎看见了与雾织,正想说什么。 ——「爆炸吧」 随着狗卷棘出口的声音,伴随细微电流的咒力朝那团黑潮袭去! 轰——! 一声巨响,汹涌的黑色咒灵潮在两人面前瞬间炸开! 不错呢。 夏油杰的低等咒灵又捐了。 与雾织好心情地摇了摇尾巴。 “好、好厉害!狗卷君!”乙骨忧太露出惊叹的神色,朝身侧的狗卷棘看去。 “金枪鱼蛋黄酱。” 听到夸奖的狗卷棘‘唰’地拉上衣领,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声音却哑得十分厉害。 使用咒言的代价极其损伤喉咙。 “难怪之前要去买喉药啊……”乙骨忧太顿时了然,转身朝他开口:“那我们先出去吧?” 狗卷棘点点头,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鲣鱼干?” 乙骨忧太:“奇怪,帐没有消失……?” 与雾织扭头看了一眼阴影处,果然夏油杰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他们出去,毕竟想看的东西还没出现。 那么说来,他感兴趣的那孩子应该是这个黑发少年。 背着□□的黑发少年正在打量着眼前不同寻常的帐,虽然相貌清秀微稚,却带着一股沉郁感。 特别是眼眶下浓郁的黑色痕迹,沉默时整个人确实有股阴暗的气质。 这种形态的与雾织不太能看出少年内体的咒灵是什么。 霎时,从天而降的准一级咒灵重重地落在两名少年身后! 浓烈的恶意伴随着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弥漫开来,乙骨忧太惊讶回身,而狗卷棘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怎么回事? 和刚刚那些诅咒完全不是…… 乙骨忧太蹙了下眉,抬手握住背上的□□,忽然被身侧的狗卷棘推了一把。 被推开的少年恰好躲过那发悄无声息的袭击,只见狗卷棘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别轻取妄动。 狗卷棘再度拉开高耸的衣领,微微张嘴。 ——「扭曲吧」 出口即诅咒。 然而这只咒灵明显和刚刚的低级咒灵不一样,虽然右边胳膊在空中被猛然扭曲成碎屑,但狗卷棘的反噬更为严重。 他捂住嗓子不断咳嗽着。 “小心!” 乙骨忧太冲上去抓住狗卷棘的校服将他往后拉,再次避开从天而降的一击。 面对暂时无力的狗卷棘,乙骨忧太只能暂时架起他的肩膀朝另一个方向逃跑,“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啊那家伙!?” 全然没注意狗卷棘口袋中的喉药在逃窜中掉到地面上。 “不是说低级诅咒吗!?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啊啊!?” 乙骨忧太架着狗卷棘逃窜到二楼的手扶电梯处,他探头看了一眼楼下,那只咒灵安静地蹲守在门口,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打算。 他大口喘着气,无法抑制恐惧的心。 帐没有消失,他们无法出去,只能祓除了吧? * 与雾织看了一眼消失在二楼逃离的身影,然后跃到咒灵面前,尾巴高高竖起姿态警惕。 咒灵缓缓低头盯着她,挪动着矮胖的身躯伫立在出口处,和她大眼瞪小眼。 咒灵:“粽粑……” 没有智慧的诅咒只能说一些断续的音词。 与雾织:“……” 夏油杰这家伙。 与雾织扯了下嘴角,收回爪子。 要不是自己现在情况特殊,一定要把这家伙存的咒灵全部清理干净。 这只咒灵不理与雾织,而与雾织也懒得理它,她慢慢悠悠走过这只咒灵恰好被二楼探出脑袋的乙骨忧太看见。 那团白色的生物原来真的是狐狸!? 这里怎么可能出现狐狸啊!? 乙骨忧太有些思维混乱,他咽了咽嗓子,而且那只狐狸没有被咒灵攻击,难道它们是一伙的? “狗卷君你怎么样?” 狗卷棘垂下眼眸喘了几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药不见了。 看见这番举动的乙骨忧太蓦然记起来,“糟糕,是不是在逃的时候掉出去了,我帮你去看看——” “木鱼花!” 狗卷棘朝他比出X的手势。 接着他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他摆手:“咳、咳咳咳。” “你要自己去?”乙骨忧太动作愣了下,读懂了他的意思。 只见狗卷棘转身迈开脚步,愈发浓烈的紧张气氛让空气都变得稀薄。 狗卷棘一边压下咳嗽的声音着,一边脚步不稳地朝手扶楼梯走去,忽然听到身后的同伴传来哽咽的声音。 “谢谢你,狗卷君。” 狗卷棘脚步顿了下,回头看向他,浅紫色透亮的眸子映出对方的面容。 乙骨忧太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浅浅的笑容,“但是我没事的。” “虽然这次是我初次实战,但我们是同伴啊。”乙骨忧太抓紧了□□的绑带认真看向狗卷棘的眼睛,声音坚定:“我可以把背后交给狗卷君,却不能把危险全部交给狗卷君。” 乙骨忧太抿了下唇,有些自责的低下头。 今天是他救了自己,遇到危险也将他推开自己去。 可是…… 他已经不是被咒灵缠身一心求死的乙骨忧太了。 他现在是咒术师。 也是狗卷君的同伴。 乙骨忧太解开背上的黑色绑带,抽出那把锋锐的□□握紧,朝狗卷棘迈出一大步,与他并肩。 “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吧!” 狗卷棘无声地眨了眨眼睛,蓦地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跑了出来,立即扯下衣领姿势警惕地护住乙骨忧太。 “欸欸?” 乙骨忧太后知后觉地回头,是刚刚那只小狐狸! 似乎……叼着什么? 乙骨忧太半蹲下细看,发现这只狐狸竟然叼着狗卷君的药! 狗卷棘:“……?” 这是与雾织在咒灵边上捡到的,既然它不管自己,那与雾织就把药瓶叼走了。 与雾织迈着小步朝他们走起,却因为药瓶太大叼到一半掉下来了,又不得不重新叼起来跑,跑到一半又掉了。 来回几次她也恼了。 “噗——” 本来还警惕不已的乙骨忧太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么一笑倒好,恼怒了善心大发的与雾织,不知好歹的咒术师! 蓬松的大尾巴直接朝药瓶扫过去,乙骨忧太一惊,差点掉出走廊的药瓶被狗卷棘跳起来接住,然后行云流水地翻滚到暗处。 “太好了……啊抱歉抱歉,因为不知道你是来帮我们的。” 乙骨忧太这才松了口气,立即朝小狐狸认真道歉。 他蹲在与雾织旁边观察着她,毛茸茸的身躯看起来触感很好的样子。 而且超级可爱的,浑身雪白雪白的小狐狸,只有耳朵与尾巴的尖尖透着粉色,一看就是被精心饲养的宠物。 手痒。 可是看它似乎脾气不太好的模样。 乙骨忧太蠢蠢欲动的手好几次伸出去又缩回来。 “腌鱼子!” 狗卷棘也蹲到与雾织身边看了起来,听声音似乎恢复了不少。 他眨了眨浅紫色的眼眸,不像乙骨忧太那样小心翼翼,反而为了确认什么一样伸手戳了戳她的尾巴。 干什么! 与雾织立即转身甩开尾巴,跳到高处,俯视着底下两人。 “别、别这样狗卷君……你看它都炸毛了。”乙骨忧太慌慌张张阻拦他,仰头却见与雾织那双漂亮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凉意。 两人忽然感到呼吸困难,莫名的低气压涌现而出。 怎么回事? 冷汗开始冒了出来,身躯也不受控制。 直到身后缓缓升起的阴影将他们彻底笼罩,乙骨忧太与狗卷棘僵硬地回头看去,瞳孔在此刻骤然缩紧。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 这边与雾织刚离开转头就落入熟悉温热的怀抱。 她抬眸不满地朝夏油杰看去。 只见他眼眸轻轻弯起,朝与雾织竖起一根手指提议道:“不然就改变主意,在这里把他们全杀了吧?” 与雾织:“……” 第五十九章 与雾织瞥了一眼楼下正在拼命追杀他们的咒灵, 很明显这两个孩子的实力绝对不敌这种准一级咒灵。 除非…… 除非他们之中的实力有一级咒术师的水平。 这个白发少年的等级她已经知道了,潜力这种东西在咒术师身上虽然能得到爆发,却因为他本身是咒言师的关系无法瞬间突破极限。 ……除非以命换命。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孩子。 与雾织目光移到乙骨忧太身上, 那把□□只是普通的咒具, 如果要依赖于咒具输出的话实力最高不超过二级。 可如果是……以咒具做媒介呢? 那么这少年体内的咒力会有多少? 他体内的咒灵既然达到了连手握无数特级的夏油杰都垂涎的地步, 比特级更加强大的诅咒?! 与雾织露出惊讶的目光, 真的假的? “为什么我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乙骨忧太一边逃亡, 一边不太自然地挠着头问狗卷棘:“会是刚刚那只小家伙吗?” 两个人头也不回跟咒灵玩你追我逃。 狗卷棘朝后瞟了一眼,似乎拉开了一段距离。 “说起来刚刚它的眼神很像人啊……”乙骨忧太停下来喘了口气,还有功夫跟狗卷棘闲聊,腼腆地笑了笑:“如果是人的话,应该也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和里香很像……” 话音截止, 乙骨忧太眼眸暗了下去。 “大芥?” 狗卷棘歪了下脑袋,里香是谁。 与雾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两个少年, 反倒是比夏油杰还上心。 夏油杰抱起与雾织回到了暗处, 垂眸望着她, 眼带探究。 “你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关心人类了?” 与雾织不理会对方的询问,懒懒地将目光收回,闭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接下来,就是少年们的专场了。 也正是所谓的好戏上演。 乙骨忧太与狗卷棘联手祓除准一级咒灵的场面, 既不华丽也不壮阔,甚至有点儿狼狈, 满身是血,结伴同行。 夏油杰很快就挥手散开了帐, 目送着两名负伤的少年离开这里。 她还以为夏油杰会更过分一点。 毕竟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恪守理智的人, 结果他只是吐了下舌尖, 甚至有些调侃的摊手解释。 “再不走的话,悟可就要飞过来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选在他无法抽身的时机动手吧。” 夏油杰对五条悟至今还是用很亲密的称呼,曾经是挚友的两个人,如今各自背道而驰选择了不同的终点。 但…… 五条悟还是能发现吧,夏油杰的术式残秽。 因为没人比他们更加了解对方。 * “十分抱歉,这次任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都怪我过于疏忽请责罚……” “啊,没关系,因为对方太强大了。” “这么说,您知道犯人是谁吗?” “……” 过了良久,被昏黄覆盖的学校回廊中传来一声叹息。 “嘛,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 “哟!忧太!怎么啦?” “那个……我想请问五条老师一些问题。” “嗯,说吧!” “请问动物不怕咒灵吗?或者说,咒灵不会伤害动物吗?” “诶……唔嗯……为什么这么问呢” * 夜深人静。 与雾织没睡,夏油杰也没睡。 只是各自在闭上眼眸进行一场无声的试探,静谧的夜晚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古旧的庭院被清辉笼罩。 这里不是盘星教,而是夏油杰的住宅。 标准的林中古屋,朴素典雅的庭院与宽敞简约的内室,这里彻彻底底的远离都市那些繁市喧闹。 平时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夏油杰喜欢独自留在这里,远离猴子。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与雾织同样被留在这里,精心打造的寝室像披着外衣的囚笼。 夏油杰虽然阖上了眼眸,指骨却依旧在轻叩着光滑的地面。 相比与雾织而言,他平缓的起伏更像是熟睡许久的动物。 “睡不着吗?” 夏油杰蓦然开口。 天生长了一副好骨相的黑发男人倒是沉不住气了,他睁开双眸,起身走到与雾织身边坐下,眉目温润似月下流水。 与雾织并不想搭理他,却感觉自己的身躯一轻,被他强行抱了起来。 “……” 又是这样,夏油杰的举动越来越具有侵略性了。 与雾织与他对视,一人一狐。 黑发的教主大人褪去了那身宽大的袈裟,穿着轻便的黑色T恤,他微微眯眼,眸光看似柔和却带着凉薄之意。 与雾织的右爪被轻轻抬起,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原本安静的男子突然将它扑倒。 “!?” 夏油杰将脑袋埋进毛茸茸的颈脖间深吸一口,直到与雾织怔回过神,立即猛烈的扑腾起来。 “乖,别闹。” 略带沙哑的声音闷闷地从耳边传来,黑色的发丝与雪白的毛发不分彼此,混乱又颓靡的交织在一起。 夏油杰懒洋洋地抬起头,看着对方恼怒的瞳眸被覆盖上属于他的阴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哈还真是……” 他笑着低声呢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或许是今天在盘星教的例行活动里,被救助的募捐者特意来到他面前,对他的一阵赞叹。 真是个像佛祖一样的人。 …… 哈,佛祖什么的,你们不是很懂吗? 只不过是替他集资或者收集咒灵的猴子而已,以长期利用换来的一点点帮助就被奉若神明。 连善恶的分不清的愚钝之徒,为何神明要垂怜? 夏油杰低垂的眼睫盯着与雾织,他过于苍白的指尖轻轻捏住它的肉垫,顽劣的掌控欲在这一刻突然升起。 会因此产生奇妙又扭曲的快感的他…… 是否也患上了某种疾病? “一不小心又梦到了过去的事情,在冲绳海岛的时候。”夏油杰放开了与雾织,侧躺在她身边,漫不经心地移开话题。 与雾织怒极,反手就抓过去! 早有防备的夏油杰歪着脑袋躲过,紧接着与雾织继续朝他伸出爪子袭击,甚至跳到空中给他来了一脚。 夏油杰无奈地坐起来,一不小心又被会抓伤。 想想自己胳膊上和脖子上半新不旧的抓痕,在痊愈之前夏油杰可不想再添新伤,明天就要出发了,为此丢了面子可不太好。 可惜气极的与雾织战斗欲望非常强烈,灵动的扭转身形,丝毫不留情地朝夏油杰袭击。 “好好,知道错了。” 夏油杰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了。 “作为赔罪,明天就不带你出去了让你休息一天,怎么样?” 夏油杰竟然打算把她留在这里? 他明天要做什么? 与雾织停下了举动,似乎在思考。 夏油杰揣着袖子,笑得像被精心雕刻出来的佛像一样。 “明天要去回收属于我的,最后一只诅咒。” 最后一只诅咒…… 那个黑发小子身体里的咒灵!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夏油杰笑了笑,安抚性地沿着她的下颚顺毛,指尖勾了勾,“那只咒灵叫析本里香,是被那孩子诅咒而成的咒灵。” “……” 与雾织隐约也感受到了。 那时候,乙骨忧太的咒灵还没有被唤出来,仅仅是通过咒具为媒介时泄露出的那些咒力轻松祓除了夏油杰的咒灵。 “竟然是以爱意为诅咒所诞生的——咒诅女王。” 夏油杰的声线似乎有些颤,既像是感叹又像是忍住些什么,“你相信它能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吗?”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这点与雾织一直都知道,她身为欲望集合而诞生的神明,爱意是其中最为猛烈的欲望。 可如果得到了那只咒灵,你又会做些什么呢。 你把我困在这里,又能得到什么呢。 与雾织张了张嘴,无法言语的她选择了沉默,蓬松的尾巴也塌了下来,走到一边坐下不去理会半夜发神经的夏油杰。 “……!?” 刚坐下又被夏油杰伸手捞了回来,与雾织一惊,紧接着额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将她愣住了。 被、被亲了!? 与雾织怒从心头起,毫不留情的利爪朝他挥过去! 三道血痕立即在夏油杰的脸颊显出来,鲜血立即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划过他光滑的下颚,落到榻榻米上。 “……” 夏油杰垂眸,没有夸张的吃痛声,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与雾织怒意未平却被这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总是有一种那双瞳孔只容得下她的陷阱。 太狡猾了啊。 与雾织哽咽了一下,完美的把角色互调,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夏油杰不去管脸上还在淌血的伤口,猩红血迹洗刷着他白皙的肌肤,过于病态的画面让气息变为压抑。 “很讨厌我吗?” 他突然问了。 与雾织也用眼神告诉他了。 她讨厌所有咒术师。 但并不代表她会无理由的伤害咒术师,她依旧会聆听那些人的祈愿,也依旧讨厌。 “那你恨我吗?” “……” 与雾织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毫无疑问夏油杰的一举一动是温柔的。 虽说把她变成这副模样困在身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或许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来说自由难得可贵,应当憎恶。 可她明白自己的时间有多么漫长。 漫长到已经不太在意任何事情了。 她总会离开。 就像当初被五条悟藏进梦境时一样。 可要说不恨——? 区区术师妄想比肩神明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将她拉下神坛,她又理所应当愤怒与憎恶。 如果与雾织能开口言语,或许会确确实实地回应他:“挺恨的。” 因为这一刻咒术解除,她会杀了夏油杰。 可现在她的点头与摇头,成了无法择决的分割线。 感受到这份凝滞时夏油杰忽然抿唇笑了,如冰川融化般露出柔和的瞳孔,长年被厚积浓发的墨色覆盖,差点忘了他本来的眸色。 “或许我的选择会……” 后半截未出口的话语被夏油杰咽在了喉间,他喉结滑动了几下,朝与雾织笑道:“但你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他将额头抵在与雾织的额头上,吐息喷洒在他们之间,抵死纠缠。 “我也没有忘,那时候你对我说的话。” 夏油杰脸颊上的伤隐隐凝结成了血疤。 血腥味萦绕在与雾织此刻灵敏无比的鼻尖,浓重,晦暗。 这里像地狱,她与夏油杰像被埋没在尸山血海的人。 你有愿望吗。 打从心底里的愿望。 第六十章 一夜无眠。 夏油杰信守承诺将与雾织留在了屋子里, 临走前他悄然在与雾织脸颊边落下一吻,像清晨的冷风拂过脸颊。 他弯腰似用尽了全力轻柔以待,也掩不住那渗透进骨子里的凉意。 “希望回来还能看见你, 雾织。” 收敛衣袖, 挺直背脊。 踏着不急不慢的步伐缓缓退出门外。 “……” 与雾织骤然睁开眼睛, 清冷明亮的眼眸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差不多也要到此为止了吧。 被强行编织的这段绮丽又扭曲的……故事。 *** *** 新时代的开幕,即将从这一刻启动。 东京新宿京都横滨大坂。 傍晚18:00,日落时分。 由夏油杰一手策划的百鬼夜行,拉开壮烈帷幕。 * “可恶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 披着漆黑外套的橘发少年一脚踩在粘稠咒灵的脑袋上,面色极其难看地环顾四周, 犹如世界末日般景象出现了, 而且还是在市区中心。 日落时分, 这些怪物随着升起的夜幕一并从阴暗的角落爬出来。 因各种诡异现象而激起的频频尖叫,失控的车辆频繁撞上路边建筑与店铺,一片混乱之际港口mafia抢先派出人员维护秩序。 “快!死守交通网和封闭路段!” 不断指挥的中原中也声音有些嘶哑,还要兼顾处理这些看不见的咒灵, 烦躁的他扯下肩头的外套。 又是一脚,踢爆了咒灵的脑袋。 数量太多了,绝对是有人在操控着什么刻意造成城市混乱。 可恶的是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这些怪物, 杂乱的人潮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横冲直撞。 中原中也低头扶着膝盖,不由想如果与雾织在就好了, 任由发丝滑落到脸颊两侧, 握紧了拳头。 至今都没有任何踪迹,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 薄唇抿紧, 精致的五官愈发显得凌厉, 周身围绕着红光将脚下石块踩碎,轻盈的身躯跃到空中尽可能的解决掉这些咒灵。 “啊啊,又是这些恶心的东西。” 太宰治将手轻轻覆盖在路边的咒灵身上,人间失格触发,咒灵发出难听的嘶吼后退了几步,瞬间消失不见。 他仰头看着半空中漆黑的小矮人,微卷的发丝贴合在脸颊两侧,将轮廓柔和的不成样子,眼眸转过周围这片区域。 “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发疯了一样!?” 带着框架眼睛的金发男子带着同伴急忙赶来,脸色难看,简直就像某种病毒爆发一样。 对于看不见咒灵的人而言这一切都显得过于离奇。 “说起来国木田君应该也能看见一点点吧?”太宰治歪着脑袋看去。 “看见什么?太宰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黑影。” 身边穿着和服的小女孩蓦然开口,声音与眼神都很平静。 “啊啦镜花酱能看见啊。”太宰治双手抄兜转过身去,望着这片混乱的景象,真是久违了呢。 “我知道喔。” 懒洋洋的声音插入进来。 “诶,乱步先生也能看见!?” “不,我看不见,好像曾经接手过的案子里有这种类似灵异案件,后来接触到了一些被称之为国家机密的资料。” 戴着贝雷帽的黑发绿眸男子语调也是慢慢悠悠,双手枕着脑袋,比起其他人来说简直悠闲到了极点。 “一种由人类恶意衍生出的怪物,一般来说会有专门机构负责这块的案件,普通人是无法插手的。”江户川乱步推了推眼镜,反光的一面照射出对方翠绿的眸子。 “所以解决问题的人应该很快就来了吧。” “这些咒灵简直像被特意放出来溜风的,而且这里是人最多的市中心,这家伙的目的大概很明确了……”太宰治眼眸眯了眯,在危急的人潮中格外安逸。 “不用担心啦,反正很快会恢复平静了。”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嘟囔着:“但是这种世界末日的气氛也太恶趣味了吧。” “那么现在怎么办?” 太宰治双手继续抄兜,纤长的眼睫眨了两下左看右看,然后掉头就走:“反正也不会持续太久,干脆让中也先顶一顶,反正那家伙看起来相当活力充沛呢!” “什么!?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回去啊!?在警方到来之前快去帮忙啊!” “混蛋太宰!别跑!” * * “真人,快看。” 漏瑚蓦然睁开眼睛,望着天边那团乌云密布的景象。 是诅咒的气息。 很浓烈。 “真是奇观啊……简直像新时代来临的开幕一样呢?”灰蓝发色的青年从树上跳了下来,一双大长腿稳稳落在碎石边,仰头观望着。 “怎么回事?诅咒的气息在城市中心竟然这么浓郁?”漏瑚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光,有些跃跃欲试:“要去看看么。” 花御不在,只剩他和真人在山中悠闲度日。 简直太无聊了啊。 “算了吧。”真人撇撇嘴,朝身后神社的方向看了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去。 “这不像你啊真人,还以为你必然要去凑热闹呢哼。” 漏瑚兴致缺缺地哼笑了几声,拿起烟斗深吸了一口,嗓音沙哑:“那群咒术师应该已经集合了吧,去了可以杀个痛快。” “是啊,那家伙也绝对在吧。”真人语调淡淡,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看似声势浩大的诅咒群们,遇上了那家伙也会顷刻间灰飞烟灭吧。 “你指的是那时候在冲绳海岛差点把你杀了的咒术师?” “啊啊,别提那件事了啊,那可是终结了荒野时代的六眼大人呢。”真人托着下颚,眼睛里灰蓝的雾霾被温泉雾气所掩盖。 “万一她也在呢。” 听到最后一句漏瑚哽住了,心思也歇了,整个身躯泡在深山温泉中,口吻颇为不屑:“她也会去吧,虚伪的神明。” 真人眼眸忽然弯起一道月牙,靠在树干上眺望天际,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谁知道呢?” 所以说人类啊,凭什么能如此幸运,得天独厚呢? * *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 「污浊残秽,皆尽祓除」 是帐。 外界一片混乱之时咒术师纷纷出动平复咒灵,可夏油杰并没有去参与这次百鬼夜行,而是来到了疏于防守的高专。 夏油杰熟练地走进高专,自言自语道:“应该都去前线驻守了呢。” 这次百鬼夜行看似声势浩大,但是他的真正目的—— 是调虎离山。 将乙骨忧太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后杀死他。 夺取特级咒灵,析本里香。 以此坚定他的理想……他从未坚定过的理想。 夏油杰来到高专教学楼的顶楼,双手背在身后仿若闲庭漫步,他微微仰头对着身后的少女温和开口:“真是怀念啊,这里还是老样子呢。” “说起来高专还真是多灾多难,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还是在咒灵入侵的时候,这件事应该被记入咒术史册了吧?” “少啰嗦,你怎么会在这里?”提着长刀咒具的少女一脸警惕。 高专莫名其妙被下了帐,听说外界入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本来想多回忆回忆,可是没什么功夫跟你这种猴子浪费时间了。”夏油杰语调依旧温和,微微转身,抬手扬起数不清的咒灵浪潮。 “什么!?” 穿着袈裟的黑发男人的眼神从柔软的回忆中抽离,转为对她的轻蔑,嗓音逐渐压低,从喉间细细研磨而出的话语染上些许终结的意味。 “你应该感谢她,让我对你们这些猴子……没那么厌恶。” “否则,你的身躯现在已经可以拿去喂鸟了。” 连咒力都没有的人,怎么配得上咒术师的庇护? 轻视的眼尾扬起锋锐的弧度,一字一句缓慢而透着无止境的蔑视。 愚昧无知的猴子,如何称得上抵死相救? 与雾织,你好好看看。 这个世间如何被扭曲的真理所蒙蔽。 他已经徘徊了许久,最终决定将这里作为他择决的最后一步,抬起手掌。 “上吧,结束吧。” * “啊呀。” “同伴来了吗?” 是那天和乙骨忧太结伴而行的狗卷棘和一只熊猫,他们被五条老师用瞬间移动的咒术丢来高专支援。 夏油杰深紫的眼眸染上极度冰冷的墨色,语调没有任何温度。 “区区咒言师和一只被诅咒的咒骸?” 大战一触即发。 狂风四起,帐已布下。 * 没有硝烟与灰烬,夏油杰讨厌那些。 也没有过度华丽的招数,仅仅只是铲除面前的阻碍。 黑夜变成了这场灾厄的背景布。 被血色稍加点缀,成为战场的旗帜。 * * 乙骨忧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惨白。 发了疯似的黑发僧人双手张开,任由发丝散乱在肩头,他站天台顶端仰天长笑,眼角却流下了眼泪。 “真令人感动,咒术师不惜牺牲自己拯救咒术师——!” “我所期待的世界——来临吧!?” 乙骨忧太捂住了耳朵,他不想再听夏油杰的疯言疯语。 而他的同学,狗卷君、胖达、还有真希同学…… 刚刚还在跟他说话的伙伴全倒在地上、四肢扭曲、伤口的截断面血涌如柱般染红了整个天台。 “真希同学……?” “狗卷君……?” “这是你做的?为什么?为什么!???” 乙骨忧太漆黑的瞳孔被绝望的气息占据,然后一点点碎裂,他朝夏油杰嘶吼,但更多的是愤怒与憎恶。 乙骨忧太拔出身上的刀,带着绝望与恨意步步上前,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在身后扬起更为庞大的黑影,顷刻间让所有咒灵为之颤抖。 他低喊一声:“里香!” 夏油杰终于停止了自我欣慰与感叹的行为,他伸出食指抹掉眼角的痕迹,也抹掉了过去的篇章,重新展开笑容回答他:“你问我为什么?” “为了坚定我的抉择,为了让抉择成为最正确的道路!” “杀死你,夺取特级过咒怨灵。” * 几回交战乙骨忧太到底是不敌身经百战的夏油杰。 乙骨忧太率先将狗卷棘和真希与胖达转移场地,用反转术式修复了他们身上的伤,然后拉扯住咒灵潮的注意力朝偏僻的地方进发。 “里香,给我那个。” 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巨型丑陋咒灵拿出一个喇叭。 那是……? 狗卷家的术式? 乙骨忧太深吸一口气,语调冷冽。 ——“去死。” 顷刻间大量的咒灵涌了出来将夏油杰身前的咒灵潮击溃的一干二净。 夏油杰瞳孔微微睁大,嘴角扬起不可思议的弧度,无条件的复制咒术,不,这无止境的咒力犹如泉涌般从他身上溢出。 “太棒了……太棒了!!” 乙骨忧太手中的喇叭承受不住巨大的咒力出现裂缝无法使用,他听着夏油杰毫不吝啬的赞叹,捏碎了手里的喇叭。 他低着脑袋哽咽道:“对吧……我的朋友都很厉害……而你却……你却……” “我不明白你口中的新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他本来应该去死的。 也坦然接受了被判决死刑的宣告。 因为里香的诅咒还在持续不断伤害着身边的人。 乙骨忧太低着头,手背擦拭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声音低沉而颤抖。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对的……” 是这些同伴将他挽救,将他从阴影中扯了回来。 “但是我……为了能和大家继续做朋友,为了让我,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 浑身是血的黑发少年倏然抬起头,无机质的漆黑眼眸变得凌厉而尖锐,纤细的四肢伫立在夏油杰庞大的咒灵面前。 无畏亦无惧。 刀尖指向面前的黑发男人。 “所以我必须杀死你。” 第六十一章 你相信爱吗。 爱是最强大的力量, 也是最扭曲的诅咒。 * “爱啊……” 夏油杰靠在墙边,仰头轻叹。 如果忽略掉此时少了一只的臂膀与浑身血迹伤痕累累的战损模样,或许他还能继续认真思考着这道命题。 可惜此刻的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毫无疑问, 他被打败了。 虽然他将七、八成咒灵投放到世界各地,才导致自己只有三成左右的咒力对战乙骨忧太,不过确实也因为他过于轻敌才被击败了。 夏油杰微微阖眼。 回想起最后决战的那幕。 黑发少年最后一刻解放了析本里香全部的力量, 如此惊人到足以轰动整个咒术界的力量, 代价仅仅是—— 名为爱的牺牲品。 * “谢谢你保护我里香, 谢谢你喜欢我。”*① “最后……再借给我一次力量吧, 我必须阻止这家伙。” “之后我就什么也不需要了……” “我的身心与未来全部交给里香, 今后我们就真的在一起了哦。” “里香,我爱你。” * 夏油杰低嘲一笑, 爱的牺牲品? 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大量流失的血液让他的脸色苍白到吓人,夏油杰抱住臂膀断掉的伤口处,阖上的眼眸缓缓睁开。 盯着自己脚下淌下的血迹看似走神。 或许不是牺牲? 是承诺? 与爱人同归于尽的浪漫之事,在夏油杰的认知里从来都不觉得多么有意义。 人生的意义只存在于生前。 无论多么伟大的爱情与丰功伟绩, 死后除了被唏嘘两句,记入一本薄册随之什么也不剩了。 那些美好画面的希冀与故事,背后是用同伴们的尸山血海所堆积出来的啊。 夏油杰的耳朵动了下,随即扬起熟悉的笑容。 “来了啊,稍微有些慢呢。” “悟。” 穿着深色高专教师服的男人停住在他面前, 身形修长,银白色的发丝与眼睫将整个人衬托得一尘不染。 璀璨的苍蓝眼眸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晦暗。 “我的同伴们都还好吗?”夏油杰忍住肩上的疼痛,朝他露出极浅的笑意。 “都逃走了哦。” 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夏油杰顿时失笑, 扬了扬下颚:“我和你不同, 我很温柔的啊, 没有下死手喔。” “因为我信你啊。” 五条悟抬眸直视着他,苍蓝的眸色宛如冰川一角,尽管语气淡淡却不曾显露出任何生疏,抱起手臂:“像你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杀掉高专学生和年轻咒术师。” “哈哈哈——” 夏油杰咧嘴笑了起来,结果牵动到伤口又倒吸了一口气,昔日同窗的时光历历在目,美好且不可追忆。 “信任吗——我还留有那种东西吗?” 五条悟眼眸暗了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冲动又不可一世的桀骜少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悲伤神情。 ——是悲伤啊。 夏油杰眯起眼眸转为无声的笑意,苦涩地张开嘴角:“这东西还给那孩子吧。” 是乙骨忧太丢在商场时的学生证。 “你这家伙真的是。”五条悟叹了口气,接到手后竖起眼眉骂道:“真是受不了你啊!” 夏油杰敷衍道:“是哦是哦,小学悟长大了呢。” “……” 霎时又是一阵沉默无言。 五条悟收起学生证,眨了下干涩的眼眸,淡淡开口:“对了,叛逃后你的父母被高专控制并且严密监视起来了,前段时间我去看他们似乎过的还算不错。” “……” 夏油杰缓过神,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悟不会让高层动他们,也知道五条悟在自己没有下定决心之前给予了他近乎任性的包庇。 夏油杰也因此默契的没有过分伤害年轻的咒术师与普通人。 可惜。 各自已经走上了不同的立场。 总有一日会迎来终点。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这是五条悟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正式告别这场苦涩煎熬的立场之分时,最后的句点。 无声的叹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弥漫出难得温馨的气氛。 夏油杰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得亦如当年那样。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讨厌非术师,不过也是因为她,我才没有达到厌恶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她。 五条悟沉默不语。 夏油杰唇边泛起一丝温柔与缅怀,眼神虚无又涣散,不去看眼前的挚友最后一眼,而且望向天际。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我没能打从心底里开心地笑出来。” 所谓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在霎时骤然崩塌。 五条悟喉结艰难地滑动了几下,雪白眼睫微不可闻地颤动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结出手印。 继而亲手杀死她之后—— 再度扼杀挚友。 哈—— 这是什么诅咒吗? 他只能救助那些准备好被救助的人是吗—— 无能。 最强也有无法办到的事情,还能成称之为最强吗。 他的指尖很久没有这么颤抖过了,五条悟盯着自己的双手,银白发丝落在被鲜血浸染的眼眸前,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落拓。 如果这一刻他不是最强,那么。 这世界还会有神明聆听凡人之愿吗。 * 天空清澈,万里无云。 风吟之诗鸣于九州。 * 叮—— * 「丰苇原中国,在此引起骚乱之者,吾夜斗神降临于此」*② 「臣服于雪器之威,拂除种种污秽障壁」 “斩!” 耀眼的白色光芒倏然炸开。 卷起一片风沙将整片区域笼罩于结界内。 五条悟心神一动,反射性闭眼挡住眼前的光亮,脚下却迅捷无比地闪开这发不轻不重的袭击。 “?” 牵动心神的白色光芒散去,他隐隐带着期待睁眼,却看见立于空中的紫发蓝眸男子,提着长刃。 五条悟缓缓放下手。 心底落空。 不是她。 “喂,你的愿望,就由我夜斗大人收下了!” 夜斗嘴角一扬,朝五条悟与失去生命迹象的夏油杰露出灿烂的笑容,八颗白牙闪闪发光。 “啊?”五条悟挠了下脑袋,显然情绪还未完全恢复,语气不太高涨的说:“你是谁啊?难不成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神明?” “嗯?” 夜斗看了他几眼,摸着下巴喃喃:“能看见我啊,也是结缘者吗?” 五条悟打量着眼前一看就不靠谱的运动服男子,浑身破破烂烂……还系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三角围巾啊,是口水巾吗? 好歹也要像雾织酱那样,看起来就很庄重很厉害能唬住人的样子才行嘛。 五条悟当即露出嫌弃的眼神,叹了口气后挥手赶人:“去去去,本来就一大堆烂摊子了,不管你是什么家伙都别来添乱哦。” “哈啊?” 夜斗扯了扯围巾,翻了个白眼,指着墙边已无声息的夏油杰哼唧了两声:“我可是来接收这家伙的愿望啊,所以我要带走他咯。” “……” 五条悟眼眸暗了下来,他很确定夏油杰已经死了。 那么…… 最后的他究竟许了什么愿望? 五条悟弯起嘴角,漫不经心地扭动着手腕关节:“不行呢,不可能让你带走他,不过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愿望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哦?” “嘁,所以说咒术师就是麻烦。” 夜斗抓了下头发,神情也逐渐认真起来,那双幽蓝的眼眸宛如冥界河畔的烛火。 “既然为了你眼中的正义把人亲手杀掉了,留着遗体为了缅怀吗?” 夜斗大声嗤笑,轻挑的眉眼挂上攻击性极强的表情:“哈,不觉得太多此一举了吗?咒术师的感情未免也太虚伪了吧?” “……” 五条悟眼神也冷了下来。 “苍。” 猛烈的吸引力将周围的建筑与物件朝他身边拉扯,夜斗眯了下眼眸,架起刀抵御。 最终一声爆炸,随着白色幻影的贴近夜斗放弃了抵御之势,挥刀擦过袭来的人影。 好快。 夜斗有些心惊,提着刀快速围绕着废墟碎石游走。 银白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五条悟闪现在夜斗身后踢腿将他击退,随即又以迅捷之势落点他下一个方位! “——!?” 夜斗瞳孔竖起,猫样敏捷的伸手硬生生改变下落地点,在空中暗暗惊叹这个咒术师的身手。 “喂!那位大人都说了别和这个人开战!你又乱来!” 手中雪器急促又埋怨的声音传来,夜斗撇了撇嘴,“我就是看不惯咒术师啊,啧,算了。” 他轻盈地落在屋檐上,与五条悟对视。 那双一样苍蓝的眼眸却是无尽的寒冷,不断朝夜斗发动攻击,却并没有过度使用术式,反而更像是……宣泄情绪。 而紫发蓝眸的神明也稍微有些动怒了。 他提着雪器指向五条悟的眉心,袭卷两人的狂风刹那间停止。 面无表情的夜斗垂下羽睫看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千年前的冷漠与肃杀。 “为何愤怒?” 风停了。 也似乎变冷了。 “因为……”五条悟轻启薄唇。 “谁都没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吧。” 因战斗而变得低哑无比的声音,尽管身上的杀意已经足够刺伤任何人的感官,夜斗却只感受到对手身上传来的无穷尽冷意与痛苦。 神明的共情能力过于强大,让他不禁想起千年前的那个血月之夜。 仿若寒冬,冻结了周围的风。 夜斗抿了下薄唇,收回了刀与即将溢出的神力,他移开视线淡淡开口:“算了,她说不要浪费时间,这次先放过你啊,疯子咒术师。” 伴随着一声白雾升起。 夜斗转身最后一瞥见他没有动静,抱起夏油杰的遗体消失在巷子里。 “……” 而五条悟静静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出手阻止。 听到动静赶来的同学们接连呼唤着五条悟的名字,只见他独自伫立废墟之中,神情恍惚,苍蓝的眸子倒映出从未见过的情绪。 “五条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 “……回去吧,我来报告这件事。” * ……她是谁。 ……是她聆听了……杰的愿望吗? 第六十二章 东京18:00. 各地陷入混乱时。 闭目歇息的与雾织蓦然睁开眼睛。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已经落日时分了,夏油杰还没回来,看样子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夏油杰的计划从未瞒着过与雾织,与同伴们商议‘百鬼夜行’行动, 以及背后孤立无援的计划。 当她得知了夏油杰准备孤身一人去高专时, 与雾织就已经有了某些风雨欲来的预感。 最后一抹昏黄的斜阳洋洋洒洒落在窗栖, 古旧的庭院宛如笼罩了一层血色的晚霞, 阴影越来越浓重。 与雾织立即站起来, 鼻尖下意识地嗅了嗅。 透着粉色的耳尖与尾巴尖不安地耸动起来,有股奇怪的感觉, 她低头盯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有种……力量回来的感觉。 与雾织跳到窗檐下,感觉风的气息夹杂着一丝咸腥的海浪味道。 尽管此刻的外界还是一派宁静祥和, 精致的庭院错落有致, 而覆盖在宅子里的结界力量正在逐渐衰弱。 属于夏油杰的咒力,在消退。 不消片刻,与雾织从毛茸茸的小狐狸模样终于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对此她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既然不存在于主动收回和时效性,那么被附着了咒力的事物唯一的可能就是夏油杰受到了阻碍,或者死亡。 果然夏油杰还是失手了。 与雾织凝眸望着远方, 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回到室内坐下。 当了几天的狐狸倒是让她举动有些不自然, 身上过长的和服裙摆局限了她的坐姿, 宽大的衣袖被她细细抚平叠在膝盖上。 未挽起的发丝散落在她的肩上,随着轻微的举动而稍作摇曳。 与雾织将手贴在地板上,似乎隐约能感受到夏油杰的温度,很凉。 霎时风起, 比刚刚更为强烈一些。 等了许久与雾织终于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微微回头, 却只听到一声响彻天机的呐喊。 “斩!” 瞬间将咒力所剩无几的结界打破! 四面八方不断涌进强烈的飓风拍打窗户, 以及这横冲直撞的霸道气息。 与雾织皱着眉,涌进屋子里的风将摆件吹倒,滚落到满地都是,漆黑的长发被吹得有些凌乱,随着袖口与腰间的绑带剧烈摆动。 “喂!” 纤白的手腕被猝不及防对方抓住了。 风尘仆仆的紫发男子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与雾织身上,连忙抓紧着她的手腕刹车,胸口还在不断起伏。 “……” 祸津神啊。 与雾织见他这幅样子倒是不太意外,毕竟这家伙总是一惊一乍的,反倒是自己淡定不少:“松手,太慢了。” “哈啊!?” 夜斗本来见与雾织没什么事刚松了口气,又立即瞪圆了眼睛,一双幽蓝的猫瞳直直竖起:“什么太慢了啊!?你知道我会来吗!?” 与雾织点点头:“我没什么认识的神明,所有一下就猜出来了。” 能找到她的神明无非是御影或者他。 “你也知道你没什么朋友啊……”夜斗嘴里小声嘟囔着,收回了自己的神器,然后拉着与雾织环顾四周围。 “这是什么地方啊?” 与雾织欲言又止,其实她比较希望是御影来。 “对了。” 夜斗蓦然想到,低头在自己的运动服口袋里掏了半天,随着几声叮呤咣啷的铜钱响,终于把那撮白色的狐狸毛拿出来。 “这是什么?” “……” 与雾织盯了半响,似乎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其实在夏油杰带她出去那天,被关在商场的帐里时她从尾巴上拽了一些毛留下。 和她留给巴卫的发丝同理。 附着神息之物很容易被同为神明发现,只不过夏油杰的结界有很强的遮蔽气息,直到结界衰弱夜斗才能随着神息感应到她的位置。 竟然瞬间就抵达了…… 难道夜斗正好在附近吗? 与雾织不去想这些,咳嗽几声含糊其辞地一句带过:“我的神息,因为一些原因才留下的。” “哈啊?这是什么原因?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让荒神大人委托我找你?” 夜斗挠了下脑袋,结界破除的屋子已经恢复平静,他盘腿坐下敲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然后自己倒了杯茶。 “荒神?” 与雾织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是中也的委托!? 那天夜斗按照惯例在街上闲逛寻找有缘者,结果就刚好遇到了一个橘发少年。 夜斗那双宝石蓝的猫眼立即警惕地竖了起来,从他身上传来强大神明的气息,又似乎被什么掩盖了。 本来夜斗只当没看见一样走掉,却没想到那家伙找到了小福的神社,听了那些被忽悠的供奉者的话,竟然以为这是有名的神明大人。 手笔相当阔绰的捐了一笔巨额的香火钱,差点让夜斗一头栽倒。 这家伙真是强大的正神吗!? 那可是穷神小福的神社啊! 也太好哄骗了吧!? 说到这里夜斗端起茶杯瞥了一眼与雾织,见她不慌不忙还在整理衣服的模样,完全不像失踪神明应该有的反应啊。 与雾织终于正视起了夜斗,“所以他的委托就转给你了?” “啊。” 夜斗掀起眼皮,因为是关于你的委托。 他抿了抿唇,目光掩饰般地左看右看:“因为太有钱了嘛,他给的香火钱足足可以建两三座神社了……” “……”与雾织若有所思,“其实只付你五元就够了吧?” 五元与有缘同音,流浪的野神为了与人结缘只会收取五元香火钱的习俗。 “!?” 夜斗瞬间炸毛,举手不满囔囔:“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更何况神明的委托本来就昂贵——” “喂,那家伙也是神吗?” 从刚刚收回神器那刻就一直蹲在夜斗身边的金发少年忽然出声,与雾织闻声看去,只见他双手枕着脑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上去跟普通人一样啊……” “喂!雪音!”夜斗扭头瞪着他,反驳道:“那绝对是荒神的气息,只不过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样!所以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金发少年翻了个白眼,回嘴:“嘁,只不过是见钱眼开而已吧!” “……” 与雾织这才审视起这个少年,是个很普通的神器。 不过祸津神这家伙,收服的神器也是没大没小不正经的模样。 接收到与雾织冷淡的视线时金发少年无意识哆嗦了一下,顿时移开视线盯着地板,耳背微微泛红。 漂亮到不敢令人直视啊。 而且看上去十分有神明大人的庄重感。 简直……和夜斗这家伙完全不一样。 正在因不满而絮絮叨叨的夜斗冷哼一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却在低头时隐隐露出脖子后方的紫色印记。 与雾织倏然睁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地抓住夜斗的肩膀将他扯过来。 “喂你!” 夜斗愣住了,下一刻清秀的五官被扭成怪异的模样,白皙的脸颊也霎时爆红。 呜哇啊啊啊——!! 从、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从她身上传来的冷香钻入鼻尖,夜斗忍不住嗅了嗅,手掌被迫撑着地板让她靠近,耳朵与脖子的肌肤瞬间被染上绯色。 与雾织仔细盯着夜斗后颈露出的紫色印记。 是恙。 神器与主人的感觉有时是相通的,如果神器产生邪念入魔,也会影响到主人出现紫色的印记。 如果恶念太深,恙不仅会刺伤主人,甚至出现神坠。 也就是神明死亡。 “怎么会出现这个?”与雾织表情难得认真,秀美竖起隐隐带着厉色质问,“你知道恙出现的后果吗?” 夜斗怔怔盯着她,半响没有出声。 那双眼睛里好像燃着璀璨着星光,原来这么远,现在却离他这么近。 与雾织抿唇,目光转向他身侧的金发少年。 也许是天与咒缚的原因,连伏黑甚尔这种家伙都没让她产生过‘恙’,这家伙竟然敢? 感受到神明的威压与怒意,雪音吓得跳起来不停退后,结结巴巴:“我怎怎怎么了?!” 夜斗这才缓缓回过神,他伸出手摸了摸后颈:“啊……这个。” 与雾织:“我帮你杀了他。” 雪音:“!!!??” 陷入思维混乱的雪音呆怔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他跟夜斗不是来救人的吗!? “啊啊,不用了。” 夜斗语调忽然轻松起来,扭头朝雪音咧开嘴角:“这家伙还不能拿我怎么样,而且我就他一个神器了啊!” “说什么杀不杀的,你也没做过这种事情吧,还有那叫祓禊!别说的这么吓人啊喂!” 与雾织依旧拧眉,夜斗现在已经没当初那么强了,因为不再接收恶愿了么? 雪音不敢靠近与雾织,只能暂且蹲在门外观望。 “到底怎么回事啊……” “哈。”夜斗嗤笑了几声,盯着反应过激的与雾织有些若有所思,他身体前倾靠近她耳边:“这种事情不用管他啦,小鬼一个什么都还不懂,再说了……” “……” 与雾织转头,唇边意外擦过夜斗的脸颊。 “唔啊!?”夜斗话语猛然截止,明亮的眼眸瞬间睁大,然后直直地后仰倒在地板上,眼神放空。 亲、亲到了! 是因为这个么?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后颈的恙。 与雾织倒没什么在意的,听到夜斗的嘱咐只能放弃打算,盯着雪音那双懵懂疑惑的眼神道:“如果你的恶念愈发加深,下次见面之时我就斩杀你。” 斩杀…… 她是说认真的。 雪音骤然停止了呼吸,冷意爬上背脊,让他浑身颤栗。 “嘛,好啦好啦,雾织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斩杀神器的神明。”夜斗坐起来打着圆场,只是捂着脸颊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飘飘然。 与雾织起身:“走吧。” 夜斗还陷入在粉色的泡泡中,雪音忍不住退后一步:“去去去去哪?” “中也要见到我,才算完全这个祈愿。” “所以说为什么你……神明大人会在这里啊?”雪音上去扯起夜斗的兜帽,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我在收集一些东西,花的时间有些久。” 与雾织反正闭口不提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微微抬起裙摆朝,然后朝夜斗一脚踢过去,瞬间打散了他四周的粉色泡泡。 “嗷啊!很痛啊!” 夜斗垂死病中惊坐起,抱着膝盖痛呼怒视着眼前的神明少女,只见与雾织微微弯腰,将阴影覆盖在他清透湛蓝的眸间。 “在这之前,我也有件委托要拜托你。” 第六十三章 栖息在彼岸间的花朵盛放。 漆黑的天空漂浮着血色薄雾, 耳边有水声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穿着袈裟的黑发男子半蹲,在脚边摘下了那一朵比血色还艳丽的花朵, 脆弱的根茎被轻易掐断。 记忆中的白色花朵被侵染成了这幅模样。 夏油杰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起身回头看去, 这里空旷寂静什么都没有,却又有花有水,有这片漆黑的天空。 没有猴子没有咒灵也没有咒术师。 宛如他所期待的新世界,孤身一人。 这是自己想要结果? 夏油杰不置可否,比起新世界这里更像是属于他的地狱, 晦暗到透不进一丝光亮。 假如这是以后的世界……却也不是他所期待的模样。 夏油杰那双被浓雾侵蚀的眼眸逐渐压低,心中的缝隙扩大到极致时, 内心的屏障便会由缝隙一点点剥落。 失去遮挡光芒的屏障, 只身一人孤独感瞬间击溃了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他所期待的新世界,跨过尸山血海的尽头竟然是这片虚无。 手中的花朵变成了一颗颗红色的果子,晶莹剔透, 饱满多汁。 夏油杰茫然地低下头, 熟悉的颜色在这片黑暗中甚至有些刺目, 他捻起一颗放入嘴里。 “……唔?” 夏油杰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清甜的汁水顺入喉间, 无声滋润着五脏六腑。 是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习惯了入口的食物变得苦涩又难以下咽,消瘦的侧脸露出一丝茫然。 还是在那个苦夏吗? 灰色的记忆浮现在他面前, 将往日种种一点一滴撕扯成碎片。 天空落下一张照片。 夏油杰挽起衣袖伸手拿到它,磨砂的质感极其熟悉,是他珍藏在身边的入学典礼照。 上面是他和悟的合照。 大大咧咧的白发少年勾着他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比V。 而那时候的他微微歪着脑袋, 虽然脸上带伤, 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露出洁白的牙齿。 夏油杰这才记起来,刚入学的时候他跟悟打了一架。 所以照片上的两个人还有些狼狈挂彩的模样。 那时候损坏了不少学校的东西,把夜蛾老师气得不轻,直接罚他们俩扫操场了一个礼拜。 看着看着夏油杰低笑一声。 耳边忽远忽近的水声消失了,渐渐响起五条悟含着棒棒糖时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 “嘛,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这家伙到底该不该死,我倒是无所谓啦。” “不过既然杰这么认为,那么你还是去死吧?” 那是一次咒灵祓除行动中悟说过的话。 经过调查后发现这些认为形成的诅咒区域没,当他们面对这场灾难的策划者,对方细数了无数种苦衷换取宽大处理。 但那时候夏油杰露出了悲悯的眼神,半蹲下摁住他的脑袋,盯着他悔恨的眼眸一字一句告诉他:“无论有什么样的苦衷,都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杀人者,也必被人杀之。 正如他亲手解决了这个诅咒师,将来或许也会面临同样的事情。 “在想什么啊?不忍下手的话干脆我来好啦?” 五条悟嫌他磨磨唧唧,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没轻没重的差点让夏油杰吐出一口老血。 他踉跄了两步,怒视他。 结果换来五条悟没良心的嘲笑。 同时又很疑惑,为什么五条悟能简简单单毫无心理负担的做这些事情? 无论是家族还是能力都无人企及的五条悟只是翻了个白眼,不停催促:“快点快点,再不快点要赶不上季节限定的樱草大福售卖了啊!” 夏油杰:“……” 好像本来就没准备去吧。 “而且。” “像杰这种人,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家伙就一定该死啊。” 五条悟扶了扶圆框墨镜,从他嘴里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 “反正我一直是以杰的善恶作为指标啊。” 夏油杰当时愣住了好久,直到五条悟吊儿郎当的身影渐渐缩小,他才缓过神。 以他为指标。 这家伙也太信任他了吧。 扬起的嘴角又凝滞下来, ……但是‘像我这种人’是什么意思啊!? * 回忆过后夏油杰无声地弯起唇角,微微叹息。 那时候自己说过话都被现在的自己否定了啊,无论有什么苦衷都无法原谅,夏油杰也一直秉持着无法原谅自己的态度行事。 至少这样,面对某些事情时他可以毫不犹豫。 手中的果子还剩下一颗,夏油杰再度捻起放进嘴里,依旧清甜的味道,像那晚的怀抱与风。 也是他第一次被收拢进这样的怀抱,没有多么温暖甚至有些清冷,但足以使他倦懒、沉溺、不思进取。 “与生俱来的术式从来都不是一种枷锁,而是一种选择。” 那是唯一一个对他说这样话的人。 或许不是人,但她似乎比一些人更爱这世间。 “人本身就是由各种欲望、喜怒、好恶组成,本质混沌。” “本身就不存在过于纯粹的人,倒不如说,这样的人便失去了人类本质。” 在他一度陷入晦暗阴暗的角落时,与雾织曾这样告诉过他。 “但可以被同化或改变,衍变出无限的可能。” 眼神盛放着比星空更璀璨的光芒。 就像是……这人间星火。 那是爱着人间的神明大人。 是否也代表着,他也在其中? 夏油杰艰难地咽下许多不为人齿的思想,努力抵达到一个可以触摸到她衣角高度,比起理想的追逐,他似乎更为沉迷人类的恶欲。 将她伸手拽下来, 是否会这样坠入她所爱着的人间。 见过她眼眸带笑却无动于衷的模样,见过她冷眼相对高高在上的模样,却没见过她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帮助那两个高专少年的模样。 换成了夏油杰高高在上垂眼观望着一切。 与雾织似乎变了。 而他还在原地。 这一段被他精心编制的绮丽故事,最终结束与他的选择。 夏油杰认为自己并不是多么远见而心思缜密天衣无缝的人,甚至临走前忽略掉了心中隐隐的预感,还认为自己势在必得。 所以那未说出口的愿望,成了他心中的遗憾。 不过也不会被聆听吧。 毕竟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以德报怨的神明。 夏油杰无声笑了笑,黑色的漩涡在他面前形成,最后的时间已经到了。 也该下地狱了吧? 他拍了拍手,整理着衣襟与袖口,苍□□致的眉眼露出极浅的笑意。 回首看去,他仍居在墨海一禺。 夏油杰迈开脚步,耳边忽远忽近的水声再次响起,更像是欢送这最后一程的奏乐。 黑色的漩涡像极了他吞噬了许多咒灵的掌心。 如果终点在这里,也算作他最后的奔赴,为了他执着而选的大义。 ……但假如有来生。 身着袈裟的黑发男子缓缓闭上眼睛,投入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中。 ……来生。 不当夏油杰了吧。 * * * “来生不想做和尚吗?” 耳边一声冷冷地嗤笑将夏油杰蓦然惊醒。 冰凉的水珠打在他脸上,近在咫尺的溪流才是水声的源头。 宛如从遥远而悠长的梦境中醒来,他睁开眼睛被刺目的光所遮挡视线,混沌的思维在他脑中一点点成型。 “……”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在冥界踏入这黑色漩涡中的那刻,他的灵魂早应该消失了。 “……” 夏油杰干涩地眨了下眼睛,喉间像被堵塞了一样说不出话。 眼前一身不变的红白和服的少女坐在泉边的石块上,长长的发丝滑落在四周,精致冷淡的眉眼仅仅一瞥便足以令窒息。 与雾织。 他的神明。 夏油杰放空的大脑无法消化前面这一幕,只能仰头怔怔注视着面前那明艳动人的神明少女。 与雾织瞥过去,秀美的眉眼染上点点霜雪之色,嗓音如这叮铃的溪水传入他耳中。 “没错,你该死了,夏油杰。” 第六十四章 原来她听到了。 夏油杰面对着自己的遗体, 罕见地露出局促又茫然的神色,失去一只臂膀的他躺在溪水中, 脸色苍白,毫无声息。 他这是灵魂出窍了? “你死了,夏油杰。”与雾织冷淡地重复一遍,将夏油杰的思绪扯回来。 “……” 夏油杰怔怔无言。 他不应该只是死了,甚至灵魂都应该消亡才对。 作为不配得到救赎之人,夏油杰从未怀抱过任何希望,哪怕面对身为神明的与雾织也是。 ——那句未出口的愿望。 与雾织垂眸盯着夏油杰, 她当然知道夏油杰在想些什么。 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聆听夏油杰的愿望。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拯救夏油杰, 甚至动过无数次杀心,就连上一刻也在想怎么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可是—— 当她感受到那股被绝望与沉郁覆盖的祈愿, 晦暗到透不进一丝光芒的内心差点让她也喘不过气。 神明,本就诞生与人类的绝望之中。 自我放弃的人、自我放逐的人、自我堕落的人。 没有这样的人类所衍生出最为强烈的愿望,也就没有神明的存在。 愿望没有善恶丑陋之分,那是人类心底最原始一种力量。 与雾织需要这种力量。 ……也无法拒绝被绝望深埋之人的愿望。 幸运的人不需要, 只有不幸之人才需要她。 夏油杰。 一直都在深渊中挣扎的人。 “那么……我的愿望是什么?”夏油杰这才开口,散乱的发丝搭在肩头, 衣服与头发都被浸湿了,有一种难言的落拓感。 与雾织蹙眉,这家伙死的时间不长, 灵魂离体还没多久,难道记忆就衰退了? “……再见我一面。” 夏油杰从混沌的思绪中找不到出口, 只觉得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他费力地眨了下眼睛, 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了。 滴落在湍急的溪水中, 他发起了呆。 最后的最后, 为什么会如此想见她,就像是人……在最后时刻想抓住的一根稻草。 “……” 与雾织忽地移开视线,随着山林间的风轻轻摇摆着衣袖,她弯起耳边的一缕发丝。 “不过这个愿望被另一位神明接收了。” 与雾织开口了,带着几分别扭与冷淡的口吻,她不过是看夜斗太穷了,干脆连夏油杰的也让他代劳了。 夏油杰回神,眨了下眼睛。 神明之间还能这样互相转让? “还有你那些储存的咒灵,作为代价已经全部没有了。” 与雾织想到夜斗双眼放光,捧着那些稀有咒灵去黑市换赏金时的表情,虽然和预期不同但好歹那些咒灵也不用她亲自祓除。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夏油杰低低应了一声,嘴角无奈地上扬。 就连他本身都不应该在这里,没想到那些被他恶心下咽的咒灵倒是换一个见到她的愿望,这也算上天的厚待吧。 与雾织眼眉轻轻扬了起,看样子夏油杰的智商果然倒退了啊。 这还不懂其中的意思吗? 见到她,便已经是结缘者了。 夏油杰迟缓的思绪随着溪流冲到了远方,就像他即将而去的地方,再也见不到这片天空、这片树林、以及那片曾经无法忘怀的海域。 “……” 放空的眼眸逐渐褪色成温柔的紫。 还有她。 果然一旦见到了,就无法善罢甘休。 人类果然是贪心的。 夏油杰思绪渐渐回笼,蓦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她,浸湿的黑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水花。 眼眸被他微微睁大,纤长的眼睫在轻颤,将冥界那些回忆逐渐串联成一起,那是与雾织所传递给他的信息。 “那么……” 夏油杰有些干涩地开口,仰着白皙修长的颈脖,露出坦然又虔诚的姿态。 “现在的我,还能向你祈愿么。” “……”与雾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说来听听。” 天已经亮了。 当第一缕初升的暖阳洒落在他身上时—— 刹那间当初那个温柔的黑发少年又重新回来一样,额角的发丝摇曳在他脸颊边,轻柔拂过眼尾。 夏油杰单膝跪地,左手放在心口处。 嘴角弯起的弧度柔软又干净,宛如宣誓般朝与雾织叩首,低哑的嗓音响起。 “……我想留在神明大人身边。” 与雾织眉眼依旧淡然:“为何。” 没有丝毫动容的模样像高挂枝头的明月,散发出皎皎清辉。 正因这样的清辉,永远伫立在云端之上。 不曾被迷雾遮掩,不曾被乌云密盖而黯淡无光,才让他这一刻涌出向往。 “我想寻找那些我未曾见过的风景,未曾踏足的土地,未曾见过的人间。” 当领略世间百态,众生百相时,才会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 曾经的他以为行错一步,便坠入万丈深渊也无所谓。 可当他重视这片广阔无垠的天空时,原来这世上没有万丈深渊,只有固执不肯回头的自己而已。 为此—— “我愿意付出终其一生的信仰。” 两位特级咒术师的信仰涌入与雾织的力量中,充盈的感觉让她周身围绕起层层气流的涌动。 而与雾织并没有为此露出不同的眼神,而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亡灵,漆黑的瞳孔宛如照亮世间万物的星芒,探视与沉默让夏油杰垂头不语。 直到破晓的光渐渐从他身上移开。 晨露的凉意从翠绿的枝叶上滴落,落进溪水。 ……终于像个人样了。 与雾织此刻思忖了许久,虽然有些为此有些不满,不过—— “夏油杰,吾乃病祸神。” 真正的神明从来不会被想象与捏造。 她缓缓起身将袖口甩了甩,眼眸眯起,衣物与发丝被白色的光轻轻摇曳,悬浮在空中的身影明晃动人,不敢直视。 压迫感由然袭来,夏油杰的背脊瞬间紧绷,眼眸却越来越低垂,然后完全闭上。 神明之力,犹如万物复苏将这整片山林滋养的鲜活无比。 “你的愿望,我接收了。” 想要长伴神明,果然只有那个方法了。 夏油杰骤然睁开眼睛,感觉浑身一轻,耳边尽是霜凉之气。 「给予无处可去,无法逝去的你,归去之地」*① 「吾名与雾织」 「谨听吾命化吾神器」 「名为夏」「器为夏」 “赐名……” 与雾织指尖点上夏油杰的眉心,白色的光芒瞬间在指尖绽放,与收服伏黑甚尔不同的是,夏油杰被重新赐名。 “夏器。” 跪拜在她眼前的黑发男子闭上眼睛,化作白色的光芒消失在与雾织面前,随后落进她的手中。 夏油杰化作的神器,会是什么样子? 与雾织低头盯着手里的武器哽咽住了。 “……” 是一支缠绕着黑色藤蔓的长杖,顶部是黑色漩涡状的暗芒被鬼手似的藤蔓簇拥着,散发着幽暗的紫光。 ……为什么就没有正常一点的武器形态。 拿着颇有几分死灵黑魔法师的既视感,和与雾织一袭精致的红白和服格格不入,倒是和伏黑甚尔那把两米长的镰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 与雾织审视了许久,最终‘扑通’一声丢进溪水里。 夏油杰:“!?” 不去理会他惊愕的神色,与雾织神色郁郁地转身,冷冷开口:“你已成为神器,从今以后为我所用。” 而且她也绝对不要跟这两个家伙共神识。 夏油杰想到刚刚还被与雾织握在手里,苍白到近乎病态的脸颊泛起一丝薄红,他咳嗽了几声,五指撩开额边的发丝看向别处。 却听到对方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先回神社,剩下的事情甚尔会告诉你。” “……?” 夏油杰一贯的表情僵住,这个熟悉的名字……当年星浆体事件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回放。 是抢夺星浆体后死了多年的伏黑甚尔?! 与雾织顿了下,想到伏黑甚尔之前是怎么暴打夏油杰和五条悟的,顿时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眯起眼眸:“甚尔是先来的神器,资历比你老,我不在的时候要听他的。” “什、什——” 夏油杰微微张嘴,僵住的表情顿时裂开。 * * 而这边,与雾织当然是去见中原中也了。 并且合理隐瞒了事情经过只说结论。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能忽视掉对方隐隐冒着青筋的额角与咬牙切齿的表情,与雾织或许真的会觉得中原中也懂了些什么。 可是很明显。 中原中也懂是懂了,气也真的气。 与雾织表情没什么变化,反正已经打定主意中了咒术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她一个字都不可能泄露出去! “你——” 见与雾织还是这幅模样,中原中也刚消下的气又蹭蹭蹭冒了上来,甚至周身的红光还在若隐若现。 “我也是……没办法。”与雾织略显迟疑地回答,碍于荒神的威压,她才勉强说了一些敷衍安慰的话。 “总之已经解决了。” “所以只是这样?”中原中也怒道: “说什么为了找一些东西,莫名其妙消失这么久,竟然一声都没有跟我说过——!?” “到底是多重要多危急的东西啊!?是不是别人在意的事情对你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一米六的中原中也此时像两米高的长辈气急败坏。 “…………?” 与雾织似乎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只能哽咽了半响,堵塞到最后憋出了一句辩解: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 “……哈啊!???” 果不其然,愣了半响的中原中也相当愤怒,气得头顶的帽子似乎都在冒烟,身边泛起的红光将他侧脸映出一层狰狞的血色。 “你再说一遍!?” 与雾织:“……对不起。” “我说上一句!” 与雾织:“……” 为什么明明这么生气却还要再听一遍。 第六十五章 “是这样吗?” 中原中也步步紧逼, 用力抿紧薄唇,脸色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难看。 战场上跳动的耀眼红色光芒,将敌人毫不留情碾碎的重力使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愤怒。 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对方的灵魂是冰冷而空洞的。 随着她渐渐低垂的眼睫, 像敛尽了最后一丝晨光, 将任何事物都拒之门外,包括他。 那么…… 那些日子又算什么?! 中原中也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顷刻间决堤,他上前两步用力摁住与雾织的肩膀,指尖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 他们是不一样的存在。 是人类与神明之间的差距。 “唔?” 与雾织歪了下脑袋,并没有过度抗拒对方。 中原中也的举止一向都是矜持而克制, 保持着距离感的同时又带着熟稔的体贴。 用她学会不久的词来说,是一位相当绅士的人。 即使战场经验相当丰富, 但在感情方便简直像一张白纸一样简单易懂, 因为强大所以无需去掩饰些什么。 中原中也认真而专注地看向与雾织,不善于表达所以十分干脆且咬字清晰地坦率道:“如果我说, 我非常、非常的在意你。” “不仅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愿望或者职责, 而是出于内心的过度关注与在意,所以……” 他张了下嘴, 忽然觉得呼吸有些难受, 嗓子咽了咽。 “你会给予我更多的回应吗?” 中原中也的直球打的猝不及防, 就算是与雾织也被这样不加掩饰的话语堵住了。 说到这种程度了,如果还不明白的话似乎有装傻的嫌疑。 作为**而诞生的神明, 她能从中原中也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涌动, 燃烧在他心脏处的红色光芒,璀璨至极。 那是来自远古神明的爱意。 永不坠落。 如果只要给予那么一点点的回应……或许就能获得眼前这个橘发少年最真挚之物。 可是与雾织沉默了。 对方落在肩上的手掌炙热无比, 属于人类的体温在告诉她, 也在告诉中原中也。 “我无法对人类做出任何回应。” 即使体内灼烧着代表强大神明的意志, 可站在与雾织面前的确确实实是属于人类的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的手僵了一会儿, 抿紧的薄唇悄然松开,他眼神有些黯淡,却也不曾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与雾织退后两步,低声质问:“不把话说的再死一些吗?” 与雾织转动眼珠有些疑惑,十分老实地摇摇头。 像融不进半分暖意的灵魂。 光在站在那,就令人心生退意。 “只是这样?” 中原中也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像极了冷静谈判的人。 “等下。”他忽然开口,然后挽起袖子从洗漱间拿出一把梳子,示意与雾织坐下。 与雾织的形象一直都是披散着发丝,某次问过后发现竟然是不会梳发,也不想浪费精力去折腾头发。 之后中原中也特意跟红叶姐学习了怎么盘发髻,有时会让与雾织坐下给他练手。 与雾织也很听话地坐到沙发上,对于中原中也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她一直都有求必应。 正因为这种顺从,或许会令人产生一直不可思议的错觉。 中原中也抚过她的发丝,冰冰凉凉的细软发丝被他熟练的缠在指尖,这才低声询问:“如果愿望中止的话,还会见到你吗?” “不会。” 这样就算不上结缘了。 与雾织瞳孔微微后移,只能依稀瞥见对方橘色弯曲的发尾搭在衣襟前。 “那么可以换一个吗?”中原中也眼眸掀起,手上的动作依旧不断。 “……换愿望?”与雾织顿时有些怀疑人生,大概是从未有过这种前例,她迟疑道:“不想长高了?” “……” 中原中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连手上的动作都顿住了。 过了良久他似乎叹息了一声,将与雾织的发丝细心挽起,然后盘在脑后别上一根精美的发簪。 “如果再执着这些小事,可能最后还是会后悔吧。”中原中也似乎在说服自己,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太温柔散漫了。 让他在工作与生活无法喘气的间隙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开始会早起学着做一顿早餐,会在加班时也按时吃饭,会时不时注视着天空的变化。 也会习惯对着空气说话。 下属们似乎也见怪不怪了,由尴尬变为习以为常。 当一张白纸渐渐被涂抹了喜欢的色彩,以中原中也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它再褪色了。 “换成什么?” 与雾织眨着眼睛,如果能早点结束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她和中原中也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很难专心去做其他事情。 中原中也那双钴蓝的瞳孔似乎闪烁着更为闪耀的光芒,他凑到与雾织颈脖边说:“我可以试着教你学异能力。” “?” 与雾织脑袋稍稍后移了一点。 “你来教我怎么成为神明吧?” “……???” 与雾织伸手冷漠地推开那颗毛茸茸的橘色脑袋,面无表情道:“不可能。” *** *** 当与雾织回到神社时,忽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热闹。 漏瑚、花御、真人、还有里梅不仅都在。 伏黑甚尔跟夏油杰也在里面。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了吗,这间神社也显得略微拥挤了一些,不过这些家伙也不会经常留在这里。 “喂,正主回来了啊。” 伏黑甚尔平时懒洋洋的语调里终于也带上一丝不满,他大大咧咧地睡在地板上,一手撑着脑袋打哈欠。 而夏油杰独自盘腿坐在窗边,眉目冷清,一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模样。 但是。 还是有些委屈的模样。 因为这和他设想的画面出入太大了,本来以为属于与雾织的神社里面只有他,常伴神明身侧的也是他。 谁知道这里竟然还有四只特级咒灵跟他的仇敌! 死了这么多年的伏黑甚尔竟然变成了与雾织的神器,夏油杰想想就觉得一股郁气堆积在胸口。 与雾织刚坐下小真人第一个率先扑进怀里,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的她摸了摸小真人灰蓝的发丝,语调温柔。 “坐好。” 小真人眨巴着眼睛,不着痕迹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强大的气息。 “再不好好管教,这些家伙恐怕会越来越放肆。”里梅淡淡道,端出茶水递到与雾织手中。 “没关系,他不敢的。”与雾织指尖捏了捏小真人的后颈,以她的能力即使再过百年能也压制它们。 她看向夏油杰,恰好对方也正注视着她,“对了,你们都认识了吧?” “啊,你怎么把这家伙也带来了?” 伏黑甚尔透穿性的烟嗓盖过了其它人的声音,坐直了起来,双手背后做出拉伸的姿态。 好像还挺冷静的。 其实不冷静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能像之前在薨星宫里那样,把这家伙再揍一顿么,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那时候伏黑甚尔思忖了许久,决定和夏油杰来一个亲切的招呼。 “嗨?” 却没想到见到他的夏油杰跟炸了毛的狐狸一样,警惕的眼神与姿势顿时让伏黑甚尔没了兴趣。 无聊的反应。 起码要像那个白发六眼一样跳起来打我啊。 这么一直僵持到与雾织回来。 “他现在是我的神器,夏器。”与雾织解释道,“伏黑甚尔也是我的神器,主人为我,神社为家。” “等等。” 伏黑甚尔发现了疑点,“夏器是什么?” “神器赐名。” “为什么我没有?” “……” 夏油杰脸色稍霁,那团堆积在脑袋顶上的阴霾总算散去了一点。 “之前不给你赐名是因为那时候只打算暂时使用你。”与雾织那时候想使用的只是伏黑甚尔手中的那把咒具。 说白了只是工具人。 夏油杰顿悟。 伏黑甚尔脸都黑了,扯了下嘴角的伤疤,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侧的夏油杰笑眯眯打断:“原来是这样啊,暂时的。” 夏油杰嘴角弯起,忽然连看这些咒灵都顺眼了一些。 “不过甚尔是先来的,年纪也比较大,我不在的话你们好好相处。”与雾织点点头,然后起身朝内室走去,身后跟着里梅。 “记住要好好相处。” 与雾织再叮嘱了一句,这才转头离开。 两个黑发男子齐齐盯着与雾织的身影,直到拉门被关上才移开目光,互相对视。 “啧,你这小鬼怎么死的?”伏黑甚尔撇撇嘴,重新躺下。 夏油杰经过大半宿的时间也终于平复下来,瞥了他一眼。 “这种事情不用告诉你吧。” 狭长的眼尾轻轻挑起,眼眶下的黑色痕迹氤氲出颓靡的气息,褪去庄重的袈裟换上了一件宽松的黑色浴衣,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隐秘又紧实的肌肤。 他笑似非笑:“猴子。” “嗤,还想被猴子踩在脚下吗小鬼?” 小真人乖乖地坐在与雾织之前坐的位子上,仰着脑袋看他们俩。 伏黑甚尔眯了下眼睛,锋锐的眉眼攻击性十足:“没大没小,没听到她怎么说的么,我可是先来的。” “不过是暂时的而已。” “从三个字的名字变成两字就这么得意吗?切。” 漏瑚从一开始就盘腿坐在离他们最远的对角线处,那只分外瘆人的大独眼无人关注,它面无表情地叩了叩烟斗上的灰。 它是最讨厌的人类的咒灵。 尤其是这两个生前是人类的家伙,死了之后竟然依旧这么愚笨幼稚,人类果然是最讨厌的存在,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漏瑚扭头对花御说:“我们走吧,为了我们大业,不能跟这种家伙待太久。” 小真人托腮:“欸——看这两个家伙不是很有趣吗?” 由人类恶意诞生的咒灵对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具有成长性的它一直在吸收着这类的情绪。 “真人过来,不要被带坏了。” ** ** 与雾织进入室内后才拿出那根被夏油杰拿走的手指。 宿傩的十九根手指分别用不同的盒子保存着,顶部都盖上了与雾织的专属封印,不仅是咒灵,就连同为神明也无法开启。 ……只能分开封印啊。 与雾织默默叹息一声,这些手指如果放在一起说不定会产生共鸣。 穿着和与雾织相似和服的白发少年忽然半跪下,耳鬓的短发晃动两下,垂下眼皮道:“雾织大人。” “很久不见你了。” 与雾织也并非意有所指,里梅在神社的时间比真人它们还短,虽说她没有跟里梅结缔任何契约,也无法约束它。 “是,不过在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里梅色调极其浅淡的眸子映与雾织的面容,随后挽起袖子半跪在她面前,低下脑袋说:“找到容器了。” 刹那间,那段灰色记忆涌入了与雾织的脑中。 第六十六章 宿傩的……容器。 随着千年前那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的神器, 枫器被硬生生折断斩杀于那个两面四手的鬼神之下。 过度愤怒的她刹那间爆发出极为强烈的「意动」,足以掀起任何内心**的力量面对这位鬼神时却诡异般静止了下来。 那一战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量,而对方却仍旧游刃有余。 后来她被带走了。 托起她的正是宿傩身边的随从, 里梅。 冷淡的梅香夹杂着血腥的味道让与雾织清醒了一些,即便如此她面对强大的敌人时, 也狼狈不堪。 那时的「意动」不知道在宿傩身上掀了怎样的波澜,她没有死。 而是被关了起来。 那座古朴气派的宅子处处透着阴冷与潮湿,随性而起的宿傩有时会盯着屋子里的白瓷花瓶发呆。 有时会在庭院里堆满骸骨与尸体,流露出欣赏之意。 总之与雾织经常能看见不合时宜的景色。 而她像被随手养起来又失去兴趣的宠物, 对于与雾织完全不管不顾, 不闻不问。 除了里梅时不时的看望, 这里没有任何人以及活着的迹象。 每天都有不少村民献上贡品, 有珍贵的宝物也有美丽的女子, 而宿傩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也许是那时的「意动」让与雾织在他体内种下了一些病症的种子, 顽固的附着在他身上。 对于极爱挑战这些恶趣味的宿傩来说,这才是与雾织活下来的关键。 想复仇的与雾织也放弃了逃离的想法。 留在这里, 杀死宿傩。 她跟着里梅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 像每天被浸泡在血水里的难闻味道被她打理干净, 同时也稍微了解了一些关于宿傩的事。 会像人类一样时常穿着白色的浴衣,宽大的浴衣袖子恰好能遮挡四手,但宿傩仅仅是因为舒适才会穿,根本上完全不在意自身的与众不同。 偶尔会去参加热闹的祭典大会, 却又讨厌蚂蚁一样的人潮。 所以最后往往演变成一场血腥的屠宰场。 与雾织也会见他驻足在高楼露出些许嘲讽的眼神, 心情不佳便动下手指削下所有人的脑袋, 心情大好时会抓着与雾织喝酒。 尽管从来不掩饰想杀死宿傩的想法, 与雾织的态度却愈发乖顺。 “留在这里可杀不死我啊。” 沙哑低沉的嗓音带着他独有的漫不经心, 坐在王位上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他掀起眼皮看向她。 杯光反射衬得那双赤色眼眸似流光划过,削薄的唇弯起恰好的弧度,带着几分微醺的意味。 与雾织也抬头,上下位的差距让两人不平等的视线交汇与空中,冷淡而矜持的目光似乎在刻意催生些什么。 被月色浸溉,才能长出绝妙的枝芽。 “那么,怎么才能杀死你?” * * “……” “喂!虎杖!运动会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那个啊,我已经报好名了嘿嘿。”薄藤色发丝的少年转过头,朝对方咧嘴笑起来,洋溢着少年的青春气息。 “啊啊,短跑吗?不考虑一下我们……” “抱歉抱歉,我马上要去参加社团活动了,下次再聊吧!” 充满朝气的少年整理完桌上的课本背上书包,原地起跑了几步然后挥挥手,像一阵旋风消失在教室。 “等……”身后的人嘴巴微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完。 速度快到令人诧异。 然而谁也没发现校园的正上空那两道纯白的身影,与雾织和里梅是特意过来看宿傩的容器。 “如何?” 里梅低声询问,巡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高中。 那孩子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要带走吗?” 里梅的第二声询问唤醒了发怔的与雾织,像被强行扯回来的思绪,还稍显迟钝。 与雾织一时语塞,盯着那名叫虎杖的少年所离去的背影。 “不,回去再说。” 随后与雾织逃避似的转身离开,脸色也隐隐泛白。 太像了。 薄藤色的发丝与削瘦的侧脸。 只不过那孩子身上散发出与宿傩完全不一样的朝气,没有任何‘恶’的气息,与雾织几乎一眼就能断定那是纯善的灵魂。 和她千年前在古国寺庙里发现的肉身佛,是如出一辙的模样。 那时候与宿傩做出了这样一个约定。 去往他指定的地方,便能找到杀死他的方法,如果没有能杀掉宿傩那么作为代价自己将失去神格坠落凡间。 与雾织知道,这也许是高高在上的鬼神大人又一次心血来潮的娱乐项目,但却让她发现了宿傩的秘密。 在更早之前。 那个还没有什么咒术师与阴阳师存在的时代,也是人类最混沌的时期,在那里诞生了一个怪婴。 婴儿刚临世时不哭不闹,皮肤泛紫,然而最诡异的是这个婴儿有四只手和两张面孔。 产下男婴的妇人吓得直接将婴儿丢弃在河边。 后来被一间破旧寺庙的老僧人捡到收养。 那时候的人将婴儿称为不详的存在,老僧人给它取名为‘善’,将它收养后寺庙从此之后再也无人问津。 就着一口饭吃的善在老僧人的抚养下长大,也学着念诵诗经,助人为乐,与人为善。 尽管如此却依旧改变不了自身的畸变,处处受到排挤与厌恶,在一次奚落中唤醒了善的另一面。 少年的脸颊上睁开另一双赤色的眼瞳。 宛如一轮血月降临大地,将土壤染成鲜红的颜色,尸首也被七零八落丢弃在河边。 然后若无其事的善保持着这幅模样回到寺庙。 直到第二天,河边的惨案被人发现,善是被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而醒来完全不记得任何事情的善陷入了迷茫,老僧人将来问罪的村人的打发走后,神情严肃的质问他是否做过此事。 善摇头,直道没有。 善的神情不似作伪,老僧人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善在洗衣房找到了晾干的衣物还有沾有血迹的鞋底时,顿时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除了他自己,还有另一个人在他身体里。 属于他的另一张脸,和另一颗……心。 老僧人死后一场大火将寺庙烧了个干净,没人敢去灭火也没人敢靠近那座寺庙,任由火烧了三天蔓延到这片村子。 那时各国的战火也逐渐朝这里进发,很快这里成了一片寸草不生无人问津的地域。 唯有那座寺庙屹立不倒。 直到她寻到这里。 * * 与雾织恍惚的思绪持续她回到神社后,她谁也没有理会直线走进那间封印着宿傩手指的屋子。 十九个盒子整整齐齐置放在她面前。 与雾织沉默许久后唤出伏黑甚尔的名字,却没有直接叫他过来而是用神器形态召他而来,两米高的黑色巨镰被她轻松拿在手中。 “干嘛?” 伏黑甚尔一头雾水,话音未落与雾织便挥动着它猛力朝木盒砍去! 发动「天逆鉾」特性的神器浮着淡淡的暗芒,在刀刃接触木盒的刹那被猛力弹开! 与雾织脚步退移两步,紧接着将黑色镰刀转动了一个反向继续挥砍而去,结果还是同刚刚一样。 毫发无损的木盒散发出诡异地红色光芒,仿佛在嘲讽此刻的与雾织。 她胸口起伏了几下,抿紧薄唇。 “嘶……好硬。”伏黑甚尔扭动着脖子关节,眯了眯眼眸观察这面前这十九个盒子,从这里面传来很强烈的诅咒气息。 “虽然「天逆鉾」能打断一切术式,这但这东西身上没有任何术式,单靠这股强烈的诅咒保护着。” 伏黑甚尔淡淡开口,见与雾织没有开口于是自行变成人形站在她身侧。 “这就是那个什么——两面宿傩的咒物?” 不知道她受什么刺激了,莫名其妙唤他过来一顿乱砍,伏黑甚尔思忖了片刻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夏油杰也闻声赶了过来,比起总是穿着黑色紧身服时不时展露过分胸肌的伏黑甚尔来说,他更喜欢松散舒适的衣物。 换成原来的阔腿裤与黑色长袖,配上束起的丸子头看着和高专时期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 强烈的诅咒气息。 本能的让他感到不适,但也认出来了这些咒物是什么。 与雾织竟然已经收集了十九根手指,只差最后一根了。 伏黑甚尔瞥了他一眼,双手枕头:“来得还挺快啊。” 夏油杰依稀记得那时与雾织收集手指的目的,他没有理会伏黑甚尔,而是走到与雾织身边端详起来。 “这些咒物单靠咒力和外界力量是无法破坏的,那时候在高专也找不到办法所以才一直封印在天元那边。” 伏黑甚尔:“说起来也快收集齐了,你准备怎么办啊?” “没有适合的□□宿傩无法被唤醒,只要好好封印在神社里守着就没事……”夏油杰迟疑道,“另一根手指应该在悟手里,也不会有问题的。” “是么……”伏黑甚尔抱起手臂,指尖摩挲着下颚:“一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突然这样吧?” 夏油杰看向面色异常冷淡的与雾织。 只见她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一左一右神器的话听进去,有些沮丧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夏油杰歪了下脑袋,额边的发丝滑落到脸侧,弓腰贴近与雾织颈脖间:“找到什么了?” 只听到她口中轻声喃喃:“……宿傩的容器。” “!??” 两名黑发神器十分有默契的同时露出诧异神色,伏黑甚尔不假思索道:“很担心的话那杀掉不就好了。” 与雾织不语。 “……” 夏油杰摆正脑袋,纤长的手指轻轻托起来自己下颚,眼尾下垂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推断出:“是普通人吗?” “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才会很为难吧?” 极为擅长安抚人心的夏油杰拍拍与雾织的肩膀,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她半收拢进怀里,轻声道:“没关系,只要接触不到咒物就不会出事,我和这家伙会帮你守住。” “啊?谁准你帮我做决定啊小子?” 伏黑甚尔扯了下嘴角。 “最让人担心的难道不是白发小鬼手里那根最后的手指吗?!” 夏油杰见与雾织脸色又凝重起来,不禁扶了下额头,他瞥了一眼伏黑甚尔,**上六眼的名誉信誓旦旦保证。 “我相信悟不会拿这种东西开玩笑,要么继续封印在天元结界里,要么已经带回五条家妥善保管了。” “御三家千百年来是有专门封印这些咒具和咒物的地方。” “……” 伏黑甚尔抱着手臂,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他视线微微上移盯着天花板,用着食指轻轻剐蹭着脸颊,倒也不是想杠夏油杰,只是—— 其他家不知道,反正他从禅院家把特级咒具「天逆鉾」带出来的时候似乎也算不上多困难。 “绝对没问题。” 第六十七章 夏油杰的宽慰似乎起到了作用, 姗姗来迟的里梅瞥了一眼刚出去的夏油杰和伏黑甚尔,直接进入了室内。 “您还没做好决定吗?” 寂静的晚风随着他的身影如约而至,宛如月光下一抹纯白的霜洒落在地面。 “我需要做什么决定, 里梅。” 与雾织声音平静, 语调却冷的像山涧的寒风, 透出丝丝严凛的感觉。 “……” 里梅低头未回应。 与雾织轻飘飘的眼神落在它身上时却变得有些复杂, 她一直都不太懂里梅究竟在想些什么。 身为宿傩最得力的侍从, 她只依稀记得里梅的身手相当迅捷利落,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分尘不染。 那双手无论是杀人还是做饭照料花物, 都十分赏心悦目。 永远一副冷冷清清,寡言少语不理会外界的模样。 “里梅, 你应该知道千年前宿傩是怎么被封印的。”与雾织收回视线提醒它,虽然当时里梅被宿傩派遣出去了, 但不可能不知道当时的状况。 那时她找到的那座寺庙里发现了一本经文。 上述的故事恰好是那名叫善的孩童所写,距离现在大约过去了五十年,当年那把火烧掉了所有东西,只留下这本经文和一座肉身佛。 那座肉身佛经过了这么多年还完好如初, 甚至与雾织能感受到他正在阖眼呼吸, 恰好和白日里所见的少年相貌一模一样。 而宿傩的事迹恰好在五十年前逐渐流传,与雾织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缘由。 ‘善’与‘恶’,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那天是咒术师又一次纠集力量向两面宿傩宣战的日子。 只要杀掉这座肉身佛,宿傩必然受到重创。 与雾织没有神器,她唤出自己的窄刀却受到了结界的影响无法对它和这座寺庙造成任何动摇。 ……简而言之,这里在被善庇佑着。 与雾织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种种冲动的想法收起了刀, 她来到肉身佛身边, 学着他同样的视角盯着破旧的墙壁和吊顶。 周围平静的空气在慢慢涌动, 仿佛身边的人在呼吸一样。 与雾织迟疑片刻将手放在善的头顶,没有受到排斥的她触摸到了善,本应该是干枯痩瘪的肉身佛似乎正在缓慢的充盈起来。 时光在他身上倒流。 这是与雾织见过年纪最小的肉身佛,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或许是在老僧人身边长大的关系,少年薄藤色的发丝像杂草一样竖起,衣着也破破烂烂到处是洞,连个补丁都没有。 相貌与宿傩有七八分相似,双眼下还有另一双眼睛被阖起。 可是身上的气息干净又纯净,与雾织通过心境的传递看见了善所看见的画面,从出生到如今这幅模样。 他仍旧希望能庇护这片土地,秉持着老僧人穷极一生的目标,天下太平,再无邪祟。 这也是宿傩屠戮而过的最后净土。 作为神明拥有着强大的共情能力,与雾织不禁按住胸口喘气,最大的苦难与折磨并非来自村民们的歧视与嘲讽,而是与自己的斗争。 人类本质并非纯粹,至善与至恶所混杂出的痛苦才是根源。 与雾织此刻才明白宿傩和善其实是同一个人,虽然本质不同,但他和宿傩只能共存亡。 而宿傩告诉与雾织这个地方的目的,也不过是想摧毁掉这最后一片净土,也摧毁掉世间唯一的善。 与雾织垂下眼帘,重新唤出自己的刀。 其实在她看完所有故事后早就顿悟了。 求仁得仁。 那么—— “我以病祸□□义起誓,这里将永不埋没,永无邪祟,仍旧庇护一方。” 刹那间限制破除,结界的碎片化作风沙从眼前划过。 与雾织只被当风沙迷住了眼睛,脸上的泪痕随着逝去的记忆风干,刀尖再次被血浸染。 远在千里外的宿傩灵魂受到致命打击,被咒术师们倾尽全力却也无法祓除,在五条家的指引下斩去手指封印。 她因斩杀两面宿傩有功获得神眷,而将升上高天原的资格换取这座寺庙长存。 终于将千年前的事情回顾完,与雾织沉重的心情却并没有减轻。 那时的里梅在做什么? 即使被傲慢自大的宿傩派遣出去,也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赶回来,而那之后里梅便失踪了。 再见到他时已经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咒灵了。 “……” 里梅浅色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恭敬道:“回雾织大人,知道,并且亲眼所见。” 什么? 与雾织露出诧异之色,只听到依旧垂首的里梅缓缓道:“那时候宿傩大人让我跟随你,如果您没有下手,那么就让我来。” “你怎么可能动得了善?” 与雾织蹙眉,那时候结界连她都无法撼动。 “雾织大人您那时没有发觉,那座寺庙已经五十年无人问津,在那之前没有任何人能找到那里,只有您抵达了。” “这说明宿傩大人的内心已经产生缝隙了。” 里梅跟随宿傩多年,按照他的性格不杀掉与雾织的原因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任由其种子生根发芽,让毫无缝隙的内心出现破绽。 “人类愚钝无知又狠**多疑,宿傩大人无法承认自己竟身为人类的事,为此一直在寻找办法。” 与雾织静静地听完后终于了解前因后果了,她也抓住了里梅话中的关键。 “宿傩从来都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人类。” 他是两面宿傩,也是善。 “……” 里梅霎时哑口无言,随后沉声道:“是。” “那么,你又是作何想法?” 里梅半跪在与雾织身前,语调冷清却坚定重复那句话:“宿傩大人不在,我就是您的仆从,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那么宿傩就愈发不能复活了,真难。”与雾织感叹一声,看向窗外的夜色,想到白天那个少年的样子不禁头疼。 “……我不想这么做了。” 而且按照因果循环,在宿傩未苏醒之前他不是容器,只是普通一个的孩子而已,这种徒增罪孽的事情她不想那么做了。 “可宿傩大人一旦被唤醒,再也不会有任何弱点。” 里梅说完后低下头,字里行间都让与雾织听得出来里梅早已经不忠于宿傩。 “……不一定。” 与雾织低声说着,不自觉想起了那个白发蓝瞳的男子,或许这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五条家的六眼?” 里梅蹙眉,显然也想到了对方的实力,但没有交战过所以无法用他和宿傩做对比。 已经……成为诅咒之王的宿傩大人,与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 与雾织显然也迟疑不已:“再看看吧。” 就像夏油杰保证的,如今的五条悟似乎已经成熟不少,对于这种特级咒物应该会妥善保存才对。 里梅抿了抿唇,回应道:“是。” 准备退下时窗台边插着一支白梅的花瓶忽然摔了下来,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不同寻常的气息伴随着凌厉的风袭来! 与雾织一惊,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子。 怎么回事? 地震? 不对,是恶的气息。 与雾织脸色骤变,二话不说赶往封印宿傩的屋子。 “雾织!” 夏油杰跟伏黑甚尔也匆匆赶出来,脸色并不比与雾织好多少,神社里竟然会出现诅咒的气息。 与雾织没有理会他们,拉开大门时瞳孔刹那缩紧。 原本安安静静收纳在屋子里的十九个木盒,此刻散发出着黑色的暗芒全部悬浮在空中,封印的气息在减弱。 并且持续散发出诅咒的气息。 与雾织不可置信般退后了两步,被赶来的里梅扶住肩膀。 他面色凝重,仿佛结了霜的羽睫轻颤了两下,显然也有些猝不及防:“宿傩大人被唤醒了。” 开什么玩笑!? 与雾织面色愈发难看,攥紧拳头。 她毫不迟疑扭头对着姗姗来迟的夏油杰和伏黑甚尔叮嘱:“今晚会有不少诅咒被吸引而来,你们一定要驻守在这里别让任何诅咒靠近手指。” 与雾织略微思索片刻,补充了一句:“……注意真人。” 神使契约无法实时监控那些咒灵的想法与动向,真人作为咒灵中的顶端,具有高度的思维能力和学习能力,是最需要防范的存在。 夏油杰和伏黑甚尔天生便是克制咒灵的存在,与雾织叮嘱完后立即动身离开神社,必须要找到容器。 夜深人静的校园,这里恰好是白天那孩子所在的学校后门。 远处连着一排连绵起伏的山峦,空旷而略显破旧的校园后面处伫立着一座百叶箱,恰好背对着教学楼。 真奇怪…… 宿傩醒了应该会造成极大的混乱才对。 与雾织不由疑惑,这一路不仅没有观察到任何动静,而且连气息都没有。 里梅轻盈地落在一座教学楼的百叶箱前,指尖微微擦过里面空荡荡的木板,秀美蹙起看向与雾织。 “有宿傩大人的气息,看来手指之前一直被存放在这里。” “你说什么?” 与雾织瞪圆了眼眸,细细看去确实有极浅的黑气附着在里面,但这里的环境简陋又僻静,不仅任何保护措施和结界都没有,还偏偏在人最多的校园里! “……竟然,被放在这种地方?” 与雾织脸色渐渐黑下来,向来冷清的嗓音在寂静的夜晚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五条悟—— 就是这么保管特级咒物的!? 第六十八章 “虎杖——!!” 夜晚的学校天台, 狂风肆虐。 从楼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伴随着浓烈的诅咒气息拍向坐在地上的黑发少年,满头鲜血, 极为狼狈的模样。 黑发少年穿着一身熟悉的高□□服, 咳嗽两声后重新爬了起来, 双手结印, 涌动着墨色咒力盘旋在脚下。 他咬咬牙, 僵着表情扯开嗓音:“根据咒术规定,虎杖悠仁,你已经被视为诅咒,我会在此将你祓除!” “等、等等!!” 虎杖悠仁举起双手喊了起来, 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解释道:“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啊!比起这个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去医院啊!” “住口。” 黑发少年警惕地盯着他,脚下的影子一直盘旋不止。 现在眼前说话的,究竟是虎杖还是诅咒? 虽然那股压迫感已经消失了,却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诅咒气息。 “我是说认真的啊,你伤的很重啊!”薄藤色发丝的少年摸了摸手臂, 上衣被撕碎了丢的满地都是,露出精壮的身躯与身体上的黑色咒纹。 “……” 黑发少年不语, 依旧盯着虎杖悠仁迟迟没有下手。 不消片刻, 虎杖悠仁身上的咒纹一点点消退,在完全消退之前被赶来的与雾织和里梅恰好目睹。 “!?” 与雾织盯着天台上的两个少年愣了下。 两幅面孔, 都似曾相识。 虎杖悠仁眼下另一双阖起的眼皮, 以及脸颊与身上的黑色咒文, 与当年的宿傩一模一样。 而另一个少年…… 长得与伏黑甚尔有八分相似。 那个孩子是甚尔的后代, 伏黑惠。 “雾织大人。” 里梅的动作却比口中的话语还要快一步, 他单手抬起结印, 霎时唤出两只咒灵朝虎杖悠仁冲去! 与雾织瞥了他一眼,一向谨慎的里梅果然忍住没有亲自出手。 “什么!?” 伏黑惠骤然转头,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竟然忘了抵御,被一阵猛力从天台掀下去! “喂!摔下去会死的!”虎杖悠仁瞳孔微微睁大,立即跑到伏黑惠身边拽住他的手。 伏黑惠被拉了一把,悬挂在高耸的天台边。 “你……” 他抬头看着虎杖悠仁,抿了抿唇又别开脸颊,自己刚刚还想着要祓除他,但是他却第一时间跑过来救自己。 伏黑惠借着力道又跳了上来,低低说道:“谢了。” “哈哈没关系因为你刚刚也救了我啊——”虎杖悠仁挠着脑袋,话音未落只见一根沾满剧**的黑色藤蔓朝两人袭来! 直径拍断了天台的围栏,开始塌陷。 “怎、怎么回事!?”伏黑惠这才看清了这两只突然冒出来的咒灵,强烈的跨级压制力让两人无法动弹。 完全—— 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这是特级的? 在他们面前拥有绝对的压制力与震慑力,虎杖悠仁艰难地咽下口水,身体……无法动弹。 “里梅。” 与雾织淡淡开口。 里梅懂了与雾织的意思,只能迟疑道:“我会让它们尽量不动另一个咒术师,可是容器……” 与雾织目光复杂,如果可以的话,这不是她想的结果。 可是宿傩真的复苏了么? 与雾织现在观望看来,虎杖悠仁的体内除了出现那些黑色咒文以及面部标识外,完全没有宿傩的气息泄露…… 被这么两只咒灵包围的宿傩,会忍住不动手么。 可是神社里的手指都被唤醒了确是事实。 与雾织迟迟不语,没有里梅的下令两只特级只能直勾勾盯着被它们包围的少年。 这场对持在伏黑惠看来更像是一种折磨。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伏黑惠额头上的血水被冷汗洗刷的差不多了,背脊却依旧紧绷不敢松懈。 这些家伙在等什么? 难道是因为身边的……虎杖? 不,是因为他体内的特级诅咒的关系? 究竟……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伏黑惠有预感,如果他敢移动一步,这些咒灵绝对会—— “慢着慢着,这么热闹啊。” 气氛一度紧张时,带有本人独特散漫的声音从伏黑惠与虎杖悠仁的中间响起。 “!?” 紧接着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的身躯忽然一松,伏黑惠这才是扭着僵硬的脑袋看过去,顿时露出惊喜的目光。 “五条老师!” 带着黑色眼罩的白发男子蓦然出现在两人中间,一米九的修长身形提着不符合气质的粉色小纸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看见我这么高兴吗?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来啦。” 他弯起唇角笑了起来,打量着自己家学生这幅惨烈的模样,感叹一声:“哎呀,伤的这么严重……” 伏黑惠低头咳嗽两声,却见五条悟下一刻拿出手机朝着他咔嚓咔嚓疯狂拍了起来:“不如拍给二年级的同学看看吧!来!看这里看这里!” “啧!” 伏黑惠怒了,扭头抿唇不语。 “那个……不如先看看这两只好吗?”虎杖悠仁颤颤悠悠地举手打断他们,一脸乖巧地指了指那边两只完全被无视的咒灵。 好厉害,这个男人一出现身边的压迫感就消失了。 “啊咧?” “抱歉抱歉,完全没有注意到呢。”五条悟这才停住动作回头看他,随即露出闪亮的笑容,朝他竖起大拇指:“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两只声势浩大的咒灵谈笑风生间就被祓除了。 “好、好厉害!!” 虎杖悠仁看得目瞪口呆。 而伏黑惠却低头看着刚刚被塞进手里的粉色小纸袋,腾升起一股无力感,竟然还抽空去买了甜品…… “好啦,那么第一个问题是——” 五条悟拿回自己的小纸袋,单手揣在校服的上衣口袋里,毫无负罪心理地问伏黑惠:“咒物去哪了?” 伏黑惠嘴唇轻轻挪动了两下,选择沉默:“……” 而这边的与雾织听后也有些动怒,这混账家伙把特级咒物随意摆放,结果竟然还不知道丢了!? 想到夏油杰之前还在信誓旦旦做保证的模样,与雾织才觉得五条悟这家伙大概再过一百年性格不可能得到修正! “找是找到了……” 伏黑惠在对方黑色眼罩之下的凝视中终于不再沉默,他有气无力道:“但是……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咒物放在学校的百叶箱啊……” 五条悟仰头挠了挠下巴,口中喃喃:“嘛,当初是想学一下某人的做法,说不发可以钓点什么好东西回来呢……” “又不是钓鱼!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钓到好东西啊!”伏黑惠愤怒吐槽,他抬手指着对面一脸懵逼的虎杖悠仁。 “那个……” 被指的虎杖悠仁挠着头,有些尴尬地插话:“抱歉,那个东西被我吃了。” 五条悟:“……” 伏黑惠:“……” “真的假的?” 虎杖悠仁:“真的。” 五条悟歪了下脑袋,目光怀疑地看向伏黑惠,只见他垂着脑袋,发丝的阴影遮住了眼眸看似十分绝望地点了下头。 五条悟恍然大悟:“……真的啊。” “……” 与雾织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冲出去宰了五条悟的冲动,和里梅落座与隔壁那栋漆黑的教学楼中窥视那边情况。 里梅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已经没机会动手了。” 而这边五条悟在询问完虎杖悠仁一系列问题之后开始拉伸筋骨,他忽然仰头朝空中看去,而后又将目光移到远处。 “原来如此啊……”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朝虎杖悠仁微微一笑,“能跟宿傩交换吗?” 虎杖悠仁有些愣愣:“啊、啊?能是能……” “那换吧,十秒钟之后再换回来。”五条悟扭动着颈脖的关节,说完后扭头朝远处露出愉悦的笑容。 “没关系,因为我可是最强的!” 伏黑惠也跟着扭头看过去,那边除了一栋空荡荡的教学楼什么也没有。 “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可是有好好注意身材,因为高□□服的保守性所以完全体现不出来啊,不然下次还是申请设计一件方便展露腹部胸肌的改良款制服……” 五条悟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竖起手指甚至还想解开上衣领的扣子。 “等、等下!!” 伏黑惠脸色瞬间变色,急忙阻止五条悟这种大庭广众试图脱衣服的举动,他高速扭头来回看着五条悟和他目之所及的方向。 所以,五条老师到底在对谁说话啊! 五条悟单手掰开伏黑惠的脑袋,继续滔滔不绝: “而且变成熟了许多喔,我的学生们都夸我是帅气可靠的好老师呢还有还有……” 伏黑惠:“???” 五条老师的神经终于出现混乱了吗!? 而这边与雾织快听不下去了,毫无自觉地徒手捏碎了窗台的银色边框。 里梅微微侧目看去,对方那张精致冷淡的侧脸逐渐有阴沉的趋势,又将目光移到对与雾织微微泛白的手指骨上。 从未见过如此情绪外露的雾织大人。 他若有所思地将目光重新移回那个白发六眼身上。 ……看样子被发现了。 与雾织盯着垃圾话不断的五条悟,而没有注意到虎杖悠仁身上的黑色咒文再次显露出来。 等她发现时,那片区域已经被极为熟悉的恶意所占据。 月色被乌云遮蔽,风沙卷起残叶落叶扫过脚下。 被眼罩遮挡下的苍蓝眼眸微微眯起,五条悟唇角抿弯,突然精准地朝她所在的方向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强大……又自信。 心跳开始忍不住加速,与雾织却下意识激起全身防备,目光锁死天台上的两道身影。 第六十九章 宿傩果然醒了。 但是与雾织却没有了之前过度紧张的感觉, 不仅是因为只有一根手指力量的宿傩似乎不敌五条悟。 而是随着愈发激烈的战斗在十秒倒数后戛然而止。 毫无疑问。 ——他被容器压制了。 与雾织嘴角渐渐弯起,既觉得不可置信又不得不承认她是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个少年和千年前的寺庙有什么关联。”里梅思索着过往的记忆,当时他以防被与雾织发现所以没有跟进去。 直到寺庙的结界完全破碎, 他才匆匆进去看一眼。 只剩一地血迹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最后当里梅想毁掉寺庙时却遭到了另一股无形力量的扼制。 “你相信转世吗?” 与雾织忽然开口, 目光从未离开过虎杖悠仁的身上。 “……”里梅不语, 比起这个他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想, 过了良久才缓缓道:“现在的宿傩大人只有一根手指, 所以无法夺取肉身的控制权。” 也有可能。 假若虎杖悠仁意识迷茫或者直接丧失意志力,宿傩大概率会接管肉身。 拥有剩下十九根手指的与雾织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虽然里梅至今的想法还是认为除掉虎杖悠仁最好。 但是—— 她想去找虎杖悠仁谈谈。 * * “我说,五条老师。” 伏黑惠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盯着不远处腻腻歪歪的两个人。 五条悟和刚入学的虎杖悠仁。 “什么什么?有什么事吗?”五条悟勾着虎杖悠仁的肩膀扭头,朝伏黑惠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没什么事。” 伏黑惠诡异的沉默了片刻, “比起这个,你这几天都没有工作吗?” “哎呀, 难得来了两个新生, 作为老师肯定要多陪陪你们啦。”五条悟笑着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 一脸兴致勃勃发问。 “下一站带你们去老师最喜欢的地方怎么样?” “其实如果五条老师很忙的话……” 虎杖悠仁用指尖挠了下脸蛋, 也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自从被带回高专入学成为一年级新生, 似乎被五条老师过分亲切对待了。 只不过这种走到哪都甩不掉的感觉真的是…… “嘁。” 走在虎杖悠仁旁边的橙发少女眯了眯眼睛,叉腰道:“不会又骗我们去什么墓园干活吧!” 而这名说话的少女正是另一名新生,从乡下初来东京的咒术少女, 钉崎野蔷薇。 “放心啦, 这次真的是去悠闲地喝下午茶喔。” 伏黑惠面无表情:“所以你现在是真的很闲吗?你的电话是不是一直在静音?” 作为极少数的特级咒术师, 就连二年级的学长学姐都忙的不可开交,为什么五条悟还能这么悠哉悠哉的喝下午茶? 而且自从虎杖悠仁入学后五条悟几乎一直待在他身边,根悠仁描述就连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能偶遇五条老师。 那可真是太巧了。 如果说要密切监视容器的动向,明明让他来就可以了。 “没有哦,为了让大家得到锻炼,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给学生们分配任务。”五条悟扭头不去看伏黑惠怀疑的眼神,并且理直气壮。 伏黑惠:“……” 难怪最近在学校都不见前辈们身影。 就连乙骨前辈都忙到没回来过。 伏黑惠关上手机,露出无语的表情仰望天空,这样做五条老师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就是这里啦!这里可是老师我每天都会光临的地方喔!” 根本没有良心的五条悟拉开街角处一间甜品店的玻璃门,一脸兴奋的推荐这里有名的餐点,并且率先点了一大堆甜到发腻的蛋糕。 “来来来,大家不要客气,随便点老师请客!” 伏黑惠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是这里,只能跟着坐了下来。 “有咖啡吗?啊不,红茶也可以。” 野蔷薇坐下后四处观望了一会儿,这里只是很普通甚至有些冷门的甜点屋,装修风格也普普通通没有特色。 甚至没有想拿出手机拍照的**。 “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间甜品店啊,装潢也不怎么样嘛。”她有些好奇地拿出手机,试图搜索一些关键词:“难道是东西很好吃吗?隐藏在大都市里的神秘店铺?” 伏黑惠托起下颚看向别处。 想多了。 虎杖悠仁点了一份草莓蛋糕,结果刚入口就被甜到嗓子发腻,甚至堵住了嗓子眼不断咳嗽。 “呜哇啊!好甜!!” 虎杖悠仁掐着嗓子起身找了半天的水,急急忙忙把伏黑惠面前的红茶夺过来猛灌一口,随即又放射性的喷了出来。 “!!??” 伏黑惠和野蔷薇同时挪开位置,五条悟因为术式关系完全无视了,野蔷薇则一脚踢上他的膝盖怒吼:“混蛋!!不要乱喷水啊!” 虎杖悠仁捂住膝盖跳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红茶!!竟然连红茶里面也放了这么多糖!!” “这种含糖量绝对超标了吧!” “又不是辣椒,被甜到跳脚这种程度太夸张了吧?”野蔷薇半信半疑地也尝试了一口,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唔!?” 虽说女孩子能接受的甜度比较高,但确实含糖量超标了没错吧!! 虎杖悠仁一脸委屈:“你看吧!!!” “诶——我觉得味道刚刚好啊!” 五条悟毫不夸张地舀了大一勺奶油蛋糕放进嘴里咀嚼,身边瞬间冒出无数朵粉色的小花花。 “五条老师竟然是个甜食控……”虎杖悠仁揉着膝盖坐下,还顺带解释道:“而且不是被甜到跳脚,是被你踢的好吗!?” “少啰嗦,你刚刚的行为已经冒犯到一位淑女了知道吗!?” “哈啊?!淑女会踢别人的膝盖吗!?” “……你们安静一点。” 伏黑惠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疼了,他挪了挪凳子,试图离这一桌远点。 幸好这里没什么人,否则又要被围观了。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甜的食物……”虎杖悠仁实在不太想继续吃下去,却又不忍心浪费食物,只能用叉子把蛋糕切的碎碎的然后一点点吃进去。 野蔷薇更加干脆,直接举手朝店员小姐高喊:“不好意思!刚刚点的一份拿破仑和车厘子圣代不用上了!谢谢!” 虎杖悠仁:“喂!太狡猾了吧!不可以退了吧! ” 五条悟口齿不清地插话:“我说可以就可以哦。” “诶诶为什么!?” 伏黑惠语气平淡解释:“因为这家店被五条老师买下来了。” “哈啊!?” 难怪这家甜品店只有他们来光顾。 气氛不知不觉安静下来,悬挂在门口的风铃一直都没有响过,店员小姐抽空拿出了一本书看起来,似乎还是工读生的样子。 “说起来,五条老师为什么会买下这家店啊?” 虎杖悠仁说着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蛋糕,掀起眼皮见五条悟唇角弯弯的模样,似乎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这个嘛……” 五条悟并不是刻意拖着长长的语调,反而在回忆些什么,心情愉悦地回答他:“因为这里是我跟前女友第一次来的店。” “欸!!??” 从安静的甜品店里再次爆发出双重高音。 伏黑惠翻了个白眼,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结果被这股甜味拧起了眉头。 “原来如此,没想到五条老师竟然是这么浪漫的人啊。”虎杖悠仁感叹道,点点头:“确实很有纪念意义。” “不对!惊讶的难道不是五条老师这种人竟然会有前女友?!”野蔷薇眼中燃起八卦的火焰,双手握拳,紧接着问:“然后呢?到底怎么被甩的?” 虎杖悠仁也一脸好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五条老师为什么会被甩啊?” 伏黑惠视线移向别处:“……没人说五条老师是被甩的吧。” “这还用说吗?对这间品味极差的甜品店还念念不忘,明显就是五条老师心里还惦记着对方没错吧?”野蔷薇冷哼一声,“可不要小看女生的直觉。” “嘛,算是吧。” 五条悟眯了下眼眸,舌尖抵在上颚回味着过分甜腻的味道,托着腮语调慢慢悠悠。 “……竟然承认了。” “哈,我就知道!”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伏黑惠,“诶,你早就知道了吗?” “算是吧。”伏黑惠低头盯着手机,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过我不感兴趣。” 甚至可以说那是他童年的噩梦。 那个深夜提着两米高的黑色镰刀站在他床头的少女,绝对是他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直到那个黄昏的下午,戴着黑框墨镜的白发高中生挡在他面前,满脸嫌弃地盯着他的脸,一边吐槽他跟他父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讨厌,一边扛起他就走。 既然讨厌,又为什么要收养他和津美纪。 他垂着脑袋盯着地上的影子不语,对方漫不经心的步子在黄昏下被拉的格外长。 过了许久他终于被放下地面,苍蓝眼眸的少年蹲下凑近他,身上的味道像摇晃过后的橘子气泡水,清爽甘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重叠的影子映在黄昏下,迤逦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缱绻。 眼睛似乎被风卷入了沙粒,小小的伏黑惠低头揉着眼睛,听到对方微微喑哑的声音在耳廓边响起。 “小鬼,你记住了啊。” “把你从禅院家赎出来的人叫与雾织,是老子的女朋友,这件事要绝对保密,懂了吗。” ……既然要保密就不要告诉我啊! 第七十章 “回去啦!” 五条悟吃饱喝足后带着一行人又回到了高专宿舍。 夜空中堆积的阴云将皎洁的月光遮掩, 宿舍门前的漆黑走廊带着沉闷的气息,没有一丝光亮。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开门,恰好瞧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白发男子靠在墙边, 不由疑惑:“怎么了吗?” “啊,悠仁。” 五条悟回过神, 歪着脑袋朝他点点头。 “五条老师是在……等人吗?”虎杖悠仁有些迟疑, 虽说这段时间五条老师一直守在他身边,不过他能感觉出来五条老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啊咧?看得出来吗?”五条悟眼罩下的眼睛眨了眨,依旧抱着手臂懒散地靠在墙边, 修长的身姿赏心悦目。 “应该是感觉吧……”虎杖悠仁挠头笑了笑, 若有所思起来:“因为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人找上我一样,所以五条老师也一直在等吧?” “真是敏锐的直觉呢哈哈。” 五条悟忍俊不禁, 站直了的身躯变得愈发纤长有力, 轻轻松松将虎杖悠仁的身影笼罩起来。 “不过我在的话, 她应该不会来找你的。” 他嘴角弯了弯,语气带着笑意, 似乎完全不介意所浪费的时间。 “诶??” 虎杖悠仁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的话,对方应该是不想看见五条老师所以才一直不现身吧。 “嘛,算了。” 五条悟仰着脑袋看了一眼窗外, 叹了口气,朝他摆摆手然后转头离开了。 “早点睡吧悠仁,明天的任务也要好好加油哦。” 她应该也等烦了吧, 真可惜。 尽管知道久别之后, 他所期待的重逢一定会到来。 不过也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堆积如山的任务也需要有人去完成。 咒术师真是不好当呢。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迷茫地望着五条悟离去的背影, 淹没在黑暗中的影子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拓。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满肚子疑问的虎杖悠仁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头栽倒在床铺上, 随后展开手掌盯着看。 不止是五条老师。 自己那种隐隐的期待,究竟是什么? * * “就是这里了。” 辅助监督伊地知推了下眼镜,认真地讲述这次任务详情。 布下帐后便是两边世界的分界线。 “这间少管所真的很诡异啊。”野蔷薇叉着腰走进去,四处打量的周围的环境,死气沉沉的味道。 “这不是废话吗,正常的话还需要我们来做什么。”伏黑惠翻了个白眼,走在最前面停住脚步,然后结出手印。 “玉犬!” 伏黑惠脚下的影子从衍生出一只毛发雪白的狗狗,带着红色的兽纹发出一声长啸。 “好可爱!” 虎杖悠仁蹲下摸了摸它的头顶。 伏黑惠继续前行:“诅咒靠近的话它会通知我们的,走吧。” 一行人打开少管所宿舍的门,瞬间被里面的景象震慑住了。 红色诡谲的光线将周围的血迹衬的愈发瘆人,盘横交错的管道挡住前路,而头顶竟然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这不是两层楼的宿舍吗?!”虎杖悠仁仰着脑袋惊叹,“好高啊。” 野蔷薇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些结巴:“可、可能是复式楼吧。” 走在最前面的伏黑惠脸色却凝重下来。 不对。 这是用咒力展开的生得领域。 这么大型的领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和任务详情完全不一样。 虎杖悠仁和野蔷薇还在讨论这栋楼的原理,伏黑惠蓦然转身,刚刚进来的出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 出口消失了。 虎杖悠仁微微退后两步,瞪圆了眼睛。 “没关系,玉犬记得出口的气味,我们继续走吧。”伏黑惠抿了下唇,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前进了。 “好耶!伏黑最可靠了!” “嘁。” 夜晚。 微凉的风吹动着帐外的树影。 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树梢上盯着门口的动静,伊地知正拦住哭泣不已的妇人劝阻,而面前整栋少管所被拉上了黄色警戒线。 与雾织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没有五条悟的身影。 终于等到那个烦人的家伙不在了,仿佛知道她会来找虎杖悠仁一样,竟然一直在他身边守株待兔。 与雾织明知道五条悟不可能一直看管容器身边,只不过对他的行为仍旧产生了不少疑惑。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过终于被与雾织等来了机会。 帐会屏蔽掉气息与内部的动静,与雾织瞥了一眼外面的辅助监督,这种程度的帐还拦不住她,要趁五条悟还没回来的时候行动。 与雾织轻而易举地进入到帐内。 看似平平无奇的少管所宿舍里面却传来浓烈的诅咒气息,她微微皱眉,那些孩子好像才一年级吧。 高专那边竟然指派的是特级任务? 难道是因为宿傩的关系被升了等级? 与雾织走到少管所宿舍的大门,那时候乙骨因为内体咒灵的关系被升为特级咒术师,可是两面宿傩的容器显然不会是一样的待遇。 她伸出手,白色的光芒缠绕在指尖。 浓郁充盈的力量让与雾织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和刚苏醒的时候不一样了,她现在已经很强了。 信仰的力量在她生命中永不凋零。 也许大部分都源自于那个白发的六眼,与雾织总会在动用的时刻想起对方弯起的眉目,以及那双带着傲慢与狂妄的苍蓝眼眸。 ……总觉得有些不爽。 “……” 白色的光芒指引着与雾织找到了真正的入口。 眼前所见的景象可以说见怪不怪了,领域而已,血雾在她身边弥漫。 是不是应该从顶楼开始找? 与雾织有些郁郁的挥散周围的雾气,诡异的红色光芒散开,显露出宿舍本来的模样与通向二楼的阶梯。 准备上去时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异样,与雾织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 底下有什么东西。 虽说不太喜欢多管愿望之外的闲事,不过被埋在底下的应该也是高专的学生吧。 “真是没办法,那就干脆粗暴一点吧。” 与雾织收回脚步,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张开手掌。 紫黑色的暗芒在手心升起,霎时化作一根黑色漩涡的长杖安静的置于掌心,触感温润,体积轻盈。 “夏器。” 虽说与雾织绝对不想和神器共神识,不过武器状态下还是避不可免会产生共识。 夏油杰有些不太习惯的留在与雾织的神识中,被对方柔软的手掌轻轻握住,不禁有些恍惚。 “打破它。” 与雾织用长杖指着地面一处下令道。 “唔、诶?” 夏油杰回过神,喉结微动。 他朝那边瞥去一眼,果然是诅咒的气息。 有些不太习惯的夏油杰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发问:“那个……要怎么打破?” 与雾织:“……” 她忍住用物理的手法强行爆破,开始教夏油杰怎么运用神器的力量。 半响后。 天赋极佳的夏油杰点了下头。 被黑色藤蔓缠而上的长杖泛起紫色的光,顶端的黑色漩涡逐渐变大,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冲击力朝地面袭击。 轰隆——!!! 整个宿舍的地面被毁坏了三分之二。 “还不错。” 夏油杰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自己。 与雾织扯了下嘴角,并不想理会夏油杰而是趁他还没收回力量前朝地面挥去,咔嚓一声,轻松斩断地下结界。 紧接着从漆黑的地面中拽出一个橙色头发的少女,手中还拿着铁锤与钉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哈啊?这是怎么回事?” 钉崎野蔷薇呆呆地坐在泥土地面上,只记得刚刚她被拖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里面不断冒出咒灵,祓除一只又来一只。 以她口袋里面的钉子绝对不够一直应付的。 然后…… 然后野蔷薇瞬间抬头,看见了台阶上的少女。 体型娇小的少女穿着一袭繁琐的红白和服,像小时候偷看橱窗里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令人忍不住眼神发怔。 “你是谁?” 与雾织愣了下,与她的视线交错。 “你能看见我?” 这个女孩子也是结缘者? “当、当然啊,你是救了我啊?”野蔷薇又开始结巴起来,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裙子,面对眼前漂亮的女孩子她罕见的有些局促。 在与雾织凝神下忽然了解对方为什么会看见她,歪了下脑袋:“你是巫女?” “啊?” 野蔷薇愣了下,连忙摇头:“不是!我哪里看起来是巫女了啊……” 本来嘟囔着收起武器的野蔷薇蓦地定住,她抬眸看向与雾织,有些疑惑:“但是我奶奶从前好像一直被村里人这么叫……” 巫女后代能看见神明也算毕竟少见了。 与雾织了然,极轻地抬了抬下颚。 “和你一起进来的人去哪了?” 野蔷薇下意识回答:“在楼顶吵架啊,然后我就被莫名其妙拖下来了。” “……” 果然应该从楼顶开始找的。 “不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野蔷薇被与雾织所影响的迟钝思索渐渐回神,她开始警惕。 “你是什么人?” 帐内不会有其他人闯进来,支援人员也不可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救了自己但她才注意对方手上的武器。 一把闪烁着诡异紫光的长杖? “还有这武器是什么黑暗**师的专属中二造型啊!女孩子用这个是认真的吗!?”野蔷薇面色变得一言难尽,盯着与雾织手里的武器吐槽。 夏油杰:“……” 女孩子难道用铁锤就很认真吗? 夏油杰微笑着将额角冒出的青筋抚平,他语调温柔的提议:“不然干脆伪造成事故把再把她埋起来吧,这样就没人发现你了。” 与雾织:“……” 第七十一章 搞定了这个橙发少女,与雾织直线来到二楼天台。 夏油杰安安静静留在神识里,眉眼弯起,一边夸赞与雾织道:“选择用这种麻烦的办法消除对方记忆,雾织酱果然很温柔呢。” “不要用这种惋惜的口吻。” 与雾织收回手中的神器,把夏油杰赶出神识。 她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夏油杰除了嘴欠之外本身没有携带恶意,所以也不会出现恙。 “用完就丢啊。” 夏油杰轻叹一声,化作原型跟在与雾织身后。 与雾织余光见夏油杰虽然披散着发丝但还穿着高专时的制服,倒是显得年轻不少,只不过很容易勾起某些回忆。 即使死亡也无法割舍掉回忆的人。 她的目光不小心停留了一会儿。 “怎么?”夏油杰扯了扯衣襟,歪了下脑袋:“说起来这可是我亲自设计的,也许这就是高专唯一人性化的地方?” “……” 完全不想搭理夏油杰。 还未走到天台便只听到轰隆几声巨响,与雾织加紧脚步迅速赶来天台,结果只能看见浓重的烟雾和地板上巨洞。 与雾织来到洞边,很明显这里面也是领域。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掉下去了? 那么现在这个意思是。 它们可能又回到了第一层楼。 “……” “又要回去一楼吗?”夏油杰摸着下颚,竖起手指继续朝与雾织提议:“不如等一会儿吧?说不定等下又打上来了?” “……” 与雾织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何有点想骂人。 “唔啊!” 虎杖悠仁被咒灵一击打落在墙壁上,此时已经身负重伤,不仅右边手掌断了,左手五指也被整齐的削了下来。 内脏的猛烈撞击让他不断咳嗽,血液顺着嘴角留下。 还有止不住的眼泪。 太弱了…… 太弱了…… 太弱了…… 完全无法回击啊,甚至连咒力都没有掌握。 只能凭借着身体本能去抵御或回击。 可再这样下去,伤越来越多,血液也有一种流尽的脱力感。 他会死。 他不想死。 虎杖悠仁浑身都在颤栗,青稚的脸庞微微扭曲溃败,因为疼痛也因为这无法遏制的悔恨,死在这里……真的会是正确的死法吗? 说的没错…… 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他一点都不想死在这里。 虎杖悠仁咬紧牙关咽下疼痛的呜咽,泪水洗涤着脸颊的血迹,没有手去遮挡他此刻难看到极致的表情。 不能去想这些。 不要想。 虎杖悠仁颤颤悠悠地站起来。 假如他一定……一定会死在这里,无法反抗的死亡那么就只有把这些憎恶、愤怒、悔意化作力量,在最后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起码—— 要撑到伏黑救出钉崎逃离到安全的距离。 虎杖悠仁狠狠咬牙支撑起最后的力气,朝咒灵冲过去! “嘻嘻嘻——” 咒灵尖锐的嘲笑声驱散他此刻叮铃作响的耳鸣。 果不其然还是被咒灵轻轻松松制服了,虎杖悠仁哭得不成样子,他大口吸着气,虽然答应过五条老师绝不放出宿傩…… 只要伏黑和钉崎逃离后通知和驱散周边的人,应该…… 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嘻嘻嘻嘻嘻!!” 又是一击猛力将他击溃在空中桥廊上,内脏再次受到撞击,他咳一口血神智开始恍惚,似乎隐约听到了狼叫。 那是伏黑的信号。 太好了。 “等等!” 白色的光芒伴随着玉犬破空的狼啸如约而至,清脆的声音在这片漆黑又阴沉的领域响起,虎杖悠仁极力保持清醒看去。 他听到了伏黑发出的信号。 终于可以跟两面宿傩交换了吗……? 那是谁……? 白色的……身影?是女孩子? 好熟悉的味道和气息。 虎杖悠仁已经无力再咳嗽,血液顺着嘴角留下,他想集中精神看清对方的模样,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他无力地闭上眼睛,失去重心。 体内开始掀起一股躁动。 迫不及待夺取主动权的身躯开始浮出熟悉的黑色咒纹,刹那间睁开赤色的瞳孔,铺天盖地的气压顷刻镇压全场。连准备最后一击的咒灵都愣在原地。 是两面宿傩。 与雾织眼眸骤然睁大,被这股熟悉的恶意笼罩时她开始不可抑制地冒出冷汗,虎杖悠仁死了? “哈。” 低沉的笑声从他嘴里吐出,两面宿傩一边松动着关节和肌肉一边扭动脖子,结实的身躯线条似乎比原来更加有张力。 他似乎不太意外看见出现在此时此刻的与雾织。 比起那个白发六眼,他对于与雾织的气息更加敏锐和擅长捕捉。 “你终于来了啊,还以为你会藏到什么时候。” 两面宿傩顿了顿,下一秒挑起薄唇,冷淡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却有股无比愉快之感。 “……宿傩。” 与雾织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他甩掉手背上的鲜血,习惯性地用反转术式将虎杖悠仁的手治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与雾织面前。 慢一拍的风落在身后,微微扬起衣角。 “嗯?”两面宿傩贴近她弯腰低声笑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抱起手臂:“真是多亏你这么辛苦收集我的手指了啊。” 与雾织挥开的同时朝他发难。 两面宿傩侧过脑袋,没什么表情地躲开与雾织的袭击,动作游刃有余,更像是对于他而言的热身运动。 迅捷的身姿完全不在意与雾织的攻击,他单手抄兜,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而边无视在一边的特级咒灵抬头看着更加是玩游戏的两个人,愤怒的纠集身上的咒力,发出猛烈的袭击! 与雾织停驻身形,朝它看去。 “啊,忘了这家伙还在。” 两面宿傩懒洋洋地看了它一眼,极具威慑力的视线扫过去,抬手轻轻松松挡住对方的袭击,还顺便治好了虎杖悠仁的另一只手。 “嘁。” 两面宿傩有些不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他随手将咒灵的脑袋按进地面,然后起身踩过去。 白色的光芒从他身后挥砍而来,两面宿傩头也没有回,背后握住与雾织的窄刀,唇角的笑意愈发扩大。 顺着这道猛力将与雾织拉扯到身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胆子倒是随着时间大了不少啊你。” 两面宿傩扬起眼尾,镌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与轻狂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周身。 嗓音仿佛对方尖锐的齿正在细细研磨着她的骨,这种侵略感并没有流于表面,而是在缓慢的折磨着神经。 久处高位的眼神十分令人不舒服。 但这一刻与雾织是庆幸的。 幸好为了以防万一,把夏油杰留在上面了。 “真可惜,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两面宿傩漫不经心说着,抓着与雾织的手腕将她扯近。 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唇角扯出极度恶劣的弧度,赤色眼瞳眯了眯,带着戏谑的询问:“比如欢迎回来?” “……去死吧你。” 与雾织同样扯了下嘴角,并不畏惧此刻诅咒之王,而是在思索目前这个情况怎么做最妥当。 尽力保下虎杖悠仁。 “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毫不客气响起,带着轻微的震动感与神经质般的愉悦,一寸寸沿着耳廓边缘钻进脑内。 “没问题啊,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他。” 两面宿傩故作大方地将选择权交给与雾织,将她托起,宛如千年前的戏耍节目重演一次,态度不紧不慢。 与雾织似乎冷静了下来,唯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低头俯视着那双的血色眼瞳。 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顺滑的墨发落在宿傩的脸侧,她眨了下眼睛,十五六岁的少年身躯轻而易举将与雾织托起,对方的心情似乎愉悦到了极致。 这地狱般的场景就像那个被尸山血海堆积出的王座一样。 与雾织见过许多比这更为惨烈的画面,虽然他没开领域,但宿傩本身就是地狱。 她缓缓开口:“你以为我还跟千年前一样傻吗。” 虎杖悠仁是扼制两面宿傩的关键,不仅不能死,而且还必须让他尽快恢复意识。 即使不动手,宿傩接下来的打算应该是杀了这幅身躯吧?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错嘛,即便是违心之事不也能做到?”他锋锐的眉眼向上轻扬,唇角嘲讽的笑意令人心悸。 “不过在取回手指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两面宿傩左右摆动着头颅,虽然这幅身躯令他极度不爽,不过取回所有力量之后他就能重换身躯了。 “让我想想啊……” 两面宿傩抱起手臂阖眼,看似冥想。 他在做什么? 与雾织蹙眉,不祥的预感渐渐来临。 “啊,找到了,原来还没有走啊。”两面宿傩睁开眼睛,伸着懒腰朝出口走去,“用这幅身躯把他的同伴都杀了。” “这小鬼应该会崩溃吧?” 相当恶劣的语气。 两面宿傩单手抄兜,一脚踢碎了墙壁。 他微微回头朝与雾织挑起唇角,“不准插手,好好看着就行了,或者我准许你去把其他手指带来。” 命令式的语气让与雾织果然还是不爽,她垂下眼帘,见他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口,根本就没管自己。 与雾织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 一根手指的宿傩,没什么好怕的吧。 对吧? 第七十二章 “啊,果然没走啊。” 懒散的嗓音毫无预兆地滑过伏黑惠的耳廓,带着令人细微颤抖的恶意。 “什么?” 伏黑惠瞳孔骤然放大,属于虎杖悠仁的脸庞被一道道黑色的咒纹覆盖,锋锐好看的眉眼轻轻挑起,肆无忌惮散发出上位者的压迫感。 “在等你的好伙伴吗?” 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举起手,黑色的指甲变得尖锐无比,他对伏黑惠扯开嘴角笑了起来:“真可惜,他不会回来了。” 断掉的手臂……愈合了? 这家伙会反转术式? 伏黑惠神情凝重,慢慢架起防御的姿态,所以现在的虎杖已经丧失了意志,必须要拖住它。 他双拳握紧,纤长的睫毛落下小片阴影。 也只能是自己来拖住两面宿傩,是他请求救下虎杖悠仁……他必须为此负责。 “哦呀,看样子下了很大决心呢。” 两面宿傩歪着脑袋,瞬间就洞悉了伏黑惠心中的打算。 天性恶劣的两面宿傩仰头朝与雾织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在天台看着他呢。 “既然这样的话……” 两面宿傩若有所思地托起下颚,赤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戏谑,双手撕碎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自己精壮的上身,镌刻在体内的黑色咒纹一直隐没在腰窝处。 又爆衫!? 伏黑惠不禁退后一步。 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连五条老师最近也极度喜爱爆衫这一举动,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两面宿傩见他后退半步认真的举动挑了下眉,倒也不在意这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然后抬手,毫不犹豫地挖出自己的心脏。 血液顺着两面宿傩的嘴角流下。 细微的疼痛让他眼眸微微眯起,有多久没有试过流血的感觉了? “!!?” 伏黑惠睁大了瞳孔,指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被两面宿傩握在手里,稍微一捏便冒出更多猩红的血液瞬间他的指缝流下。 “我可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那个小鬼没有这个就不行吧?”两面宿傩抬眸,好整以暇地端详着这颗心脏,并没有特别与众不同的地方。 普普通通的心脏。 脆弱到一捏就会碎掉。 “所以那个小鬼和我交换就会死。” 两面宿傩丢掉那颗心脏,甩了甩手顺便抹掉嘴角的血迹,嘲笑道:“那个家伙刚刚临死前还害怕到哭出来,唧唧歪歪了一大堆话,哈,是绝对不敢自杀的吧。” 伏黑惠盯着被甩到一边的心脏不语,冷汗一点点从额头冒出。 虎杖他……还能回来吗? “那么,趁我现在心情非常好,来玩一会儿吧?” 两面宿傩双手交叠,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闪身来到伏黑惠面前,抓起他的衣领猛力朝后丢去! “呃啊——!!” 身体瞬间腾空被丢在空中,伏黑惠咬牙结出手印发动术式,召唤式神:“鵺!” 勉强稳住重心后立即被两面宿傩追上,黑色的身影犹如闪电一样冲刺过来,直接将鵺的翅膀折断! 伏黑惠一惊,急忙落地。 他喘着气抿紧薄唇,眼中却愈发坚定。 “他会回来的。” “即使是死,他也会回来的。” 两面宿傩没什么表情,歪着脑袋对于伏黑惠的话有些不解,蓦地一下猛击踢向对方的腹部! “唔!” 伏黑惠捂住肚子被踢出几米远,嘴角也渗出血丝。 两面宿傩双手抄兜缓缓走到伏黑惠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是幽暗深邃的冰冷,嗤笑一声。 “也太抬举他了吧。” 伏黑惠一只手紧紧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撑住地面拼命想站起来。 “这种毫无理由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啊?” 两面宿傩也无所谓他的回答,耸了下肩。 抬脚准备朝伏黑惠的脑袋踩下去时被突然一阵爆炸打断,霎时浓雾四起,能见度为零。 伏黑惠骤然回头,在浓雾中隐约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一秒整个身躯腾空似乎被横抱了起来。 抱、抱!? “终于出来了啊,看到这小鬼被掏出心脏的时候还以为你能忍多久。”两面宿傩收回了脚,低声笑了起来,很快就退出了这场浓雾。 与雾织伫立于月色下。 一袭红白相间的亮色在枝叶间闪烁着银色光芒,她冷冷盯着两面宿傩,手持黑色巨镰,颇有几分战场女武神的风姿。 是她!? 伏黑惠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与雾织,他不禁指尖一颤,童年时的黑色阴影又蒙上心头。 “还好吗?” 而抱起他的黑发男子轻声问,穿着伏黑惠所熟悉的高**服,和五条老师相差无几的高挑身形,腰身弯曲让伏黑惠暂时坐到他膝盖上。黑发男子唇角弯起的同时额边发丝也滑落到细长的眼尾。 这是谁? 夏油杰以为他被两面宿傩吓到了,于是安抚道:“没事吧,第一次看见特级吗?” 伏黑惠回过神,猛力摇头,反而指着与雾织结结巴巴:“她、她她她——!?”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唔?”夏油杰托着下颌,端详他这幅见了与雾织好比见鬼的表情,越看伏黑惠的脸越觉得不对劲。 他眯起原本就不大的眼眸,仔细端详后才知道这小鬼像谁了。 夏油杰倏然起身,膝盖伸直把他丢到地面上,转而拎起伏黑惠的后衣领,嫌弃地拧起眉峰:“你这张脸有种讨厌的感觉,长得很像某个人啊。” “???” 像小鸡一样被拎起来的伏黑惠满头问号,憋着一口气脸都涨红了,又是这幅表情,所以他那个便宜老爹到底有多惹人讨厌啊! “新的神器?两个?” 两面宿傩歪了下脑袋,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 “是怕不够用吗?” 与雾织眼眸一沉,踏着月色朝两面宿傩袭去! 天空瞬间形成一道巨大黑色的裂缝,狂风将枝叶卷入袖口间,两面宿傩空中旋身双手抵挡住这道黑色利刃。 一瞬间与雾织交换了方位,化为无机质的残影出现在他身后,黑色利刃没入对方的肩胛骨处! 两面宿傩嘴角再次溢出猩红的血液,他反手握住刀刃将她用力甩开! “你、你不去帮忙吗?” 伏黑惠终于喘回了一口气,抬眸见与雾织和两面宿傩打的激烈,他转头看了一眼翘着腿坐在身侧的长发男人。 夏油杰用手肘托着下颚,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语调散漫:“我的能力是咒灵操术,现在我可是一个咒灵都没有啊……虽然格斗技也很擅长,不过那家伙一看就不吃那套。” 他转头朝伏黑惠笑了笑:“没关系,雾织和那家伙没问题的。” “那家伙?” 伏黑惠愣了下,哪有第三个人? 夏油杰突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伏黑惠回过神,立即低头:“失礼了,我叫伏黑惠,是咒术高专一年级生,看你的衣服你应该也是……” “这套衣服是我设计的喔,没想到你居然没听过我的名字,那与雾织的名字也没听过吗?”夏油杰笑起来的模样温柔谦逊,极容易产生好感。 “……” 伏黑惠诡异地沉默了半响。 “伏黑……果然是那家伙的儿子啊。”夏油杰若有所思。 “那家伙是指的我父亲吗?你认识他吗?”伏黑惠有些迟疑,无论是五条老师还是那个少女还是眼前这个男子,似乎除了自己大家都见过他父亲。 并且无一都很嫌弃的模样。 “啧,当然认识,看见雾织手中的神器了吗?它就是你父亲。”夏油杰瞥了他一眼,似乎看见自家儿子被揍成这幅模样,戾气比平时重了许多。 伏黑惠:“……” 似曾相识的话。 原来他父亲真的不是人? 完全洞悉少年心事的夏油杰抿唇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虽然他活着都时候确实不像个人,不过现在倒是顺眼多了。” 因为现在他也不是人了啊!! 伏黑惠到底没有出声吐槽,只不过看向那边黑色巨镰时有股莫名微妙的感觉,如果这不是血脉相连的感觉,那又是什么? 他想……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件。 不对。 伏黑惠骤然醒悟,他看向空中交战的两人眉头紧蹙,与雾织不可能连一根手指的两面宿傩都打不过,可迟迟不下手的原因还是在于虎杖悠仁。 与雾织挥散眼前浓重的黑雾,将咒力驱散。 而两面宿傩被击退到学校后山的围墙上,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刮痕宛如被卡车碾压过的痕迹。 他喘着气,却笑了起来。 “哈。” 赤色的眼瞳完全不见任何惧意与怒意,反倒是爽朗地大笑出来。 “你在得意什么,两面宿傩。”与雾织森冷的目光落在他肩头,语调冷淡,“即便斩杀掉现在的你,你另外十九个手指还被我封印在神社里。” 两面宿傩笑着,干脆坐在地面上歇息:“被封印的是手指……可是我的灵魂已经被容器唤醒了啊。” “……” 灵魂觉醒是最棘手的事情,他会吸引无穷无尽的诅咒寻找手指与适合受□□。 与其永无止境的防范,现在的容器反倒是压制最好的选择。 “等下!!” 追赶上来的伏黑惠扯着嘶哑的嗓子高喊,将与雾织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大口喘着气,似哭非哭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与扭曲。 “去……去找五条老师……” 断断续续的话语带着些许哽咽,而后不疾不徐赶来的夏油杰拍着他的后背,垂下眼眸审视了他半响才叹了口气,劝说道: “去找悟吧,他或许有办法。” 夏油杰扶着脖子有些伤脑筋道:“毕竟已经辜负过我一次期望了,这次他可要戴罪立功才行,接下来我们帮你拖住两面宿傩吧。” “……” 与雾织抿了下唇,视线辗转与伏黑惠和夏油杰之间。 如今棘手的是两面宿傩已经完全将虎杖悠仁作为人质,唤醒意识等于死,要么虎杖清醒和宿傩同归于尽,要么他将永远留在两面宿傩的意识里。 五条悟……会有好的办法么? 第七十三章 夜晚。 名为鹤川的河边落座了不少错落有致的路灯,越是靠近河岸越能看见不少大型工厂。 而这些工厂的不远处是一座座高楼大厦,五光十色的灯火照亮起另一片繁荣喧闹的都市夜景。 这是横滨的夜晚。 位于三十二层的酒店高楼中,升起的白色水雾将透明玻璃渲染朦胧。 灯火化为迷蒙的照影点缀在浴室的落地窗中。 正躺在浴缸中泡澡的银发男子歪了下脑袋,伸出长臂刚准备拿过一边的浴巾时突然顿住,又收回了手。 似乎在等些什么。 过了数秒,弥漫着水雾的浴室中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携带一身霜雪之气的少女在雾气朦胧的浴室中散发出明亮而夺目的色彩,细软柔顺的墨发迟来一步摇曳在腰间。 五条悟指尖抵住太阳穴,对于这次意外重逢仍旧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与雾织的眉目纤细似远黛,宛如星辰的眼眸在见到五条悟的刹那微微睁大。 像误入迷雾的林间小鹿,诧异万分。 “?” 这里是哪里? 躺着浴缸中的五条悟缓缓撑起额角,被眼罩遮住了眼眸看不清此刻的情绪,语气也近乎于平静:“嘛,虽然理性告诉我这个时候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出于个人感情来说,我还是想你问你……” 说着他伸长了双臂交叠而放,干脆将自己的下颚抵在手背上,露出结实有力地臂膀与颈窝,唇角不可抑止地上扬。 “要顺便一起洗吗?” “……” 洗、洗澡? 与雾织呆滞了半响,直到感觉自己的额角渐渐鼓动起来,在对方逐渐暧昧的暗示下,倏然抬起自己的指尖。 “轰隆——!!!” 毫无预兆的巨响在浴室中响起,原本被朦胧雾气渲染的绝妙氛围被突然爆裂的水管摧毁的一干二净。 整个浴室在刚刚瞬间爆炸,像灭火过后的灾祸现场,淅淅沥沥的白色泡沫和水渍从瓷墙上滑落。 里面还伫立着俨然不动的两个当事人。 五条悟咳嗽了两声从浴缸里爬出来,捂着口鼻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围上,甩了甩发丝上的水珠嘟囔道:“变凶了好多……” “滚出来。” 与雾织冷清的嗓音有些僵硬,掉头走出浴室。 这间酒店的套房很大,设备也相当齐全应有尽有,夜景更加是整个横滨最好的观光台。 “叩叩。” 敲门声响起,传来客房服务人员紧张的声音。 “您好,里面的客人您还好吗?” 与雾织瞥了一眼门外,刚刚的动静似乎太大了。 急匆匆从浴室赶来的五条悟穿着浴袍,一边擦拭着头发打开门,客房服务小姐瞬间涨红了脸,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 五条悟扬起惯有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伫立在窗边的身影,尽管别人看不见,但也不影响他此刻相当愉悦的心情。 “没事啦,刚刚和女朋友在浴室玩过头了一些,真是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呢。” “不过我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喔?” 与雾织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他的后脑勺,这家伙在跟外人胡说八道什么!? “……原、原来是这样,请这位客人和、和您女朋友安静一些,已经影响到其他房客了……” 客房小姐结结巴巴说完后鞠了个躬,立即帮他关上门。 房间里再次回归一片安静。 五条悟这才转头,坐到沙发上专心擦拭着发丝,嘴角还挂着残余的笑容。 “……” 与雾织冷着脸没什么表情,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帅? 洗澡都还带着眼罩的家伙,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更像是变态好吗。 “果然带着这东西不方便擦头发。”五条悟口中喃喃,他伸出纤长的食指勾住眼罩的边缘,一点点将它扯下来。 已经被打湿的黑色眼罩与他白皙到刺目的手指骨形成了强烈反差,还在滴水的发尾贴在他的脸颊边,滑下一道道透明水渍。 ……难以言喻的涩气。 与雾织眼睫微微颤了颤,脚步不自觉后退。 有些略微的窒息感。 “嗯?” 浓浓的鼻音从他那传来,他掀起白色的羽睫像蜻蜓翅膀一样扑扇了几下,薄唇带着浅浅的粉色光泽,弯成一道勾人的弧度。 五条悟……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好久不见了啊。”五条悟用力擦了几下头发就懒得继续了,他打着哈欠起身,松松垮垮的浴袍也没有好好系起来,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肤。 说起来与雾织就来气。 “让你的学生去完成危险的特级任务,你却跑到这里来享受?” “特级?” 五条悟眉头微蹙又立即舒展开,语调拉长:“雾织酱不是在默默守护着这些孩子们嘛——?” “而且我并不是在享受哦,从昨天到现在我已经完成了五十七个祓除任务,最后一站在横滨,所以就开了这间套房休息。” “……” 与雾织抿了下唇,别过脸。“真很过分欸,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五条悟的嗓音刻意软化下来,带着浓浓的撒娇与祈求的语气,水珠顺着银白发丝落在脸颊边,像极了下雨天被丢弃的狗狗。 不复以往那股尖锐的少年感。 更像是某种勾引,散发出成年人特有的味道。 与雾织妥协似的摆正视线看过去,对方正低头拿起自己的黑色长裤穿上,然后套上衬衫,一颗一颗系着纽扣。 “那么,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也许是刚刚泡完澡的缘故,低哑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熏感,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严丝合缝。 ……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不着调了。 不。 不对。 五条悟总是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不能过度相信他。 与雾织抬起眼眸,将刚刚的事情简单称述了一遍,还有被两面宿傩挖出心脏的事情,以及她的神器和伏黑惠正在拖住时间。 会瞬移的她来到五条悟面前也不过只花了三秒钟。 她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五条悟,来自于内心那股纯粹的信仰,也隐含着某种期待的指引。 这让她感到十分微妙。 “雾织酱。” 五条悟听完后来到与雾织面前,一米九的身躯对于她而言有些庞大,靠近之后更加如此。 而他垂下的眼眸总隐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思绪,被完美又巧妙地藏进阴影中不透出一丝蛛丝马迹。 只不过被这样过度注视,总能令共情能力极强的她联想到一些十分阴暗的画面。 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展露出一丝让她却步的举动,也没有久别重逢的突兀感。 五条悟……成长的速度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从前的他总将骨子里的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而现在的五条悟将这股镌刻在血骨中的性格,散发的不动声色。 与其说成熟了……不如说更加可怕了。 “你应该知道,虎杖悠仁对于两面宿傩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他塌下腰身,双手撑着膝盖将视线与她齐平。 距离近到几乎贴上额头。 浓郁的香氛缠绕在两人之间,谁也当仁不让地直直伫立,像一场不肯服输的对持,任由气息混乱交叠。 “虽然悠仁是绝佳的容器并且能压制目前的两面宿傩,但将来呢?” “悠仁不可能不老不死,也不可能永远保持清醒的意识,我跟上层的保证是让悠仁吞噬所有手指后再杀掉他。” 与雾织不语,直直望进对方那双璀璨苍蓝的眼眸。 “雾织酱这个时候来找我,明显是不希望悠仁死掉~对吧?” 说得没错。 虎杖悠仁目前不能死。 因为这样根本无法彻底解决两面宿傩。 五条悟眨眨眼睛,肆无忌惮地侵占着她周身的空气,伸手挽起她耳边的发丝卷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但明显两面宿傩也舍不得放弃这样一个复苏的机会,才会以这种形式挟制悠仁。” “我知道虎杖悠仁还没死。”与雾织冷冷拍下他的手。 五条悟吃痛地闷哼一声,委屈巴巴地搓着自己手背。 “别这么凶嘛。”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占下风的感觉,这让与雾织说不出的憋屈,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五条悟和中原中也的身高调换一下。 墨色的眼瞳似有星辰闪烁,那层浅浅的薄雾恰好遮掩了内敛,与雾织蹙着眉伸手推了几下对方的胸膛,却有些意外。 没有对她开术式……? 这算什么? 猎手伪装成的猫科动物,向她露出了毛茸茸的肚子? 而且体温烫的吓人。 原来这家伙也没有外表这样多冷静。 与雾织挑了下秀眉,没有立刻移开手掌,而是趁其不备掀倒了面前这个一米九的男人。 无所谓纵容还是猝不及防,现在五条悟如果能倒在与雾织面前,其中必然有着更为隐秘而期待的目的。 她半蹲下靠近五条悟,严密的和服下摆瞬间收紧勾勒出膝盖的轮廓,手掌也顺势移到对方的衣领处。 “你把这么重要的咒物弄丢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惹出来的麻烦不是应该由你来解决?” 五条悟神经瞬间紧绷,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 哇哦。 反客为主。 苍蓝的眼眸透出隐隐的兴奋与野性,发丝在暖黄的灯光下化为浓稠的拉丝糖浆,他反握住与雾织的手腕。 纤细到微微用力便会折断的样子。 “如果先一步找到容器的是雾织,你会怎么做呢?是干脆利落的杀掉他……还是曲线救国用更加保守的方式?” “比如,教导他?” “……” 与雾织没有立即回答。 如果摆在她面前的只有这两种选项,那么她出现在这里的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五条悟也完全知道,于是他微微掰开与雾织的手腕,胳膊肘支起自己上身凑近她。 “那么,就回到原来的轨道就可以了。” 第七十四章 百万小说免费阅读。网上找不到的内涵小说这里都有哦! “注连绳?” 与雾织盯着对方手中系着黄色铃铛的麻绳,脸色确实不怎么好。 毕竟曾经被这个东西搞出过许多离谱的事情,这也是五条悟找她麻烦的关键道具。 “哎呀,这个咒具真的相当好用啊。”五条悟甩着手里的绳子转圈,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像某字母达人。 “怎么用?”与雾织蹙眉,无视掉跃跃欲试的白色大猫,回想起来:“我记得这样东西限制很多。” 当年五条悟套路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以关系作为束缚,将她关进梦境的混蛋操作。 “所谓关系的形成,是建立在束缚之上的。”五条悟推了下圆框墨镜岔开话题,坐到与雾织身边认真解释。 “没有这项制约存在,注连绳只是开启界线的普通咒具,双方都有离开或者进入的权利。” 与雾织朝旁边挪了挪,陷入了沉思。 “以两面宿傩的实力即使一根手指也能轻松开启领域,他没有用的原因我猜是因为悠仁。” 假设虎杖悠仁的意识在两面宿傩的领域中,不开启的话是无法通过任何渠道进入的。 五条悟也顺势朝与雾织那边挪了挪,手臂和手臂贴在一起相当亲密的姿势,突然高声一句,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所以!” 与雾织目光移到对方手中的绳子上。 “我们需要借用注连绳划分出一个区域,由此进入悠仁的意识。” 与雾织顿悟,“又是梦境?” “没错!”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眼眉弯弯地递上手中的咒具。 说实话,与雾织不太想去探知别人梦境这种事情,但想了想还在和两面宿傩奋战的伏黑惠和神器们,不解决的话也会很麻烦。 只能试试这个方法了。 五条悟拉起与雾织的指尖细细抚过上面的脉络,感受到力量的涌动逐渐注入白色的银丝缠绕在上面。 耀眼的光芒将与雾织的脸庞照得愈发近乎透明,不染一丝烟火的意味让五条悟的眼眸变得极为柔和。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无法令人直视的她,如皎皎清辉可望不可及。 如果被拽下人间便会失去本身最耀眼的光芒,就像被冰封在五条家地下冰库的尸体,无法让人期待她睁眼的模样。 许久没有动静。 与雾织侧过脸看去却闯入一片清澈明亮的苍蓝之境。 叮—— 整个世界陷入了寂静。 “以梦为界。” 两人所在的地方瞬然切换,刺目的光芒过后是一阵清爽的凉风,她视线渐渐清晰也看清了这片瑰丽的景色。 比碧蓝的海岸线还要更为无止境的蓝。 如果用世间美景来形容,也绝无第二。 与雾织在刹那间竟然想到漂浮与云端之上的高天原,那是权重神明所居住的地方,甚至比那更为壮丽辽阔。 让她有些发怔。 “那么,我们去悠仁那孩子的梦境看看吧?” 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五条悟轻声笑道,动手将绳子绑在两人的手腕上,不免有些惋惜地嘟囔:“这要是红色的多好。” “快点。” 与雾织回过神,扯了扯手腕上的注连绳。 “好啦。” 又是一阵强光刺目,忍住不适的与雾织微微抬手遮住眼眸,而另一只手被包裹进对方带着薄茧的宽大手掌。 牵手跨越世界的缝隙。 恍如这人间百年已过,而他们又隔世重逢。 与雾织不由走神。 如果五条悟是神明的话…… 那么这世间一定不会再有任何神明了。 与雾织在落地的瞬间收回思绪,也松开了对方的手。 结果在下一秒又被重新牵了起来。 与雾织抬了下眼皮:“?” “我可是咒具的主人,如果不好好跟着我的话会被排斥出去的喔。”五条悟永远都能为自己找一个有利且正大光明的理由。 不管与雾织信不信,总之如果不牵着就算不会出去也会被他踢出去,然后用一种‘叫你不听话’的语气请求再来一次。 呵。 与雾织不为所动。 “我说真的啦,啊,看见悠仁了。” 与雾织确实也没闲工夫管他了,急忙向前走。 虎杖悠仁的梦境很简单,干干净净带着少年的一丝杂乱感和青春气息,整体色调是暖橘色,却有些偏灰。 “五、五条老师……?” 薄藤色发丝的少年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后抬头愣住了。 为什么五条老师会在这里? 而且牵着一个女孩子? “哟,看样子你很有精神嘛。”五条悟自然地用空余的手打招呼,“能感应到外面是什么情况吗?” “能……伏黑同学和其他人还在拖住那家伙……”虎杖悠仁的嗓音有些哽咽,神情也无比沮丧。 所以这哪里像有精神的样子。 与雾织盯着虎杖悠仁的侧脸,不仅身上带着血迹与伤痕,断掉的两只手在这里并没有被接回去。 是打从心底里拒绝两面宿傩的存在,所以意识中的自己没有接受宿傩的反转术式? “啊好像见过你……”虎杖悠仁这才注意到与雾织,仰着脑袋看她,口中喃喃:“好像从很久以前就见过……” “嗯。” 与雾织落在他身前,伸出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 五条悟也被扯近了一步,却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看着这一切。 从指尖泛出的白色光芒缠绕在虎杖悠仁的断手处,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断手恢复如初,惊讶之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又垂下眼帘:“谢谢……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 “……我已经死了吧。” 尾音带着微不可闻的轻颤,哽咽又无助。 说到底只是十五六的少年,尽管体质与接受能力非常强大却也有脆弱的地方,场景忽然转变成了一间病房。 爷爷临死前对他说的话,竟然成了他心中的诅咒。 “你在为死去而难过,还是为不正确的死去而难过?”与雾织也垂下眼帘,冷清的声音唤不醒任何沉迷失败其中的少年。 “我、我……呜啊……” 虎杖悠仁有些崩溃地哭出声,泣不成声的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但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 不应该。 不应该。 他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选择,又有什么能力去指引他人正确的死亡?! 他看见了与雾织和五条老师的强大,无论是谁都能对付现在的两面宿傩,而他除了拖后腿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与雾织与五条悟皆没有出声,静静听着少年哭泣哽咽的音节。 直到病房逐渐被黄昏覆盖,五条悟刚想伸手揉一揉对方的脑袋却又停了手,笑着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小孩子,不过悠仁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孩子了。” “特、特别?因为我是、容器吗?” 虎杖悠仁哭得话音也在断断续续,可是他没有办法成为五条老师口中期待的样子。 “不是喔。”五条悟仰头指了指窗外的黄昏,“因为就算这样悠仁的梦境也只是黄昏而已,你有一颗永不蒙尘的心啊。” 虎杖悠仁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所指的窗外,语调沙哑:“可是……昏黄过后不就是夜晚了吗。” “但是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五条悟忽然笑了起来,扭头对与雾织反问:“不是吗?” 少年的颜色当然止于黄昏。 “夜晚是你明白所有后还能倘然接受的颜色。”与雾织淡淡出声,“永远不要惧怕黑夜,那是世间规律,自然法则,以及平静的自我。” “……” 虎杖悠仁眼中的泪光折射出一丝茫然。 “哈。”五条悟爽朗地笑出声,又被与雾织这一眼瞪了回去。 两人从头到尾的轻松氛围似乎有些感染到虎杖悠仁了,甚至有一种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的错觉。 他打了几个嗝,注视着与雾织的眼眸,虔诚地询问:“那么,我怎么样才能对抗宿傩……抵达那样的夜晚。” 与雾织的目光倏然柔和下来,她用指尖剐蹭着虎杖悠仁脸颊上的血渍,与千年前的那种寺庙里的孩子重合。 “你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 “求仁得仁。” 虎杖悠仁心中默念着对方的话,彷徨地仰起头。 “这么说或许你会觉得愤怒以及不能理解,但你就是两面宿傩,两面宿傩也是你。” 与雾织抛出来这么一条对于虎杖悠仁来说堪比炸弹的信息,他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家伙就是自己。 甚至浑身都在战栗与颤抖。 “你是一个例外,善与恶被分割出了明确的界限,千年前的你和宿傩是同体,死后你化成了肉身佛,宿傩化成了恶鬼神。” 与雾织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不带一丝狭义与个人色彩,只是在简单称述这个事实与真相。 “原来如此啊。”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那时候两面宿傩真正被封印的原因?” “那日咒术师围剿两面宿傩时,我同时杀掉了那座肉身佛,受到重创的两面宿傩被暂且封印了。” 那一场大战无人知晓两面宿傩为何败下阵来。 与雾织以晋升高天原的资格换取了一个愿望,事情已算落幕。 信息量过大的原因让虎杖悠仁迟迟无法回神,脸上的泪痕已经完全干涸,眼神放空。 “所以为什么不杀掉我……”他口中喃喃,“不对……吃完宿傩所有的手指之后我还是会死,那么这才是我最正确的死亡吗。” 与雾织蓦然出声反驳:“不一定。” “为那家伙死去不会是最正确的死亡,但一定是最浪费的死亡。” “……”浪、浪费? 虎杖悠仁愈发茫然了。 五条悟指尖微微遮住唇角的弧度,似乎领悟到了与雾织的想法,侧过脑袋注视着此刻的她。 为什么会这样的家伙存在,散发出每一种他所喜爱的气息? 太夸张了吧。 是什么命中注定或者前世今生的梗吗? 与雾织眯起眼眸,捧起虎杖悠仁的脸柔声道:“按照你所期望的目标,对宿傩发出压制性的挑战,回归你应有的位置,行驶你应有的权利。” “这才算求仁得仁,悠仁。” “搞定,剩下的让悠仁自己去解决吧?” 五条悟带着与雾织走出梦境,心情极好地哼着小调,从客房冰箱里拿出一盒冰镇和菓子。 “你就这么放心让他跟两面宿傩谈判?” 与雾织怎么想还是不太放心,虽说两面宿傩能治愈他的心脏也并不想干脆放弃这个肉身,但他的城府远比虎杖悠仁要深得多。 无论设下什么语言陷阱,为了能重回现世两面宿傩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我已经交代过他了,毕竟我们只是他的老师,修行还是要看个人嘛。”五条悟大大咧咧地咀嚼着点心。 与雾织:“什么叫我们?” “啊咧,就算那孩子心性坚定了,毕竟年纪还小自身咒力也不会运用,难道你放心我来完全教导吗?” 与雾织陷入了沉默。 “我把他带回神社教导……”话音蓦然而止。 另外十九根手指还封印在她神社里,把虎杖悠仁带回去了跟直接喂他有什么区别? 五条悟唇角翘起,翘着腿慢悠悠道:“而且悠仁大概率不会答应吧,他和同学老师的感情也很好喔。”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 “那我每天过来……”与雾织试图挣扎一下。 “诶?外人不会觉得很奇怪吗?看不见的人在教导悠仁?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言论吧,你不怕这个年纪的孩子受到什么心理创伤吗?” ——他的心理创伤百分之八十只可能来源于你吧!!?? 与雾织忍着怒气:“我的人身已经没有了。” 五条悟抱着盒子来到她身边,甜腻的糖霜味道将她包围起来,笑嘻嘻地开口:“我有啊,在地下室冻着呢,我都没有交给硝子解剖呢,话说如果真的解剖了你还能用吗?” “说重点。” “啊。”五条悟仰着脑袋,塞完最后一颗和菓子之后才口齿不清道:“你再用人身回来,和我一样在高专教课不就好了吗?” “……” “怎么可能?” 与雾织诡异地沉默片刻后反驳,当年星浆体事件和高专入侵事件整个咒术界应该没人不知道了吧,绝对被记载入册了。 “很简单啊,改名换姓不就好了。” 五条悟像一只昂贵的猫咪,优雅又从容地舔舐着指尖上的白色糖霜,苍蓝眼眸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而且是一个在高层有绝对权重的姓氏。” 第七十五章 总之等与雾织想起来自家那两只神器和伏黑惠的时候,已经是十分惨烈的战况了。 最终结束与虎杖悠仁的意识强行夺回身躯,倒在了地上。 等与雾织和五条悟姗姗来迟时,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除了夏油杰。 没办法,神器只是神器而已。 离开了与雾织还能单独作战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了,要知道千百年来神器都依附与主人才使其强大。 而且准确的来说夏油杰只是揣着袖子在一边看而已。 上阵父子兵。 其实还是有点用的。 虽然不是什么父子相认的温情场面,但默契还是有的。 “……原来是真的啊。” 五条悟托着下颚,丝毫不意外夏油杰和伏黑甚尔的存在。 据说神明会收留无家可归的亡魂,看样子雾织酱也收留了不少呢,果然想以独特的方式留在神明身侧,没点脑子是不行的。 “雾织。” 夏油杰这才注意到场外的状况。 即便高专以及咒术界一直处于极度缺人的状态,但过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一个来支援的咒术师,稍微有些怪异呢。 “嗨杰!” 五条悟习惯性地扬手。 夏油杰目不斜视,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认错人了。” 五条猫猫顿时委屈,这家伙最后那刻明明还很理解他的模样,转身就记上仇了。 夏油杰对着与雾织轻声问道:“解决了吗?” “喂喂喂你不是杰还能是谁啊!”五条悟不满地指着自己的六眼,抱起手臂冷哼:“结果你也变得这么幼稚了啊。” 夏油杰一派老练沉静,指尖挑了挑额边的发丝,露出生疏又礼貌的微笑:“我叫夏器,是雾织的神器。” “!?” 五条猫猫炸毛了。 “悠仁的情况怎么样了?”与雾织并没有理会这对重逢的挚友,而是来到虎杖悠仁的身躯边,空荡荡的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啊,应该是死了。” 伏黑甚尔单手架着腰,懒洋洋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完全不理会旁边一直死死盯着他的伏黑惠,黑色的发丝像海胆一样炸起了毛。 他语气有些僵硬:“看什么呢臭小鬼。” 伏黑惠抿着唇,不仅仅是这相似的外貌,刚刚在联合对抗两面宿傩时也是有意无意挡在他面前。 “你……” 伏黑惠霎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那种父子相认的温情戏码对于根本没多少感情的他而言太过玄幻,只能干涩地开口:“那个……我烧给你的钱,收到了么?” 伏黑甚尔:“……” 钱? 烧给我? “哈啊!?”回过神的伏黑甚尔顿时抓住伏黑惠的衣领怒吼,“臭小子你把钱都烧了??!!” 伏黑惠愣了下:“可、可是你不是已经……” “老子死了但是还没完全死!再做这种事情老子打烂你的屁股!” “…………???” 与雾织只能极力忽略掉伏黑甚尔发出的噪音,指尖抵在虎杖悠仁的额头上。 所以现在的虎杖悠仁正在跟宿傩……谈判? “啊对了对了,趁悠仁还没醒,我要带他回高专让硝子开一份死亡证明。”五条悟立即围过来,垂眸盯着这具心脏处空荡荡的躯体。 “你想把他先藏起来?”与雾织扫了他一眼。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来到两人中间,帮忙分析:“这次任务很明显有问题,毕竟是诅咒之王的容器,在某些家伙眼里根本就不应该活到现在吧。 “没错,不过我很快会让他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五条悟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夏油杰和与雾织,语调刻意拉长。 “毕竟……可不能夺走年轻人的青春啊。” “……” 与雾织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而夏油杰听后也垂下眼眸,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 就连那边的两父子都安静下来,伏黑惠这才注意到虎杖悠仁的情况,听到五条老师的话后松了口气。 所以按照五条老师说的,悠仁还会回来是吧。 “你就这么笃定他会回来?”与雾织淡淡发问,他面对的可是活了近千年的两面宿傩,就算是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当然了,要相信自己的学生啊。” 反观五条悟自信满满谈笑风生的模样,让与雾织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 “好吧。” 与雾织倏然抿唇笑了起来。 好像总是拿五条悟没什么办法。 “那件事我答应了。” 与雾织挥手唤回自家神器,夏油杰和伏黑甚尔化作一道光来到她身后,夏油杰单手抄兜,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眉眼悄然弯起。 即便是心底还存留遗憾,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伏黑甚尔骂骂咧咧地回头警告自家儿子,钱全部给他存起来到时候拿来孝敬他。 伏黑惠面无表情:“……” 而五条悟低头摩挲着下颚,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眼眸像个孩子一样发出闪亮亮的光,与初升的第一缕朝阳相映成辉。 他双手枕着脑袋,大摇大摆走出少管所:“走吧惠,不过我告诉你喔——” 伏黑惠认命般把虎杖悠仁的身躯扛到肩头,额角隐隐冒出青筋:“这些是秘密对吧!” “既然要保密刚刚就不要这么堂而皇之讲出来啊!” “哈哈!” “你答应悟什么了?” 回到神社后夏油杰并没有像伏黑甚尔一样倒头就睡,而是贴心地递上了一杯茶。 与雾织浅抿了一口,目光却看向屋檐下叮铃作响的白色风铃:“我会亲自教导虎杖悠仁,让他足以抗衡两面宿傩。” “……雾织真的变了很多啊。”夏油杰不由轻叹一声,撑着下颚看她。 眼中的人在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在看向另一处不知名的远方。 “从前的我,确实会想重蹈覆辙。” 与雾织指尖在杯口摩挲着,无论是下界后在高专经历过的事情,还是与中原中也探索人间的日子,都让她感受良多。 差点就违自己本愿了。 神明是从人们的期待中诞生的,帮助人类才是她的本职,因为两面宿傩的威胁而本末倒置也确实是自己未曾发现的问题。 夏油杰但笑不语,两人一起享受着片刻安宁。 天色已经大亮,庭院的朝露落在池塘里,泛点涟漪。 与雾织忽然开口:“累吗?” “倒是还好,大概因为不是凡身的关系所以精神还比较充足。”夏油杰摇摇头,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吗?” “那就走吧。” 与雾织起身抚过袖口,与他擦肩走到屋檐下。 “不是想与我去看看世间百景,人间百态么,那么跟我去接收第一个祈愿吧,在上野县,琥珀川。” “……” 夏油杰怔了一刻,随即轻笑出声,撑着矮桌起身。 同游世间万里,赏遍大好河川。 之后,再考虑别的事情吧。 翌日,五条家。 “就是这里啦。” 五条悟几乎是一大早就从教师院宿舍回到五条家做准备,换上了熟悉的白蜻蜓浴衣,兴致勃勃带着与雾织走进去。 “你应该来过吧?” 如果他指的是梦境,那么与雾织确实不是第一次来五条家了。 要说有什么印象的话,后面跟着的那一排排仆人倒是有几分眼熟,随后当然被五条悟全部遣散了。 “这边是客房。” “这里是主卧和内室,啊那边是什么来着……” 五条悟走在最前面絮絮叨叨介绍着五条家的结构,与雾织面无表情跟在后面,路过主卧的一处池塘时脚步微顿。 “这里是庭院啦,听说小时候我很喜欢爬到树上去。”五条悟干脆停下脚步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脸上却没有过多怀念的神色。 与雾织看去那棵树很高。 很高很高,足以俯视所有人。 偌大的五条家,只有这些冷冰冰的建筑与诚惶诚恐的奴仆,站在主卧面前却连现任家主或者长辈的身影都没有看见。 与雾织朝门后看了一眼。 “啊,现在五条家是我做主,所以我最大啦。” 五条悟扬起手掌拍下肩上的银杏叶,说完后继续向前走。 不经意落在脚边的银杏叶微微卷起,他顿了顿然后回身朝与雾织伸出手,在这片秋色的映衬下竟迤逦出一丝温情缱绻。 “五条悟。” 与雾织蓦然出声。 “嗯?” 朝她伸出手的银发男子嘴角翘起。 “还有多久到地下室?” “……” 前面的银发男子嘴角凝滞住,诡异般沉默了片刻。 “你还真是不懂风情啊。” 过了良久他放下手,似感叹地抬头望着檐下自言自语道:“嘛,也没什么关系,反倒是你这种人突然温情的话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那可是我唯一一次被背刺……” 听着听着与雾织怒意渐渐上来。 “不要浪费时间,虎杖悠仁还没醒过来吗?” “应该快啦。”五条悟轻哼一声,脚下倒是加快了步伐,两人很顺利的来到五条家的地下室。 果然自古御三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收藏珍贵之物,那些稀世咒具和宝物被蓝色的封印保存在里面。 而地下室的另一扇门里,封存的正是与雾织的人身。 因为没有了神明的气息所以被他特殊的方式保存,外貌与那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一模一样的脸,除了那颗泪痣。 与雾织盯着看了半响,才扯出一句话。 “……你竟然有这种嗜好。” 正常人怎么都不会用这里去保存一具没什么价值的尸体,而五条悟却保存了这么多年。 “欸……这不是刚好派上用场了吗?” 五条悟没什么诚意地反驳,接着刻意拉长语调,高挑的身影在幽暗的地下室显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他靠近与雾织轻轻松松将她倾压在身后冰台上,双手撑着台边将少女桎梏在怀中,距离相当近。 现在的五条悟似乎从来没有对她开过无下限,从容又深藏些掌控欲。 “而且啊我觉得这里的氛围也相当好呢。” 与雾织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逐渐加重的呼吸,慵懒的声线伴随着一丝温热滑过耳畔,那双色彩浅淡的蓝眸被这昏暗光线渲染上晦暗的颜色。 “超适合玩一些地下室play啊,你说是不是?” 第七十六章 “就是这样啦,所以这就是新来高专的老师。” 夜蛾正道:“……” 他垂着脑袋手中戳针的举动不止,假装没看见五条悟脸上红红的手掌印,却扫见他身后的纯白身影时顿住了。 “你在开玩笑?” 不可置信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校长室响起。 与雾织穿着熟悉的黑色高专服,一如当年她站在夜蛾正道面前时的模样,那时他的班主任,与雾织是他心目中的优等生。 后来星浆体事件与叛逃事件发生后他曾试图为与雾织辩解,却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就连歌姬也无法解释这一切。 随之而来的又是夏油杰出事,接二连三的叛逃事件全部出自他的班级,让他差点被扣上教唆罪。 夜蛾正道到死也无法相信五条悟会把与雾织带回高专,并且让她入学授课。 “不可能。” 这件事不仅他不会同意,整个咒术界高层也不会答应。 如果不是看在曾经的师生情谊以及天内理子没有死的实情,夜蛾正道不会像现在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容许与雾织站在这里。 “嘛,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五条悟有些伤脑筋地抱起手臂,跟没骨头似的靠着身边的与雾织。 “只不过您拒绝的是当年叛逃出校的与雾织,对吧?” 夜蛾正道眉头紧锁,冷冷道:“不要玩什么把戏,悟。” “她或许只是选择了一条自己的道路,但是这里是咒术界,即使不被理解每个人也都有着自己的责任,更不是来去自由玩耍的地方。” “等等等等,那都是与雾织的事情对吧?”五条悟毫不留情打断校长的话,笑眯眯地竖起手指:“那么和她就没什么关系了啊。” “……” 夜蛾正道早就习惯了这小兔崽子跳跃式的发言,干脆瞪着他。 “不管你扯什么幺蛾子都事关重大,不仅我不会同意,上面要是知道了她竟然出现在高专内,一定会派人……” 与雾织眼眸滑过对方伟岸的侧脸,真正的叛逃者出现在眼前却恪守自我心中的那套理论,不禁出声笑道:“夜蛾老师还是跟以前一样正经严肃。” 夜蛾正道听到那句老师时忽然晃了神,凝重的面色稍加缓和。 “……不是老师,是校长。” “好啦好啦,还是让我把话说完吧!”五条悟拍了拍手,将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他身上,闪闪发亮的眼眸宛如夜空中的一盏明灯。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其实是我们家的远亲!” “叫五条雾噢!” 夜蛾正道:“……” 他轻柔地放下手中的针,然后按下额角凸起的青筋,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悟……” “诶诶诶!我说真的!有身份证明的啊!” 五条悟急忙躲到与雾织身后,一米九的身躯缩在一米六的与雾织身后看起来滑稽无比,语气却满满自信。 “……什么意思?” 夜蛾正道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他眯起眼睛朝他低喝。 “臭小子给我老实招来!!!” “呜啊,校长大人好恐怖呜呜呜!” 与雾织面无表情地反手扯出五条悟,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确实……连她都有些不能接受。 所谓改名换姓,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五条家的分支亲属虽然不多但找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还是找得出来的。 只要将这个女孩子的信息进行私下办理,过继到她身上就行了。 至于原本的女孩子会怎么样才是与雾织关心的事情。 曾经的人身信息是土地神特有的权利,而现在她明晃晃的剥夺了另一个女孩子的人生。 当时的五条悟只是扬起一抹极浅的笑意,轻描淡写地说:“雾织酱你也应该知道,出生在大家族里的孩子通常不会觉得自己很幸运,打做比方就像是一颗百年老树上,被用来掩饰里内腐朽的繁枝茂叶?” “……” 五条悟的比喻总是很神奇,却一针见血。 “我跟对方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对方很爽快地收下支票出国寻找真爱了,所以说更新换代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啊……” 虽说外表看起来天衣无缝,不过这种简单的更换手续稍微被仔细调查一些就会漏洞百出。 这也是五条悟为什么执意让与雾织换成自家姓氏的原因。 五条悟继续对夜蛾正道解释。 “想深入调查五条家的事情,可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喔,只要给出足以让大家信服的证明,那些烂橘子就没有这个胆子过分插手五条家的事。” 夜蛾正道听完后陷入了沉默,随即震怒。 “你在开什么玩笑!?就算字面信息不一样,但五条家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跟与雾织年纪相貌一模一样的人!” 这件事情听起来疯狂也十分有可行程度,但实际上非常危险。 不肯善罢甘休的顽固分子会想尽办法监视或者是试探,一旦抓到漏洞,更严重的会因此牵连到五条家。 希望五条家垮台的可不止高层的那些长老,更多的是一边偃息旗鼓的其他家族。 “不一样哦!你仔细看!你看你看!眼睛下面没有这颗泪痣啊!”五条悟连忙把与雾织推倒前面,“没有证据否定的那必然就是巧合啦!” “……强词夺理。” 夜蛾正道深深叹了口气,感觉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与雾织。 和当初的模样如出一辙。 ……即便如此五条悟也执意要帮与雾织。 这家伙…… 夜蛾正道忽然笑冷笑,竟然也有栽倒的一天。 尽管如此,夜蛾正道还是沉声问她:“为什么又要回到高专?” 五条悟这时悄悄竖起耳朵,不再插话。 与雾织抿了下唇,说实话两次进入高专都并非她意愿,只不过这次会稍微有些不同。 “因为虎杖悠仁,我来的目的就是教导他。” 果然是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也是五条悟告诉她的吧。 夜蛾正道目光一点点下沉:“可是他已经被判了死缓,吃下所有手指之后等来的是死亡,那是咒术界下达的指令,任何人都无法违背。” 与雾织有些奇怪:“你们找得到剩下的手指吗?” 夜蛾正道:“……” 五条悟没忍住:“噗嗤。” 这才被他吃了一根还是五条悟疏忽导致的,剩余十九根都在她手上,这些咒术师凭什么大言不惭地说等他吃完所有手指之后再去死? “咳,那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你是因为不能接受虎杖悠仁的死亡才来的?” 夜蛾正道决定将话题引入正轨,如果是这样,他绝对不能让与雾织重新回到高专,当年星浆体的事情很可能再度发生。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教导虎杖悠仁。” “即便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 与雾织垂眼,过了良久才在两道注视下缓缓道:“没有任何生命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如果高专甚至咒术界还有人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用最轻柔的语气,说出了夜蛾正道这辈子听到过第二句最狂妄的话。 “那么我修改一下回答,我是来教导那些家伙的。” 昏暗的校长室顿时鸦雀无声,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陷入寂静,安静到细针掉落在地面上都能听见。 “哈哈哈哈哈!!!” 直到第一句的创始人在旁边笑得弯腰鼓掌,撑着膝盖表情相当愉快。 夜蛾正道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到五条悟身上,不得不承认,当与雾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五条悟。 或许应该觉得很荒谬。 但他还没有老到这种程度,于是夜蛾正道重新拿起了手中的针,头也不抬地说:“既然上面同意了,那就带她进去吧。” “是!” 高专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少。 那些熟悉的建筑倒是翻修了几次,盘横交错的朱红回廊也有些掉漆了,古朴的景色四面环山。 五条悟带着与雾织来到教师宿舍楼下,刚想进去时恰好门被打开。 迎面走来一道人影。 穿着一身白大褂与牛仔裤,将棕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左手拿着蓝色的报告本,而右手还夹着一根烟。 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下氤氲着相当明显的黑色痕迹,比起夏油杰那股颓靡感,眼前的女人明显属于不修边幅。 而点缀在对方眼下的那颗泪痣更增添了几分绮丽。 与雾织愣了下,很快从脑海中搜索出对方的名字。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五条悟和与雾织,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有些迟疑地扬了扬手。 “嗨?” “好巧啊硝子,正好你带她进去吧。”五条悟也朝她挥挥手,扬起灿烂的笑容隆重介绍:“这是我们家的新同事喔,叫五条雾。” 五条雾? 这是什么名字? 家入硝子扬了下眉毛,与雾织为什么时候成五条家的人了? 尽管有些疑问,不过经过这么多事情的家入硝子早就懒得弄清这些麻烦的事,她应了一声,然后朝与雾织勾了下手指,转身又拉开宿舍的门。 与雾织习惯性点了下头:“谢谢。” “没什么变化啊。”家入硝子莫名其妙感叹了一句。 她走到一半停住脚步,歪着脑袋朝与雾织眨了下眼睛:“姑且问一句,你跟五条悟之间没什么特殊关系吧?比如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或者重组的继兄继妹?” “……” 与雾织很肯定以及确定:“没有。” 家入硝子下意识将烟递到嘴边,若有所思的模样吐出一口烟圈。 “那你们结婚了?” 第七十七章 与雾织当机立断违背了和五条悟的保密原则,将实情告诉了家入硝子。 “原来是这样啊……” 家入硝子打开她房间的门,单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倚靠在门边淡淡注视着她:“放心吧,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 与雾织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走进去拉开了窗帘。 反正她也不会住在这里。 高专的防护结界变强了,但依靠咒力形成的结界依旧无法阻拦她的脚步。 “……”家入硝子忘了原本应该去做的事情,脑袋抵在门边静静注视着窗边的少女,所有人都被岁月留下了痕迹。 只有她,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无论是年纪外貌还是那股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家入硝子下意识摸了摸眼下的泪痣,不,还是有一样变了的。 与雾织回头却看见家入硝子朝她伸出手,唇边的笑意温柔又散漫,说了极具时空感的话语。 “要一起去吃饭吗?” “虎杖真的死了?” 钉崎野蔷薇不可置信地抓起伏黑惠的衣领,声音有些微颤。 “……” 伏黑惠不忍地移开视线。 五条老师说这件事情在交流会来之前必须保密,对不起了钉崎同学,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他一个字都不能泄露。 他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混蛋……” 钉崎野蔷薇口中喃喃,然后恨恨地一拳砸在练习稻草人上,“混蛋!!” 她发泄似的对着练习室的稻草人狂揍,咬着牙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落下来,手劲却愈发狠厉。 “……” 伏黑惠心虚地不敢看她,抿了下唇。 ……知道真相那天会被打死吧。 如果是他听到这样的事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伏黑惠就这样坐在一排排的椅子中间,混乱的思绪让他不断闪过那天的画面,如果那天与雾织没有来自己会怎么样? 如果虎杖悠仁真的夺回了自己的意志,如果他嘴里的噩耗成真。 又会怎么样? “喂。” 钉崎野蔷薇沙哑的声音传来,斜斜的刘海挡住她此刻的眼神,被汗水打湿的衣衫透着一股坚韧的气息。 伏黑惠回过神,蹙眉看过去。 只见她已经停下了发疯似的训练,喘着气叉腰靠着练习稻草人,发出不符合少女人设的粗狂嗓音。 “变强吧。” 为了逝去的同伴,也为了还活着的同伴。 “……” 伏黑惠闭了闭眼睛,挥散了脑海中杂乱的画面,倏然起身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低头盯着上面的按钮沉默了片刻。 “……好。” “……我要可乐。” “……自己买。” 伏黑惠冷漠地按下乌龙茶,却发现无论怎么点都出不来饮料,有些闷气的他不停按着退币键。 “喂你在干什么啊?” 钉崎野蔷薇侧过脑袋不耐烦地问。 “自动贩售机好像坏掉了。”伏黑惠头也不回地回答,紧接着一道黑影将他笼罩,扶着贩售机站在他身后。 “这样是不对的哦。” 听到熟悉的声音伏黑惠停下了举动,有些疑惑地朝身后看去,只见五条悟大大咧咧挡在他身后,还有没什么表情的与雾织。 五条悟笑了起来,举起一只手向他说:“应该像这样。” 接着猛力朝贩售机拍下去! “嘭——!!” 伏黑惠吓得肩膀抖了两下,只听见贩售机内部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极身剧烈耸动了几下后冒出一丝白烟。 伏黑惠:“……”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台自动贩售机总出毛病了。 “啊咧?怎么没动静了?我记得以前这样就会好啊。”五条悟有些奇怪的上看下看,摸着下颚百思不得其解。 伏黑惠无力:“……算了。” “这种东西拍一下就会变好么?” 与雾织眨了下眼睛,她很少使用现世的设备,连手机这种东西还是五条悟昨天晚上给她买的。 伏黑惠:“不会。” 五条悟蹲在贩售机前认真研究:“按照以前的经验,应该是这样没错。” 伏黑惠:“并不是。” 钉崎野蔷薇也凑过来看,揉了鼻子点点头:“我老家的电视机坏掉了我奶奶也喜欢拍,不过真的有拍好诶……” 伏黑惠:“都说了那不是……” “我来试试。” 来不及等伏黑惠解释,与雾织上前两步然后伸手大力地拍在自动贩售机上。 轰隆——!!! 原本熄火的自动贩售机内部忽然冒出轰隆隆的拖拉机声音,紧接着几声咚咚咚,上面的饮料开始不断掉落。 众人:“!!!!” 五条悟愣了下:“……哇哦。” 钉崎野蔷薇眼神顿时放光:“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算好了吗?”与雾织蹙眉盯着下方不断冒出来的瓶瓶罐罐,随手拿起了一瓶递给野蔷薇。 伏黑惠表情呆滞了一秒,镇静道:“不,这算犯罪。” 五条悟:“……” 五条悟摸了下鼻子:“……嘛,总之我会付钱的。” 伏黑惠听后缓缓弯腰拿起一瓶乌龙茶,默默补充道:“还有修理费。” “谢啦,话说这是新同学吗?”钉崎野蔷薇接过与雾织的饮品,好奇地盯着她看,总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不是,是新来的老师呢。”五条悟起身很自然地将手撘在与雾织的肩上,态度十分亲昵。 “老、老师!?骗人的吧!竟然这么年轻!?” 伏黑惠看了五条悟一眼,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因为某些不可以告诉你们的原因,雾酱的姓氏和五条老师是一样的,所以要注意区分喔。” 两人同时发出疑问:“欸?” 告别学生后与雾织跟五条悟走进大楼,高专虽然人少但应有的设备一样都不少,因此许多教室与活动室都空闲了许久。 当然身为特殊学校,不该有的设备也一样有。 比如审讯室和地下室。 五条悟带着与雾织来到高专的地下室,这条路要跨过一条迷惑结界才能抵达,漆黑的走廊上只挂着几支小火苗照明。 “到啦,悠仁已经醒了所以我把他安置在这里。” 五条悟打开房间的大门,却没有想象中的阴暗脏乱,反而被他布置宽敞简约,最显眼的就是里面那台大荧幕电视。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听到动静回头看去:“啊五条老师!” “哟,还习惯吗?” 虎杖悠仁点点头,笑道:“我觉得很不错啦,有吃有喝还有电影看诶。” 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与雾织感受到他身体的咒力波动,比之前稳定了很多。 看样子五条悟在已经在教他了。 “你和两面宿傩做了什么交易?” 与雾织直接开门见山,虎杖悠仁能复活说明他和两面宿傩的谈判成功了,但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那个,就是他替我修复心脏后可以在有限时间里接管我的身体。”虎杖悠仁挠挠头,见与雾织瞪大了眼睛才急忙补充:“但是只有一分钟!” “而且这一分钟里他绝对不能杀人,有束缚为证!” 却没想到与雾织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可置信道:“两面宿傩竟然肯答应你这种的条件?他出来不杀人还能做什么??” 五条悟摊手。 “喂,别把我想这么无聊啊女人。” 虎杖悠仁脸上蓦然出现一张嘴,微微扯开的唇角露出尖锐獠牙,低沉的嗓音带着浓烈的嗤笑之意。 但是。 只有一张嘴在讲话。 与雾织:“……” “怎么?看见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两面宿傩嘲讽着与雾织,随即被虎杖悠仁一巴掌拍在脸上。 “抱歉抱歉,他有时候会这样冒出来……” 与雾织:“…………” 难不成千年前善也是这样跟两面宿傩相处的? 与雾织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时候被村民当成异类好像也情有可原……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有趣呢。”五条悟弯下腰,掐着下颚端详虎杖悠仁的脸颊,下一刻两面宿傩的嘴出现在虎杖悠仁的手背上。 “是你教这小鬼过来跟我谈判的吧,这蠢货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 “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后挺直腰板扶着额头道:“你果然也是舍不得这个容器的对吧,而且这个条件对你来说太简单了,你血赚的哦。” 说的没错。 这种束缚内容根本算不上严谨。 这一分钟里不杀人,仅仅只是他不能亲自动手而已,不管是驭使诅咒还是造成混乱对他来说都简简单单。 “啪!” 虎杖悠仁毫不犹豫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与雾织哽咽了片刻,这样的同体分裂确实很辛苦。 “好啦,接下来的雾织酱的教学时间哦,那么我先出去了。”五条悟拍拍手,把灯打开然后很贴心地关上门。 寂静的地下室顿时只剩下与雾织和虎杖悠仁对视。 “坐、坐下来说吧?” 虎杖悠仁下意识退后两步,结结巴巴地做出请的手势,整个人变得拘谨无比。 与雾织倒是没客气,坐下来打量着眼前的是少年,淡淡开口:“五条悟会教你咒力相关的事情,而我则教导你使用另一种力量。” “另一种力量?我学得了这么多吗?”虎杖悠仁不禁有些沮丧,“我连咒力都控制不好……” “它跟咒力不同,并非你与生俱来的力量。”与雾织说着抬起指尖,白色的光芒缠绕在指尖,带着平静又温暖的气息。 与咒力截然相反,是天生拥有着压制咒力的力量。 “这是需要从他人身上所感受所获取,所以也可以被称之为——” “信仰的力量。” 只要虎杖悠仁能掌握这些,必然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与真正的宿傩抗衡。 第七十八章 一段晦涩难懂的教学过后虎杖悠仁陷入了自我冥想。 与雾织静静注视着虎杖悠仁,少年阖起眼眸的轮廓渐渐与脑海中的记忆重合,思绪忽然百感交集。 这或许是最完美的契机。 她曾经说过人类的本质是无法被摧毁的,但可以进行扭转与同化,她希望虎杖悠仁能同化两面宿傩。 至少,能正视自己。 “别做这些无用功了,不可能的。”虎杖悠仁的脸上再次裂出缝隙,他依旧眼眸紧闭,任由两面宿傩跑出来嘲讽与雾织。 “这小鬼除了当一个容器什么也做不了。” 与雾织没有理会他。 紧接着虎杖悠仁脸色的黑色咒纹逐渐浮现,柔和的轮廓变得尖锐无比,赤色的眼眸刹那睁开,世界顿时失去了所有颜色。 阴冷的气息从背脊传来。 又被拖进领域了。 与雾织脚下的地面化成了一滩血水,将衣裙下摆浸染成血红,随意散落在地面尸骸滚落到她脚边。 霎时胸口泛起凉意,与雾织向下瞥了一眼自己被刺穿的胸口,她抬眸看向高坐在骨骸之上的诅咒之王。 他正托着下颚,有些兴致缺缺地开口:“什么啊,好歹给点有趣的反应啊,连心脏都没有的家伙。” “你这种爱挖心脏的爱好什么时候养成的。”与雾织扯了下嘴角,果然是在领域里蹲了千百年所以相当无聊了。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俯视的目光极为傲慢:“我准你抬头了吗?” 与雾织立即将视线移到别处,不用看他真是太好了。 “……” 不知为何诅咒之王更不爽了。 “真没想到你会教那个小鬼收集信仰的力量,对于我就这么畏惧?”两面宿傩把玩着座椅边的骷髅脑袋,略微上挑的眼尾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无论处于何种境外表都保持的相当端庄,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由发丝滑落到脸侧再落至腰间,无不彰显着矜持而冷淡。 两面宿傩从很久以前就知道神明的存在,由人类心底的祈愿中所诞生出来。 只是被期待的存在而已。 比起寺庙里的那个小鬼简直天生反差。 甚至有段时间两面宿傩以猎杀神明为乐,由人类诞生出来的家伙,又有什么高高在上的理由呢。 哈。 竟然幸存神化虎杖悠仁的期望。 两面宿傩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端起自己的下颚淡淡开口:“你认为那样的小鬼会成长到你期待的样子?” “被残酷现实轻易蒙骗的家伙,以世间道德与规则来驯化自己,人类无论进化几千年都是这幅烂泥模样啊。” “……” 与雾织沉默了许久,直到两面宿傩微微不耐烦地皱起眉:“回答。” “我暂时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与雾织垂眸盯着血水中自己的倒影,剖开的胸口不断渗出血迹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就像他说的,人类失去了心脏便无法存活,而他们不一样。 “或许你的见识比我更多,但人类的进步并非全在思想上,所有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与雾织终于抬手捂住胸口止血,否则等会出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 “就像那时候的你设计让我去杀掉善,却永远不会想到千年后你与他仍旧重合。”与雾织忽然抿唇笑了起来,如积雪消融后的枝头初绽新芽。 “生命果然是一场盛大的轮回。” “啧。” 诅咒之王的唇线抿直,眉梢微微蹙起,“只会说一些漂亮话啊。” 他忽然出现在与雾织身后,并且将指尖按压在她的后颈处,微微用力这幅脆弱的人身就会硬生生折断在他手里。 冰冷锋利的黑色指甲贴着白皙的肌肤,带着浓烈的恶意划到前侧。 “不知道等我出来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这样淡然自若地说着这些漂亮的话,面对即将到来的另一场轮回。” 两面宿傩说这段话时语速很慢,有种刻意拉长语调的同时在缓慢的入侵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被五条悟所感染到了些许恶习,与雾织此刻忽然想吐槽他:“以你现在这种和虎杖悠仁精神分裂的状态,再过两年说这样的话吧?” 敏锐地察觉的对方周身与眼底疯长的杀意,与雾织倏然抓住挟持在后颈出的手臂,微微弯腰将他一个过肩摔出去! 在摔出去的瞬间已经感受不到重力了。 与雾织轻盈地跳开,却蓦然被四面八方的利刃刺中腹部,衣物上的血迹大多都是地上的血水溅射到的。 领域里的攻击都是必中的,这让与雾织有些郁闷。 而且还不能通过常规的方法突破领域出去,宿傩的领域几乎是无限制延展的平行空间,真是麻烦人的家伙。 希望他没有无聊到产生那种没事把她拖进领域揍一顿的变态想法。 “在想什么?” 还敢在他的领域里走神,两面宿傩站在与雾织的对面,抱起手臂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她。 与雾织咳嗽了两声:“我在想你千年来蹲在领域里面一定很无聊吧。” “?” “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吧。”与雾织认真看向他,“立下束缚。” 两面宿傩掀了掀眼皮,“什么赌。” “我赌你说的是错的,虎杖悠仁将来绝对能成长到连我也为之赞叹的地步。”与雾织扬起下颚,与他平视。 “和那个黑发小鬼一样啊。” 两面宿傩语气听不出情绪,将所有动向完全掩藏在波澜不惊地眼眸中,漫不经心地询问:“你对这小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是你啊,宿傩。” 与雾织决定偷换概念,“现在你们本来就是一体,而赌约也是我对你发起,所以也可以算作——” “——我相信的是你。” 不错。 最后这句稍微有取悦到他。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眸,眼中划过一丝隐晦不明的暗芒,扯起嘴角发出嘲讽的声音:“这场赌约倒确实是你想要的。” “每当虎杖悠仁得到进步,我就会给他一根手指,直到他完全吸收了你的力量后不被你所打败,就算我赢。” 而两面宿傩根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静静等候最后结局而已。 “就这么迫切的想向我证明?”两面宿傩眉眼遮敛了最后一丝喑哑的光,并没有立刻答应,擅于谋划的他并不会外露一丝情绪。 不过这些与雾织已经不太在意了。 就像五条悟说的,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到那时候的她未必不敌全胜时期的两面宿傩。 “我们百年之后等着看吧,两面宿傩。” 与雾织的自信并非全部来源于虎杖悠仁,而是对本质的一种深入了解,以及对结局的放任姿态。 而两面宿傩会答应的。 不仅是这些对他有利无害的条件,而是相当恶劣的想看她再一次失败的模样。 想必那时的表情,一定更为值得观赏。 “哇哦,终于出来了。” 与雾织刚退出领域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气定神闲的语调,她抬眸看去,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再看虎杖悠仁他仍旧紧闭双眸,陷入冥想晕晕乎乎的模样。 被忽视的白发男子当然有些不爽,他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眼帘微微下沉:“你见到两面宿傩了?” “嗯。” 与雾织点了下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脸色会这么差。 后知后觉的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还带着一身狼狈血迹,想着她起身准备出去,淡淡开口:“我差不多该走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出现在悠仁面前。” “……” 五条悟歪了下脑袋,沉默不语。 低垂的眼睫宛如结上一层白霜,与周身的气息增添了几分凉意。 直到与他擦肩时才被猛然拽住手臂,与雾织蹙眉仰头看向他,对方却拉起她就走。 “这幅样子确实不太雅观,那么去最近的地方梳理一下吧。” 五条悟拽着她大步走在最前面,语速很快,行动也很快,拉着与雾织走到楼梯间的拐角然后使用远距离术式。 甚至与雾织还没回过神就已经切换了环境。 “这是哪里?” 与雾织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很干净也很简约,但是充满了浓郁的个人气息,以及侵染着白色糖霜的味道。 五条悟松开手,弯眉道:“我的宿舍。” 他长睫微垂,恰好遮住了眼底细碎的流光,指向洗手间的位置:“至少把脸上的血迹洗一洗吧?” 与雾织踟蹰了片刻没想太多,进去后捧起清水洗了个脸。 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轮廓一点点落进衣襟,她闭了闭眼睛。 “这幅模样很犯规哦。” 五条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唇边溢出散漫的语调。 冰冷的触感似乎蔓延至全身,与雾织微微偏头,洗手间的灯光偏冷,将皮肤映衬的犹如骨瓷般细腻冷白,甚至有种病态感。 洗刷掉血迹随着水中漩涡一点点消散。 他将毛茸茸的脑袋压在与雾织肩上,双臂顺势而为地环上她的腰身,反而在低声抱怨:“总是这样纵容我,会得寸进尺的吧。” “不会的。” 与雾织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他的信仰从未有过退散的痕迹。 无法想象五条悟忠诚的模样,那些傲慢与自负早已经和偏执融为一体,即便像他那样随心所欲的人也会忍不住想操控这些情感,在本能中获取快乐。 与雾织的纵容一点点催发,他就越想克制些什么。 五条悟将头埋进对方颈间,唇角勾出一抹淡薄的笑意:“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控诉。 “即使那家伙出来,我也会赢吧。” 肯定句。 “所以,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啊。” 又变为意味不明的感叹。 “嗯。” 与雾织索性回应,掀起眼皮告诉他:“即便共情能力相当优秀,神明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祈愿之外的感情。” 五条悟咀嚼着那段话,眉间舒展,逐渐蔓延出她无法解读的惬意表情。 “既然我和你之间的差异这么大。” “那么我也成为神明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 与雾织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时冷笑一声,低头用清水又抹了把脸。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上赶着爬到神明的头顶上,还提什么成不成为神明的事,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无所谓吧。 根深蒂固的自负本性,假如这样的家伙能成为神明,是绝对不会像活菩萨一样收集八方信仰。 “收集那个什么信仰就够了吧?” 五条悟口中喃喃,一边盘算着:“不然我去现在就去建几个神社然后雇佣几百几千个信徒?” 与雾织嗤笑他:“如果这样就能简简单单收集到信仰就好了。” 五条悟紧紧箍住与雾织,用毛茸茸的脑袋用力蹭了几下颈窝,苍蓝的眼眸里尽是疑惑:“为什么?这世界上没有不缺钱的人吗?” 啊这。 “……” 与雾织哽了一下。 现世的大多神明都比较穷,这个问题她竟然无法回答。 第七十九章 白驹过隙, 立秋而过。 高专今天依旧是安静的一天。 五条悟这段时间很少闲下来出现在高专,大部分时间是由与雾织带着一年级的学生训练和外出任务。 顺便在接任务的途中发现了不少获取信仰的途径,基本行动算是稳定下来了, 只需要安心教导虎杖悠仁就可以了。 “怎么样?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与雾织刚刚才拿了一根手指给他吃下去, 按照她说的方法去吸收手指里的力量,果然不出意料他能掌握的非常好。 虎杖悠仁嫌弃地摇摇头, 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就是好难吃啊,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这个东西味道变好一点?” “这方面你可以跟夏油杰探讨一下。”与雾织想了想, 按照悠仁的进度很快就能吸收所有手指了。 “只要你能压制宿傩, 就会变得很厉害。” 虎杖悠仁眼眸瞬间亮晶晶:“我听五条老师说过了, 会变得跟那位乙骨前辈一样厉害的特级吗?” 与雾织陷入了沉默:“……” 那孩子身体里的诅咒和宿傩完全是不一样的性质。 她有些艰难地回答:“如果你能控制宿傩的话……” 但是按照目前这个状况, 两面宿傩不打死虎杖悠仁就不错了。 虎杖悠仁仰头思考一秒,然后坐到与雾织身边揉了揉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还不可以出去跟大家见面吗?” “五条悟说交流会的时候会让你隆重出场。”与雾织翻开一本杂志看了起来,虽然那时候她没参加过什么交流会, 不过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活动。 “那最近都没有什么任务吗?”虎杖悠仁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捏着与雾织的衣角, 撒娇似的扯了扯。 “……” 与雾织瞥了他一眼。 卖乖这方面倒是挺随五条悟的。 五条悟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完全不管高专的事情,如果不是把夏油杰喊过来会出大乱子,她还真想什么都不管带着悠仁回山里闭关修炼。 不过这个时期的少年估计也呆不住。 与雾织寻思了半响,合上书页:“那我带你出去接收祈愿吧。” 虎杖悠仁呆了一秒, 然后跳起来欢呼:“好耶!” “……”看吧。 与雾织带着虎杖悠仁来到一所高校,不禁感叹为什么又是学校,那些发自内心的绝望竟然大多数来自于这些学生。 “就是这里吗?” 虎杖悠仁扭头指了指大门。 她盯着学校的大门不语, 明明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地方, 却在某个角落散发出无声呐喊的悲鸣诉求。 学校一般不会让陌生人进入, 但因为假日的关系校门一直敞开, 加上与雾织和虎杖悠仁看上去本身就很像学生,并没有引起关注。 她带着悠仁一路走到教学楼的背后,然后停下脚步。 “那么,你过去看看吧,学着去聆听人类心底的声音。” 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瞪大了眼睛:“欸?我一个人去吗?” 通常都是与雾织接收祈愿时,带着他在旁边观看而已,他有些迟疑道:“可是我能做什么……” 与雾织打了个哈欠:“除了杀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虎杖悠仁:“……欸。” 简直和五条老师散漫的态度一模一样。 “不用考虑什么严重性的后果吗……” 与雾织气定神闲:“不用。” “老、老师,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虎杖悠仁咽了咽,盯着阴森恐怖的教学楼背后,“这里面好黑啊,而且都已经黄昏了没什么学生在了吧……” “别废话,进去。” 与雾织近乎冷酷地催促道。 “好吧。”虎杖悠仁挠挠脑袋,还是转身大步走了进去,脚步却不带一丝犹豫。 如果这里确实存在祈愿,那么一定有需要帮助的人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虎杖悠仁的脚步愈发加快,干脆小跑起来朝教学楼后奔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 与雾织仰头看了看天色,再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几十条未读信息,全是署名五条悟发来的垃圾短信。 【呐呐,在做什么呢?(猫猫可爱托腮.jpg)】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呀,下次一起出来逛街吧(猫猫比心.jpg)】 【糟糕,来不起抢购竹下路松雪屋的限量草莓大福了(猫猫哭唧唧.jpg)】 【还在教悠仁吗?(小兔子星星眼.jpg)】 【好过分,已读不回很伤心哦?(猫猫气鼓鼓.jpg)】 与雾织看完后面无表情地关上手机。 她深呼吸一口气,隐藏气息跟上虎杖悠仁的步伐观望。 这间学校之前与雾织也来过。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愿望,希望所有嘲笑她容貌的同学都消失掉。 看似恶**的愿望背后却有着压抑到内心扭曲的痛苦,心灵上的创伤永远无法愈合,在教导别人大道理之前不如先来亲自感受看看。 所以那些施害者与不以为然的长辈们最后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去体会比这个女孩子更为残酷的经历。 这些琐事在与雾织的经历中并不少见,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神明不会再次聆听同一个人的祈愿。 那些被忽视的孩子逐渐封闭内心,无法将心中的苦难倾诉,得到的只会是愈发卑微的自我。 与雾织跟到教学楼背靠后山的这块区域时看见了虎杖悠仁放缓的步伐,这里竖立着一排排垃圾桶与杂物箱,满地杂草与蚊虫。 虎杖悠仁悄悄蹲在拐角处观察另一边的情况。 ……还挺谨慎。 与雾织倒不认为虎杖悠仁是个冲动的孩子。 只不过以他进步的能力与身体天赋来说,与雾织可以断定让他单独对付一只一级以下的诅咒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虎杖悠仁之前蹲在地下室看战斗片时也说武力压制才是最爽的,更是得到了来自五条悟的大拇指夸奖。 所以他是准备做什么? 与雾织干脆跳到学校的围墙上,然后一跃到山后中的树上观察全景。 是几个身材魁梧的学生围在狭隘的走道里,站在高处的与雾织能看清被围着中间的黑发少年。 常见的校园欺凌。 只见虎杖悠仁看清里面的状况后开始满地捡垃圾,将易拉罐塑料瓶纸箱还有颜料罐子全部捡起来抱在怀里。 与雾织:“……” 这是在做什么。 虎杖悠仁抱着满怀里的垃圾,轻巧地跳上围墙用猫一样的步伐迅速靠近那些家伙,藏在垃圾桶后。 “让你拿点钱出来花花,就这么点?” 其中一个身体高大的寸头学生抓起黑发少年的衣襟,恶狠狠地摇了几下将他猛力推到墙角。 黑发少年闷哼一声,抿紧了薄唇不语。 身后几个小弟混混围上去一边嘲笑一边补上几脚,“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这点钱出去唱个K都不够!给老子打电话找家人要!” “咣啷!”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迎着对方后脑勺飞来一个易拉罐狠狠砸上去! “嗷!” 被击中学生混混抱着后脑勺发出惨叫,刚转身想看看是那个臭小子不长眼睛,结果又是一发易拉罐袭击砸中脸部。 “干什么啊你?” “雄哥,有人用易拉罐丢我啊!” “哪里有人?”名叫雄哥的少年皱眉转身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又黑又暗是学校的资源垃圾回收区怎么可能会有人来? “真、真的啊!” “咣啷!” 紧接着又是一发清脆的碰撞声。 这回被击中的是雄哥身边的小弟,发出一声惨叫后抱头蹲下,“好痛啊啊啊!到底是谁丢的!?” “谁他妈敢多管闲事?!” 雄哥瞪大了眼睛,然后冷笑着啐了一口,马上指挥这些小弟找人。 “找!马上给老子找!这里就一条进来的路,你们两个给老子蹲在那边,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些垃圾桶全部踢开!” 顿时没人去管缩在墙角的黑发少年,他咽了咽口水,也有些诧异。 几个家伙把整个垃圾区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甚至还有人爬到围墙上东张西望:“没有啊雄哥,根本就没人啊。” “放屁,难不成是这些垃圾自己飞过来的!?”雄哥勃然大怒,一脚踢翻了最近的垃圾桶,结果从里面泼出一滩暗褐色的血迹染到裤脚上。 黑发少年也愣住了,愈发抱紧自己不敢乱动。 “这、这他吗是什么啊!”雄哥吓得差点跳起来,不停甩着裤脚上的红色痕迹。 “是颜料吧?” 其中一个小弟壮着胆子上前,蓦地闻到那股难闻的腥臭味道差点呕吐出来! “真的是血!是血!有鬼啊这里!!” “什么啊难道这里是抛尸现场?!” 霎时,被踢翻的垃圾桶忽然动了一下。 所有人顿时不敢出声和呼吸。 胆子小的直接抱头缩在体格壮硕的雄哥身后,隐约看见雄哥的双腿在微微打颤,这些家伙平时欺负同学抢钱逃课,拿着棍棒小刀群殴伤人。 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血腥诡异的场面? 只见从里面缓缓伸出一只沾染血迹的手指,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发出怪异的笑声,刻意拔高的嗓音听起来像被勒紧脖子的女声:“谁吵醒我……” 像锯铁片一样沙哑尖锐嗓音,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阴凉的风一阵阵吹打着衣角与背脊。 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只露出来的双手一点点拖着垃圾桶朝那些家伙爬去,留下拖拽时留下的瘆人血迹。 “救、救命啊!!!” 雄哥身后的小弟最先吓得屁滚尿流,争前恐后地哭着朝出口跑去。 就连双腿不停打颤的雄哥也连滚带爬地退后,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黑发少年,他猛力拽过黑发少年的衣领把他朝女鬼的位置丢过去! “不、不是我们吵醒你的!是他!要杀就先杀他!” 黑发少年踉跄了几步直接摔到在血水上,他吓得手忙脚乱地坐起来退后,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个垃圾桶里缓缓冒出来的身影。 “对、对不起……” 黑发少年惨白的脸色与唇角微微颤抖着。 然后—— 从里面钻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朝他咧嘴一笑,恢复成正常爽朗的语调向他打招呼。 “嗨!没事吧?” “…………”黑发少年仰着脑袋,眼神呆滞。 * 与雾织看着自家学生抱着满满一怀的垃圾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兴致勃勃的模样跟投篮游戏似的一丢一个准,击中后又迅速找到掩体躲藏起来。 最后悄悄溜进垃圾桶然后扮成女鬼吓人。 那一刻与雾织的内心是茫然的。 是不是她的教导哪里出了问题? 第八十章 “原来是这样啊……” 黑发少年的名字叫吉野顺平, 是这里的学生。 天生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吉野顺平也抵抗不了亲和力MAX的虎杖悠仁,简单的交谈后没有等到与雾织,也不知道去哪的虎杖悠仁打算先跟着吉野顺平走。 面容清秀的少年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 最后笑出声:“难怪你可以发出那种恐怖片里面的声音,还有那些血迹……” “那当然啦, 我之前可是参加过研究调查灵异现象的社团, 用颜料制造出那种血迹很简单啊!” “而且各种搞怪的变声我都会喔!我还会学山田叔叔的滑稽音哈哈哈。”虎杖悠仁满满自豪的模样。 “你真有趣。”吉野顺平眉眼弯起朝他伸出手,十分真诚地道谢:“谢谢你,你是二年级的学生吗?” “不是不是, 我不是这里的学生。”虎杖悠仁连忙摆手,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地挠头:“是我的老师带我过来的,因为听到了你的声音所以才找到这里。” “……”吉野顺平有些疑惑:“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出声……” “有啊。”虎杖悠仁打断他, 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像是希望那个时候有人能出现救救你,把这些家伙都赶走之类的。” 虎杖悠仁仰头想了想, 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是在学校, 我出手的话说不定会给你引起后续的麻烦,干脆就装鬼吓人他们走啦。” “这样他们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出来了哈哈。” 两人一路走到河道,傍晚的河道还残留着斜阳余晖。 “……”吉野顺平垂下眼帘, 再一次道谢后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你可以听到我内心的声音?” 虎杖悠仁坐到河堤上的台阶,抱起手臂四处探望:“因为我就是为了你才来的。” 吉野顺平愣住了,薄唇轻轻动了动:“你是神明吗?” ……不可思议。 “哈啊?” 虎杖悠仁也愣了下。 不然为什么, 他在绝望之中对神明的祈求,完完全全被眼前这个少年听到了。 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我的老师们都非常厉害,但是我还没有这么厉害啦, 话说你也相信神明吗?”虎杖悠仁有些好奇普通人对神明的看法。 吉野顺平苦笑一声, 望着河畔:“我也不知道, 反正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差别, 也不会眷顾我这样的人。” 虎杖悠仁脱口而出:“什么嘛那是好事啊。” 当他从与雾织口中得知神明的职责时,便不再觉得深受神明眷顾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吉野顺平歪了下脑袋:“?” “好的神明只会出现在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面前,你没有被眷顾是因为还有人比你更惨更需要神明啊。”虎杖悠仁露出小小的虎牙,拍拍他的肩膀。 “还有……这种说法么。”吉野顺平怔了怔,忽然陷入茫然。 “当然啊,这是我的老师教我的。” 吉野顺平揉了揉眼睛,口中呢喃:“老师还会教你这些东西么……” “对啊!”虎杖悠仁提到这个话题就双眼放光,眼眸似星星闪烁:“我有两个老师,都超级超级超级厉害!将我一定要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厉害?”吉野顺平有些疑惑,“他们不是教你课文吗?” “这些虽然也有教,不过我们学校比较特殊,和普通高中完全不一样。”虎杖悠仁想了想自己为数不多的文化课,“你听说过是咒术高专吗?” “咒术……高专?” 听起来似乎是什么宗教学校,吉野顺平眉间微蹙。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学校,可以转学来我们学校啊。”虎杖悠仁突发奇想,既然吉野顺平的祈愿会被聆听到,是不是代表他也有一些天赋? 五条老师也说过咒术师其实很缺人吧。 “不、不用了……”吉野顺平连忙摇头,却又忍不住想如果和虎杖悠仁在一个学校说不定会比在这里轻松一些。 可是…… 黑发少年陷入了沉默。 直到夜幕降临,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女缓缓从河岸边走来。 “啊!老师!” 虎杖悠仁立即爬起来,朝不远处的少女跑去。 吉野顺平抬眸看去,虎杖悠仁开心地跑到少女身边叽叽喳喳说些什么,而对方一脸神色淡淡的模样。 顺着月光朝他抛来浅淡的目光。 ……好漂亮。 看见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窒息,他极快地低下头,不可以对别人家的老师失礼。 “我要回去啦!顺平!”虎杖悠仁朝他挥着手臂,然后看了看与雾织又小跑到吉野顺平身边,“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啊、啊、好的……”吉野顺平被跑来跑去的虎杖悠仁看晃了眼,现在还是这么有活力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羡慕。 “抱歉啦,那我跟老师先走了!” 与雾织看了看手机,有些生疏地拨号让辅助监督来接人,对于不可以随随便便瞬移回去的叮嘱多少有些不爽。 虎杖悠仁稍微提议了吉野顺平的事情后并没有得到多少回应。 与雾织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黑发少年纤弱单薄的背影,“你怎么能断定,那孩子愿意放弃现在平静的生活,加入到有死无生的咒术师一列中?” 虎杖悠仁挠着脑袋:“说的也是,不过五条老师说过是否要成为咒术师全凭个人意愿,毕业之后也可以选择回归普通的生活吧。” “这种事情去找五条悟解决,我只负责教导你。”与雾织除了虎杖悠仁外别的事情根本不想管。 “收到了信仰么?”与雾织凉凉开口。 “呃……” 虎杖悠仁顿时卡壳,讪笑着问:“好、好像没感受到?” “……” 与雾织沉默了半响,有气无力道:“你用那种方式去达成祈愿,很难让人产生信仰你的力量。” “嗤——” 两面宿傩蓦然出现在虎杖悠仁的右脸上,毫不留情地嘲讽:“简直丑死了,这种扮鬼吓人的把戏还妄想得到信仰之力,人类还没蠢到这种地步吧。” 虎杖悠仁毫不犹豫‘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用清澈的眼眸看向与雾织:“如果我刚刚很帅气的出场去打倒他们救出顺平,那么他就会把我当成英雄吗?这样就会有信仰吗?” 与雾织不语。 “可是之后那些家伙一定会觉得不服气吧,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找上更厉害的大哥变本加厉去找顺平的麻烦,这些也没关系吗?” “……” “我们……是为了信仰才去帮助别人吗?” 与雾织听完后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点了下头:“没错。” 这回换成虎杖悠仁沉默了。 总觉得……怪怪的。 “两者冲突吗?”与雾织扫了他一眼,两人站在路边等车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温馨,她嗓音很轻也很缓慢,像晚风中的小夜曲。 虎杖悠仁摇摇头。 “无论是为了信仰而帮助他人还是单纯的帮助他人,最终你想达到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我的目的……就是帮助他人。” 虎杖悠仁眼眸渐渐亮了起来,语速加快:“所以即便打倒了那些人,我也没有真正帮到顺平,所以还是不会获得信仰?” 与雾织轻哼一声,“你以为作为人类收集信仰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身为神明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与途径迅速达成祈愿人的心愿,而身为人类的虎杖悠仁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虎杖悠仁眼眸亮晶晶:“所以这次任务还没结束,对吗?” 两面宿傩突然从另一边冒出来嘲笑他:“别傻了,那些家伙不会感激你的,只会把你当成解救自己的工具——” “啪!” 虎杖悠仁的左边脸颊也冒出一道红红的手掌印,却一脸傻笑。 与雾织:“…………” “我马上就去找五条老师!” 成长的速度相当惊人。 很快虎杖悠仁就能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了。 褪去自我的迷茫与痛苦,不再质疑内心的决定,将内心的诅咒逐渐转化为责任与信念。 届时,一定会为与雾织赢下这场**约。 * * “啊,车来了。” “哟!好久不见!” 从车里冒出一颗毛茸茸的白色脑袋,难得没有戴着眼罩的五条悟正翘着腿坐在车里,一边向与雾织抱怨:“真是的信息也不回,幸好我跟伊地知顺路一起过来。” 伊地知目不斜视:“并没有顺路。” “到底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啊,人家一整天都抱着手机就连祓除咒灵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看欸!” 伊地知:“情窦初开的女子高中生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五条悟靠在座椅上打滚撒娇,看的虎杖悠仁一愣一愣,悄悄对辅助监督嘀咕:“原来五条老师私底下是这样的……” 伊地知推了下眼镜:“不,平时也是这样。” “难怪她根本就不想理五条老师……” 与雾织忍无可忍地推开五条悟,拿出手机拍到他脸上,精致的眉目染薄怒:“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回信息啊。” 虎杖悠仁、伊地知:“……” 五条悟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地接过手机:“对哦,教过你快捷拨号之后我就被喊出去了。” “五条雾老师连手机都不会用吗!?”伊地知震惊了,现在竟然还有不会智慧手机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虎杖悠仁也有些诧异,不过也比较理解:“老师还是尽快学会比较好,否则会很不方便的。” “知道了。”与雾织虽然不太想学,不过还是淡淡应了下来,回头发现五条悟正低头拿着她的手机一顿按。 “你在做什么?” “啊,我帮你修改了一下大家的备注和联系方式。”五条悟唇角翘起,扬起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像只摇晃着大尾巴的猫咪。 “五条老师改了什么备注?”虎杖悠仁好奇地扭头看向后座。 “保·密·哦” 第八十一章 交流会当天。 虎杖悠仁在五条悟的安排下顺利的重新登场, 京都姊妹校的大家也都齐齐来到高专。 一年一度热闹的交流会遗憾的是与雾织并不在场。 “好可惜老师不在啊……” 虎杖悠仁有些失望地塌下耳朵,多想让她看看这段时间进步飞速的自己。 “老师?是五条雾老师吗?”钉崎野蔷薇含着一颗棒棒糖,有些口齿不清地询问:“这段时间你小子一直在跟五条雾老师在一起吗?” “什么?” 胖达立即回头盯着他。 一边的二年级生狗卷棘和禅院真希也倏然回头盯着他。 虎杖悠仁被大家这幅模样吓到了:“怎、怎么了……” “你这家伙很不错嘛, 被五条雾老师单独教导?”禅院真希扛着武器走近虎杖悠仁,面无表情地打量他。 狗卷棘:“鲑鱼鲑鱼。” 胖达:“好羡慕…… ” “???”虎杖悠仁满头问号地躲到伏黑惠身边,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伏黑惠坐在一边瘫着脸解释:“因为五条雾老师已经被誉为整个高专最靠谱和最受喜爱的老师, 但是五条雾老师很少亲自授课, 只会偶尔帮忙代课。” “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因为老师人真的非常好!”虎杖悠仁这才恍然大悟,盘腿坐到伏黑惠下侧, 腼腆地笑了笑:“对吧?” 伏黑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至今为止与雾织还是他最深的心理阴影, 没有之一。 “得了便宜还卖乖!”钉崎野蔷薇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上去给了他脑袋一拳, 崩溃道:“为什么五条老师和五条雾老师明明是远亲性格却相差这么大!” 二年级生集体点头。 “为什么这次交流会五条雾老师竟然没有参与!” 二年级生集体点头。 “欸诶,等下!老师不参与这次交流会吗?!” 虎杖悠仁抱着脑袋急忙打断钉崎野蔷薇的话,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跟着五条老师准备登场惊喜, 似乎也没有见到与雾织。 “对啊,你这家伙一点都不知道吗?”钉崎野蔷薇投来鄙夷的眼神,天天被五条雾老师教导的家伙竟然还没有他们消息灵通! 胖达点点头,扬起毛乎乎的脑袋分析道:“不过这件事没必要跟学生交代, 去问老师们应该会比较准确吧。” “嗨嗨——!” 话语刚落活动室的大门就被大力拉开,身形高挑的五条悟微微弯下腰走进来,朝大家打招呼。 纤长有力的身形在学生面前显得的十分高挑出众, 虽然戴着黑色的眼罩遮掩住了半张脸,但愈发衬着高耸的鼻梁与清晰流畅的下颚线。 “自由讨论的时间结束了喔, 马上就要开始了。” 五条悟嘴角弯弯, 作为班主任本来应该早点过来跟学生们商讨活动对策, 结果现在才姗姗来迟。 众人有气无力:“是。” “这次活动虽然忧太不在, 但是老师很相信你们喔。”五条悟全然无视大家敷衍的回应,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后做出一副可靠的样子。 禅院真希冷笑一声,双手抱臂。 “特别是你,悠仁。”五条悟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爽朗地笑道:“接受过特别训练的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喔。” “我会加油的!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眼眸亮晶晶。 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手放在嘴边压低音量:“顺便问一句,五条雾老师去哪了?你们有看见她吗?” “…………” “看吧,就算是老师也不一定会知道这种事情。”禅院真希耸了下肩。 胖达挠了下脑袋::“因为这个人是五条老师嘛。” 虎杖悠仁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状况:“五条老师怎么了?” “啊呀,最近雾酱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老师我也很苦恼啊。”五条悟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干脆盘腿坐下:“所以你们知道么?” 钉崎野蔷薇摇摇头,指着伏黑惠说:“他知道。” 众人目光立即移到他身上。 “……”伏黑惠沉默了半响,扶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不是快开始了吗,等交流会结束之后再去问不就好了……” “……” “……” “好吧,我知道了。”伏黑惠瘫着脸,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五条雾老师昨天就请了假,听说是从横滨来的朋友到访,所以没时间参加交流会。” “朋友!?” 虎杖悠仁挠着后脑勺,“难怪昨天一直都没有看见五条雾老师啊,应该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吧才会特意请假。” “好想见见五条雾老师的朋友,一定和老师一样温柔可靠!”钉崎野蔷薇双手握拳露出期待的目光,接着扭头看他:“话说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明明就连五条老师也不知道……” 伏黑惠陷入沉默。 最近他老爸经常来找他,二话不说躺下来叽叽喳喳抱怨一大堆其中就有这件事,还顺便找他借钱去**马。 “五、五条老师去哪了!?” 刚刚盘腿坐在中间一脸认真听的五条悟瞬间消失在活动室里,伏黑惠表情已经麻了,他就知道,这下东京校这边被彻底放养了。 “……真的,没问题吗?” 虎杖悠仁听到对方的低喃,立即握拳在伏黑惠眼前晃了晃,露出一口大白牙:“没问题!我现在可是进步了很多啊!” “哼。” * * 东京街头。 层层叠叠的广告牌伫立与道路两侧,即便是工作日也依旧川流不息,人来人往。 路边的寿司店正在营业,巷子里的居酒屋也挂起红灯笼,深秋的天气依然有许多穿着单薄的少女结伴而行。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所以你现在已经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嘛。” 穿着整套黑色西服戴着礼帽的橘发青年走在新宿的街头,精致漂亮的相貌吸引了不少来往的视线。 他微微侧过头,橘色的发丝摆动几下簇拥在脸颊边,露出散漫的笑容。 “果然这样的感觉比较好。”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轻轻滑过眼尾,平时总带着一身锐气的干部大人此时的轮廓却无比柔和。 “这也是暂时的。” 与雾织点了头,伸手挽起耳边的发丝。 两人漫步在街道上,同样穿着黑色制服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看起来都相当登对。 “那不是很好吗,终于不用自言自语跟你讲话了啊。”中原中也轻笑一声,这样并肩走在路上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已经在他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了。 与雾织显然没有这么惬意的心思:“差不多该回去了吧,逛了这么久不累吗。” “喂喂我好不容易休假过来一次啊,而且这才中午还没吃饭吧?”中原中也顿时不满了,抱起手臂撇过脑袋。 之前和中也在一起了这么久,与雾织当然知道他休一次假有多难得,不禁疑惑:“休假的话应该在家好好休息,跑到东京来做什么?” “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中原中也清了下嗓子,白皙俊朗的侧脸染上一层薄红,脚步也愈发加快:“当然是过来看看你啊,上次不是说要去拜访你的神社吗?” 原来还记着这件事情啊。 “神社……现在人有点多。”与雾织极为委婉地暗示他,总之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中原中也目光一边搜索着附近的店铺餐厅,一边随口回答:“是吗,看起来你在这里比较受欢迎?很多人拜你吗?” “……” 与雾织扯开话题,“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中原中也脚步一顿,顿时浮上无奈的表情:“我才刚来,起码要多留几天吧,这么希望我走吗?” “也不是,只是我比较忙……” 与雾织有些迟疑地回答,只见他脚步微顿落在一间老式古朴的料理屋前,他拨弄了几下耳边卷曲的橘发,侧过头询问道:“就在这里吃饭吧?” 里面布置着非常精美的微型庭院景观,每个隔间的封闭性都极好,安静也不会受到打扰。 就像是必要的仪式感,他摘下黑色手套,露出白皙的腕骨朝与雾织伸出手。 “都可以。” 与雾织刚想伸手搭上时却忽然停住了,她微微回头看去。 “怎么了?”中原中也另一只手刚掀开门帘,转头发现与雾织身后忽然冒出一道人影。 谁? 他愣了下。 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是一个身形相当高挑的白发青年,穿着与雾织同款的黑色制服,有意无意的手落在与雾织肩上。 中原中也瞬间便能闻到对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以及落在鼻梁上价值不菲的墨镜。 银白色的发丝落在五条悟额前,将那双瑰丽的蓝瞳展露出来,点缀着一层极浅的金色光晕。 这个花里胡哨的家伙是……? 与雾织反倒是习惯了神出鬼没出现的五条悟,她仰着脑袋:“你过来做什么?” 五条悟懒洋洋地取下墨镜,垂下羽睫,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嘛,连今天的交流会都不参加,所以稍微有些好奇雾织酱在做什么。” 当两双迥异蓝瞳的视线交汇时,不同的颜色碰撞出不同颜色的光。 中原中也抿了下唇,脑中的警报被莫名拉响,尤其是看见两人亲密无缝的姿态时蹙了下眉。 这家伙是谁? “就是他?” 好像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物。 五条悟像是松了口气。 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与眼前的橘发少年平视,唇角弯起友好的弧度,朝他挥了下手:“嗨?” “……” 中原中也脸色瞬变。 第八十二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丝毫不见外的五条悟盘腿坐在隔间中, 指尖轻轻低着下颚思索着来龙去脉,恰好在与雾织的旁边和中原中也面对面。 “你好啊。” 他朝中原中也很友善地伸出手。 中原中也礼节性地伸出手回握,却蓦然间受到一股阻力停滞不前。 他表情微微凝滞,手停顿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 “啊抱歉抱歉, 忘记收回术式了呢。”五条悟毫无诚意地收回手。 如果这还没感受到挑衅之意的话, 那么中原中也就白在组织里混了这么久了。 似乎是空间类型的术式……? 下意识简单分析了对手能力,他压了下帽檐, 扯了下嘴角:“有趣的术式。” 中原中也倒不像以前那么易怒, 而是端起茶杯,薄唇朝他拉起一抹极为轻微的弧度, 朝眼前的白发青年挑眉道:“喝茶吧?” “唔?”五条悟敏锐的感受有什么不太一样的气息,他手放在茶杯上许久,却依旧纹丝不动。 啊, 果然。 中原中也眼尾微扬,介于青年之间的嗓音宛如拉响的琴弦, 吐词清晰悦耳:“怎么,不喝吗?” 与雾织则看清了附着在茶杯上的红色暗光,被赋予了重力的茶杯,即便是五条悟也难以拿起。 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对弈现场吗。 两个无聊的成年人。 她拿起自己茶杯抿了一口,对于两人的暗中较量视而不见。 五条悟眯了下眼眸, 选择松开自己的茶杯然后迅速夺过与雾织手中的杯子,露出胜利的笑容:“我啊,还是喜欢雾织酱这杯茶。” 中原中也脸色瞬间黑了下去,这家伙。 五条悟喝茶时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却并没有那种大获全胜的喜悦感 说起来自己对雾织酱似乎什么都还不算了解。 就像这突然冒出来的朋友, 以及关于她的任何事。 就连神社也…… 他眯了下眼睛, 指尖抵住菜单的角在桌面上转了个圈, 抬眸看向对面的橘发男子缓缓扬起眼尾。 “稍微有些熟悉的感觉。” 是祈愿者? 还是和与雾织一样的下界神明? “之前有跟相关咒术师合作过,或许有见过吧。”中原中也抱起手臂,口吻淡淡。 “不好意思,没有见过。”五条悟笑眯眯地回答。 中原中也竖起眉毛,提高音量:“是你这家伙先说熟悉的吧啊!?” 怎么变成他一副希望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却见五条悟根本没有搭理他,而且转头对与雾织抱怨道:“今天可是学生们的交流会喔,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说得应该是你吧,高专一个老师都没有了吧。”与雾织撇开头并不买账,却也不想继续在大街上闲逛了。 本质上来说,深居在山林中的她更喜欢安静。 “嘛,那么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五条悟是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们了,撑着额角提议道:“我知道东京很多好玩热闹的地方,需要我来当导游吗?” 中原中也现在心情极度不爽:“不用了。” “不用客气哦?毕竟我看到的地方比较远哦?” “哈啊——?!” 中原中也顿时青筋四起,忍无可忍地猛叩桌子,盯着眼前依旧气定神闲的银发青年。 与雾织听到人多热闹的时候额角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先是中也莫名告诉她要来东京,再是五条悟这家伙吵闹不休要跟着。 好不容易压在心头的几件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这些家伙却一个个冒出来。 “不如你们两个去,我先回去了。” 与雾织闷闷道,这种微妙的气氛让人不太想待下去,如果不是还欠中原中也一个愿望,她是绝对不会陪这两个家伙出来的。 “回去吗?” 五条悟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不是说要去你的神社吗?”中原中也有些闷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足者连食欲都没有了。 “……” 与雾织撑着额角,叹了口气。 思索着对策的与雾织垂下眼帘来回扫着桌面,却见两根手指悄悄地桌下摸过来,纤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移到与雾织裙摆的黑色布料上。 然后轻轻地覆盖在她的膝盖上,与雾织放下手看向他。 五条悟松散地笑着,弯起的眉眼宛如一只未经准许擅自爬上主人膝盖的白色大猫,熟稔又极为跋扈。 坐在对面的橘发青年眼眸锐利地滑过桌下,轮廓再次泛起红色的微光,比他更先动手的当然是与雾织。 “啪——!!” 中原中也身边的红光顿时消散,遮掩似的拿起茶杯挡了下表情。 受到猛烈打击的五条猫猫委屈巴巴摸着手背上的巴掌印,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细碎的流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 活该。 所以当三个人走出隔间时,微妙的气氛愈发令人不敢靠近。 与雾织看向后面一高一低的身影:“所以,接下来去哪?” 两双不同蓝的眼瞳同时看向她,与雾织短暂地窒息之后迅速扭开脑袋,对中原中也开口:“既然你这么想去……那么就走吧。” 她的神社。 隐于山林之中的……神社。 斑驳的光影将褚色鸟居门深埋在树影下,四周竹林下的落石悄然爬上青苔,抬眸望去便是那座宁静古朴的神社大门。 这是与雾织第一次带人过来。 这座神社是她斩杀两面宿傩之后由无名神晋升为正统神明的象征,八千万神明之中像与雾织这样的神明还有千千万万。 而能登上高天原的神明也不在少数。 但也有不少神明留恋下界,不愿受高天原管辖,成为各自掌管一方的神明。 比如与雾织身侧的橘发少年,寄宿与他体内的荒神大人便是。 中原中也踏上青石台阶,露出些许好奇的眼神,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很少有建在这种地方的神社。 没有人烟,也就没有香火。 神社……不需要人供奉吗? 中原中也回头看去,只见身形纤细的少女站在青石阶边,被挽起的发丝中露出那点肌肤,映照着山林间的雾气有种格外缥缈的脆弱感。 不需要吧。 中原中也否定了这个问题。 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应该被藏与匣中的少女,宛如密境中的那朵绮丽的花,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其中。 橘发青年的指尖微动了几分,他也注意到了与雾织身后的人。 尽管唇角边一直带着极淡的笑意,那股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让中原中也不禁深思起来,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终于来到这里了啊。” 五条悟轻叹一声,仰头看着这座简朴的神社,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有多执拗。 时间这个东西很容易从指缝中溜走,他望着与雾织的背影,眼底清澈的蓝一点点洗刷着层浓雾。 “我的神使一直守在这里,还有神器。” 与雾织直线走了进去,神社里面其实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寂静,时常传来一些不小的动静。 “花御,院子这边的花可以换成白色的吗?” 里梅正挽着袖子蹲在院子里,专注观察着土壤里的枝芽,通体纯白的少年在此刻显得宁静又乖巧。 而蹲在里梅里面的特级咒灵点了下头,从指尖延伸出一朵白色的花。 里梅用指尖轻轻点起下颚,思忖了许久才轻声道:“好像也不行……颜色太过单一了。” “啊,雾织大人回来了。” 与雾织走近后才发现这两个家伙正在研究怎么翻修院子,里梅站起来视线却投向她身后。 “有客人来了么,真难得。” 从他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而对于那名白发蓝瞳的青年却多了几分在意。 五条悟抱起手臂,稍微有些惊叹:“这种无障碍交流的咒灵还蛮少见的,大概没人会想到几只特级会蹲在这里研究花草吧?” “这算奇观了吧。” 越强大的诅咒越容易被人类看见,中原中也当然能完全看清里梅和花御的存在,倒也不算惊讶。 他看了看花御手中的白色花朵,再看了看整个神社的样貌,确实很像与雾织说的……很简朴。 与雾织没有理会他,接过花御手里的白色花朵,轻声道:“就这样吧,不需要太多。” 随后直径走向内室,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斜卧在草色长榻上的黑发男子放下手里的书,掀起眼皮看去。 夏油杰眉眼弯起,起身朝她笑道:“欢迎回来。” “哇哦,杰,看样子你现在过的挺不错嘛。”从与雾织身后窜出来的五条悟轻哼一声,三两步走到夏油杰面前叉腰。 “……悟?” 夏油杰愣了下,再看向另一个橘发青年,十分有礼地脱鞋摘帽后才走进来。 真是稀奇,与雾织竟然会带其他人来神社。 简单介绍后她便不再理会这些家伙带着中原中也参观其他地方,不过她的神社究竟有什么好玩的,就连那几只诅咒也很少出去了。 “所以你现在跟那些诅咒相处的不错嘛?”五条悟摸着下颚,盘坐在矮桌前,打量着四周环境。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毕竟已经不是人了,总要做些改变。” “对于悟来说,我也算作异类了吗?” “……” 五条悟顿了半响,然后笑出声。 “哈,什么啊。” “这不是我们高中时期探讨的话题吗。” 夏油杰用胳膊肘撑着桌面,托起下颚朝他歪了脑袋,慵懒的语调宛如一只没睡醒的狐狸,在白发青年的耳廓边打转:“立场这种东西……存在即是分裂,这不是你说的吗。” “……确实。” 五条悟一边回应着一边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他明白夏油杰对于他的到来隐含了许多警惕与不被期许的想法。 毕竟曾经的他可是疯狂到想消灭掉这种不平衡的存在。 追根究底来说,这是一种强者的傲慢吧。 夏油杰作为五条悟唯一的挚友,却也不能再轻易洞悉他的内心了,即便拉响了警报却谁也不能阻止他。 “杰,你说过,我能做到任何事。” 白发青年的嗓音忽然低哑起来,那时他在否定夏油杰叛逃的目标时同样也被否定了,他能轻易做到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即便如此可对方离去的背影还是在告诉他,有些事情他仍旧无法挽回。 夏油杰沉默了半响,而后才慢悠悠地拿起书:“是啊,但是现在的你好像不行了。” “别这么说,起码现在还能揍你。”五条悟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桌子,挂上不满的表情。 或许五条悟从很早以前已经意识到了身为六眼所背负的责任,所以他不会任由咒术界腐朽沉沦,也不可能背弃人类自生自灭。 更不可能像夏油杰这样,抛却所有跟随在与雾织身边。 他从出生就已经被择决了阵营。 那双苍蓝的瞳孔像投不进光的海底,波光粼粼中隐约可见那些被埋眼眸深处的泠光。 他在离神最近的位置,也是离她最远的位置。 夏油杰轻叹了口气,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望向檐下摇曳的白色风铃,语调轻柔劝说:“不然你就放弃吧,给我留个机会,少一个竞争者我会轻松很多。” “?” 五条悟顿时回神,盯着夏油杰轻扬的眉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从一开口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差点被动摇心神的五条悟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浅紫眼眸,咬牙切齿。 “夏油杰,你阴不阴险?” 第八十三章 “啊, 就是这里吗?” 中原中也弯腰拿起其中一块祈愿牌看了看,这里的祈愿牌上都写着相似的愿望。 “已经达成的祈愿会被刻成牌子挂在这里,和一般神社里挂着的祈愿牌不同, 那是供神明聆听的。” 与雾织递给他一块木牌。 依旧是那块熟悉的红底木牌, 衬着纤白的指尖有种强烈的色差感,中原中也看着有些目眩神迷。 木牌上什么也没有, 他伸手接过木牌时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指尖。 “我还欠你一个愿望,如果你有任何想做的事, 可以写在上面。” 中原中也轻轻抬起牌子, 微微垂下眼睫看不清思绪,任由橘色的发丝滑到耳边与脸侧, 钴蓝色的瞳孔闪烁了两下。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橘发青年锐利的眉目被软化下来, 光与影在他璀璨耀眼的发丝上跳跃着, 英挺的五官被那一缕弯曲的橘色发丝簇拥着。 如同被太阳所眷顾的人。 却没能得到这一次的眷顾。 “过于离谱的不行。”与雾织冷漠道,那种什么我也要变成神明之类的话, 再出现一次她就不客气了。 中原中也心虚地收起木牌, 嘟囔着几句:“好像也没什么过分的吧。” 如同被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红线, 另一端牵引着看不见尽头的天空。 黑发像流苏一样垂落在与雾织肩头, 她正缓缓抬头望着远处, 像极了一点一点盛放在他面前的白色昙花。 此时风扬起了发丝。 山涧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对了。” 与雾织回头打断了对方出神的目光,看着他。 “怎、怎么了?” 他下颚陡然收紧,莫名感到一股紧张与无措。 “不是要给神社捐款吗?” 与雾织轻轻地眨了下眼,指着不远处的青石台阶, 在层层叠叠的鸟居门背后似乎有通向另一处迷境的小路。 “就在那边, 不接受支票。” “……” 中原中也:“……哦。” * * 等与雾织和恹恹的中原中也回来后, 这边里梅和花御的工程也结束了。 夏油杰很好心地带着中原中也继续参观, 而与雾织却发现之前吵着要来的白发猫猫不见了。 去哪了? 没有头绪, 也没有任何提示。 与雾织若有所思地收拢袖口,迈开脚步款款朝一条幽暗小径走去。 穿过层层繁茂枝叶,最终一片被铺满白色鲜花的后山呈现在她面前。 她伸手摘下一束白色樱花,嗅着淡淡清香。 洁白无暇的花瓣大片大片铺散在院子与神社周围,风动时犹如洒下的霜雪将发丝与肩头染上一抹浅白。 “哇啊,真是神奇。” 完全浸入在霜雪中白发青年恰好站在最为壮大的一颗樱花树下,眼中不加掩饰的惊叹竟然是对于这些咒灵的鬼斧神工。 五条悟嘴角噙着笑回眸,竖起一根手指询问:“下次可以在这里举办赏樱大会吗?” 与雾织对答如流:“不可以。” “只有这里才会盛放的花朵,一旦走出去就会看不见了。” “我知道啊,那家伙说是咒灵其实更像是某种精灵的存在吧?”五条悟抱起手臂,他能感应到花御身上那股偏向自然的气息。 和它身边那个通体纯白的少年不一样,完全的诅咒气息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它们都是我的神使。” 与雾织很明确的告诉他,这些诅咒的所属。 “话虽如此,那些诅咒也是由恶意所产生的吧,如果能永远留在这里我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不过雾织酱有想过它们接触到人类世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 与雾织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然后捏在手心。 “如果雾织酱的神使,将来对人类产生极大的危害,也没关系吗?”五条悟倚靠在树干上,轻飘飘的话语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 与雾织陷入了沉默,她有足够的信心能管束这些诅咒。 可她根本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五条悟在质疑不同立场的想法时,本身就不可能得到双方都想听到的回答。 那么他想听到什么呢。 是来自跨越隔阂的妥协与友好协议,还是更加表明自身立场的宣言? 与雾织陷入了沉思。 曾经她有说过五条悟这人,极容易得寸进尺吧。 “这种沉默真是令人不安啊。”五条悟轻叹一声,仰着脑袋看向这棵树的顶端,眼底浮起回忆的涟漪:“这棵树跟我家的那颗,是不是很像?” 与雾织默认了这种岔开话题的方式,蹙眉看过去,“哪里像了?” 一颗是银杏树,一颗是樱花树。 两种季节截然不同的树。 “高度高度,我说的是高度。”五条悟用手稍微比划了几下,继续仰头细细观察着,流畅的下颚线延伸至白衬衣里。 确实很高。 这么高的樱花树也相当少见了。 “好像最顶点只能坐下一个人啊。”五条悟口中喃喃,四面吹来的山风打散了他额前的发丝,也打落了纷纷扬扬的樱花雨。 话音刚落五条悟的身影便消失了。 与雾织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坐上顶点的白发青年,不算纤细的枝干恰好能支撑住他一人。 接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朝地面上与雾织挥手。 “喂——!” 五条悟朝她喊。 “……” 与雾织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摔下来的话你要接住我啊——!” “!?” 吓得与雾织忍不住后退半步,开什么玩笑!? 让她去接住一个一米九的成年男子?! 就算有能力她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好吗!? 五条悟眼尖地看见她后退半步的举动,笑得愈发开心了,然后愉悦地张开双臂拥抱着山风与落樱。 过度白皙的肌肤与花瓣相映成辉,他雪色的羽睫渐渐地模糊了眼底的情绪,让此刻的笑容得变得不清晰。 与雾织从未见过这样的五条悟。 不是多么开怀的笑,也不是别有深意的笑,却像蓝色的墨水在山林中晕染开,无处不在。 紧接着,张开双臂的成年人忽然身躯向前倾倒。 以拥抱的姿势,去拥抱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随之而来的便是倾倒。 “你!?” 与雾织那双浅墨色的瞳孔罕见地收缩起来,因为她注意到五条悟没有开术式,也没有任何咒力波动。 他只是那样单纯的下坠。 这种高度即使是身体素在再好的人,也无法以这种姿势落地后还安然无恙。 他在想什么?! 似乎在享受极速坠落的快感,他并没有闭上眼睛。 与雾织却闭了闭眼睛,指尖抬起的瞬间将围绕在对方身侧的落樱纠集成云朵状,那道身影倏然坠落纷纷扬扬的花瓣中。 一声闷哼,他摔进了花丛里。 与雾织靠近后微微蹲下挥散这些花瓣,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他眨了下苍蓝的眼睛,没有露出得逞后还卖乖的笑容,抢在与雾织骂他之前开口:“为什么这次接住我了呢?” “什么?” 与雾织怔了下。 “明明那时候就这样放任我摔下来,这次却接住我了,难道是小时候的我不可爱?” “……” 她记起来了。 在梦境中的那次,年幼的五条悟从树下一跃而下,说好接住他的与雾织却后退了一步,让他摔倒在地面上。 他果然是记得的啊。 这些恍如时空错乱的画面一点点在她脑海中形成一副完整的画面,那些记忆如干涸的烟花留下无数道抹不掉的痕迹。 四舍五入一下,五条悟的童年里竟然出现了她的身影。 用梦幻绮丽的修辞手法来说,她恰好与五条悟在时空的缝隙中交汇了,贯穿了他整个记忆。 “那么你呢。” 被深埋在落樱里的五条悟听到她的反问,周围全是淡淡的味道,樱花和她的气息。 他夸张地深吸一口。 “为什么两次坠落而下。” 与雾织垂眸,一点点挥散开五条悟身边的花瓣,却见对方露出让人移不开眼的浅淡笑容,与那时候冷若冰霜的形象重合。 五条悟牵起与雾织的手,将她的手掌轻轻贴合在自己的脸颊上,依懒性极强的姿势。 他歪着脑袋,询问:“你会永远记住我么。” 永远这个词。 在人类身上也不过百年而已。 一旦死去便就不复存在。 而在神明身上,是无穷无尽的枷锁。 如果不是被冲昏了头脑,任何神明都不会聆听关于自身永远这个词的愿望。 这样的问题如同扼住了与雾织的咽喉,那瞬间她在想如果自己能够做出那样的回应,那么所付出的代价一定连她也为之震撼。 与雾织深呼吸了一口气,指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被他勾起,五指相扣。 所传递而来的微凉体温透过人身蔓延至心脏处,不是最寻常的暖意,而是一点点试图冻结她的心。 与雾织想,她大概不会忘记五条悟。 所以—— “……会吧。” 她拒绝这层枷锁,能给予的仅仅只有可能性。 白发青年听后似有些落拓地垂下眼帘,指尖却扣的愈紧,直到手指骨微微泛青贴合的毫无缝隙,与雾织也任由他。 “所以。” “为什么坠落两次。” 五条悟笑出声,见她依旧执着这个问题不放,眼眉也染上点点兴味盎然,以及那不真切的笑意:“不然呢,神明大人会有坠落的那天吗?” “或许有。” 与雾织直言不讳,她已经见过太多坠落的神明了。 “……” 五条悟沉吟了片刻,随后望着天空喃喃道:“哪有这么容易啊,要不然当年我就成功了吧……” 与雾织起身,然后踢了他一脚。 五条悟不闪不躲,双臂撑着身子仰望着与雾织,唇边溢出散漫的笑意。 “因为两个站在各自顶端的人,永远都无法并肩相靠吧。” 低音的轻颤似乎触动了某一处的心弦,难以言喻此刻的情绪,身为普通人可以一时清醒一时迷惘,可以一往无前可以无所顾忌。 但身为神明,不可。 与雾织最为庆幸的是,她可以永远清醒。 她抽出指尖一点点抚过对方柔顺的发丝,在错乱的光影下显得每一根都闪耀着银白的光。 “为何要放弃自身所在的位置去互相依靠,如果能站在同样的高度,看着同一片景色,即使在哪都无所谓吧。” 五条悟蹭了蹭她的指尖,嘟囔着:“话是这么说啦……可是很不甘心啊……” “真的……很不甘心。” 究竟为什么会那么不甘心呢。 落下的花瓣越来越多渐渐模糊了视线,越是触手可及就越发不可抑制,五条悟很冷静的想,如果这不能用人类的劣根性来解释—— 那么他想获得的,仅仅是在冲绳酒店里最后那个夜晚的与雾织。 五条悟掀了掀眼皮,“可以对我说一声晚安吗。” “天还没黑。” “那天什么时候黑?” “不知道。” “天黑了可以对我说一声晚安吗?” “……”与雾织沉默了半响,似乎想起了什么才缓缓开口:“很想听这个吗?” 她为什么要蹲在这里跟五条悟讨论这些? 谁知道刚刚还一脸安详的五条悟垂死病中惊坐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凑近与雾织,脸色无比认真无比严肃,他抓着与雾织的指尖,高声喊。 “想!” “很想!非常想!拜托了!!” “……” “等到宿傩的事情完全解决之后再说吧。”与雾织一时怔住了,收回自己的手朝神社的方向走去。 坐在花丛的白发青年这次没有追上去,而是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唇角弯弯。 “再说啊……” “会是什么时候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