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身为咒灵的我过于无敌》作者:席渝 文案: 【本文文案】 镝木晖是千年前的咒灵。 活了千年且武力无敌的他随性而为,只希望能在日常生活中找点乐子,让生活不那么平淡。 因此,你可以在: 横滨薄荷色大雾 涩谷街头恐慌 ……等事件中见到他! * 众所周知,咒灵是要祓除的!它们是诅咒,是对人世间的危害! 但当有人发现镝木晖的身份…… 被某头上带疤身穿五条袈裟诅咒师的悬赏金吸引而来的众人: “有事?对面那么强,你想我死就直说。” “我跑,我跑还不行吗?别追了啊!!!” 他们泪洒东京湾。 “?别怕啊。”镝木晖的笑逐渐恶魔起来。 * 镝木晖认识那个能操纵咒灵的男人,他知道他死了。 可惜吗?可惜,但也就那样了。 对方是个很有趣的人,可人死不能复生,失去死亡价值的死亡不再是死亡。 但当他发现能够复活对方的时候。 ……他去做了。 *主角武力天下第一,他就是坠叼的 *有复活角色的情节出现 *没有感情线 *内有私设 内容标签: 综漫 爽文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镝木晖 ┃ 配角:文豪人咒术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身为咒灵的我过于无敌 立意:不要后悔,一往无前地前进吧。 -------------------------------------------------------------------------- 第1章 “大家,就是这里了。”虎杖悠仁推开餐厅的门。 这是一家地段较好,装修有自己独特风格的餐厅,餐厅内有人员走动,注意道新顾客的到来,门口有侍应生向他们问好。 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啊,虎杖你来了。” 服务员有一头用金色发环束成高马尾的黑色长发,鬓间的两缕长发自然垂下,一张俊脸上的琥珀色眸子盛满笑意。他身上修身的服饰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匀称的身体。 “是啊,这次我还带了我朋友来,给你们多几个顾客。”虎杖悠仁向服务员一笑,忽然感觉有谁用手肘怼了怼自己的背。 他疑惑地转过头,就惊了一下。 “喂,这个大帅哥就是你说的那个服务员?”钉崎野蔷薇小声道,嘴几乎没动,她脸上是虎杖悠仁没见过的淑女式微笑。 服务员向两个没见过的新面孔问好:“初次见面,这位帅哥,和……”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钉崎野蔷薇侧了下身子摆出一个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美丽的小姐。”虎杖悠仁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中一点红的彪悍型存在——钉崎野蔷薇的笑容柔的像是有水化出来,他浑身一哆嗦。 “诶呀,服务员小哥的嘴可真甜,在来这里之前虎杖还和我们提过你呢,说你人也有趣长得也帅……” 钉崎野蔷薇和服务员的声音逐渐远去,他们向座位走去。虎杖悠仁身侧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走了。”伏黑惠也跟上了前面两人。 到底谁才是带他们来这家店来试试看的啊? 他把这个疑惑甩出脑袋:“等等我啊。” 服务员叫镝木晖,是虎杖悠仁之前在一家店里认识的服务生,因为合眼缘相处很愉快,在虎杖悠仁的主动下,他们成为了朋友。 前不久的时候听镝木晖说换了家店打工,据说原因是先前打工的店起火,便辞职了。 镝木晖之前邀请过他来这里吃饭,虎杖悠仁这一次来这里还带了朋友,是因为五条老师让他们在午饭时间找个餐厅聚一下,说是有事要说,虎杖悠仁便正好想到这里了。 给朋友打工的地方增加一下客流量嘛,随手之劳! 虎杖悠仁跟在他们后面,时不时还能听见他们聊天的声音。 他们一行人到了餐桌旁坐下。 “哈哈哈,镝木君你可真有趣。”钉崎野蔷薇已经从聊天中知道了镝木晖的名字。 “承蒙夸奖。” 镝木晖话头一转,“虎杖君、钉崎小姐,还有……” “伏黑。”伏黑惠报上自己的姓。 “你们有什么想要点的菜品吗?”镝木晖将桌子上的菜单给他们打开,拿出纸和笔准备记录。 “虎杖一般点些什么就上什么吧,顺便来些推荐的菜式就好了。对吧,虎杖,伏黑?”钉崎野蔷薇将注意力转回身旁的那俩男的,温柔的笑间有冷风刮来。 “我无所谓。”这是伏黑惠。 “啊、嗯,这样就好。”虎杖悠仁原想说他一般点的菜不够四个人吃,但他觉得这种时候还是闭嘴赞成就好。镝木能领悟的吧?!他连忙偷偷对镝木晖在桌下伸出四根手指。 镝木晖对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浓了起来。 “好嘞。”镝木晖走向前台,他要去把菜品和前台报一下。 虎杖悠仁松下一口气。 “我说,我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来着?”伏黑无奈提醒。 “啊!”虎杖悠仁锤拳,他看了下时间:“快到时间了,地点也发过去了,五条老师什么时候来?” 伏黑恹恹道:“谁知道呢,他迟到不是已经成常态了吗。” 众人沉默,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不如说这已经成了一种他们被迫习惯的常态了。 “但这次聚餐不限餐厅诶!”他们来的这家店还是比较高端的那种了。想到这里,钉崎野蔷薇看向虎杖悠仁,揶揄道:“能找到这么家餐厅,有一手啊,虎杖。” 虎杖挠头笑笑。 他们很快就聊起其他的东西,不过一会儿,镝木晖端着菜品呈上来。 “谢谢帅哥啦。” “这是我应该做的。”镝木晖专门对着钉崎野蔷薇绅士地行了个礼。 啊,帅哥的颜值冲击。钉崎野蔷薇恍惚着想。 正在这时,餐厅的门又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是五条老师!虎杖悠仁向那里挥挥手,示意对方过来。 “怎样怎样,惠是不是说了我会迟到的事?”来人声音响起,是标准的不着调模式。 “怎么会……”抓着手机的伏黑惠看着时间一脸震惊,“你居然没迟到吗……” “什么啊,好过分,在你们眼里我是这种经常迟到的人吗?”五条悟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坐到给他空着的位置上,不满而撅起来的嘴能挂酱油瓶了,活像一个女子高中生,还带点做作。 “你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竟然不是疑问句!惠你好伤我的心。”五条悟作捧心状,不知情者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虎杖悠仁看到伏黑惠转过头,一副不认识这家伙的样子。 “嗯,这些菜感觉不错啊!”调戏完自己的学生,五条悟合掌,他正要另起话题,却忽然停住了。 他看向桌子旁的镝木晖。 镝木晖礼貌地一笑,脸上合适地带有一点疑惑。 五条悟唰地站起身,他绕着镝木晖转,活像是观察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小哥挺帅嘛,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人家刚刚不就在这里了……钉崎野蔷薇刚想吐槽,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三个人相视,在确认着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他们收起刚刚的悠闲。 虎杖悠仁暗自起力,钉崎野蔷薇的手去拿藏在衣服下的武器,伏黑惠双手已经比出了动作。 “我可是这里的服务员哦,刚刚就在这里了。”镝木晖像是没意识到气氛的突然紧绷,他的态度始终温和有礼。 正在观察他的男人有一头白发,黑色眼罩在蒙住眼睛的同时把头发箍起,只从对方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就能看出来这必然是一张帅脸,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一些,应该有一米九了。 镝木晖能感受到五条悟眼罩下对自己满是审视的双眼,也注意到了桌子上那三个高中生变了的姿势,就连注意到虎杖悠仁同样警戒起来,也没有半点紧张感。他的脑袋里漫无边际地飘着各种想法。 是不知轻重没有对气氛的判断能力,还是胸有成竹、有这种状况下存活的把握? 恐怕要更进一层吧。 五条悟把眼罩向上勾起,露出一点眼睛。苍蓝色的眼睛像极帕拉伊巴碧玺,如凝固的湖泊晶莹剔透一望无际。其中有点点虚幻的白飘洒其中,让人想到山巅的雪。 一双见过就忘不了的眼睛。 这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镝木晖,完全没有管一旁更加紧张起来的学生。 “嗯哼……” 五条悟放下眼罩,他坐回座位,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托住下巴,耐人寻味地笑道:“你这家伙,很有意思啊。” 镝木晖大大方方:“承蒙夸奖。” 不,这是夸奖吗,感觉被五条老师说有意思反而是灾难的开始啊。钉崎野蔷薇收起手中的武器,下意识吐槽。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行离开了,还有工作需要去做。” 你这是一个刚刚可能要被人攻击的反应吗?这种时候念着工作?就连伏黑都忍不住侧目。 五条悟摆摆手。 等人走出视线了,虎杖悠仁连忙问道:“五条老师,镝木有什么问题吗?” 注意到这个称呼,五条悟挑眉:“你和那家伙关系很好?” 这种时候假如想要明哲保身,最好的方法是否认,并且恢复生疏的称呼方式,尽量不去触及这个话题。 “嗯。”虎杖点点头。 “我看你刚刚也是一副要攻击的样子哦?” “五条老师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摆出这样的态度,我相信老师有自己的理由,我要先站在老师这边,但假如之后发现镝木没有什么问题,我会站在他那边。” 虎杖悠仁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眼神坚定,没人能说这不是他法子内心的想法。 “不错啊。”五条悟笑着,把手压在虎杖悠仁的头上用力揉揉。 “我今天把你们叫在一起是有件事要说。”五条悟开了另一个话题。 “你们应该都知道最近的大火事件?” 他们三个点点头。 最初,一家餐饮店燃起大火,大火完全覆盖店内,却一丝都没有波及到周边地区,就像是被限制住了一般。 在火被消防员灭掉后,展露给众人的便是一片焦黑完全被毁的店内场景,但令人惊奇的是店内的人全部安好,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被烧的痕迹,他们集体处在昏迷中。 这件事被报道出来,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在之后的调查中,昏迷的人相继醒来,却口吻一致地说自己身上自燃起来,原本都要死了。最先自燃的店长说他的自燃忽然发生,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 而就在这件事情发生不久后,这家餐馆所在城市不远处的一处森林也有大火燃起,燃起又消失结束的速度很快。和店内的火一样,事后去查发现火只在一定范围内蔓延。同时那片区域有众多大树呈现异样生长情况,还有很多残留的水,据检测似是海水。 这片区域被毁坏殆尽,一眼看去惨不忍睹只让人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又在多个地方发现了类似的情况,不过剩下的是都只有火,相同点是火烧过的痕迹只在一定区域内有。 被警察请去喝茶的辞职服务员、服务员和店长,在警察的盘问中透露过一些有点意思的东西。 独自来到餐厅,没有点餐身穿五条袈裟的男子。 五条悟神情莫名,他将这一点掩去。 “据人员调查,这几次燃火事件均为咒灵所做。”五条悟玩着手指,“前段时间有个用火的咒灵拦住我,进行了一下‘问卷调查’。”他开了个把“袭击”说成“问卷调查”的小玩笑。 “这件事悠仁也知道。” 虎杖悠仁点点头。 “那个用火的咒灵有受伤的痕迹,据我观察……”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放下个炸弹。 “——正是被刚刚那个服务员造成的。” “他是咒灵哦。” 第2章 面对众人的震惊,五条悟又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他是咒灵哦。” “可是他身上没有咒力的波动,更何况咒灵是不会被普通人看见的。”伏黑惠反驳,他进店前注意到镝木晖和其他的服务生交谈,他们点好单后对方和前台的交流也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的严重性就在这种地方,而且…… “他身上是彻底没有咒力波动哦。”五条悟在“彻底”二字上咬重,他又补充:“有些咒灵是可以被看到的,不过那是受肉后的咒灵,而从对方的身上看不到那种情况。” 既没有咒力又能被看到,还不是受肉状态,那五条老师是怎么判断镝木晖是咒灵的? 面对学生三人的疑惑,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告诉我,他是咒灵。”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虽然五条悟有时候很不着调,但他们充分信任五条悟的判断。 “那,五条老师为什么没有祓除他?” “咒灵也分好坏……开玩笑的。”五条悟正了表情,“那家伙,很强,注意不要招惹他。” 这是连他都要提起警惕心的强。五条悟回想刚刚观察对方所看到的情况,呼出一口气。 以前有过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他没听过?就算是认真地去看他,五条悟也只能得出对方是咒灵这一点而已。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五条悟低笑出声。 虎杖悠仁脑中一团乱麻,一会儿是镝木晖怎么可能是咒灵,一会儿是镝木晖到底要不要祓除,他又忍不住想和他相处的那个镝木晖到底是不是真的他。 一时间各种思绪掺杂,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假如对方有加害之心的话,那把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带来后,如果镝木晖伤害了他们,那就完全是他的问题了。 虎杖悠仁额头不禁有冷汗流下。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也表情严肃。 “安心啦,大家。”这是五条老师的声音,虎杖悠仁看过去。 “你们只需要做到不主动招惹对方就好,他对你们目前是没有坏心的。不过……”五条悟看向虎杖悠仁,“和镝木晖的关系,悠仁要好好思量一下。” “……嗯。”虎杖悠仁点点头。 他们那边在进行相关讨论,此时的镝木晖从虎杖悠仁他们那桌离开后就已经找后门出去了。 【店长,我下班就先回去了,另外我辞职了,给我结一下工资吧。】镝木晖打字,此时他已经换掉了餐厅配套的服务生服,穿着自己习惯的常服,正在电梯里乘着下楼。 【为什么?镝木君不是干的很好吗?继续干下去吧,我给你两倍工资。】店长舍不得这个外形优秀,做事干脆利落还靠谱的员工。 【不是工资的问题,是我个人的原因。】 【……好吧,工资之后会打到你的账户上,假如想回来干的话给我说,这家店始终给你留着一个位置。】 【谢谢店长。】 原本就打算这段时间辞职的,没想到刚好被发现了啊。 他还是挺喜欢虎杖那个小孩的,不想破坏和他的感情,看起来五条悟和虎杖的关系不错,可以不打起来的话还是不打起来吧。虽然打起来的话,他也没有觉得自己会输就是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最底层,电梯门打开。 镝木晖收起了手机,他抬头,向电梯外迈出脚步。 在他脚踏出的那一瞬间,他周围的景色瞬间扭曲、变形,一种莫名的可怖感在这一瞬间的扭曲中散发些许。能够想象到,假如亲身经历的话会受到足以歪曲身体和心灵的伤害。 他的脚踩在了草地上。 镝木晖一脸轻松,用刚刚那个技能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天朗气清,周围都是森林,面前是一个拥有清澈湖水的湖泊。他的身后看不见本应存在的电梯门。 只一瞬间,他从商场就到了不知距离多远的一片森林里。 “嗯,这次的环境挺不错啊,山清水秀,是我喜欢的地方。”镝木晖环顾四周,时不时点点头,对环境满意极了。 “但你选这里?不觉的有点可惜吗?要爱护大自然啊。”他笑眯眯的。 “那这次准备好了吗?” “漏瑚——” 镝木晖抬手,向一颗大树后面随手一挥。 “嘣。”大树中瞬间出现一个大洞,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洞穿,又或是速度太快所以才没能看见。在光是听了就让人寒毛立起的咯吱声中,它□□着倒在地上,被击中的地方破烂不堪。 一个头上像顶了个火山的咒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举起双手,脸上勉强挂起个笑:“今天就先不要开打吧?我这里有事情要和你谈。” 要不是它动作快就要被打中了。 “嗯?你想和我谈东西?”镝木晖单手玩指甲。 “可是我现在不想谈啊——” 话音未落,他俨然已经到了漏瑚的面前,抬高的腿从高向下袭向漏瑚的头。 漏瑚连忙双臂挡在头上。 他咬紧牙关。身上的力量重山压来一般,这是人能有的力量吗?! 他几乎听到全身的骨头响声了。 镝木晖收腿,手化作拳,从漏瑚满是破绽的腰侧打去。 风声!漏瑚急忙之下想将手挡去腰部,却发现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根本抬不起来。 完了,他想。只求不要受伤得太严重。 “咔。” 漏瑚被踢飞。那股力道直接让他的身体向树撞去。 烟尘四起,一眼看去满目狼藉。在漏瑚击飞路线上的树倒了一地,漏瑚倒在地上,背后火辣辣的,全身的疼痛不断袭来。 怕是各处骨折了,他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漏瑚是咒灵,他的身体只由咒力构成,到达他这个等级的咒灵想要自愈是一件简单的事。但他已经几乎没有能复原的咒力了,也不想复原——复原了无非继续挨打,保持现状也不错,反正这家伙不杀他,只是像随便玩玩一样。 虽然这个玩稍微让人承受不来。 喉头有腥甜传来,他吐出一口血。 一双鞋走到自己面前。 是那个恶魔,漏瑚懒得抬头。 “喂,你也太敷衍了吧,拿出点劲来啊。”镝木晖蹲在漏瑚面前,脸上满是没能尽兴的失落。 “换谁被打这么多次就会提不起精神来吧。”这完全不是正常的打架切磋好吗,这是单方面的虐待!他要抗议。 “嗯——?” “我什么也没说。” 漏瑚认怂得相当干脆。 镝木晖在漏瑚面前盘腿坐下,他撑着下巴,“你应该不弱的吧?按分级是什么来着?就是什么一级的分类。” “特级。”漏瑚!你真是个打不过就任由对方摆布的怂蛋! “对!特级!你那两个同伴也是特级吧?一个和水有关,一个和草木有关,都是咒灵,后者却也给人一种大自然精灵的感觉。”说到后一个咒灵,镝木晖突然看向周围。 “啊,树倒了好多。这都怪你,那个攻击都没能拦下。” ……漏瑚懒得反驳,就算反驳了怕也是没结果。目前这种情况都是为什么啊,明明是特级却毫无还手之力,不是他们弱,只是对面这家伙太强了吧?除了最初那一下,面前这个强到离谱的家伙一直没用咒术,就连打他的体术都是放水的,但他根本防不住。 “明明你也是咒灵吧?”漏瑚忍不住问出声。“打了那么多次已经够了吧?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啊。” 他承认,他不该烧了店,更不该的是那家店刚好是这个魔鬼打工的地方。但他已经被打了这么多次了,他还在第一次挨打后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找五条悟,结果被打得只剩个头,之后还又被这家伙抓着不放。 为什么啊!总不会是因为好玩吧? 他只是个咒灵!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特级咒灵啊! “嗯……要问为什么的话……”镝木晖摸了摸下巴,随后毫无阴霾地笑了:“因为好玩啊!” 他很理直气壮。 这家伙是真的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一直搞他。 漏瑚有点绝望。 他的心好痛,眼睛酸涩得快有眼泪出来了。 啊啊没救了,烦了倦了,这样的世界毁灭好了。 没有理会漏瑚突然的消沉,镝木晖看向周围:“你们不出来吗?还是说要我去请你们?”说话的同时他活动指关节,脸上笑眯眯,一副再不出来下一刻就冲上来攻击他们的模样。 随着他话音落下,三个身影从其他地方走出来。 一个是被白布包裹的红色章鱼、一个是左肩用白布包住的浑身都由木头组成的人形咒灵,还有一个是穿着颇有时尚感的黑色上衣,身体各处有缝合线,有一头霾蓝头发的人形咒灵。 他之前有事离开打工的店内,因为还挺喜欢那家店,便在店内设下一个应激的自动小手段,防止店内出现伤亡。 结果没想到还真有人整了那家店,他顺着那些人留下的痕迹追上去后发现的就是火山头、章鱼和木质咒灵这三个咒灵。 “是你们俩啊,还有一个陌生的咒灵。”镝木晖看向霾蓝头发的咒灵。 对方灿烂地笑着朝他挥挥手,主动道:“我叫真人哦。” 镝木晖了然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问漏瑚:“你叫什么名字?” “……?”打了我这么多次你才想起来问我名字吗?! “……漏瑚。”他有声无气。 镝木晖点点头,他指向章鱼和木质咒灵:“他们叫什么?” 没等漏瑚说,木质咒灵主动回答了:“花御。”听声音像是女性,她说的并非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广为人类所知的语言,完全是另一套语言体系,镝木晖却奇妙地能理解她的意思。 花御对镝木晖很有好感,对方总是在主动避免对周边环境造成破坏,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那个章鱼叫陀艮,说话谁也听不懂。”漏瑚替章鱼做介绍。 “嗯嗯。”镝木晖站起身,他看看周围这几个咒灵:“你们三个的实力不错。”他指的是除真人外的三个咒灵,之前追上去后他们就直接打了一架。 漏瑚险些没翻出个白眼来。 花御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夸奖。” “是位可爱的小姐呢。” 镝木晖转向真人——他已经满脸期待地指着自己,就差问:“我呢我呢。” 镝木晖失笑:“这还是第一次见真人。” “但我可听说你好几次啦。”其中很多次都是从漏瑚那里听说的。 “漏瑚一开始还说没打过你不过是个意外呢。” 面对真人揶揄的目光,漏瑚涨红了脸:“我、这、那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本直对真人的眼睛不由往其他地方飘去,他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镝木晖,嗫嚅着说:“我之后不就没说了吗。” “什么——?听不见——”真人拖长了调子,他把张开的手放在耳边,就差说让漏瑚大声点的话了。 漏瑚更怒了,他往镝木晖那里瞅了一眼,怒气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散下去了。 “噗。”镝木晖笑出声:“你们还蛮有意思的嘛。” 他之前都是找漏瑚来玩一玩,然后又离开的,交流相对比较短暂,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他现在心情好极了,便问漏瑚:“你刚刚想找我谈的是什么事?” 第3章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只顾着玩我了呢。 漏瑚正要张嘴,真人那边便把话头抢过去了。 “我我我!我来说!”真人把手举得高高的,和一个课上主动想要表现自己的小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镝木晖挑眉,他做了个请真人发言的动作。 真人站直,他挺胸抬头收腹,像被请出来的某领导人。他清了清嗓子,理了理并不存在的领结:“首先感谢镝木君的发言邀请。” “那么,我要开始了。”真人沉下眉眼,总是嬉笑的表情没有了,此时的他给人一种严肃庄重的感觉:“镝木君也是咒灵吧?身为咒灵,由诅咒、负面情绪等阴暗面滋生出来的存在,面对来自人类的怨恨、来自咒术师的区别对待是否会感到疑惑、不甘?” 真人压低嗓子,又放轻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天边传来的絮语:“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明明错不在我……” 真人笑了一下,笑中尽是苦涩。 “生来如此,就要被驱逐吗?生来如此,就要被伤害吗?明明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人类,他们虚伪、口腹蜜剑,笑脸下却可能隐藏着满满的恶意,嘴上说着‘相信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但实际上却可能完全是骗人的,甚至说这些话时的真心有多少都有待商榷。” 有风刮起来。 “而我们,咒灵。”真人抬头仰天,入目是白云飘浮的蓝天,周围葱郁森林的沙沙声、水流的潺潺声都被他收入耳中。他的头发随风起舞,他张开手,欲将这天地都拥入怀中。 “我们从他们对不同事物的诅咒怨恨中诞生。” “漏瑚、花御、陀艮,以及……我。”他闭上眼睛,飒然的身姿竟有一丝神圣。他似在喟叹:“都从人们的负面情绪中诞生。” “我们才该是真正的人类!” “我们的目标是让咒灵取代人类的地位,为了这个目标,镝木……不,晖君。”真人收回手,他转过身看向镝木晖。 “强大、无所畏惧且身为咒灵的你。”他向镝木晖伸出手,脸上是真挚、满是诚意的微笑 ——“愿意加入我们吗?” 真人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天地皆静。 镝木晖的头发一同被风刮起,发丝划过脸侧,轻微的痒感传入大脑皮层,他看向真人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苍白、骨节分明,上面布着各种缝合的痕迹。 这些痕迹是怎么出来的呢,他漫不经心地想。 “虽然但是,请不要叫我‘晖君’。”镝木晖笑着说,他挠了挠脸:“怎么说呢,怪不喜欢的。” 风停了。 漏瑚忍住内心的尴尬感,他感觉自己快用脚趾抠出一栋别墅了。 真人的邀请很有诚意,但凡镝木晖有一丝代入,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漏瑚低着头,偷偷看真人——他的手僵在原地。 救命,还好真人抢在他之前说了,要不然这种时候尴尬的就是他了。 “咳。”真人把伸出去的手收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下。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掩饰尴尬了啊!漏瑚快要看不下去了。 “那这么说来,镝木君是不打算加入我们吗?”真人不动声色地把称呼换了回来。 “嗯……”镝木晖想了一下:“倒也不是,加入也不是不可以。” 真人眼睛一亮,却在听到镝木晖接下来的话后呆住了:“……?” “没听清吗?真人的听力要好好检查一下啊。”镝木揉了揉脖子,无奈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薪水如何?是否五险一金?工作日休息日怎么分配?上下班时间如何?有全勤奖吗?” 镝木晖的一连串问题砸下来把真人给整蒙了。 薪水?五险一金? 真人不知道,真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镝木晖看真人的反应,又看了一下周围那三个咒灵宛若雕像的身体,以及他们共有的——茫然眼神。 “我说啊。”镝木晖忍不住叹口气:“你们把我拉过来,就是想让我给你们打白工,为爱发电?” 真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飘移。 镝木晖了然。 听前面真人说的话就有感觉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为爱发电的团体组织。怎么说呢,因为是咒灵无需吃喝,便对这些没有什么执着吗?那他们住哪?山洞?下水道沟? 好歹有点追求吧? 这不是个组织,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结社。 镝木晖吐槽的同时半点不提自己其实并不看重那些东西,刚刚那些话这是为了看一下他们窘迫的样子。 但自己这不是刚好辞职?没什么事干,正好又对这个东西有点感兴趣,也算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真人已经从尴尬中恢复过来了,脸上是“啊是吗既然如此这话题就先放下之后我们准备好再来找你聊聊”的表情。 “既然这些都没有的话——”镝木晖恶劣地拉长了话尾,真人面上是无奈的表情,但他只能接受现实,打又打不过。 “那我就加入你们吧。” “好的,我们还回来找……欸?!”真人惊讶。 “我对你们这个东西还是蛮感兴趣的,所以来玩一玩?也会帮你们干点事啦。”虽然干多少得看他心情就是了。 那这感情好啊,真人脸上瞬间换上了欢欣雀跃的表情,他伸出手就要握镝木晖的手,恨不得摇上两下以示感激:“诶呀镝木君真是人帅心善,接下来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镝木晖面对真人的握手倒也不拒绝,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一只手苍白,一只手是健康的白,它们的共通点是手指修长手型好看,是手控一定会喜欢的手。 握上了。 真人脸上略带一丝恶意的笑停滞住了,他和镝木晖对视。 镝木晖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有一丝戏谑。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不多,真人却恍惚觉得自己被什么存在居高临下地俯视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完全被看透。冷漠、无情,不在乎一切东西,世间一切在他的眼中都一样,只让人怀疑——这种存在是真的可以被允许的吗? 什么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他附在手上的咒力飞蛾扑火一般,扑到镝木晖身上后被无情吞噬。 真人的身体细微地颤抖着,他的灵魂深处不断涌出恐惧感,浑身的战栗在对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注视下根本无从掩藏,无尽的压迫感从对方身上传来。空气中的氧气都好像被抽走,周围只剩了自己,他在一片黑暗空茫中直面天边无限远处的某种注视。 我是谁?我在哪?我还活着吗? 身体恨不得现在就能逃掉,他却压住了本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下,脸上咧出一个更大更灿烂的笑。他双眼睁大,瞳孔缩小到针眼大小,表情扭曲到看不出原样。 “欢,迎,镝,木,君,的,加,入。”他一字一顿地将话艰难地说出来,窒息感快扼杀他了,他的表现却愈加癫狂。 一旁的三个咒灵完全不敢帮真人解围。 靠近会死!漏瑚屏住呼吸,身体动弹不得。 那是什么怪物?!之前和他都是小打小闹再放水才会是那样的实力?!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对方有这样的气势压迫! 漏瑚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惊骇中做了一下对比。 ……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庆幸,镝木晖的身份是咒灵。 镝木晖饶有兴致地欣赏真人挣扎的姿态。 还算有趣,术式好像也有点意思,感觉对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领域。他点点头。 “接下来我们就好好相处吧!”他收回手,压力也一并收回。 那只手的抽回在真人眼里成了一帧一帧的动作,他兀自睁大的眼中,可怖的力量仿佛有了实体,渐渐削减,像一只温驯的猫咪一样回到镝木晖的身体里。 真人瘫坐在了地上,身体仍然在抖,这次却是兴奋的抖。 战栗恐惧与兴奋相结合,他整个人都分成了两部分,一方面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另一方面却不断在想和对方敌对后打起来会有怎样后果。 一定会非常的刺激。 …… 他们用手机加了好友,掏出手机时,面对镝木晖揶揄的好似在问:“没钱哪来的手机”的目光,真人就装作没看见。 “之后拉我进群哦。”镝木晖挥了挥手,轻巧地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就瞬间消失。 不管看几次还是觉得很强啊,这种技能。 漏瑚见真人始终在地上坐着,他走过去扶他。 “还好吗?你是想要做什么的吧?”所以镝木晖才会给真人下马威。 漏瑚碰上真人的手臂,上面细小的颤抖让他一惊。 真人光笑,他不回答,他把漏瑚的手拨开,自己往后一仰就躺在了草地上。 他一开始还只是脸上有笑却没声音,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嘶哑、彻底、不顾一丝形象,把全部的自己都投入的笑声响彻这一小片天地。 森林里的鸟扑棱翅膀飞走,他们周围的小动物都慌忙逃亡。 从真人身上有令人害怕的某种东西在散发。 注意到动物逃跑的真人滞了一下,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用手盖住眼睛,轻笑着呼出一口气:“什么怪物啊。”就连压迫感都掌控得恰到好处,只施加到了他们几个身上,半分没有惊动小动物。 释放完情绪,真人干脆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拿出手机。 “建群建群~”他轻快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漏瑚拿出手机,只见聊天软件界面上有两个孤零零的群,两个人数都为5。 真人、他、花御、陀艮、镝木晖总共有五个人。其中一个群没有镝木晖 ,取而代之的是夏油杰。 怎么不把镝木晖拉入夏油杰也在的群?注意到漏瑚疑惑目光的真人给他解惑:“因为他不让啦。”这里的他指夏油杰。 真人想起面对去拉镝木晖入伙的提议,说“我就不去了,以及真人你先不要对镝木晖透露我的存在”的夏油杰,眉眼弯弯。 有小秘密哦~ 第4章 “我们把他拉进来后要让他干些什么?”漏瑚有点迟疑,他们做的事情没有章程,只是还在为了那个目标而摸索前进。 像镝木晖所问的什么工作休息日之类的他们都没有规划。别问,问就是007。 “嗯……” 真人坐起身来,手机抵上下巴:“虽然把他拉进来了,但最好还是不要真的把他当成伙伴哦。” “那家伙不是被我们的想法所触动,而是纯粹觉得有趣。”这点他们也听见了。 “还有,最好不要太过在意对方咒灵的身份哦。”真人友情提醒:“在对方眼里,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身份罢了。”不如说,在对方眼里可能根本就没有人类咒灵这种区别吧。 “镝木晖很有可能会在一些时候反水,可以给予一定程度的信任,但不要太当真。”具体见到人后,他也不会把对方拉入他们的核心中。 况且……真人笑意更浓:“镝木晖本人,也大概率并不计较我们这样半遮半掩的行动。”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他拉入伙?”花御发问了。 之前他们商量的时候真人只是说可以试试拉进来,但在镝木晖刚刚的那番表现后,原本抱着随便试试看态度的真人,却一下子表现出执着。 “因为他很强啊~”真人满是兴味:“我能感觉到,他是那种做什么都凭兴趣的人,只要还对我们所做的事感兴趣,就会有随手一帮的可能性。”一个强者的帮助,即便只是即兴的,也会有相当大的帮助。 不过相应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保持对方的兴趣,让他做事也不能是那种没有一点波澜的普通工作。 这样哪里是让人家帮自己找活干?感觉找了个大爷,还要让对方尽兴。 但有人会拒绝能给自己带来巨大帮助,但没有什么要求还可能会提供巨大帮助的“大爷”吗?反正真人不会,他反而更起劲了。 但如此一来,让镝木晖干什么就成了一个问题了。 啊,好难。真人自暴自弃地揉揉头,一头柔顺的发被搞成杂毛。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漏瑚:“漏瑚,关于涩谷结界,你之前是不是提到过一个东西?” 面对漏瑚不解的眼神,他提醒道:“诶呀就是那个啦,可以筛选进入人群然后进行隔断的更好的东西,是咒具还是咒物来着?”漏瑚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他之前提过一嘴,好像收集方面有点难度,短时间内搞不到,外加人手不够就先放弃了。 但假如是镝木晖来的话,总觉得对方会给他惊喜啊。 “那个啊,它现在……”漏瑚话说到一半,他看着真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了然对方的想法。不过那个有一定危险性的吧?他们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点而已。 真人哼哼一声:“对方可能对这种带点危险的东西求之不得呢。” 他们往暂时的基地走去,边走边聊,还能听见漏瑚的抱怨:“你这是直接把我想说的自己说出来了吧?”他指和镝木晖解释自己理念时说的话。 真人打哈哈混了过去,很快又展开其他的话题。 那边在商讨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安排,镝木晖这边看着手机上新建的那个群,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对方警惕。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他倒是对那个叫做“真人”的咒灵有点兴趣。总觉得对方很有意思啊,本身应该也有和一般咒灵不一样的特殊点?或者说那四个特级咒灵都很特殊。 面对自己的加入,对方之后会怎么安排他呢?当不存在?随便给点边缘的事件?希望不要让他感到太过无聊才好。 他看着手机的眼睛忽然看到一条新消息,消息对话框那里的备注是“虎杖悠仁”。 他点开了对方的聊天框,虎杖悠仁的头像后面分明跟着一句话:【镝木你辞职了吗?】 看起来对方好像之后有在那家店问过他的情况,店长之前也见过他把虎杖带过来,所以就告诉了虎杖悠仁他的消息吧。 【是啊,怎么了?】 虎杖不删了他,或者问有关他咒灵身份的事吗?五条悟应该告诉了他才对。既然对方不说,他也就先不提,看看对方是想干什么吧。 【今天的食物很好吃!很多都是我喜欢的,钉崎和伏黑说也蛮符合他们口味的,就连五条老师也夸了!】满满的诚意从这句话中溢出来,没有人看了这句话会怀疑对方的这句话的真切。镝木晖脑子里自然而然冒出来对方在自己面前夸赞自己时的表情。 狗狗一样,眼睛亮亮的。 他这双眼睛还是很敏锐的,给客人挑选合适的食物当然是小菜一碟。 镝木晖心情愉悦,不管虎杖悠仁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他都决定更喜欢虎杖悠仁一些。嗯……不会为了一些事伤害对方的程度吧! 【哈哈哈,谢谢,这是对我专业性的肯定哦!虎杖。】 虎杖悠仁正在宿舍之中,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和镝木晖相处得很好,对方坦率、友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友。 五条老师之后和他们说的那句话自然浮现他的脑中:“最初发生大火事件的那间店,是镝木晖打工过的店,他在大火发生后就辞职了。很有可能,店内没有发生伤亡要归功于镝木晖。” 镝木和自己说过的,打工的地方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所以换了个店继续干。 他想到五条老师对他的提醒、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对他的隐晦建议。他们让他自己把握那个度就好,假如状况超出预料,他们会插手。 与镝木晖平时相处的记忆涌上心头,被五条老师那样观察的镝木君也没有展现敌对态度,甚至给他们的菜品中还有只有五条老师喜欢吃的甜品。 他只是给镝木晖暗示要四人份,却没有和对方说过还有一个没来的人是五条老师。那么挑选甜品的举动,可能就是基于镝木君走后他们聊天中有谈到五条老师。 只凭一个称呼就确定要上甜品,镝木君对五条老师有一定了解,连喜欢的食物都知道,不可能不知道五条老师的力量强大。即便如此,对方还是和平常一样来上菜。 一个咒灵愿意平和地面对一个强大的咒术师。 虎杖悠仁按着手机打下几个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对彼此更加了解。】 他半分没提今天店内的事,就像它没发生过一样。 他会用自己的这双眼睛去看、去观察,假如镝木晖要做穷凶极恶的事,他会以自己的方法来处理。 说到底,他也同样是他人眼里不详的存在,他是吃了特级咒物,被判以死刑缓邢的存在,多少人想杀了他?但五条老师相信他,并让他活下来,给了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机会。 而镝木君,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虎杖悠仁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 【好啊。】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提着的一口气不自觉放了下来。 悬着的心安全落回原处,却还兴奋地不停蹦跶,无法言说的雀跃感让他感觉浑身热血沸腾,立马出去跑个几十公里都完全不是问题。 他激动地在床上跳起来。 “咚”撞击声响彻房间,虎杖捂住了脑袋,疼痛传来,他脸上却咧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镝木晖收起手机,走出房门。 脚踩的地面,由石砖所铺盖而成。 石砖已饱受风霜,有磨损的地方,看得出来它们经历了很多时光,却还是坚强地保持到现在。 他现在正在自己的住处——一座寺庙。 鸟居的红色不复曾经的明亮,而是变得暗淡起来。柱子上掉了漆的地方露出木头原本的色彩。房檐飞瓦都和鸟居一样,从各处都能看出寺庙已颇有年龄。 它古朴干净,风霜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它渡过的岁月。 寺庙中间种着一棵大树,大树有辟天之势,笔直的树干直冲云霄,它身上各处长满了葱葱茏茏的枝叶,有阳光自层层叠叠的叶片之间洒下,点点光斑迷人眼。 透过鸟居往外看,能看到通往下方的阶梯,一样望去看不见尽头。阶梯不染尘埃,两旁草势旺盛,却不见有长到阶梯上的植物。 寺庙坐落于山间,周围全是茂密的森林,院后有池塘,山后还有温泉。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了。 镝木晖走向大树,将手贴在了上面。 欣喜雀跃之情通过接触的位置传递给他,镝木晖抚摸它,像极了抚摸一个与自己相处已久的老友:“今天又遇见了那个树木型的咒灵哦,她和你很像,但是感觉与第一次相见有所区别。怎么说呢……像是脱离精灵,更偏向咒灵那方了?”名叫花御的咒灵身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自然的感觉有所削弱,负面情绪的感觉有加重。 大树的枝叶回应似的沙沙作响。 听到对方的回应,镝木晖笑了:“没事,你好好活着就好了。” 这是一座只有镝木晖会来到的寺庙。 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手机便又传来消息提示声。 镝木晖拿起手机,入目俨然是来自真人的消息。 【今天的相处太短暂了,也没有和你说我们要做些什么,约个时间地点具体讲一下吧!】这句话之后还跟了一个笑得很可爱的猫猫表情包。 【好啊。】镝木晖欣然答应,他顺手把表情包保存起来。 有事干咯! 第5章 一处洞窟内。 空气中一阵淡淡的波动,一只脚凭空出现,随后镝木晖整个人出现在这里。他落地,往周围环顾一圈,顿时觉得有点汗颜。 该说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呢,他之前只是关于真人他们的基地可能在山洞里只是思维散发间的随意一想,没想到还真的就在山洞等他。 真人等咒灵零零散散分布在镝木晖的周围,他们要么站着,要么坐在石头上。 真人就是坐着的那一个,他一只腿支起来,一只手搭在腿上,见镝木晖来了,他看了一下时间,随后有点惊讶。 “来的时间好准。”与他们约定的时间半分不差,真人又点开精确到秒的界面,到这个整点刚过几秒时间。能想象得到,镝木晖是在时间恰好到整点的那一瞬间过来的。 “这种素养我还是有的。”他随性而为,有时候却也守序。这么多年了,假如没有发生意外,他还没有过约定了时间却迟到的时候。 漫不经心想着自夸的话,镝木晖眼睛没怎么扫,就问:“漏瑚呢?” 这片区域目前只有真人、花御、陀艮在,真人就在他面前,花御陀艮则一个在他左后方,一个在他右后方。 真人笑起来了:“因为要交给你的事漏瑚更了解一点,所以他去整理相关情报了,他和我说已经弄好了,很快就来。” 镝木晖闻言略皱眉头:“等他来也太慢了吧,我去接一下。”他不喜欢等人。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真人往花御和陀艮的方向看去,他们对他摇摇头。 他们在镝木晖来之前就已经尽可能掩饰自己存在感了,但镝木晖出现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已经得出了只有漏瑚不在的结论。 真人眯起了眼睛,没等他们再交流,镝木晖已经再度出现在了刚刚的位置。 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漏瑚。 因为两者的身高差有点大,镝木晖像拎小猫崽一样,手抓着漏瑚后脖子处的衣服拎着他。平时的漏瑚被这样对待且不说发脾气,略带抱怨还是会有的,但他现在乖得不像平时的自己。 不应该啊,真人在心下盘算,前一次见面、漏瑚被打的时候,他还是敢适当贫嘴的。 发生了什么。 镝木晖手一松,漏瑚便直接趴地上了。 怎么回事。漏瑚浑身无力,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费劲。恶心感不断袭击他,他想呕吐出来,却因为咒灵不用进食,没有可以吐的东西,所以只是干呕。 便是如此,漏瑚也怀疑继续下去自己可能真的会呕出一些东西。是咒力、咒力构筑的实物还是其他的什么,他不得而知。 空间转移,后遗症这么大的吗? 脑子里似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奇痒难耐,又好像有一根又细又长的针扎进大脑中搅动,思绪和意识一并被混乱、被搅碎。 漏瑚艰难地调动身上的咒力,他想恢复自身状态,却在要使用的时候才发现身体根本没有可以治愈的地方。 这是一种没有实质性损伤,却会给承受人造成几乎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能力。 一只手摸上了漏瑚的脑袋,一股力量涌入他的脑部。它们稍一作用,便如降甘霖。它们像一条潺潺溪流,让人感觉清爽舒适,经过地方的不适奇迹般的消失,身体恢复力气,大脑也不再痛苦。 漏瑚从地上爬起来,蹲下来帮他缓解不适的镝木晖一同站起:“忘了会造成这种后果了,不好意思啊。”他的道歉像是随口一说。 一般情况,漏瑚会稍微抱怨几句,但现在的他根本没那个想法。他半闭眼睛,体会那股力量给他的感觉。 不像咒力,不像异能力,和任何他知道的力量体系都没有关系。 但这家伙可是咒灵啊?!绝对是咒灵!最多就是像受肉了一样能被人类看到,但本质还是咒灵! 漏瑚睁开眼,他看着眼前向自己道歉却歉意并不多的镝木晖,反道:“是我该谢谢你。” 毕竟这种情况是有预料的。漏瑚不动声色看向真人,对方没有一点反应,半点眼神都没甩过来,而是惊奇地看着镝木,好奇跃然于他的脸上。 “哦?”镝木晖瞥了一眼真人,手揉上漏瑚的头。 漏瑚的头是火山状的,凹凸不平手感不好,镝木晖像摸什么小动物一样,亲切和蔼到让漏瑚寒毛竖起:“毕竟你这么可爱。”帮一下也是可以的。 人是连夜扛火车跑的。漏瑚浑身一颤,恶心感直冲天灵盖,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赶紧离开。 没有镝木晖的阻拦,漏瑚很快就到一旁,他抱臂,手迅速地上下滑动,恨不得赶紧把身上的鸡皮疙瘩搓掉。 “哈哈哈。”镝木晖乐了,快乐总是如此简单,尤其是像这样欺负一个打不过自己的咒灵时。 “镝木君的能力很有趣呀。”那边的真人坐不住了,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围绕镝木晖转起来,便转边观察,满眼好奇与探究。 “到底是怎么定位的呢?这种定位不需要做什么吗?这个瞬移也很有意思啊……”真人说着说着眼睛越来越亮,他双手蠢蠢欲动,假如有机会,他会直接上手做些有意思的事——虽然是他自己觉得有意思。 他本以为镝木君在之前的时候通过某种方法在漏瑚身上打下标记,才可以瞬移,但是上次见面他有注意过,却没有发现对方任何像是下标记的做法,他们握手的时候,镝木晖施加压迫感,却没有用力量在他们身上做些什么。 不过根据漏瑚的说法,好像也不会有那种类似于被标记的感觉? 镝木晖但笑不语,他的手轻轻一拂,真人就感觉自己被什么力量推开了。 像有一只小猫一直轻轻挠他一样,真人心痒难耐,他还想问对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镝木晖一个眼神便扫过来了。 ……真人合嘴微笑,乖巧地做了一个手在嘴上拉上拉链的动作。 “叫我来不是有事说吗?来吧。” …… 情报交流很快就结束了。 镝木晖看着手机上由漏瑚传来的文件:“所以需要我到一个地方进行调查,得到类似于咒物或是咒具一类的东西?” “是这样的,这个东西会在我们的计划中帮到我们很多。” “所以不和我说一下你们的具体计划?”镝木晖挑眉,他只被告知了真人他们打算做些事,并且需要他去搞这个东西,但更细致的东西却没有说。 真人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为你的游戏增添一点小小的‘惊喜’与‘乐趣’。” 镝木晖了然,他含着一丝笑意:“那我就期待着了。” 至于那个东西的所在地……横滨,一个他还算挺熟悉的地方。 ****** 列车上的人很多,大部分都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中,要么看手机,要么和旁边的人聊天。 镝木晖是车上乘客中的一员,他会有直接瞬移的念头,也会有想要坐交通工具的想法。他很多事情都是随性而为,兴趣来了会干些事,兴趣没了就会懒得做事。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向旁边的窗户,干净的玻璃里倒映出他的样子。 黑色头发的高马尾,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车上传来礼貌而甜美的下车提示音,列车即将到站。 镝木晖不再去看玻璃,他起身下车,却注意到这附近好像有什么声音。 各种纷杂的声音传入耳中,大人小孩、男女老少的说话声不绝于耳,衣服摩擦声、打火机等细碎的声音也分毫毕现。 众多声音中,镝木晖准确地找出那个特殊的存在。 嘀嗒嘀嗒。像是定.时.炸弹。 “国木田。”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作英伦侦探打扮的娃娃脸少年眯着眼睛叫身旁的人。光看他的外貌没人会猜到他是已经20多岁的人。 “怎么了?乱步先生。”被称作国木田的人身上衬衫、西装裤和马甲一应俱全,穿搭体面,腰板挺直,脸上戴着一副方框眼睛,发型很有精神。 他对旁边的小侦探很恭敬。 江户川乱步咬碎糖,嘴里的糖让人有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微睁眼睛,神情严肃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这里有人搞了定.时.炸弹哦。” 他摇了摇棒棒糖棍,旁人停了怕是只会把这当成一句戏言,国木田独步如临大敌。 “嫌疑人还在这里吗?”没有问题对方是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国木田独步开始警惕周围。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其中混了一个炸弹魔。国木田独步表面不露声色,实际上身体各处肌肉绷起,已然做出了随时暴起抓人的准备。 “黑色帽子黑色口罩穿夹克衫的青年人。”江户川乱步眼神示意:“你去抓人,我通知警卫。” 那个人混在人群中,他像周围的人一样走着,优哉游哉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搞了一个炸弹。 那人离他们略有些距离,没办法直接抓起来。 国木田独步拿出一个封面写有“理想”二字的笔记本,他撕下来一页给江户川乱步。 国木田独步靠近那人,他拿起手机抵在耳边,一副正在和人打电话交谈的样子,时不时应和一句。 一步、两步…… 嫌疑人没有注意到国木田独步的靠近,他拿着手机,看样子正在打字,身体略有紧绷,却满是破绽。 就是现在! 国木田冲到那人背后,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 对方惊叫一声,手上的手机脱落在地,双手被绞到背后,整个人都顺着国木田的施力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一片惊慌,却也没来阻止这场看起来是便衣警察抓歹徒的场景,有人拿起手机录像,还有人暗自打起了报警电话。 “手铐。”江户川乱步一声落下,一只银白色的锰钢手铐由国木田独步给他的那张纸变化而来。 国木田独步接过手铐,两下就把人给铐住。 “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是武装侦探社。”国木田安抚周围的民众。 察觉到骚乱的警卫已经跑来了,江户川乱步把证件给他们看:“尽快疏散人群,这里有重大事件发生,我已经联系对应部门前来了。”他摇了摇手中的手机示意。 警卫连连点头,在横滨的他们自然是知道武装侦探社的,他们去组织人群疏散,同时还有人对上级进行情况报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从男子那里传来,国木田独步压紧了他:“不要说话!” “迟了,已经迟了!炸弹很快就要爆炸了,一起同归于尽吧!”男子大喊,挣扎间帽子掉落在地,露出一张表情狰狞的脸,他的嘴咧到极致,疯了一样地一直笑。 第6章 “啊——!!”尖叫声顿时响起。 男子的话传到众人耳中,不过瞬间,还算镇定的群众骚动起来,他们连忙往外跑去,混乱的人群瞬间将警卫维持的秩序冲散。 “大家不要慌忙!有序撤离!”一个警卫努力想要让人群镇静下来,但他一个人的叫喊根本不够,他转头看自己的同事,却发现有警卫一同逃走了。 “你这家伙!!”国木田独步紧咬牙根,只恨没一起把对方的嘴也封住。 因为他压制着男子,群众碍于对嫌疑人的畏惧不敢靠近,于是在这种混乱情况下,他们这里也形成了一个无人干扰的真空层。 江户川乱步不管那边的骚乱,他随口安抚道:“没事啦,相关人员很快就来。” 他蹲下身去拿嫌疑人身旁掉落的手机,嫌疑人一看顿时想将手机夺回来,身上的国木田独步压制得更有力了些,他动弹不得,便狠狠叫喊:“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嫌疑人的话起不到作用,江户川乱步拿起手机,略一看就明白了事情。他顿感无趣,简直想哀叹自己的运气了。 嫌疑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户川乱步,他嘴上不停嘟囔着什么话,凑得比较近的国木田独步能大致听到零星的一点,诸如“你”“她”这样的字眼。 “不要再挣扎了。”国木田按紧了嫌疑人。 “我去找一下炸弹,距离爆炸还有一定时间呢,完全够。” “乱步先生 ,可是……”国木田独步的话被打断,江户川乱步摆摆手:“诶呀不要说了。” 国木田独步不说话了,他心中仍有担忧,却下意识地信赖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正是武装侦探社中的核心人物,他神乎其神的推断力,让社员们已经习惯相信他的话。 江户川乱步到了有定.时.炸弹的地方。 他眼睛环顾一圈,所到地点完全找不到定.时.炸弹的位置。 他完全没有感到困惑,反而显而易见地情绪高涨起来。 “是你啊。”一个声音响起。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手上俨然拿着消失不见的炸弹,他笑着和江户川乱步打了个招呼:“哟,乱步。” “晖。”江户川乱步亲切地念着眼前人的名字,他凑上前去伸手去拍镝木晖的肩膀。 因为身高差,他拍的稍微有点费劲。江户川乱步鼓了鼓脸。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呢。是什么风把你吹来横滨了?” 镝木晖正要回答,小侦探又把手竖在嘴前:“你不要说,让我猜猜。” 镝木晖乐了,他顺从江户川乱步的话什么也不说,看好整以暇地看着小侦探要干些什么。 江户川乱步稍微观察了一下,随后整张脸舒展开:“你又再找感兴趣的事做?” 镝木晖点点头。 “来横滨这里是因为有目标在这里。”这句话斩钉截铁,只有完全信任自己判断的人才会如此断定。 “不愧是乱步。”镝木晖鼓鼓掌。 江户川乱步嘴角压抑不住地扬起一个弧度。 他可是最强的侦探!这点小事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镝木晖将手中的炸弹递给江户川乱步:“你来这里是来找这个的吧?怎么今天的大侦探有兴趣来做这种活了?” “没办法,谁叫场景混乱时机刚好,没人能来帮忙呢,那些军警啊什么的又要花时间赶过来,只好本侦探亲自出马咯!”江户川乱步接过炸弹就要走,却忽然停住了。 他皱皱鼻子,勉为其难道:“本侦探要交给你一个重大的任务。” “带路?”没等江户川乱步说完自己的意图,镝木晖就带着笑意接上他的话。 “不错嘛。”江户川乱步赏了镝木晖一个赞赏的眼光。 不用他多说,镝木晖就知道江户川乱步大概是从哪个位置来的——耳旁纷杂的声音可是有个地方格外突出。 “说真的,你可以找过来,却找不回去吗?”这种事对他应该很容易吧? 江户川乱步哼哼几句不说话。 镝木晖失笑,便带着他一起走回去。 江户川乱步边走边问:“这个炸弹没有在功能上被处理的痕迹,外表看起来完好如新,但实际上却直接破坏了它的根本,没有触发爆炸也直接安全了,你是用你的能力做的吧?” “不愧是你,一眼就看穿了。” 一句夸奖后镝木晖话锋一转:“一会儿事情结束我就走了。” “……哼。”江户川乱步不乐意地抱起臂,脸气得鼓起来。 到了地方,江户川乱步将炸弹交给赶来的专门人员,对方一看便问:“是您做了拆弹工作?” 在江户川乱步诧异的眼神下便明白自己这是多此一问。 江户川乱步只是去找一下,等他们来的时候直接给他们发定位来处理而已,谁知道刚好收获一个小惊喜呢。 “我到的时候它就已经是无法工作的状态了。” 基于对江户川乱步的信任下,他们没有多问什么,同样没有做出什么不要一个人孤身冒险的劝告——就算他们说了,江户川乱步也很可能会当耳旁风。 他们处理现场,同时在江户川乱步指证对方就是犯人的情况下将嫌疑犯带走。这个时候人群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后期还会有相关人员来处理事件。但大头上是和他们无关了。 国木田独步整理了一下在刚刚的动作中弄得有点褶皱的衣物,他将眼镜扶好,走到江户川乱步身旁,礼貌而不失敬意地问:“我是国木田独步,请问你是?”他观察江户川乱步与以往不同的态度,判断镝木晖与江户川乱步的关系应该不赖。 “镝木晖,很高兴认识你。” 他们彼此伸手相握,气氛和睦。 “走了走了!办完事赶紧回去了!”江户川乱步没等他们继续进行交谈,便打断他们自己先走了。 “乱步先生!”国木田独步追上江户川乱步,他停了一下,向镝木晖告辞。 “下次见。”镝木晖挥挥手,江户川乱步不吱声,和国木田独步一起离开了。 镝木晖哭笑不得。他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镝木晖拿出手机开始查看相关情报,很快就往其他地方去了。 武装侦探社。 江户川乱步回去了就往专属自己的椅子上一坐,大爷似的把腿架到桌子上。 这边的中岛敦看了一下,他向国木田独步去搭话:“辛苦了!国木田先生,事情还顺利吗?” “毕竟有乱步先生在。”国木田独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没等休息就要打算开始进行其他工作。 中岛敦不想打扰他工作,正要离开就听见国木田独步说话了:“在回来下站后又恰巧遇到一个炸弹事件。” “欸?!”中岛敦惊叫:“没事吧?!”他凑上前去,把国木田独步挤得不得不后仰。 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的中岛敦不好意思地一笑,挠着头收回身子。毕竟他们都回来了,而且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大碍,那就是处理好了。 “哐”武装侦探社的大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个有着柔软黑发穿沙色外套,身上绑了绷带的男人。 “太宰先生!你又去投河了吗?” 太宰治浑身湿淋淋的,他哈哈一笑:“今日份对美好彼岸的追求又失败了呢!”灿烂的笑和自然的态度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听到什么不对劲的话。 中岛敦去找毛巾一类的东西了,太宰治则到国木田独步的位置。 国木田独步嫌恶地往一旁躲,太宰治把自己压过去,浑然不觉自己身上全湿。 “太宰!你走开!”国木田独步盯着一滴快要滴下来的水,巍然不动的成熟形象顿时破功。 “诶呀不要嫌弃嘛~”太宰治荡漾着,他故意凑得更近了:“听说你们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好玩的事?” 国木田独步连忙从座位离开,此时中岛敦拿着毛巾走来,他便把中岛敦推过去:“快给他擦擦。” 太宰治反身躲过中岛敦的动作,满脸“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恶劣表情:“给我详细讲讲嘛~听说是炸弹魔和他女友的二三事?” “人家对这种事情可是很感兴趣呢!”他掐着嗓子娇柔道,国木田独步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描述。 “太宰先生!快擦一下吧小心感冒啊!”这是贴心小棉袄中岛君。 “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国木田独步没好气:“简而言之就是炸弹魔的女友甩了他,嫌他不堪大用,于是炸弹魔便选了这么个夺眼球的方式想让女友知道自己可以做大事。” 炸弹魔被他制服的时候正在和女友发消息让她记得今天看新闻。这些都是乱步先生回来的时候和他说的。 “啊~爱情~让人成佛让人成魔~”太宰治做了个满是少女心的感慨姿势。他左手轻点胸口,右手向天空伸去,身体同时轻盈地像是要飞起来,目光也追随右手的方向。 ……国木田被恶心到了。 中岛敦终于如愿把毛巾盖到了太宰治头上,他们到了太宰治经常摸鱼的沙发坐下。 “敦君。”中岛敦疑惑地抬头,就见太宰治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你以后一定能做一个好妈妈的!”他竖起大拇指,白牙闪闪发光。 “……我不需要啊!”中岛敦忍不住道。 太宰治哈哈笑出声。明白自己被捉弄的中岛敦鼓起脸颊。 “啊,太宰。”回来后就没说话的江户川乱步发声了。 “晖来到横滨了哦。”他轻描淡写,不知情者只会以为这是一句普通的话。 中岛敦却眼睁睁看着太宰治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第7章 与谢野晶子站在武装侦探社门前,她拎着装有刚刚采购药品的袋子,伸手就要去握门把。没等她动作,面前的门就开了。 太宰治从她身旁走过,步伐大,行色匆忙。他走到电梯前,按下电梯按钮,此时浑身动作却一停。 与谢野晶子饶有兴趣地看他。只见他在短暂停顿后又折返了。 太宰治刚刚面上的焦急之色完全不见,反而换上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呀,晶子。”太宰治挥挥手打招呼,哼着奇怪的曲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与谢野晶子默默地一起进去,她把门带上,看一眼太宰治,瞅一眼国木田,再扫一眼江户川乱步。 身体里的侦探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了!有什么事发生! 她瞥到看起来正在空闲中的中岛敦,眼睛一亮,拉着中岛敦就到角落去。 “发生什么事了?”她压低声音问。 中岛敦也随之声音放小,偷偷摸摸地样子活像在做贼:“啊,乱步先生和国木田先生完成任务回……” 与谢野晶子打断他:“我不是问这个。”她向太宰治的方向努努嘴。 太有趣了,太宰治这个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有这样的表现让人很难不在意。 中岛敦看着眼前的与谢野晶子,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字:左眼“八”,右眼“卦”。 中岛敦汗颜。 他回首看了一下太宰治——不知何时他躺到了沙发上,兴致盎然地拿着手机。他的表情让人好奇到底在玩什么有意思的游戏。 “太宰先生他……”中岛敦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明刚刚的情况。 因为他也不知道啊。 中岛敦头脑风暴,他回想刚刚的情况。 异状是从乱步先生说了一个人名开始的,太宰先生一听到那个名字,身上给人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中岛敦听得不是很清楚,他有点犹豫地说出一个名字:“……晖?”大概是这么念的吧? 啊,与谢野医生的表情也变了。 异能月下兽致使中岛敦会有一些和虎相关的特质,而此刻,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要掺和到里面去。 “你们干什么呢?好好工作啊——”不远处传来江户川乱步懒洋洋拉长的话语,他拿着零食吃得快乐不已。 中岛敦一下子挺直了身子,他手忙脚乱:“啊,没、没有。” “我这就去工作!”他面向江户川乱步一个鞠躬,便去做自己刚刚的事,同时递给与谢野晶子一个抱歉的眼神。 与谢野晶子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半晌,轻笑一声回了自己的医疗室。 ****** 镝木晖停下脚步,他现在正处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在这种地方多会发生各种有趣或不有趣的事,他会随性决定要不要走巷子。 而今天,他走了,也很幸运,有意思的事情要来了。 他把注意力从手机的资料上移开,抬头面向那人,微微歪头。 对方有一米六的身高,一头橘发被帽子盖着,身穿西装裤马甲,短款外套的袖口折起,露出形状优美肌肉分明的小臂。他一只手压住帽子,侧对着镝木晖。 他抬头来看镝木晖,一张帅气的脸便显露出来。 老熟人了。 “中也?好久不见。”镝木晖笑出来:“要找个地方坐坐吗?” 中原中也看着他,略沉默,没有回答问题转而问:“你来横滨了?”他以一种冷淡而疏离的口吻说话,语气却很别扭,同时态度僵硬。 就像是在假装两人关系很淡。 “什么叫‘来’?这不是‘回’吗?”镝木晖凑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警惕地抬起头,心下一毛,暗自把帽子压得更紧了一点,防着镝木晖做些什么。 钴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像个站起来绷住身子不想被摸的小狗一样。 镝木晖一乐,他伸手—— 中原中也手中一空,他原本还压着的帽子转眼不见,手直接按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一愣,便立刻知道自己帽子的去向。 镝木晖转着手中的礼帽,他戏谑地说:“可惜,没用哦~”他手上的帽子简直被他完全掌控,他像在玩篮球,帽子极其自然地从横着转变成了竖着转,只有一个点与镝木晖伸出的食指相抵。 自己的帽子都被玩出花来了。中原中也心头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火大。 罪魁祸首还在那挑衅:“帽子可以还你哦?自己来拿吧。”镝木晖摆出熟悉的姿势,这是准备迎接中原中也接下来的动作了。 中原中也咬住牙根,他转瞬从自己原来的位置消失去夺帽子,动作快到只有残影。 镝木晖侧身躲过。 速度不错,看起来有所长进,他在心中夸赞。 中原中也的速度很快,他保持狂风暴雨般的势头不断去夺帽子,镝木晖则保持一个刚好压过一头却又不会超过太多的速度。 他时而弯腰,时而后退。两个黑色的身影共舞一曲。 “这样可是不够的哦?加油啊。”他还嘲讽人! 镝木晖游刃有余,对方在尽力拿回自己的帽子,他像是在和宠物玩一样。 这家伙—— 中原中也的火气反而一下子全都没有了,他冷静地盯着镝木晖的动作。 和镝木晖纠缠是没有用的,也只能在接触对方的时候使用异能,对地貌进行异能的限制对于镝木晖则完全没有影响。他需要逼一下对方做出自己想要的行动! 中原中也紧随刚刚的动作再度袭去,他的动作直接得让人看来没有任何后手。 “都说了不——”镝木晖声音一停。 中原中也隐秘地笑了,也不知他怎么操作,动作一变就完全限制住了镝木晖的行动。 假如不想帽子被拿走的话,他就只有一个方法! 镝木晖将帽子往上一抛。 ‘得手了!’ 中原中也眼睛一亮,他一只手撑在镝木晖肩头上,同时红光大绽,镝木晖全身被红光笼罩,巨大的重力瞬间压在他的身上。 “嘣——”他脚下的地面龟裂下陷,密密麻麻的裂缝铺了满地。 中原中也嘴角勾起,他借着撑在镝木晖身上的力,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向帽子。 他的手与帽子无限接近,而镝木晖那家伙还被自己的异能限制着! 哼哼!总是要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的! “欸——没有哦——”带有笑意的熟悉声音自身下传来。 中原中也心下一惊,他的手已经抓住了帽子。 自己已经拿到了,镝木晖还有什么要做的? 中原中也异能的使用还没有停止,镝木晖浑身红光,他身上的衣物都像灌了铅一样向地面坠去,就连头发也沉重得与水银一般,浑身的重力让一般人来了完全会趴在地上,在力量的施加下,骨骼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五脏六腑会破裂,鲜血会从鼻眼口中涌出。 镝木晖本体却像没有受到影响,他速度极快。 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镝木晖的手覆上自己的头。 ……帽子从中原中也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红光消失,中原中也立在原地,一时间有点恍惚。他是为什么要按住帽子?又为什么不想让帽子被夺走?不就是为了不被摸到头吗?! 镝木晖边揉边夸,声音都荡漾起来了:“好狗狗~”镝木晖是正常偏白的肤色,骨节分明的手揉上柔软的橙色发丝,手感顺滑美妙。 “绝佳的身高,熟悉的手感,不愧是中也!”镝木晖脸上的笑荡得快和某个青花鱼一样了。 忍,要忍,你打不过对方。中原中也深呼吸,他努力扼制自己想要锤上对方的想法,放在身侧的拳头却握得越来越紧。 那只手肆无忌惮,揉揉头发玩玩发尾,在中原中也的神经上蹦迪跳舞。 忍不了! 中原中也一拳锤向镝木晖的腹部。 “欸~没打到呢~”镝木晖移到一旁,他举起双手投降,笑容灿烂又开心:“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气,只恨没能打中。这家伙还是这样,老是以逗自己为乐趣。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理了理头发,将帽子重新戴上。 “我说,你怎么回横滨了?”他默默地按镝木晖的说法用了“回”字。 “这不是有事嘛,预感到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主要地点又在这里,就来啦。”镝木晖往街上的咖啡厅走去:“我们去咖啡厅坐一下?叙旧总不好站着吧。”他眨眨眼。 毕竟很久没见了,乍一见还很想念呢。 刚刚还一副很别扭的样子,这时候中原中也却跟上了镝木晖。 镝木晖乐了。 他们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点好了饮品就聊了起来。 “见到中也还真是开心呢。” “……啊。” “部下如何?应该没有很添麻烦吧?” “嗯。” 中原中也的回答不冷不热。镝木晖撑着下巴看对方,中原中也面对窗户,大而透亮的玻璃清楚地倒映咖啡厅外的场景,外面人来人往,中原中也似是看街上的行人看入了迷。 镝木晖却注意到对方偶尔会向自己偏来一点,又迅速被主人转回去的瞳仁。 诶呀,刚刚才把气氛缓和下来呢,中也怎么又绷起来了?就这么介意自己离开的事吗? 镝木晖略思考就想到了方法。 “中也现在发展如何?记得之前见面还是预备干部吧。”镝木晖前半句话像是和之前一样的日常聊天,后面话锋一转:“现在退休了吗?” 他笑眯眯地说出让人心下一梗的话。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 “才没有啊!现在已经是干部了好吗!” 他这话一说,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他努力想要维持的冷淡又破功了。 两人皆是一静,中原中也根本不想去看对方的表情。反正肯定又会笑自己的吧,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中也真厉害呢。”一句话进入中原中也的耳朵。 他猛然抬起头,对方却已经去接服务员小姐端上来的饮品了。 “喏,这是你的。”镝木晖将中原中也点的咖啡推过去。 “是爱尔兰咖啡啊,因为是白天我就没选酒吧,结果中也还是点了它。”爱尔兰咖啡,名为咖啡实际上可以说是鸡尾酒,爱尔兰威士忌配上咖啡,产生奇妙的反应。没想到这家咖啡店还有这样的“咖啡”。 “就这么喜欢酒吗?回头给你带一些。”镝木晖微微笑着。 “……谢了。”中原中也的态度软化下来。 他小酌一口,咖啡的苦涩与酒精的浓烈撞击,混合而成一种独特的风味,他享受地微咪起眼,眼角瞄到一抹远处高楼上的闪光。 “砰。”一声枪响。 第8章 高速旋转的子弹自枪膛发出,它与一般的子弹不同,上面包裹着某种透明的看不见的东西,子弹周围的空气被那种东西干涉,那种东西才得以模糊看出形状。 子弹以破军之势袭来,目标正是镝木晖的太阳穴! 而镝木晖却一动不动,甚至闲情逸致地在往自己的咖啡里加方糖! 中原中也睁大眼睛,他下意识地立马站起来,向子弹伸手,重力的异能迅速攻上子弹,子弹顿时像进入泥潭,速度瞬间便降低下来。 它不是一般的子弹! 正在用异能的中原中也感受更为清晰,普通的子弹在这个时候已经会是完全没有威胁,而这个子弹,它虽然被阻挡住了,却还在不断前进! 甚至子弹头更有一种锐利感,有其他的东西让它像一根针一样要将重力组成的密密麻麻的网破开! 中原中也加大异能的使用,像要捏碎子弹,他的手狠狠一握—— 子弹完全没有了冲力,它在周遭重力的挤压下和被压瘪的铁皮没有区别。 它落在地上。 危机解除。 中原中也放松绷起的弦,他看向镝木晖。 他甚至喝起咖啡来了! 中原中也憋了一肚子闷气,他原本只是想来打探一下情况的,但谁知道被镝木晖调戏一番,自己还主动为对方处理了一个威胁?! 温热的液体进入喉咙,镝木晖舒适地眯起了眼,他看也不看那边的子弹,提示道:"还有哦。" 中原中也信任自己的能力,并不狂妄自大,而且镝木晖虽然经常不着调,但关键时刻对方的话完全可信。 他看向子弹掉落的地方,瞳孔放大了一瞬间。 子弹已经被压瘪了,但它却忽然炸开。 那是外貌和人类的审美完全在相反方向,如脱缰野马撒丫子狂奔的另一个极端的存在。它们很小,像是苍蝇又像是水蛭,身体颜色五彩斑斓,无序的斑点条纹与色彩在它们的身上浑然天成,是低端生物中另一种意义上的至高杰作。一眼看去让人下意识地反感恶心。 炸开的子弹爆出那些存在,它们落在地上便爬起来,爬过的痕迹有粘稠的液体留下。子弹很小,炸出的生物却源源不断,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是从另一个看不见的次元包裹中出现的。 它们的前进方向直指镝木晖。 中原中也不适地皱眉,手上红光微闪——它们的身体炸裂开来,诡异的绿色血液溅了满地。 “不愧是中也呢,处理得迅速且漂亮。”镝木晖放下杯子。 “这应该是一种术式吧,子弹在进到目标身体后会炸开,咒灵则会从体内对目标进行攻击。而且子弹和咒灵完全被分为了两个部分,即便子弹被破坏了,其中的咒灵在子弹炸开后还是会完好地出现,并履行它们的使命。”镝木晖甚至都没看,便大致猜到了对方术式的运行方法。 中原中也知道咒灵这种东西,他是对这类东西比较敏感的那种类型,之前看到的时候也会随手干掉。咒灵需要咒力才能祓除,他的异能对它们似乎也有效果。 “啊,对了。”镝木晖像是想起来什么东西合了一下掌。 “谢谢中也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啦!”他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单纯得像个孩子。 被感谢的中原中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攻击你了吧?”那个人从原处进行狙击,这说明肯定是对镝木晖有所跟踪的。镝木晖不可能被人放上诸如定位器一类的东西,所以那个人要追踪的话就必须依靠自身来进行。 不管怎么装作路人、掩饰自己的眼神,镝木晖都会发现的。 假如在暗地里笑镝木晖毫无防备的话,在被处理的时候就要想想自己的小命还保不保得住了。 “欸~中也在说什么人家听不懂呢。”又来了,这个家伙总会像那个青花鱼一样这样搞他。 这样很有趣吗?! 假如他问出来,镝木晖或是太宰治绝对会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就坚定地回答:是的没错! “算了。”中也揉揉脖子,他坐下。 “你不去追吗?”面对这种针对镝木晖的人,他一般是不会放过的。 “这个中也就不用担心啦。”镝木晖神秘地笑笑,他又放了颗方糖到咖啡里。他又开始这种对不同口味的尝试了。 中原中也了然,这是已经做好了某种措施的意思。反正镝木晖这个存在他就没看清过,对方的各种手段也让人根本摸不清头脑。 “所以呢?当初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又因为某种事情一声不吭的回来了?”中原中也终于说出了在他心中徘徊已久的疑惑。 镝木晖靠近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面对他们的怀疑与警惕,不但没感到冒犯,还做出一副任由他们探查的姿态。他不参与他们的具体事件,但会在某些关键性的时刻伸出手。 在他们要对镝木晖升起正面情绪的时候,对方又总是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让他们心中的感情一下子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若离若即,就那么自然地融入进来,又像一缕风捉摸不透。 所以当他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 最多……是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预感成真的感觉吧。 他就是这样的人。 镝木晖眨了眨眼睛。 他迅速找了个一看就是编的理由:“诶呀这不是当初有事嘛!” 在中原中也“有什么事倒是说出来听听啊”的眼神下,镝木晖心虚地吹起口哨。他这人兴趣来的快去得也快,就不要纠结这种事啦! “啊既然如此。”镝木晖拿出手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他虽然有钱啦,但是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活得比较久了?很多事情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所以这两年才配置了手机。 中原中也一脸不屑,手上动作迅速地拿出手机。 他们不一小会儿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森还好吗?”在刚刚的叙旧之后,镝木晖算是切入了主题。 乍一听这个称呼,中原中也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森”指的是谁。 是首领。 “当然好了,□□这几年的发展可是蒸蒸日上。” 和他刚加入时期的动荡完全不一样。 镝木晖和首领总有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镝木晖侧面加入他们的活动的时候,面对太宰治看似玩笑的“知道这么多东西,小心被□□给暗杀了哦”的话语,镝木晖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 “不会的,森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他的口吻非常熟稔。 中原中也把飘飞的思绪拉回来:“说到底,我会来找你也是首领的意思。” 镝木晖笑笑,毫不惊讶。 镝木晖,是森鸥外的重点关照对象。这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有所察觉的事情。 中原中也在他还没进入□□的时候就认识镝木晖了。就在他和太宰治已经开始作为搭档合作后,有一天首领突然找中原中也过去,只问了一些与镝木晖完全无关的问题就让他走了。 就在他出了电梯后,电梯外俨然有一个他不怎么想看到的存在——太宰治。 对方惊讶地和他打招呼,仿佛是一场巧合的相遇。 他们简单攀谈了一下,太宰治便找借口离开了。中原中也之后发现虽然这俩人都没有直言,但他们都在问镝木晖相关的事。首领得到的信息大概率之和镝木晖本人有关,而太宰治那边,很有可能连带首领找他是为了什么都知道了。 之后他就察觉到首领对他们这边任务管辖的相对松懈,以及不在明面的观察增多的现象。 在镝木晖离开之后,这些便恢复了正常情况。 首领和镝木晖应该是老相识了。 这一次也是首领忽然给他打电话,说了一个大概的范围,让他过去见一个人。 他不解地问见谁,首领却回答:“中也到了就知道了,和他聊聊吧,什么都行。”首领的话说的很轻松。 但当他见到人之后,便明了了首领的用意。确实,随便聊聊什么都行,不想透露的东西,镝木晖是一嘴都不会提,但很多东西在他这里都是可有可无的,中原中也来了,也不用他怎样,想说的话镝木晖自然会说。 ……但中原中也想借此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在镝木晖这里还是有这样的权利的。 离开理由什么的在镝木晖这里不重要,因为镝木晖就是这样的人。 中原中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镝木晖给锻炼出来了。 “我这次来也没什么事,你和他说不会造成影响,或许还对你们有益哦。”镝木晖的咖啡已经喝完了,他边说边看咖啡杯,似乎在想要不要再来一杯。 他放下咖啡杯,看向中原中也:“好了,既然咖啡也喝完了,中也要和我一起去搞一下刚刚那个人吗?” “他的咒灵太丑了,中也都反感了呢。”镝木轻飘飘给那个诅咒师下了判决书。 ****** “诶呀真苦恼呢,横滨又有事要发生了啊。” 五栋黑色大楼屹立在横滨,最中间的一栋,在象征权利与地位的顶层,它的装饰低调奢华,大大的落地窗可以尽享城市的风景,享受俯瞰一切、拥有一切的感觉。 办公桌前有一个男人,他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满脸颓丧。 “爱丽丝——人家都这么苦恼了,来安慰一下人家好不好嘛?”他撒娇。 谁受得了一个年龄三十大几的大叔的撒娇?反正爱丽丝受不了。 “不——要——”爱丽丝干脆利落地回绝,她趴在地上拿着彩笔画画。 “反正林太郎也并不是真正的在苦恼。”她不满道。 森鸥外哼哼唧唧。 爱丽丝手下的画纸上正画着一个穿有黑色风衣的人,他有一头扎起来的黑色长发,以及一双金色的眼睛。 第9章 高楼上,一个带着织线帽的男人背着小提琴盒在楼梯内下楼。 他动作很快,边跑边伸手去抹额头。 颤抖的指尖被濡湿,男人强作镇定。他的呼吸急促不已,完全失了平时做任务的淡定。做他们这一行,要保证的一点就是心理强大,眼要准,手要稳,才能将敌人一击毙命。 但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看到了一个悬赏任务,悬赏人和其他的大部分悬赏一样,只有言简意赅的“杀了他”三个字,有些雇主会对尸体有要求,就连这一点对方也没有。 与这个要求相匹配的是高得离谱的赏金。 这是一个不单单指定一个人的任务,想要领取的人都可以领,先完成任务的人在悬赏人确认后便可以获得赏金。 见到这种情况,大部分人会开始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它代表被悬赏人的价值,要么是对方实力很高,要么是保镖很多以及身处位置安全系数极高,总而言之就是很难处理。 高风险高利润。而他就是自认为可以得到这笔赏金的人。 他身体素质好,术式不错,手段也多。于是他自信地接了任务。 悬赏任务上有被悬赏人的照片,是侧面照,对方正走在路上,身上是黑色风衣与马甲,一张脸俊逸隽永,浑身毫无防备,更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偷拍了,看上去像个小白脸。 他知道不能随便猜测来定目标人物的状况,一时间却也在脑中脑补出富婆与她的小白脸等三四事。 依据任务那里以一定规律实时更新的目标任务地点,他找到了对方,并在对方进入咖啡厅后依靠丰富的经验找到绝佳的狙击点。 他还嘲笑对方坐在靠窗的位置。 男人咬紧后牙,他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刚刚的感觉,却控制不住。 他天生感觉灵敏,看到那个橘发男人的时候知道对方很强,心下的各种预案便迅速备起来。相对的是目标任务,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有什么实力,和一个普通人完全一样。 这会是一个艰难的任务。他扳下扳机,严肃地想。 接下来的发展他也有所预料,在子弹被拦住的时候就知道可能得换个时间,在目标独自一人的时候进行狙杀。 但那个时刻,子弹炸开的时刻。 橘发男人似是被咒灵的样子恶心到了。 恶寒感肆意放纵,完全无法抵抗的巨大恐惧将他完全笼罩。 在那一刻他的眼睛从未如此敏锐过。 ……他看到目标任务不满地压了一下嘴角。 男人平复自己的呼吸,他想让自己回到一般进行任务的状态。 ……做不到。 就在下一刻,他的脚步停下了。 他听到脚步声了。 轻巧、随意,和普通人一般的脚步声。 它们在空荡荡的楼梯内响起。 就在他刚刚跑过,空无一人的身后。 心脏由激跳转为近乎死亡的缓慢。一下、一下,氧气供给量的减少让他顿感头晕眼花。 他缓缓转头,死气在脸上蔓延,内心绝望。 中原中也被镝木晖带着瞬移过来的。 不管试几次还是觉得很有意思,他感慨。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高技术性,以及对人的威胁性,但自身没有任何不适。 眼前这个戴有针织线帽子的男人就是开枪的人了吧。 男人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放弃抵抗。 他肩上的小提琴盒无力滑落。 “哐当。”落地声响起,同一时间银光闪过,镝木晖双手夹着匕首,任由男人如何用力都无法再进一步。 男人果断地放弃匕首,手一扬,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四把小刀飞射而出,挡住视线的同时攻向镝木晖。 他看都没看有没有击中目标,借此机会往不远处的窗户急速而去。 逃!快逃!不管怎样逃出去要紧!他的匕首上附有经过专门的咒术师调制的毒素,就算没有刺破皮肤也能麻痹神经!麻痹的时间够他跑掉! 需要担心的反而是那个橘发青年,他要是来拦自己的话自己怕是也很难跑掉。 ……没关系!他可以的! 男人不断安慰自己,他催眠自己可以逃脱,告诉自己可以活下去。 但毒素,对那种存在真的会起作用吗? 他不敢深想,也不愿去想。 中原中也没有去拦,现在的情况,明显是镝木晖把那家伙拿来当一个小乐趣了。 镝木晖慢条斯理地将那把匕首和四把小刀收起来,他一点都不急。 “砰。” 男人撞出玻璃,碎片绽开,他双手交叉护住自己的面部,同时环顾四周寻找落脚点。他在被找到前已经下了不少楼梯,现在是四楼的高度,直接掉落下去的话他会行动不便,但摔不死就行!而且不远处正有一颗树,按现在的身体下落曲线,他可以落到那里去! 玻璃刮过他的脸庞,一道血痕出现,他根本顾不上这点疼痛。 那家伙还不追来吗?!刚刚他是怎么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以他的灵敏性不该感觉不到! 男人的大脑高速运转,同时精神高度集中,他尽全力激发自己的能力进行逃生。 快要落在树上了!他的脸上刚划过一丝喜意,下一刻表情就凝固住了。 ……后衣领,是不是被谁抓住了? 有人凑到自己耳边:“别跑啊。”那人声音低沉好听,气息温热。 男人像冰雕一样僵住了。 …… 事情很快解决,男人没有被杀,他被镝木晖安全地放回去了。 饶他一命自然是有条件的。 中原中也旁观了一切,要问他心里什么感觉……只能说是“果然如此”了吧。他已经开始为幕后指使人默哀了,虽然这默哀一点诚意都没有就是了。 镝木晖的事情解决了,他这边的任务也结束了,按理来说他们就该分开各干各的去了。 脑袋里对于这些事情是一片门清儿,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中原中也却没能迈开脚步。 他绞尽脑汁,想找点什么理由开个话题,能聊多久聊多久,最好是事后还能再有联系的类型。他无望地发现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显得过于虚假。 他这边的沉默自然引起了镝木晖的注意,镝木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镝木晖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正是为了找一个东西。漏瑚给他的文件里有用的信息实际上相当少,最多只能说是“传闻”。 高度相似的传闻在一个时间点密集出现,要么是有人在背后推手,要么是众人起热闹在那拱火,又或者是……确有其事。 据他估计,确有其事的可能性很高。既然如此,把这事拿出来作为他和中原中也之间的一个联系也未尝不可。 “中也,有个事情我想问一下。” 中原中也眼睛亮了一下。 “最近的网上有一种传闻,说是有很多人都遇到了一种现象。”镝木晖回想信息,总结概括了一下:“他们像是被关住了,一直鬼打墙,离不开某个位置。” 中原中也听到这个话题,他一下子正了表情。实际上这个问题他们□□内部也正在调查,□□人员中有人被困,虽然数量不算很多,也引起了关注。 假如是他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当然可以告诉地牧户,但现在,是□□这个集体涉及到这件事,相关信息的透露与否便要好好想一想。 固然,他和镝木晖有一定关系,但他同时是□□的一份子,对这方面的东西需要有所把控。 这个时候,首领给他发消息了。 中原中也在镝木晖处理那个男人的时候和首领进行了汇报,说明镝木晖的来意,以及对方明确的“不会造成影响,或许还对你们有益”这一句话。 手机上,来自首领的消息俨然是:【既然如此,中也君可以对镝木君进行一定程度的帮助。】 来的真巧!中原中也心下大喜。 既然如此,他就不需要太多的避讳了。 中原中也给首领发消息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开始给镝木晖讲述这件事。 事件最初,只有一人被影响。 那人去河边散步,谁知回到家后,再一次想要出去的时候却根本打不开房门。 同时本应在家中的其他人也完全不见踪迹,就像是某种东西将他存在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剥离开,分为了两个互不干扰平行空间。 他的电话打不通,疯狂敲门的举动没有人理会。他往窗外看去,只能看到雾蒙蒙的一片,窗户也根本打不开,就连玻璃也砸不碎。 这样的状况大约持续了半天,他绝望地力竭昏迷倒在地上,之后被家人发现送去医院。因独自一人被困在家中,用尽各种方法都没有回应,此时他神经有所衰弱。 恐慌惊惧之下,他将事情发到网上,想要获得人们的安慰与同情。 有人笑他编故事不合理一些,有人问具体情况,还有人直言他是不是有精神病。 大部分人只当这是那个人为了博流量而瞎编的故事,但逐渐的,出现相同情况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被隔绝的时间越来越长,同时可以行动的范围也更大。 出现这种情况的人们的共通点是去过那条河边。 这件事在网上发酵得相当厉害,很多人都是将信将疑,而受害者则是坚持“被隔绝”的说法。 □□的人则是有人因任务去河边的时候受到影响。 “第一个出现异状的人身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镝木晖问。 “他在河边捡到了一颗石头,回去后就被‘隔绝’了。” “之后的人有捡到石头吗?” “没有,他们只是去过河边就这样了。” 同时并不是每个去过的人都有隔绝的情况情况出现,也有为了验证说法而特意去河边,最后发现根本没事的人。当然,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是奋战在第一线说受害人们“编故事”的人。 “那最初的那个人捡到的石头呢?” 中原中也略沉默。 “不见了。” 第10章 石头的照片被最初的那个人po在了社交平台上。 他发了说明情况的帖子后,因为被太多人攻击编故事,便把帖子删掉了,连带个人社交账号也一并注销。 中原中也手上的这张照片是有人在那人删帖子前保存下来的,保存的原因是“美丽”。 中原中也把照片发给镝木晖。 那是一颗相当美丽的石头,它直径约五厘米,是薄荷色的,整体晶莹剔透,并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用石头来称呼它有点不符合,应该用“宝石”一词。 它被那人放在掌心,在光芒的照射下有耀眼的火彩反射出来。 它像是从一大块宝石上碎下来的一小部分,凹凸不平的表面让它的外形略有缺陷。 镝木晖观察它,忽然就想到很久以前的一本杂谈杂志。 那本杂志正好开设了一个宝石专栏,会对一些比较偏门的宝石进行介绍。而照片里的宝石,和他在杂志里看到的一种宝石很像。 “磷叶石?”他问。 中原中也点点头。 磷叶石,是构造极其脆弱的一种宝石,硬度低、韧性低,一块玻璃就能在上面划出痕迹,被随便的重物碰一下都会碎掉,保存需要非常小心。 世界上的磷叶石矿同样稀少,磷叶石还因其本身的性质,很容易和周围的物质进行反应,这导致大部分磷叶石外貌多为半透明或不透明,很少有纯净的磷叶石产出并作为宝石进行切割。 镝木晖看到图片也只是试探性的一问,他在杂志上看到的磷叶石的照片远没有这一颗的美丽。 “你们有查到宝石的去向吗?”镝木晖将称呼从“石头”换为了“宝石”,这样的存在有被称之为“宝石”的必要性。 “没有,在之后的调查中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捡到磷叶石,河边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那我们先去事情发生的主要河段吧。” 事发河是横滨的鹤见川,因为事情的发酵以及更多人的前往,那部分河段在外围被封住了,还立了提醒人们警示牌。因为缺少确切证据能说明河以及事件的关联性,官方无法进行其他举措,只能以此来象征性制止。 他们到达的时候河边依旧有人。 “人的好奇心呢。”镝木晖微笑着说。明知道会有危险,却依旧前往,这种冒失、勇气,正是组成人类灿烂历史的一部分。 相应的,可要负起责任来啊。 “来的人已经比之前少很多了。”中原中也给镝木晖看了一下事件发酵初期的照片。 镝木晖笑得更深了。 他们到河边,能听到人们彼此之间讨论的声音。他们注意到又有人来,只看一眼便不再理会。 看起来大部分到来的人都是这种事件的爱好者。 正在此时,有人惊叫:“有、有人在河里!” 人们顿时被吸引注意力,镝木晖和中原中也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之间河上飘着一个人,他面部朝下,只能看到后脑勺,穿着一件沙色风衣。 人群喧闹起来,有人主动去河里救人。 不一会儿,人就被救了上来。 他露出一张好看的脸,头发湿漉漉地搭在头上。 在见到河上身影的时候,中原中也就有种不妙的预感,看到人脸后更是转头就想走。 他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 他往后一看,是镝木晖拉住了他:“来都来了,看一看嘛。”他肯定是故意的! 中原中也只得留下来。 他强按捺住内心直接离开的想法,眼睁睁看着太宰治那家伙从昏迷的状况中苏醒,在发现救自己的人是男性后,以极其“冷酷无情”的态度对待对方。 太宰治在看周围的情况了! 太宰治看见他们了!! 太宰治过来了!!! 中原中也面上不显,端的一副冷静的模样,天知道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里。 “中也~”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荡漾的语气跑来了。太宰治跑来的姿势极其少女心,双手小幅度地在身侧摆动,两条长腿扭扭捏捏,整个人看起来都矮了一截。 他双手张开,“跌跌撞撞地奔向”中原中也。 不,你不要过来。中原中也想着,他往后退,发现镝木晖已经没有在拉着他了。 中原中也果断地和太宰治拉距离。太宰治那点心思他还不懂吗?!无非就是想把新鲜的河水弄他身上! 被看穿的太宰治也不嫌弃,他顺势就往在原处没动过的镝木晖扑去。 非常成功地扑到了,对方一点点抵抗都没有。 太宰治眨眨眼。 他抬头,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 淡淡的笑意在那双眼睛里,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对河水的嫌恶、没有久别相遇可能会有的激动。他的态度和以前没有半分不同,似是时过境迁永远都会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对视许久,之间的气氛近乎凝滞。 最终是太宰治先起身。 “诶呀,这不是镝木君嘛。”外套不断往下滴水,他将外套脱下来,边拧边和镝木晖说话,态度随意而熟稔。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太宰君呢。”镝木晖往周围看了一下,刚刚离他们不远处的人们现在已经在远处了,他们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往这里看一眼,还有些人已经在离开了。可能是觉得太宰治行动过于怪异,连带着他们也一起被避着了。 “镝木君又不是不知道。”太宰治笑笑:“我的爱好就是自杀啊!现在则是觉得一人奔赴死亡过于冰冷,所以正在募集美貌的小姐一起殉情呢!” “放过她们吧,不要把别人一起拉下去啊。” 太宰治没再接话,他把外套拧得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什么,把它递给镝木晖。 镝木晖接得很顺手,像是以前也这样做过很多次。他的手不过是往上一放,瘪湿的衣服上便有细小的水珠从表面浮出来。 水珠不断汇聚,衣服也恢复之前的干燥。 镝木晖指尖一弹,水球就回到了河水里。 太宰治直接星星眼:“不愧是镝木君!身上的也帮一下吧?” 镝木晖有点无奈,他顺从地把手搭在太宰治的肩上,如法炮制,太宰治身上的水也一并汇入河流。 “唔,镝木晖到底是什么能力呢?”看着镝木晖面向自己的侧脸,太宰治发问。 太宰治是异能者,异能名为“人间失格”,作用主要展现为接触目标期间对异能的短暂性消除,据本人验证,对于其他异样的力量体系也有同样作用,只不过消除程度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可以说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反奇异能力者。 他若是生活在普通的、没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体系的世界,这个能力可以说是相当于没有。 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力却对某一个人起不到作用。 身体重回清爽,太宰治把风衣重新穿在身上,他指向镝木晖身前,问道:“你不处理一下那里吗?” 镝木晖胸前有濡湿的痕迹,是太宰治扑到他身上后蹭上的。 镝木晖没有马上回答,也没有去管衣服,反正看着太宰治,含笑道:“你想要它变干吗?” 这种直球,太宰治这种聪明人不会接。他们一般是用各种话术,将问题裹来裹去便成另一种东西,重新抛给发问者,在获得自己想要信息的同时,将自己心思隐藏得看不出分毫。 “当然啦。”太宰治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还是算了,让它自己变干吧。”他也不介意。 他们的气氛微妙起来,在一旁静看的中原中也发话了:“太宰,你来这地方有什么目的?”他满面不耐地新开了一个话题。 “嗯?没有脑子这种东西的蛞蝓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太宰治毒液喷洒。 “什么——”中原中也一下子被挑衅到了。 太宰治是个嘲讽高手,只要他出手就没有吸引不来的仇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这两个前搭档的相处模式又颇为复杂,毫无意义地贫嘴是他们经常会有的桥段。 镝木晖看得相当愉快,还在关键时刻说几句让吵架继续延续。 周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他们在这里仿佛重回多年前的某一天。 两人吵架,一人看热闹兼时不时的在贫嘴的火中再加一把薪柴。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好了,停下吧。”他眼角窥到镝木晖现在心情已经是相当愉悦的状态了。 太宰治倒也没继续,他们便展开正经话题。 “所以你也是来调查那件事的?”中原中也问。 “是的哦,‘震惊!鹤见川迷之隔绝事件,疯狂的人们究竟为何……?!’”太宰治嘴里连贯地吐出一个长名。 “现在的报社起名总是这样,奔着吸引眼球的目的,能有多夸张就多夸张。”他耸耸肩。 “疯狂?”镝木晖捕捉到一个词。他想起来漏瑚给他的资料里模模糊糊地提到过一点内容。 “他们这一次的起名嘛,也可以说是恰当吧。” 太宰治看看周围,把另两个人拉过来,故作神神秘秘地说:“那些人,在出院后,都有不同程度的疯癫哦。” 第11章 最初发生“隔绝事件”的人在网上被人攻击、谩骂,还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他的公开社交账号,肆意宣泄负面情绪。相当多的恶意向他涌来。期间也有很多人安慰他,告诉他要坚强,却不曾谈及自己是否相信他说的话。 他坚持了一段时间,便迫于压力删掉了帖子,注销账号。 之后他清净了一阵子,受到折磨的神经逐渐恢复,在家人朋友的鼓励下开始再度进行外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某一个夜晚,他从高楼一跃而下。 之后“隔绝事件”发生得越来越多,网络上的恶意也相应减少,人们又开始大范围地反思对于最初那人的攻击、视而不见,真情实感到仿佛时间倒流就不会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但人性是很复杂的,现实往往比小说电影更离谱,因为小说电影需要逻辑,但现实不需要。 要想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只能靠人们整体素养的提高。 但这又何其之难?所以咒灵的广泛增长便不再奇怪。 之后的“隔绝事件”的受害者在没有来自他人的恶意后,状况要好的多,虽被关起来也能在隔绝结束后稳定恢复。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在他们情况越来越好之时,他们却做出了类似于割手、挖眼睛等举措。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啦。”说完信息的太宰治直起身,他往鹤见川看去,不远处就是一座桥,它下面是阴影,隐约能看到有弱小的咒灵在内活跃。 负面情绪产生的咒灵,和网上活跃的键盘侠有什么区别? 他们一时间陷入沉默,各有各的思绪。 他们都是刚到这个地方,略商量一下便分开展开调查。 太宰治走到桥下,他回头看镝木晖的身影。 镝木晖双手插兜,马尾随着他的走动晃荡出小小的弧度,身姿飒然潇洒。他不像是来调查的,更像是来散步。 还是这样,镝木晖没有一丝变化,不管性格还是外貌。 太宰治轻笑一声,他走到桥下,把手覆到刚刚看到的弱小咒灵身上。 这是一个初诞生的咒灵,它还尚未生出灵智,茫然地发出几声不成语言体系的声音。 “啊啊。”这是它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一阵风刮过,咒灵如虚拟幻影一样消逝了。 …… 情报很丰富,地点很明确,作用机理非常模糊。 所以为了展开调查,他们才到了这个地方,想尝试获得有用的信息。 三人又重新聚在一起。 “你们来到这里后有察觉到什么吗?”镝木晖发问,他眯着眼抬头看天——万里无云。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现场勘查的话没有找到相关信息,这个河段和其他地方完全相同。 但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地方有蹊跷。 不是咒灵,不是鬼怪。一种莫名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你们看得到吗?”镝木晖指向他所看的地方。 另两人摇摇头。 “有薄荷色的东西在弥漫。”像云、像雾,它们悄无声息,无影无踪,甚至还透着一丝冰一样的透明质感。 在镝木晖这个角度看过去,它们扩散的速度很缓慢,但和人们在地上看天上的云一样,若抛去视觉误差,它们实际的速度不止那一点。 按照镝木晖的估计,这个速度继续下去的话,不到一周时间,整个横滨就会被覆盖住。 而且……“‘隔离事件’第一次发生是在什么时候?”他问。 “大约一个月前。” 一个月…… “我上去看一下。”落下这么一句,镝木晖就消失在原地。 太宰治若有所觉,他自然地坐到地上,拿起手机捣鼓起来。中原中也瞥他一眼,微咂一声。 镝木晖不过转瞬间就到了几千米的高空,正处视野开阔的一个位置。 在地面的时候只有微风偶尔吹拂,随着海拔升高,在平流层的这个位置,温度有所下降,高处的风更是刮得人浑身发颤。 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头发随之飞舞,镝木晖自巍然不动。 之前的他,人们看去只会觉得这是个外貌帅气的小哥。 而现在,他的身上完全褪去了普通人的感觉。他还是他,神情微微一变,却让人恍觉神明降临。 镝木晖的眼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像在动……不,它确实在动! 瞳孔逐渐分开,颜色随之变化,与此同时,他身上有一种气势悄然出现,它逐渐壮大,向上升腾,锐利、庞大,仿若一柄利剑出鞘! 五条悟猛地抬头,他看向横滨的方位,摸了摸下巴,兴致盎然。 虎杖悠仁莫名觉得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弹。 有一种感觉在他心中升起,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不安在发酵,雀跃在起伏,心脏的跳动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强烈起来。 虎杖悠仁没有注意到,他左眼下的那道弧形痕迹慢慢裂开。一张嘴出现,咧出一个血腥的笑。 中原中也似有所觉地抬起头。 漏瑚看向横滨方向,他浑身恶寒。 穿有五条袈裟的额头有疤的僧人,眯起眼笑了。 一身白的某个人,睁开了眼睛,他额上的宝石熠熠发光。 镝木晖居高临下地俯瞰整座横滨。 此时的他让人完全不敢靠近,便是再木讷的人,都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明了一件事——珍惜生命的话就快远离! 此时,镝木晖的眼睛褪去平时的伪装,露出他的真面目。 金黄色的重瞳! 神圣、高贵,一切正面词汇都可以用来描述现在他。 此时的镝木晖不像是由负面情绪而产生的咒灵,他更像是在佛道的熏陶下,了然世事,心灵超脱而独立的佛子。 此时的镝木晖,让人想要俯首跪拜! 身体成了一种桎梏,镝木晖的精神体脱离自身,他以一双金黄色的重瞳审视脚下的城市。 作为相当发达的城市的横滨,它高楼林立,地面的车流穿梭不停,人们熙熙攘攘,靠海的港口不断有货物上下。 城市内咒力强弱的分布在他眼里分外鲜明,放走的诅咒师正在向横滨外撤去。与咒力不同的异能力者也各自散发自身独有的特殊信息,地面上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更是他的重点关注。 城市阴暗处的异动不曾停歇,老鼠的鬼鬼祟祟酝酿危机。 镝木晖略过五栋黑色大楼、红色的高五层建筑,视线落于虚空。 他能感觉到类似于屏障的东西,那是天元所设置的结界。 在此之外,还有某种东西。它正是不显外貌的薄荷色的雾。 镝木晖去仔细感受。 ……它们身上有空间的波动,感觉像是另一个空间的外来物。 孤寂、清冷、漠然。 无机质的存在上有这些情绪隐约透露。 薄雾……只是某种东西的延伸,是它的一部分。 它和那个东西之间有绳子一样的的连续,隐隐约约摸不清,然而确实存在。 它绝对和磷叶石有关系。 镝木晖顺着薄雾去找所连接的物体。联系模糊不清,他仿若有神识离开身体进行外探,紧随那根时隐时现的绳子在城市内穿梭。 他穿过鹤见川、下水道、贫民窟。 就快要近了。镝木晖心下升起预感。 他不断靠近。 一点、又一点。 随着距离的拉近,空间的波动感越来越强。它们杂乱不堪、暴躁沉郁,像一颗快要爆炸的星球,能量波涛汹涌,只待一个时机便全然爆发。 镝木晖悍然不惧,他靠近的同时输出稳定的力量安抚对方。 混乱的能量与冷静的力量相碰。 那一瞬间,镝木晖眼中闪过很多片段,大量的信息以一种要塞爆脑袋的势头向他灌输。镝木晖依旧平静,他不慌不忙,自以自己的步调来接触。 能量团像是一只巨虎,它挣扎在陷阱网之中,冲接触自己的人凶狠地发出威胁的低吼,它尖锐的爪子去划网,不得逃离的慌乱让它无法平静。 镝木晖的眼里,它成了一只自以为很有威慑力的在喵喵叫的小猫咪。 能量团见力量想接触自己,它顿时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明明是白天,横滨的某处却发出耀眼的光芒!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起看去,刺目的薄荷色光芒让他们快睁不开眼睛。 众多的人将含有不同意味的目光投向横滨。 面对能量团的反抗,镝木晖加大的力量输出,瞬间就将能量团压倒在地。 他耐心地帮它梳理身上的混乱。 能量团反抗不能,它屈辱极了。多少年了,它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时候? 但它还屈辱着呢,身体就先精神一步屈服了。 舒、有点舒服…… 它轻飘飘地想。 镝木晖帮它慢慢梳理,暴躁的能量团渐渐稳定下来。他借此机会便接触刚刚的信息。 那些只是一些片段:春天的花、美丽的存在、雪山、海底……随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孤寂。 镝木晖正在深扒其中的景象,却忽然一怔。 联系断了。 空间被扰乱,他们之间联系也一并断开。 一个取巧的外力让他们之间隔了一层屏障,能量团的存在顿时消失不见。 镝木晖笑了。 地面上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还在等待中。 中原中也率先有所感知,他的视线往身旁一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镝木晖已经收敛了刚刚的气势,他脸上笑意盈盈,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隐有寒霜。 “天上的东西和磷叶石有关联。”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此同样有所猜测。 “雾……就暂且称它为雾吧。它继续蔓延的话,将会在不到一周时间内覆盖整个横滨。”假如没有阻挡的话,还有可能会蔓延到国家,乃至世界。 “会发生大范围的‘隔绝事件’。”镝木晖道。 第12章 雾。听到这个关键词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瞬间警觉,再联系“隔绝”二字,他们不由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那件事曾让横滨的黑手党大规模骚乱,事情结束后港口黑手党一跃成为横滨地下势力的龙头般存在。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能力的体现便是“雾”。 中原中也表情严肃。假如是涉及到整个城市的事件,他必须要给首领报告。 太宰治还坐在草地上,他面上还是一贯的轻松,完全看不出来对这件事有怎样的态度。 “我要先告辞了。”中原中也和镝木晖说,这件事相关重大,并且很有可能和“龙头战争”有关。 镝木晖张开嘴,他正要答应,便停住了。 太宰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诶呀,这是……” 不过转瞬间,他们周身便有薄雾出现,它的蔓延速度极快,不过一小会儿就几乎将他们全都包裹住了。 中原中也眼神一锐,他腿一蹬就向雾还没有包裹的地方袭去,想要离开包围圈。 他像是碰到了透明的屏障,它泥潭一般软绵绵而沉重,将他一身迅猛的冲劲被化解至消弭。 明明这个地方还没有雾! 中原中也试探性地又碰了碰,看不见的东西完全将他关住。 “这是延迟性传播,以慢于实际效果的外表来欺骗人们,让人误估其速度进而产生错误的判断。”镝木晖的声音传来。这种手段在各个地方都有所表现,其中“帐”的布置便是一种。 太宰治笑道:“看来我们这是也碰见‘隔绝事件’了呢。”只不过和一般的“隔绝事件”有所区别——之前的雾都是白色的。 “所以呢?把我们隔绝又有什么用呢?”中原中也不耐道。 之前的隔绝事件都是将受害者与外界隔绝,进而使受害者在孤寂的自我折磨下不堪忍受,但他们可不一样。 且不说他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就算是自己一人独处,凭借强大的心性也不会有精神上的伤害。 镝木晖不吭声,太宰治微瞥一眼。 ……哇,这个低气压,看起来是真的惹他生气了。 太宰治毫无诚意地在内心画了个十字架,希望对方不要死的太惨。 中原中也有点烦躁,他需要将所获得的的信息传给首领,但现在被隔绝,按之前的事件,被隔绝时是无法往外传递信息的,相当于两个平行世界。 信息传递的迟缓会导致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了,面对重大事件,稍微慢一点的反应都会有致命的后遗症! 目前所知,最长的隔绝时间是三天,按镝木晖的说法,不到七天就会将横滨全覆盖。 中也中也忽然想起来什么,他转头问镝木晖:“雾将横滨全覆盖了会怎样?” “‘隔绝事件’应该只是开胃菜而已,是一种不小心产生的副作用。”镝木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不带一丝感情,其中的含义却令人背后发寒。 “它的真正作用……”镝木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惯是会通过一点点微小的接触来确认各项东西,但那股能量团上所萦绕的异样空间气息让他一时间无从下手。他会瞬移,在空间体悟方面自是有自己骄傲的地方,但碰到完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其他东西,还是第一次。 就连他也不知道最终会有什么后果。 中原中也悟到了镝木晖的言下之意,他绷着表情,在想可以出去的方法。 太宰治说话了:“晖有没有见过一个浑身白的人?”他笑眯眯的,看不清背后的意思。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确实,这个事情实在和龙头战争有相似性。雾、隔绝两个关键词都对上了。不同的是隔绝事件最初发生的时候,是没有雾的存在的,同时雾的颜色不同。 镝木晖没有参与过龙头战争,但他对此有所耳闻,事件的始作俑者似乎是一个喜着白衣,有一双红瞳,像白雪一样苍白的人。 他摇摇头。 “这件事很有可能和他有关哦。”太宰治笑道:“我在此之前正巧得知了‘白麒麟’涩泽龙彦重新开始活动的消息呢。”涩泽龙彦正是龙头战争的幕后之人,这也是他重点关注这件事的原因。 从江户川乱步那里得知晖来到横滨的消息后,他便猜测对方的目的和这个有关,才按捺住了自己想要立刻找到对方的心情,通过其他方式进行情报搜寻。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呢。 “我记得白麒麟只能关异能者?”这次的薄荷绿薄雾和白麒麟的白雾都有隔绝的作用,但这一点镝木晖还是知道的,他在龙头事件结束后还后悔过自己当时没在横滨。 毕竟他很期待自己会不会被划为异能者那一类的存在,更想知道另一个自己会是怎样的存在,据他所知,在白雾内的异能者身上的异能会被分离,异能将以自己的主人作为目标进行攻击。 那这个雾呢?既然是这样一种包围攻击的姿态,刚刚又有人刻意切断他和能量团之间的联系。来者不善,是谁在搞鬼? 中原中也在刚刚攻击薄荷色的雾失败后就没有再动了,他站在一旁,知道自己出不去反而冷静了下来。 “晖要试试破开它吗?”他下意识想看看镝木晖能不能做到。 镝木晖上前一步,他的手触上了薄荷色的雾。 雾,按理来说应该是一碰就会透过的东西。构成它的物质太小了,导致它处于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状态。它有确切的存在,真实接触的话无限近似于无。镝木晖却像摸到了软软的棉花糖,手感柔顺,同时还有一点点磨手得恰到好处的磨砂感。 他闭上眼睛,模糊地感觉到了它和那团能量隐约的联系——还是被切断的状态,无法直接跟踪过去。 空间波动在雾上分外鲜明,这是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力量。 很多东西都可以触类旁通,空间正是其中一员,便是现在这种有其他东西混杂的空间力量也是如此。假如给他时间,他可以破除开。 “需要时间。”听到这话的中原中也明白他言下之意,他皱起眉头,太宰治依旧看不出心思。 ****** 今天的异能特务科依旧是平凡而忙碌的一天。 坂口安吾刚忙完一项工作,他桌子上放着几罐咖啡,它们是他的居家旅行常备品——不,或许该去掉“旅行”二字。社畜哪里有旅游的时间。 他揉揉太阳穴,浑身的疲劳让他恨不得现在就躺上床。 在躺上去的那一刻他会闭眼睡着的,肯定会的! 坂口安吾的工作总是需要他加班,身为社畜的他身不由己,不得不去做! 社畜也需要休息!社畜也想睡觉!他好想怒吼出声,实际上每次要加班的时候,他总是无奈而坚定地给予肯定的回答。 坂口安吾松了松领结,现在正是中午,他刚刚通宵完成工作,或许现在能午休一下? 他熟练地从办公桌下掏出护颈枕,往脖子上一套。 啊,这柔软的触感,舒适的材质。坂口安吾喟叹,他眼睛一闭就要睡去。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听到这个声音,才要睡觉的他瞬间精神起来,从休息到工作的状态转变可谓是行云流水。他抓起手机就看。 这个声音是专门给太宰治设的!他之前来找过自己! “来来来这个软件安一下!我的手机会定时向它发送信息,假如无故没有消息发送了,安吾可要注意了。”现在想来,太宰治当时的表情仿若恶魔。 坂口安吾想到太宰治和自己说的相关信息,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这是和龙头战争可以划为同等级别的事件,这点不会错。 他连忙调动人手,同时给上级进行报告。 异能特务科再度忙碌起来。 现实与网络往往是完全不同的区域,在现实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人,很有可能会在网络上挥舞键盘作为自己的武器大喷特喷,同时有很多人乐于把现实世界中见到的新奇事情分享到网上。 有人注意到了横滨的异状。 【坐标横滨,天上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云吗?[图片.jpg]】有好事的网友开贴,同时附上拍的照片。 照片内,横滨的天空上出现淡淡的薄荷色东西,像云像雾,看上去与周围白色的云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 【空气质量已经这么差了吗?环境局那些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有人科普一下吗?】 【我家这里没有,横滨污染超标了吧。】 【楼上地图炮什么?会说话就说话,不会说话没人想你说话】 【?你管我?污染超标不让人说?论坛是你家开的?】 【低情商:“你管我?”高情商:闭嘴】 【笑死,匿名论坛就能想说什么说什么?】 网上悄然生出一场骂战,横滨上方的雾则不断扩张,它的速度远比镝木晖之前估计得要快,扩大的同时往下落,雾的最边缘呈圆弧状。 【它这样子,是要把横滨罩住吗?】由地图炮引发的乌烟瘴气中,有人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第13章 谁也没有想到薄荷色雾的蔓延会如此之快,在人们发现并展开讨论不久后,它就蔓延将近大半个城市。 它蔓延过的地方,有人消失、有人还在,他们像完全被分离到了两步平行的世界之中。鹤见川旁,镝木晖三人刚刚还在一起谈论东西的地方一片空旷,没有雾,没有人。 微风吹拂,一片寂静。 ******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白的天花板,他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像被人从背后往后脑上闷了一棍子,晃晃脑子的话他都能听到浆糊声。 感觉好像睡了很久的一觉。 中原中也揉揉太阳穴,同时掀开被子,赤.裸的双脚踩上地面。 有点凉。他后知后觉地想,往旁边一看就发现地上放着一双鞋。 鞋的款式有点旧,它的大小像是给小孩子穿的。 这双鞋看起来有点眼熟,但他没有与之相干的记忆。 它应该是我穿的?中原中也不确定地想。 他穿上鞋子,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兀自陷入怔楞中。 ……总觉得,自己的手不应该是这么小。 他环顾自己所在的房间——大约有二三十平方米,除了他躺的床外,还有一张桌子摆在窗户旁,窗帘紧拉着,隐约能看到一点光亮。 没见过的地方。不如说自醒来之后,见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脑海中也没有相关记忆。 “吱呀”一声,中原中也抬头向声源看去。 一个男人将门推开,他手上拿着托盘,托盘上是丰富的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 “你醒了?过来吃东西吧。”对方笑着对他说。 中原中也一呆,他觉得这人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我见过他吗?他思索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朦胧一片,就连自己在这里的理由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问道:“你是谁?”出口的稚嫩声音让他有点惊讶。 “我?”对方略一思考,很快就做出回复:“我是镝木晖,叫我镝木就好。” 镝木晖将托盘放到房间的桌子上,他将窗帘拉开,满满的阳光撒入房间,朴素冰冷的房间顿时染上一丝暖意。 镝木晖走来,拉上中原中也的手。 像大人拉小孩一样,中原中也看向他们相握的手。镝木晖的手要比自己的大很多,他的手完全被包住了。 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不过稍微动了一动,就发觉头上有一片阴影撒下来。 中原中原抬起头,就见一张好看的脸就在自己面前。镝木晖温柔地弯腰看他:“怎么了吗?”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到中原中也一样。 中原中也喉头一瞬间想说出来的“放开我”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就卡在那里,不上不下说不出口了。 镝木晖还在看着自己,中原中也没看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关切、在意。中原中也莫名地不敢和镝木晖对视,他的视线飘了飘,最后落在镝木晖垂下来的头发上。柔顺的黑发如乌木一般,摸上去的话手感应该会很好。 他将拒绝的话语咽下去,摇摇头。 镝木晖将中原中也带到桌旁的椅子旁,中原中也的身高有点不够,镝木晖就双手撑在中原中也腋下,把他抱到椅子上。 镝木晖的双手离开了。中原中也偷偷去看他,就见镝木晖将窗户打开,清新的空气顿时涌入房间。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触感鼻腔内的感觉真实到不可思议。 镝木晖将饭菜都摆到中原中也身前,筷子也放到中原中也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中原中也可以吃饭了。 中原中也拿起筷子,一股饿意顿时出现,肚子空得好像好几天没吃饭。 他拿起碗就开始吃饭,同时脑袋里不断有装着小念头的气泡冒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乖的,他才知道镝木晖的名字,连对方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都不知道。他应该是警惕地面对镝木晖,假如对方要是说话含糊不清他更是会针对起对方来,而不是这么乖地面对镝木晖,甚至去吃他给自己的食物。 但为什么呢?中原中也疑惑地想。 他左手抚上自己胸前。 手下的心跳均匀,平稳得不像正在和一个陌生人相处,而是自己尊敬、敬爱并且深深信赖的人。 中原中也看向镝木晖,对方正好也在看自己。 中原中也的视线又下意识地飘了一瞬间,这次他没有躲避,很快就拉回来了。他和那双眼睛对视。 琥珀色……温柔的颜色。他看着那双眼睛,恍惚地想。 镝木晖看着他,问道:“我的名字你知道了,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呢?”语调轻柔,是不会吓到小孩子的程度。 听到这句话的中原中也却浑身僵住了。一阵难以形容地迷茫袭击了他。 他手上用筷子的动作停了,只是愣愣地和镝木晖对视,双眼没有一点焦距。 为什么被问了才发觉到呢?这不是刚醒来时就会发现的事情吗?他注意到了的,这里的一切他都没有见过,陌生的鞋、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但实际上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镝木晖的疑问。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没有自己之前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是谁。 中原中也的心脏一瞬间沉入无边深渊,一种无边的空寂席卷了他。我真的该在这里吗?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他就像一个才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一片纯白的婴儿。 但他没有父母,没有其他的羁绊。 他一无所有。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 自己多大了?刚刚看手应该是六七岁吧?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吗?中原中也不知道。 他只是沉默着,呼吸清浅到几乎没有。 沉默很快就被打断。 中原中也感觉到头上有重物压来。 他抬头,入目便是一张带着微微关切的脸。 这是镝木晖的手。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想到。 镝木晖的手慢慢地揉中原中也的头,同时手上略微用力——真的只是略微。 只是这样的一点点触碰而已,中原中也却感觉自己回到人间了。 中原中也盯着镝木晖的眼睛,眼神直勾勾得像个小狼崽。 镝木晖毫不畏惧中原中也带有侵略性的眼神,同时不觉得冒犯。 今天的阳光刚刚好,镝木晖的眼睛被光芒照到,浸染光芒的眼睛像是宝石晶莹剔透,水润到简直有水附在眼珠上,柔和的色彩不带一丝恶意。 镝木晖的身上有善意散发,他将自己完全放松,甚至近乎摊开自己,只为了告诉对方:嘿!小家伙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知为何,中原中也的呼吸慢慢回复正常。 他的手动了动,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想把头上的手挥开。 但实际上……中原中也开不了口。他希望对方的手在自己头上再呆一会儿。 见中原中也的情绪稳定下来了,镝木晖收回了自己的手。 “没有名字的话,我要怎么称呼你呢?”镝木晖问他,面上并不疑惑,同时带有一丝胸有成竹,看起来在得到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名字这个信息的时候,他的心中就有答案了。 “我……”中原中也刚开口,就被镝木晖的话打断了。 “你自己先起个名字吧?”镝木晖笑着说:“或者可以先给我一个代号,然后在知道名字、或是确定要叫什么后再和我说。” “怎么样?” 中原中也看着镝木晖,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他能察觉到的,是镝木晖足够尊重自己这一点。 他安静了几秒,随后点头道:“好。” “暂时叫我A吧。”A说。 ****** 无独有偶,中原中也那里发生情况的时候,太宰治这边也是同样。 太宰治披着黑色的长西装外套,他悠闲地走在街上,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摆动。 他右眼上绑着绷带,脖子、手腕等各处同样有绷带露出来,他皮肤苍白,浑身的气质像是幽暗森林的某种生物。 他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了。 太宰治的手摸上自己的右眼,指尖触碰的是柔软的绷带。 熟悉的质感。太宰治环顾周围,阳光、人流、呼吸的空气都很正常。 他是要去做森先生给自己的任务来着,事情太简单,蛞蝓又被派去做其他事了,所以他在让手下人自己去干后便逛起来了。 他打算随便逛逛,没准就有什么新的自杀灵感冒出来了呢?反正自己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等着手下那些人做就好,不一定非要自己在场,他在预估的环节前赶过去不久好了嘛,能顺利死亡的话更是可喜可贺! 他原本是这么想着的。 违和感。 太宰治走到一家有大窗户的店铺前,伸手摸上玻璃。 光滑、冰凉,真实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递到大脑皮层。 他凑上前去看自己的倒影,玻璃便映出一个看上去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头发、脸上的细小绒毛、鸢色的眼睛、眼下的黑眼圈……一个个都是它们本该有的样子。 不对劲。 太宰治伸手,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折叠小刀。 他把刀刃转出来,干脆利落地往脖间划去。 第14章 太宰治前进的脚步一停。 他睁开眼睛,此时他正站在一条街上,周围人来人往,不远处还有一家有着大玻璃的店铺。 他伸手去摸右眼。 熟悉的触感。 太宰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继续前进了。他不像之前漫无目的地随心散步,极有目的性地往某处而去。 ****** A站在门外。 他在吃好饭,解决了肚子饿的情况后,和镝木晖进行了短暂的交流,表明自己想要去找和自己相关的东西,想要找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镝木晖就干脆利落地将他推出门了。 “加油!小孩子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世间一切的!去努力探索世界吧!”镝木晖笑盈盈地说,随后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动作干脆利落,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和刚刚那个耐心安抚A的人是同一个人。 A站在门口,他浑身上下一身轻。 我这是,被净身出户了?他的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会!A用力摇摇头把这种想法摇出去。是我希望离开还差不多呢!怎么会有这种类似于不想离开却被迫离开的词用到我身上呢! 而且,镝木不是还给了自己东西吗!A的视线不自觉放到脖子前的项链。项链由银白色链子吊着琥珀,非常普通的一款项链。A注意到项链还露在外面,便将项链放进衣服内侧。 他可不想这东西丢了,回去面对要被镝木晖说的可能性啊! 他吃饭的时候,镝木可是说自己想回的时候就回去呢,这样他不是也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嘛! A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点。他往前走几步,又停住了。 他的头不自觉往后转了一下,似是想看看门是否还给自己开着。 A咬了一下牙,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就径直离开了。 他不会发现的是,原本还有人的房子里已经空了。 A走到楼下,他抬头,用手遮住过于刺眼的阳光。周围的建筑很眼熟,像曾经见过一样,同时又有一种外观老旧的感觉。但怎么会呢?这里的建筑都是这样款式的,而且它们看起来还是新建不久的! A暂时将内心的疑惑放入心中,他双手插兜往前走。 这里好像很乱。A想。 店铺几乎都紧闭店门,街上的人来往之间面上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紧张感,走路时姿势畏缩,同时步伐很快,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 A注意到某个方向过去格外荒凉。 他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独自出门的时候可能会有无所适从感,同时可能会无所畏惧。 A正是无所畏惧的那一拨,同时他并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盲目勇气,而有着某种依仗。他的脚步不曾迟疑,下意识地,他就知道他人很难伤害自己。 他顺着那个方向走去,过去的路上建筑逐渐稀少,人也明显更加有惊弓之鸟的感觉。 怎么了?他们在怕什么? A想着这件事,很快脚步就停住了。 ——坑。 它不同于一般的坑,直径多少A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它肯定葬送了无数人的生命。 陨石袭击?大爆炸? 都有可能。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这个城市以这样的形式被印上可怖烙印。 A看着那个坑,眼神近乎凝固。 他的身体仿佛不再受他的控制,脚不自觉地动起来,不顾周围人的眼神便向下走去。 坑很大,乃至于边缘的圆弧在延伸下与地面的角度也小了起来,A往下走的同时只有略微的倾斜感。 他的脚落在地面,往周围看去。 土、房屋的遗骸,它们混在一起,近乎分不清彼此。 A看见了衣服的残骸,它大部分埋在土里,破烂不堪,原本鲜艳的色彩也因所遭受的事情而不再鲜艳。他一顿,将视线移开了。 坑太大了,A走了有一会儿才走到坑的最中间位置。 A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在看到这个坑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他好像不再是他自己,反而以某种高维视角看这一切。 他在莫名的指引下来到坑的中间,原以为会有什么发现,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一片荒凉。他能看出来,这里曾经是人们的居住地,他甚至能想象到人来人往的场景。 如今,这里只是一片废墟罢了。 A抬头,他看到坑的边缘有人往他这里看,他们谨慎而胆怯,只是看着他,却并不上前。 A离开这里了。 他从坑里出来,明明已经走了不少路了,身上连一点疲惫感都没有。 我的身体素质好像是比较好的那类?A不确定地想。 镝木那家伙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把自己捡回来?A在吃饭期间,从镝木晖那里得知自己昏迷在一个地方,然后镝木晖发现自己便将自己捡走。 他不怕自己做点什么不好的事吗?不怕这是什么利用人们同情心的碰瓷吗? A的脑子想七想八起来,他努力不去想刚刚所看到的东西。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停住了。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离大坑不远处的街道上,路上没什么人,但环境也和容易发生龌龊事情的阴暗小巷不同。 就是这样的情况,他还是察觉到周围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似乎蠢蠢欲动想要动手。 他们是想打劫自己吗?他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吧?想到这里A眼神一凝,他想到镝木晖给他的项链。 项链是银的。 他们是想要打劫的话就来吧,理由不明,但他对自己的实力可是相当自信啊。他们需要的话,他用一点暴力让他们学一学为人处世之道也未尝不可。 那些人窃窃私语,慢慢退走了。 看来并没有他要做到那种程度的机会。 他的头上忽然有重物出现。 A浑身一颤,他伸手就挥向头上的重物,同时身体已经摆出了有爆发力的姿势,下一刻就能到远处去! 他的手被抓住了!A抬起头,入目赫然是一张今早才见过的脸。 “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暴力呢。”镝木晖边揉他的头边说,另一只手抓着A挥上来的手。 “嗯……这是什么能力体系呢?”听了镝木晖的话,A才发现自己手上有红光。红光略微有些不稳定,它忽闪忽闪,却切实存在。 “是有关于重力的能力啊,应该是异能力?”镝木晖喃喃自语,他能感觉到,身上的重力在这样的红光下明显增大了,同时没有咒力波动的痕迹。他抓着A的手一直没松。 “……喂。”A说话了。 “嗯?”镝木晖疑惑地看过去,丝毫不觉自己有什么问题。 “给我松开手啊!”A忍不住喊道,手上的红光已经在他的控制下消失了。 “啊,抱歉抱歉。”镝木晖毫无诚意地道歉,他松开手,另一只手却还在A的头上揉着。 倒是把头上的手也移开啊! A气鼓鼓地想。 同时忽略了刚刚一闪而逝的想法——他总觉得自己在刚刚喊镝木晖松手的时候,会用出威力更大的能力。 ****** 森林。它或许该被称作是森林,实际上这里树都光秃秃一片,看不见绿叶,偶有的几片叶子也是象征了无生机的枯黄色。 森林不远处有一条河,河水浑浊不清,其中甚至能看到露出水面的干枯的手。 怨恨、痛苦、悔恨的情感在此地盘旋上升,零散而众多的负面情绪让这里成为了滋生咒灵的最好场地。 这里生出许多咒灵,它们大多毫无意识,只有本能让他们不断吸收周围四溢的负面情绪。 从河的上游,有一个篮子顺着河水留下来。 篮子中放着呈茧状包起来的布料。 一只小手从中伸出,这是一只婴儿的手,指节处却没有健康婴儿该有的小窝窝,小手甚至是有些瘦的。 婴儿早没了声音。 它看起来出生一个月多一点。 久饿让它发不出声音,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它想获得可以进食的食物。 没有啊,这种东西。 河上的咒灵往小篮子爬去,婴儿已饿得几乎没有力气,伸出的手也只是最后一点求救。它没有一点点负面情绪,不知是刚出生还没有自我意识,还是其他原因。 咒灵们窥伺婴儿,它们没有负面情绪可以获得,然而内心有比起对起对负面情绪的渴求更加殷切的期望让它们不断靠近。 有咒灵将手一类的东西伸向婴儿——它的手瞬间断掉。 婴儿还是无所觉,它虚虚地睁着眼,依稀能看清是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还是重瞳。它面上有点痛苦,嘴唇干瘪,呼吸微弱。它就快死掉了。 它周围有淡淡的波纹出现,它们是透明的,以扭曲周围空间的形式展现自身的存在,它们呈现半圆状包裹婴儿所在的小篮子。 咒灵不管肢体断掉的痛楚,它还是想去接触婴儿。 周围的咒灵都向婴儿所在的篮子前进,浩浩荡荡几乎要将婴儿淹没。 “啊。”婴儿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再不进食的话,这会是它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声残响。 被切断手的咒灵换了只手去伸。 这一次的手没有被斩断。 婴儿握住了它的手。 第15章 A和镝木晖在接下来的时间中相处了近一个月。 第一天醒来后,镝木晖和A说的是A想回这间房子的话就能回来,但在镝木晖当天又主动把A带回来后,他们的生活就进入了一家人的模式。 他们的日常是A在吃完早饭后就被镝木晖赶出家门,A自己进行探索,同时镝木晖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出现把他领回去。 真的是,这么搞起来难道不是爸爸带孩子吗? 放养了,但没有完全放养?中原中也不确定地想。 不可否认的是他对于现状感到很安心,虽然每次出门都只是探索周围情况,生活偶有被他人挑衅的波澜,但到目前为止大体上可以称得上一句平稳。 唯一的一点是自己还没有找到和自己相关的信息。 而且“收养”自己的镝木晖看起来也有很多秘密。 “我说。”A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向对面的镝木晖。 镝木晖闻言看向他,静默淡笑,他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你都不用吃饭的吗?”这个疑问A好久之前就想问了。每次进食的时候镝木晖都只带了A需要吃的东西,自己一点东西都没吃。 而且不止早餐如此,晚上的时候A也没见到过镝木晖吃饭。 到到底,这家伙真的需要吃饭吗?A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疑问竟然是说不上答案的。 镝木晖这个人太奇怪了,毫无缘由地把自己捡回家、送自己东西、照顾自己。 当他在外面的时候,他很多时候都能隐约感受到有人在暗处关注他。此人除了镝木晖不会有别人,因为他只对镝木晖有这种既反感又信赖的感觉。 说到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自醒来之后,和镝木晖的各种相处都很正常,某些时候却有不自觉地想做出类似“反抗”举动的情况。感觉就像是还有另一个他,初醒后对一切都保留警惕心,连带镝木晖也在警惕范围内。 A在这里还在思考,镝木晖在那边说话了:“不用的哦。”这话他说得轻松写意,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A却是顿住了。他慢慢抬头,又确认了一遍:“不用?” 镝木晖自然地点点头,眼神还有点疑惑。 ‘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A从镝木晖的眼中读取到这样的信息。 A……A一瞬间感觉他好累。不是身体的疲惫,是来自内心的,一瞬间使不上力的累。 虽说吧,他之前也没有记忆,但他莫名有很多有关生活的常识。类似语言、生活必需品之类的东西他初醒就知道。 作为活下去的刚需——进食,它的需求更是被A所熟知。 然而现在,镝木晖说他不需要进食? 令A惊讶的是,他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没有因此生出对镝木晖的忌惮,也没有因此想要远离他。 他想的是其他的东西。 “你一定一定,”A开口了。 “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其他人知道的话,不知会对镝木晖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无需进食,就能活下去,这样的存在会引起其他人的觊觎的!被抓去干什么都有可能! 镝木晖一愣。他认真地注视眼前的这个小孩。 橘色的短发拥有经他亲手验证的绝佳手感,钴蓝色的漂亮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这小孩,正在为自己而担心啊。 镝木晖笑了。 他伸手就揉上A的头:“不用担心哦。”他说:“我可是很强的。” 面对A质疑的眼神,镝木晖也不虚,他确定地点点头:“你要相信我啊。” A将信将疑。 那么镝木晖为什么能不进食?他看着镝木晖,默默地把疑问咽了下去。这种事情涉及到很隐私的事,应该是不能随意透露的吧? 假如他问了之后镝木晖却不回答,那他岂不是很尴尬? A决定不再谈及这个话题,他继续吃起早餐。 镝木晖开口了:“最近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唔?”A眨眨眼。他嘴里还正咀嚼着食物呢。 他很快反应过来镝木晖在问什么。 “没有。”据镝木晖所讲,他是在这附近被镝木晖捡到的,那时候他身上没有穿衣服,镝木晖便将他带回来了。 他最近在周围搜集情报,发现没有哪家人丢了像他这样大的小孩,周边的人更是没见过他。他专门去找寻人启事,想试试看有没有相关线索,同样一无所获。 “我会不会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呢?”A问。 “可能哦。”镝木晖总是如此,面对很多东西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他更多地将主动权放到了A的手里。 “要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吗?” A摇摇头。 他没有说理由,镝木晖看他一眼,冷不丁问:“因为那几个小孩子?” A一顿,脸一下子就红了,随后又苍白起来。 他低下头,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却只是动动嘴唇,低声说:“嗯。” 那几个人是他在这一个月中慢慢认识的同龄人,他们因为一些原因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互相扶持以求生。 A和他们见过几面,不知不觉就成为了近乎“朋友”的存在。 承认这件事又有什么用呢?镝木晖不会让对方住进来的吧?虽然他对自己很有耐心,但他能感觉到镝木晖偶尔透露的冷漠。 而且镝木晖有过和他们几个人的相处,A能看得出,镝木晖对他们是平淡中带着一些无视的,他像面对花花草草一样面对那几个小孩。 自己已经是特殊的那个了,为什么还要奢求呢? “可以哦。”A猛地抬起头。 镝木晖重复了一遍:“A想要的话,可以哦,我也可以进行适当的帮助。” A强压自己喜悦的心情,他的脸兴奋地涨红起来,故作冷静地说:“让他们有谋生的手段就可以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镝木晖没有义务帮他养孩子。 心里想着的是这些东西,A的兴奋却根本压不住。 他几下吃好了早餐,便主动告辞了:“我出门了!” ****** 太宰治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他抬头,入目便是一个有着“Lupin”牌子的酒吧。 这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地点,他经常来这里和朋友喝酒,谈一谈生活中的有趣事情,为一些小事大发牢骚。 现在正是白天,他们都是夜晚在此相聚,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没有他的友人在这里。 他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咯吱”声,这声音不止在此间蔓延,更是响到了他心里。明明前几天才见过对方,他却觉得心脏的跳动不正常到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走下楼梯,他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瞳孔一瞬间放大了。 “太宰?”穿有沙色风衣的红褐色头发的青年坐在吧台前,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太宰。 “你来了啊。”织田作之助说,他的惊讶很快淡去,脸上是一贯的平淡。 太宰治平复自己的心跳。他没有跑步,也不累,喉头莫名的干涩。 他强捺莫名的激动,做出一贯的表情,走到织田作之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正巧呢。”他轻巧地说,然后就毫无形象地趴在吧台上。 “来一杯牙膏西红柿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个奇怪的饮品名。 “没有那种东西。”吧台老板擦着玻璃杯淡定回绝。 “那就头孢鸡尾酒——” “没有头孢。” “啊你们家怎么什么都没有。”太宰治不满道:“织田作快来帮我一起声讨!” “是你自己的要求太离谱了。”织田作道。 太宰治哼哼唧唧,要什么没什么,友人还不站在自己这里!他悲哀地想,同时可耻地臣服了。 “一杯冰水。”他恹恹道。 酒吧老板水波不兴,一看就是能做大事的人,他自然地应下了太宰治的要求。 “织田作今天没有任务吗?”太宰治问。 “没有。”织田作悠闲地喝着自己的饮品,他来的更早一点,点的是度数不高的酒,仅仅是小酌一杯,杯中的液体已经所剩不多了。 “啊,真好啊。”太宰治的冰水来了,他接过杯子晃晃它。 “不说了,我有事就先回去了。”织田作之助将酒杯里最后一点酒喝下,便起身离开。 “不再待一会儿?”太宰治问。 “不了。” “下次见。”织田作之助落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酒吧。 看不见织田作之助的身影了,才传来太宰治回应的话语:“下次见。”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太宰治的视线落于杯子中的冰球上,一双鸢色的眸子无神,似是将一切都看进去,又似什么都没看进去。 “什么啊……”他低喃道。 今天的织田作之助明明就有工作的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太宰治摇摇杯子,冰凉的温度让他的手也冰起来。 许久,他轻笑一声,拿着杯子往地上一泼。 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地,冰球在地上咕噜转。 太宰治起身离开。 ****** 不过一个小时,在镝木晖口中需要一周时间的雾已将大半个横滨都覆盖。有些人消失在雾中,还有些人在雾过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雾不像是一般的雾,比起雾它更像是一个拥有雾的外貌的屏障,屏障内部完全没有雾。 骸塞中,一个头戴白色绒帽的男人信步前进,他看向不远处的涩泽龙彦。 “怎么样?” 涩泽龙彦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城市,他淡淡回道:“一切正常。”就连那个险些在最初便对他造成影响的存在也被关进去了。 他转过身,微抚额头,说道:“多亏它了。”他的额间,一枚薄荷色的宝石莹莹闪光。 第16章 太宰治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日常工作是能翘则翘,神龙见首不见尾,翘班程度到了森鸥外为止侧目的地步。 甚至森鸥外因此和他暗示他是不是太摸鱼了,太宰治对此也只是摆出一副无辜脸,打太极将话题糊弄过去。 太宰治最近可太快乐了,不用去做工作那些无聊烦人的事,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甚至都没有去寻找自杀的方法了。 找织田作之助成了他这段时间的主要爱好。 织田作之助最近感到很疑惑。 作为□□底层干员,他的工作是做其他人不愿意做的事情,工作内容不多,稍微有一点点麻烦的程度。但他对于这些向来无所谓。 困扰他的是太宰治。 “呀!织田作!”你的小可爱太宰治突然出现。织田作之助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他停住脚步,问道:“是太宰啊。”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内说了多少次了。他现在正要去进行今天的工作,又毫不意外地被太宰治半路拦截了。 太宰治没有工作的吗? 织田作之助将疑惑问出了声。 “那种东西就不要去管啦。”太宰治摆摆手,像以这个方式将那些无用的东西抛在脑后。 太宰治活泼地说道:“织田作和我来吧!有东西要给你看哦!”说罢他便拉着织田作之助往其他地方走去。 织田作之助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那是一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手,上面缠有雪白的绷带,是近乎单薄的瘦弱。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是他轻易就能挣开的程度,不想去的话他有拒绝的能力。 织田作之助顺从地跟着太宰治往前走,同时嘴上问道:“可是我有工作要做。” “你的工作有人帮你去做了,今天就不要想工作了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默默闭嘴。 希望替他做工作的倒霉蛋没事,他之后会进行补偿的。他想。 太宰治一开始的脚步很快,在发觉织田作之助没有拒绝的意图后,他的步伐就放缓了,同时从在前面带路的状态转换到了和织田作之助在同一条线并步前行的状态。 他松开了握着织田作之助的手,他知道织田作之助不会离开的。 他们的脚步从快到中,再由中到慢。从一开始的像后面有东西在追,到之后的闲情漫步。 他们从热闹的市区往城市边缘走,周围从喧嚣转为安静。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织田作之助想问这一句话,他往身侧看了一下。 太宰治眉眼飞扬,嘴角有微小且明显的笑。他现在的表情……轻松得像个孩子。 太宰治右眼的绷带一直都在,织田作之助却恍惚觉得绷带已经消失了。身旁的这个人,仿佛在某个瞬间褪去了曾经显然易见的颓丧,发生了某种变化。 是什么呢?织田作之助心中隐约有定论。 太宰治注意到织田作之助疑惑的表情,俏皮地眨了一下眼,道:“提问禁止哦!” 织田作之助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织田作之助听到海浪的声音了。 “看。”太宰治指向一个地方。 织田作之助顺着方向看去。他楞在原地。 不远处,是一座房子。 它屹立在那,从痕迹来看应该是近期新建的。配色是织田作喜欢的类型,房子的款型对于没有什么要求的织田作来说也是会令他感到惊喜的地步。 不远处就是海,房子立于高处,在里面应该能通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海。 太宰治把还在愣神的织田作拉过去。 他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就把门打开了。 太宰治将织田作之助推进门内。 织田作之助没能迈开脚步,他完全呆住了,眼睛却还是下意识地环顾新环境的情况。 内部的装潢简约大气,配色同样是和外部相匹的同款风格,他们站的地方正是玄关,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客厅。客厅里是很常见的装修,却在设计师的巧手搭配之下有一种轻松和谐的氛围。 靠海的那一侧有一扇窗户,不大不小,正好是他所设想过的样子。玻璃是防弹的,安全系数很高,同时窗户旁放有一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坐上去的话,椅子的高度对他们应该正好。 太宰治把织田作之助拉到窗户旁。 他们坐在了椅子上。 不知怎么的,织田作之助的视线自然往窗户飘去。 透过窗户,入目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晴空万里。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织田作之助的心跳不知何时起就不再保持稳定的规律,这是一座从外到内,从选址到设计都极其符合他心意的房子。 他咽了一下,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笑盈盈,撑着下巴看着他。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只是觉得……有点说不上话。 “这栋房子怎么样?”太宰治问。 织田作之助有太多想说的话了,一会儿是这栋房子是谁的,一会儿是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贯冷静的杀手也有了无措的一天。 “这栋房子很棒吧!能看到海哦!” “用来放松的话是一个好地方吧?” “而且没有人会来打扰,很适合作为一个私人世界呢!” 太宰治嘴上一直在讲这栋房子的好处,他情绪高涨得浑身的绷带都无法再让他有平时的易碎感了。 看起来像是太宰治一时兴起买的房子,只是顺道想让他来看看。 “怎么了?”织田作之助最后问。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怎么了? ……他不知道。 这栋房子太合他的心意了,就像是太宰治看透了他的心思,然后专门搞了这样的一栋房子。他应该开心,应该疑惑,有太多他可能会表现的情绪了。 但他现在,唯独想对太宰治问一句“怎么了。” 太宰治呆住了。 他身上的兴奋等情绪一下子如潮水般全都褪去,表情僵在那里。没了那些东西,现在的他仿若空荡荡的木偶。 太宰治的眼神,僵硬地想转变为其他东西,他脸上努力地想摆出轻松而疑惑的表情。他做不到。 “织田作……”他想说点什么,被织田作之助打断了。 “怎么了?”织田作之助又问。 太宰治最后努力坚持着的假面也土崩瓦解。 一时间整栋房子陷入死寂。 海浪拍到岸边,海鸟在海面捕食,再远处还有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没有亮着的灯塔。 世界分为了房子内和房子外两个部分。 织田作从椅子上下来,他走到太宰治半蹲下来。 太宰治的眼睛木木地随之转动。 “谢谢太宰,我很喜欢这栋房子。”他轻声说。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这栋房子是太宰治专门给自己建的。 “但是为什么要做这些呢?”他问。 太宰治一时间说不上话。 补偿?圆梦?这些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织田作之助应该会更想自己来获得这一切。况且他们真的是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的关系吗? 明明他们才认识一年,他甚至都没有直言过织田作之助是自己的朋友。 他只是觉得……要这么去做,不做的话会后悔的。绝对会后悔的。 “太宰身上,发生什么了吗?”太宰治看着织田作之助,一时间竟说不上话。 他不知道。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在日常之中忽然觉得——好假。 呼吸很真实,触感很真实,各种东西都很真实,就连自杀时的濒死感都很真实。 但他就是觉得这一切都好假。 同时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疯狂地想找到织田作之助,在和对方相处的时候,除了平时的轻松感,还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在心头徘徊。 冥冥之中,他做出了在海边建造一栋房子的行为,并且觉得织田作之助一定会喜欢。 房子要临近大海,它要有一扇可以看见海的窗,窗边放上桌子和椅子,是很适合写小说的地方。 一切都很完美,房子很好,织田作之助很开心。 但为什么要做这些?太宰治隐约有感觉。 织田作还在看着自己。表情一贯让人难以看出变化的织田作的脸上,是一看就能懂的关心。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遮住右眼的绷带有点违和。 “……能给我一个朋友之间的拥抱吗?”太宰治从椅子上下来,笑着问道。 织田作之助自然同意。 身为成年男性的织田作之助胸怀宽广,厚实的身体触感真实。空荡荡的心似乎被填满了一瞬间。 太宰治松开手,他看着窗外,手伸向脑后。 “海,真好看呢。” 他笑着把遮住右眼的绷带扯开。 ****** 被握住手的咒灵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的身体挤压扭曲,从抓着自己的婴儿手那里传来强大的吸力,转瞬间它就在那股吸力之下呈旋涡状在婴儿的手下消失掉。它被吸收掉了。 周围的咒灵还有很多听从本能的召唤想要吞噬婴儿,还有些咒灵已经往后退了。 但现在,主动权不在它们手上了。 第17章 婴儿周身的小小屏障瞬间扩大,强大的吸力让空气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扭曲。 这一瞬间狂风大作,本就阴沉的天气更是阴云厚重,乌压压的云向这里压来,似有暴雨来袭。 一个僧人在赶路,他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风霜。他头戴斗笠身穿僧服,手上的佛珠光滑到可以反光,串起佛珠的绳子则磨损到已经要坏掉的程度。他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天气,低喃了些什么。 他从未如此感到过某种强烈的直觉。 和尚将身上的衣服又拉紧了些,他往河边走去。 从婴儿传来的吸力不断增强,周围越来越多的咒灵反应过来——它们现在该逃! 它们争先恐后地想离开,尖啸的本能让它们涌出自诞生以来的最大努力去实施“逃跑”这一动作。 逃不掉的。 它们的付出毫无作用,不断增强的吸力让它们寸步难行。 干枯的树木随风而舞,河流激荡,汹涌的河水往下流去,装有小婴儿的篮子如置无风之地,平稳得令人惊奇。 令人惊奇的是这股吸力似乎主要针对于咒灵。 众多咒灵再怎么努力也逃不掉,它们顺着吸力涌向婴儿,在过去的同时一个个都被压缩成小圆球,庞大的咒灵数量却如同泥牛入海,进入婴儿体内后再无半点痕迹。 这不是融合,这只是单方面的吞噬。 婴儿的手再度丰满起来,干瘪的嘴也像喝了新鲜的露水,它皱成一团的脸渐渐舒展开。 燎人的饥饿感消失不见,它不饿了。 待周围的咒灵全被它吸收后,风停了。 自战乱以来,这里的气息从未如此纯净过,这片土地如降甘霖,怨恨、不甘……所有的负面情绪尽数消失。 风雨欲来之势便也散去。 僧人不断前进,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身为僧人,经历多年潜心修行,他一路走过各个结束战斗的战场,为战死的战士、因饥饿或是其他原因死去的人们祈福超度。他对于一些东西有隐约的感觉。 嫉妒、悔恨、绝望……这些东西是他一路以来经常感受到的东西。 但他所到达的这个地方……干净得像是一片世外净土。 僧人随着心中的指引往不远处的河水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河上似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篮子! 在这样的世道,他再明白不过一个出现在河里的篮子意味着什么了。面对想要遗弃的孩子,有些家庭不忍心自己杀掉孩子,便将孩子装入篮中后放入水中,任孩子的命运在水中沉浮,以便减弱内心的负罪感,告诉自己——我没有亲手杀掉一个小孩子。 但这样的行为和杀掉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僧人快步上前,河水的流动似是由急到缓。 僧人走到河边,他蹲下身伸手想要抓住篮子的边缘——篮子距离岸边有一点距离。 碰到了!僧人心下一喜就将篮子拉到岸边来,同时他注意到篮子似是在河水中没有动过。 他隔着包裹孩子的布将孩子从篮子里抱出来。 好轻。他感慨。这应该是是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吧?真狠心啊。 他轻柔地拨开遮住婴儿脸的布去看婴儿的样子。 随着他的动作,婴儿的样子慢慢露出来。 他的手顿住了。 他的手开始抖。 金黄色的眼睛。 不属于人类眼睛的色彩。 婴儿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懵懂无知,纯是一派天真。 僧人咽了一下,他强行镇定下来,再仔细地去看婴儿。 重瞳。他心下大骇。 难怪,难怪,难怪婴儿会被遗弃。 金色的眼睛在常人眼里已是不详,更何况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的重瞳?怕是被当做妖魔之子遗弃了吧!不直接拿火烧死都是人家好心了! 僧人心中翻涌惊涛骇浪,却是将婴儿抱在怀中,站起身来就走。 常人可能不知道,但重瞳在神话记载里可是圣人眼!更何况这是一双金色的重瞳眼! 难怪他会有必须要到这里的预感,看来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告诉他这里有佛子降世! 于此乱世,我本以为神佛只是寄于心中的无望念想,却没想到竟还能有此种机遇! 他往前走去,忽觉天气似乎有变。 他抬头,刚刚密布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然散去,露出一轮耀眼金乌。阳光照下来,暖意滋生。僧人恍惚间竟觉此间树木丛生、河水清澈,正是一派世外桃源。 “阳……阳。”僧人喃喃自语,他脑中灵光一闪,去看怀中的婴儿。 婴儿仍是睁着一双金色的眼在看他。 “既然如此,你就叫‘晖’吧!”晖同“辉”,正是“阳光”之意! ****** A感觉自己最近快活多了。家中自有镝木晖在,在外又有白濑等朋友,他们更是在镝木晖的帮助之下找到了可以养活自己的方法,这样努力下去也可以很好地活着! 他最近出门已经不是主要在找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了,更多的是帮白濑他们一起做事,辛勤中虽有劳累却也轻松愉悦。 同时镝木晖会有意识的训练他的能力,他原以为镝木上手就会是实战教学,但没想到他意外的是从基础教起的类型。 从基础的一些姿势,再到出拳、踢腿,乃至人体上攻击哪些地方效果会更有用都细致讲解。 假如镝木去当老师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抢着把他请回去吧? 毕竟很强大,教的东西也靠谱,而且从外表来说,镝木也是走在路上会被人瞩目的类型。 但镝木不去教!哼哼! 他可是问过的,镝木说不想去教其他小孩,他更喜欢教他! A得意地想着,自欺欺人地将“教你就够累了,教其他人就饶了我吧”的话转变为镝木晖更喜欢自己的证明。 就是他总是莫名的有点不安。 镝木晖现在正在给A进行肢体按摩——他说是这样可以有效提高训练效率。 A被镝木晖按摩的地方在酸痛的同时会有一丝微妙的爽快。 A舒服的同时视线不自觉看向镝木晖,敏锐的镝木晖下一秒就将疑惑的视线投来。 镝木晖很神秘,不用进食,武力强,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可以支撑不工作却活得相当滋润的生活。他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镝木晖买的。 这样的人,A总有种他会在某个时间离去的感觉。 A不敢将这样的疑惑问出声。他害怕自己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今天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面对镝木晖的视线,A问道。 “没有。”镝木晖说,他最后按摩了几下,就站起身来,舒展起身体。 按摩结束了。 “最近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找的怎么样了?” A心下一紧,他故作平淡道;“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消息。”表面不显,实际上他手心都有汗渗出来了。骗人在负罪感在心中积累,他不敢去看镝木晖的眼睛。 正要去卫生间的镝木晖一停,他转过身去看A。A低着头,没有和他对视。 镝木晖蹲下身来去看A。 “是不想找了吗?”平地惊雷。 A抬起头去看镝木晖,见对方表情很平和。他摸不准镝木晖是什么想法。原本说要找的是自己,现在不想去找的也是自己。 他不是不对自己的情况感到好奇,只是现在他感觉不去找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最初的他醒来之后记忆一片空白,在世上没有锚点,便疯狂地想找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但是现在,朋友有了,家人……A抬头看镝木晖。 家人也算有了吧?A有点摸不准镝木晖是怎么想的。 “嗯……”他小声应下镝木晖的问题。 镝木晖不问A为什么不想找了,他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还是叫A吗?”A这个代号朴素简单,用来作为一时的代号自然是好的,但是作为长期称呼的名字的话就完全不能用了。 A摇摇头:“我会自己给自己起名的。” “那好。”得到答案的镝木晖简单地回了一句,他起身就走。 A看着镝木晖的背影,镝木晖明明还没走几步,在A的眼中他的身影仿佛渐渐远去。一种莫名的马上要被遗弃的感觉袭上心头,强烈的恐慌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镝木晖要去哪?他是要离开了吗?他要去哪?是不是再见不到了? A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A上前几步,他赤脚走在地板上,冷意自地板浸入脚底,他顾不得这些,伸手拉住镝木晖的衣袖。 镝木晖看他。 A仰着头,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要请求对方留下来吗?下了决心的镝木晖真的会被挽留住吗?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百般心绪盘旋,A张不开嘴。 镝木晖笑了,他揉揉A的头。 A看着镝木晖的嘴,他瞳孔放大,本能拒绝着从对方嘴里即将说出来的话。 不、不要说出来。 将要被遗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A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无意识地抓紧了镝木晖的衣服,头上的感觉根本安抚不了现在的他。 不要说出来。 A咬紧后牙。 “地上凉,先去穿鞋。”A的心反而沉得更深了。他几乎要猜到对方后面的话语是什么了。 A摇摇头,他倔强着不肯去穿鞋。 他听见镝木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啊,就不能听一下话吗?” A不肯动。 “既然这样,没办法了。”A心下一凉。 他静候镝木晖的审判,手心的冷汗止不住的渗。 “我不会离开的。”镝木晖安抚的话语落入A的耳中。 A死盯着镝木晖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不会离开的,所以把手放开吧。” 明明是自己希望听到的话。A却感觉听到了什么更不可能听到的话。 不应该是这样的,镝木晖不会这么说的,他、他的原话应该是“我要走了,所以把手放开吧。” A一愣。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18章 这一瞬间,A仿若突然间就理解了一切,双眼失去焦距,随后很快凝实,现在的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的手遮住眼睛,嘴角忍不住咧出一个笑。 “哈、哈哈……”他断断续续地笑着,面对镝木晖疑惑的眼神也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样啊。他感慨。怪不得他会觉得初醒来的自己,在面对镝木晖时会比较警惕,怪不得会在镝木晖摸自己头的时候想要挥开。因为从前的他就是这么做的啊。 这个梦确实很美,假如继续进行下去的话,他会和镝木晖以及白濑他们一起平静地生活下去吧?像一个普通的小孩,结交朋友、上学念书,之后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 他会像一个正常人家的小孩一样长大,镝木晖同样会一直留下来。 梦太美了,反而美到假的地步了。 他快要止不住自己的笑了。 他听到了“镝木晖”的声音。 “A,你怎么了?”“镝木晖”问他,他甚至能从中听到镝木晖式的淡淡关心。 他的笑停了。 没有表情的脸一瞬间透露出某种可怖的气息,他提起嘴角,因为没有丝毫感情代入,看起来反而似笑非笑得让人害怕。他的身体还是小孩子,脸也依旧稚气未脱,给人的感觉却让人觉得——这是一头觉醒的成年雄狮。 “我不叫A。”他不紧不慢地握住“镝木晖”的手。 “我是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的钴蓝色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他手上红光大绽,在自己印象里强的不可战胜的“镝木晖”瞬间就被重力压在地上。 “镝木晖”变得木然的眼神与他的身体一同消散,同时这个世界也支离破碎地分离起来。 这个世界失去了重力,房子漂浮、大地破碎。树木从地上轻飘飘地连根脱出。 关住中原中也的房子肢.解一般散成各种碎片,他脚下的地板同样破碎开来。 中原中也身上发出一阵光芒,光芒结束后他重新变成了22岁的自己。 梦很好,但世事不可能都随自己的心意。 中原中也将这些放入心中。 要出去了。种种迹象告诉他,差点让他沉溺其中的幻境就要结束了。 一种晕眩感袭击他,中原中也知道,这就是最后了。 他闭上眼睛。精神体如同梦醒一般,从深层沉睡中向清醒过渡,这个过程像是从高压的深海浮出水面,又似从高山之巅重回平原。 ……等等——! 中原中也睁大了眼,下一刻便精神体便彻底离开。 ****** 婴儿被僧人带走了。 时处战乱,光是僧人一人想要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困难了,多了一个小孩更是多了累赘。 僧人本已做好了自己省吃俭用的打算,他将自己的食物尽量弄成液体状——他实在是找不到可以给婴儿喝的东西——母乳需要去找已婚妇人,这种事他说不出口,对方也不可能讲究,就只能以此法将就一下。 但是当他要给婴儿喂食的时候,婴儿却死活不肯张嘴。 这孩子怎么这样呢?作为婴儿,更是需要营养的补充啊! 僧人试了各种方法。 他舍下一把老脸,去扮鬼脸逗婴儿,一张满是风霜的脸上褶子叠堆,比起搞怪的鬼脸更像是真的鬼怪。僧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自己的脸,他只见婴儿似是给面子地笑了,就急忙想给婴儿喂食,却发现婴儿的笑只是一点点笑,嘴角扬起就算笑了。 这个方法无奈排除。 僧人又想到婴儿天生有吮吸的本能,就把手洗净,想先让婴儿吸他的手来让婴儿张嘴,然后喂食,但不管他怎么用手指在婴儿嘴边诱惑,婴儿都把他的手指视若无物。 僧人用了他能想到的各种方法,他都无法让婴儿吃下食物,便是如此他也没想着暴力把婴儿的嘴打开。 丁点大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去做? 僧人纯然将婴儿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 就在他最后尝试想让婴儿进食的时候,他看见婴儿睁眼了——这孩子很少睁眼睛。 ……僧人呆住了。 婴儿看着他,一双眼纯真无辜,又似有其他的东西在其中。 似是明白僧人的意图,在僧人的注视下,婴儿摇了摇头。 僧人恍然想起来婴儿的身份——佛子。他大悟,自此不再给婴儿食物。 他带着婴儿干自己的老本行——流浪四方,然后给尸体超度。 他曾经所在的寺庙被强盗所强占了,他便遵从自己的内心,想要尽自己一点所能让死去的魂灵能够得到安息。 而如今,多一个婴儿竟也毫不费力,他无需进食,拿布一包往背上一背,完全不会影响到僧人。 僧人带着婴儿走过干涸的河流,走过荒芜的田野,走过破烂的村庄。 婴儿也从婴儿逐渐长为六岁的孩童。 僧人自捡到婴儿以来,完成了从少字僧人到话痨僧人的完美转变,似是因为常年的独自一人,多了一个可以进行交流的人,即便对方是小孩子,僧人也将自己的一腔言语欲倾注在孩童一人身上。 他给孩子讲述自己所知的各种东西,譬如乡野传说、神话怪异、为人常识,以及他所了解的佛教知识。 孩子便也安安静静地听他讲述,总是摆着一副淡淡的微笑表情。 晖,不像个孩子。僧人意识到这一点。 是他自己和晖说晖是佛子的,晖的各种表现也很符合一个佛子的样子。 晖性格稳重,做事值得信赖,同时悟性高,僧人讲的东西都能融会贯通,还拥有着僧人不能理解的神奇力量。 这些在僧人眼里无异都是晖是佛子的佐证。 他的判断没有错。 僧人看着这样的晖,却忽然后悔起来——他不该和晖说晖是佛子的。 何必因此将自己的意愿施加在晖的身上?自己对佛的信仰不都已经逐渐暗淡了吗?长期以来的超度也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最后一点坚持而已。 除了超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但晖不同,他还小,他有着光明的未来,更有着无限的未来可能性。他或许该慢慢地让晖忘掉“佛子”这个称呼。 但晖是佛子的消息也已传出去了。晖实在是个乖孩子,他说要行善,便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人;他说金色重瞳太明显了,就用能力将眼睛变成普通的琥珀色。 他还是带着晖隐藏一下吧,让“佛子”这个称呼渐渐消失在人们脑海中。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他们正常生活,晖察觉到了僧人的意思,他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僧人,不说不问。 他们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休息,晖去找可以进食的食物。 僧人在原地休息。靠在树上的他突然听到了一些动静。 是晖回来了吗?他艰难地站起来,双腿有点抖。 毕竟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啦。 他转过头去,慈祥的脸上平静的表情不复。 “咔。”一个很小的声音,仿佛一根树枝的断裂。 它响彻整个世界。 暂停键被某个存在按下,一切的进程顿时停止,僧人的表情保持在惊惧上,其他人手里闪着寒光的武器没有用出的机会,似有所觉的晖维持在回头的动作。 紧接着又是几声类似的声音。 画布被撕开,世界如一块小小的玻璃碎裂开来。 “适可而止啊。”镝木晖不知从哪走出来,他依旧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脸上一派轻松写意。 被镝木晖破坏的世界不断有碎片掉落,展露出来一片黑暗。幻境背后一无所有,它本身也只是虚无而已。 世界破碎的速度快了起来,不过一会儿,斑斓的色彩丰富的景色尽数褪去,只余一片纯黑。 镝木晖自立于空中,见自己的话没人回答,他轻挑眉,抬手一挥。 他的动作云淡风轻,却一瞬改变了这里——黑暗消失,如同一张幕布一般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揭去。 黑色的幕布之后就是一片雪白。 天空蓝得一望无际,地面上被雪所覆盖,宽广的海上结起一座又一座“冰山”。这个地方看起来正是冬季。 镝木晖的视线准确地投到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高耸的山,山崖的断面仿若有人将其进行切割一般平整,因断面是垂直于地面,它没有被雪所覆盖。能看到断面似乎由不同层次的矿物组成。 山崖下站着一个身影。 他身穿白色制服,一头薄荷绿的发不像一般的发丝,更如同片片厚重的块状叶子叠加便成了头发。而那些“叶子”,正是“磷叶石”。 镝木晖从空中落下来,他慢慢地走向那个身影。 对方背对着他,身材纤细,身体比例很好,细手细脚的有一种易碎感。 等他靠近了,镝木晖才发现对方的身高几乎只有一米五、一米六左右。对方就像是将身高应有一米七左右的模特等比缩小一般。 镝木晖在距离对方还有一米的距离停下了。 “磷叶石?”他问。 对方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让人看了会背后发寒的脸——他的脸上没有眼睛。 一张脸精致无比,脸部完全对称——要知道世上可没有谁的脸能对称到这种程度,鼻子的弧度恍若天成,唇的弧度小巧而美好。各处的小细节都完美得不可思议,简直像被谁倾尽心血用心雕刻出来的。就是这样的脸,上面没有最重要的存在——眼睛。 原本应有眼睛的地方,被苍白到不似真人的皮肤填充。 面对镝木晖的疑问,磷叶石点点头又摇摇头。 第19章 “为什么摇头?”从外形来看,对方应该可以被称作“磷叶石”才对。 镝木晖的视线不带一丝隐藏的观察磷叶石——虽有和人类无异的形体,但皮肤毫无弹性,浑身都僵硬无比。不像骨架作为基础,然后由柔软的脂肪、肌肉等各类东西填充,最后覆上一层起到保护作用的皮肤的人体。 这是一块雕刻出人体外貌的宝石,所谓的皮肤也不过是外部一层涂白。 这是由名为“磷叶石”的宝石所塑造而成的“人”。看脸像是女性,看平坦的胸前又像男性。 “我只是、一部分。”磷叶石说话了,他的声音清脆如少年,又微妙的带一丝女性色彩。让镝木晖瞩目的是对方话语间的卡顿,以及“沙沙”声。 就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播出的画面和声音自然带有卡顿和杂音。 镝木晖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现实中的磷叶石照片只是不到巴掌大的一小块儿,而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整个都由磷叶石组成的存在,可能一小块宝石的主体,就是面前的磷叶石。 那一小块宝石应该是通过某种方法从磷叶石身上剥离开,然后不知为何到了他们的世界。 没等镝木晖再说什么,磷叶石先发问了:“为什么,你没有遗憾?”他的提问很平静,从中听不出一丝疑惑,单纯像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一样。 他的脸上没了眼睛这一可以看透情绪的器官,镝木晖对他的判断原本也有阻碍的。 但他却感受到了对方平静表面下的某些东西。 磷叶石所问的东西,触及到了他比较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或是喷洒毒液,或是四两拨千斤,又或是说点什么其他的东西,镝木晖有太多的方法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将如何面对于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他却沉默了。 不知何时这里又下起了雪,雪花一片一片落在磷叶石头上,与他身上的白色制服融为一体,将美丽的薄荷色掩盖于苍白之下。 磷叶石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冰冷、僵硬。 “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没有眼睛的脸上也没有表情。 “需要得到答案吗?”镝木晖问。 “我、需要。”磷叶石一顿一顿地说着,他说话相当费劲,却执着于这样一个疑问。 镝木晖几乎感觉到对方在凝视着自己了。 世上不尽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一小件事在长久的执念下都会变成巨大的遗憾,更何况初发生便对当事人造成重大打击的事?人类不到一百年的短短一生,就能有太多太多遗憾了。 发生在镝木晖三人身上的事情不同于其他人,是镝木晖触发能量团后,被能量团所包裹的磷叶石深处意识的反应。他莫名地想将三人拉进来,想着或许能得到可以应对困扰自己许久问题的答案。 这是一个弥补遗憾的幻境,它会按照进入幻境的人自己内心都不知道的潜意识,构造出具有一定逻辑的真实幻境,因不同的人,幻境内容也会有所不同,但大体上都是弥补遗憾的幻境。 这是一个乐园,在这里会永远顺心,不会有遗憾、不会有痛苦。只要一直待下去,虚假的永恒又何尝不是真实? 他们三个人都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过去放下,继续前进?磷叶石心中百般疑惑。 另两个人是进入了幻境后察觉到了真相,然后从中挣出。而镝木晖这里,幻境是从他在这个世上的第一天开始进行的,假如镝木晖不叫停的话,相当于把他的人生再播放一遍。幻境中的镝木晖也不是他本人的精神体所化,那只是一个将已发生的事情如数演绎的木偶,真正的镝木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旁观一切。 可是怎么会这样?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幻境之人完全没有遗憾的写照。 但是怎么可能? “因为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镝木晖声音平静得几乎没有波澜。 “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就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再没有改变的机会了。”无法改变的过去,在怀于心的事情,悔恨痛苦的情感,这些汇聚而成了遗憾,在有思想的生物心中如附骨之疽盘旋滋生。 磷叶石将疑问掰碎了和镝木晖说,他执着地想从镝木晖那里得到一个回答。 镝木晖沉默了一下。 后悔且疯狂地想着“假如我当时……”“如果我那么做就好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让自己沉溺在痛苦的旋涡中无法自拔,且不说对遗憾有什么用,更可能会影响到此时的自己,将来的自己回望这段时间时,又会产生“假如这个时候我能早点走出来就好了”的想法,进而继续陷入其中。 这样的恶性循环,镝木晖已经见了太多了。 不将自己的心态端正的话,久活于世也只是无效的年龄增长。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事,活得越久,所能见到的东西便愈多,很多事都一直在意的话,这样的压力会将人压得喘不过气,迟早有一天活着也会成为一种痛苦。 “我不是没有遗憾,我只是将它们放在了心底。”怎么可能改变呢?改变了一次后还有其他的遗憾又该如何?他便断绝改变的想法,只将事请作为借鉴,告诉自己不要再犯。 “我不可能一直沉在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正是因为发生了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更需要不断前进,明确此时的自己是清醒的,做出当时的自己所认为对的选择。” “那、假如自己、做错了?” “那就让之后的自己再做出自己的选择。” 磷叶石沉默了。他像在想些什么,又像什么都没在想。 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能将过去的一切放下?就算心中是这么想的,想要做到也很困难,更何况对于对方而言。巨大的足以造成庞大影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 “明明、你的老师——”磷叶石的这一句又急又快,他的声音下一刻戛然而止。 镝木晖的眼神很淡,甚至于他的表情也是淡的,好像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引起他的在意。 但面临威胁的磷叶石却感觉到了一种将死的恐怖。 宝石人不会死,就算碎裂了,只要能将身体再度拼回来就可以复生,即便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身上保存记忆的微小生物随之缺失,也只不过是失去记忆而而已。 就算被粉碎,再拼回来就还是活着的。 只要给时间,几千年时间在他们这里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磷叶石却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去。不是被打碎,不是被粉碎成尘,而是彻彻底底的消亡。 眼前人活了多久?他从镝木晖那里搜寻到的好像是一千多年? 对方比自己大,比黄钻小,而磷叶石却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种类似老师的感觉。 他们活过的时间的重量是不一样的。他们经历的事更是不同。而磷叶石之前的日子可以说是将同一天活了无数遍,镝木晖则是切切实实活了那么多年。 他看着身前人的眼神,才察觉到——这是那个可以将自己外部裹挟的能量完全压制住的存在。自己刚刚的话和踩人雷区有什么区别?换他的话可能已经要冲上去和人打起来了。 “……对不起。”磷叶石干哑道。 第20章 镝木晖收回自己的威慑。他对磷叶石容忍度比较高,看在对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次且不计较。 他看向旁边的东西——金黄色的正方体。 正方体很大,像是合金制成的,正好是能让一个人蜷缩着关进去的程度。 “你问我为什么没有遗憾,你不也是一样?” “……欸?”磷叶石愣住了。 “这里又为什么只有你?”镝木晖问。 在他和那股能量团对抗时,一股脑涌进脑中的信息太多了让他一时间无法梳理。但其中的关键信息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磷叶石和其他类似的存在一起玩闹的场景,看到了磷叶石和穿有僧衣的僧人仿若师生般的相处。而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只有磷叶石一个存在。 “这个时间点、如此。”磷叶石答道。他是说他所处的时间点就是只有他一个人。 镝木晖却皱了眉。按照他进入幻境后的感知,幻境应该会直接转到幻境之人潜意识想回到的时间点,发生事件,改变遗憾,而磷叶石这里全然只有他一人。他感觉不到其他的一点东西。 是磷叶石已经完成了遗憾的补全吗?镝木晖不觉得是这样。 天空辽阔,大地苍茫,一片白的世界中磷叶石也失了色彩。他像是一个屹立于一片荒芜之中的顽石,日日夜夜地守望,只为一个不知如何的结果。 这不是用于弥补遗憾的幻境,更像是一个囚笼。 它锁住了这片世界,锁住了磷叶石。磷叶石在其中挣扎起伏,摸不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假如是磷叶石自己进入幻境,他会沉溺其中吗? 磷叶石又真的想看到他们困在幻境中,自此进入美好且虚假的梦吗? 镝木晖想再说些什么,一股强大的吸力自身后传来,不给他一点反应。离开前,他看到磷叶石将头转向正方体的合金上。 镝木晖睁开眼睛,便见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可不能坏我的事啊。”骸塞之上,感觉到磷叶石似乎有脱离自己掌控的涩泽龙彦低喃道,他随着心中的感觉暂时隔断了磷叶石内部的涌动。 城市混乱,警察的电话占线严重,每一个往警察局打去电话的人都只能听到让其留言的机械女声。警察焦头烂额,市民陷入恐慌。 国木田独步这里接到了来自社长——福泽谕吉的电话。 他几番交谈,表情严肃地挂了电话。 “乱步先生。”国木田独步看向江户川乱步:“您知道这事是什么情况吗?” 他从社长那里得知的消息,是目前发生的事情,是突发性且大规模的隔绝事件,人们被完全分成了两个平行的世界,同时区分原理不定,原因不确定。 不远处的江户川乱步发话了:“国木田要小心哦。” 面对国木田独步疑惑的眼神,态度一贯轻松愉快的江户川乱步道:“在雾的范围内,异能者身上的异能被剥离出来,异能会比之前强力一些,同时主动攻击主人,还有,异能主人无法使用异能。”在这期间,异能只会攻击异能主人,普通人不会被当做攻击目标。他们主动参与战斗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只要躲得好,是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安稳地活下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要仅仅以身体素质等东西,来对付异能?! “乱步先生,你先躲起来。”虽说江户川乱步没有异能,但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国木田独步还是先安置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没有去国木田独步要求他去的地方。 “安心,我不会有事的。”国木田独步皱起了眉,他正要说些什么,就在江户川乱步笃定的眼神下张不开嘴了。 国木田独步最后纵容了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留下一句“加油。”就离开了。 国木田独步去取武装侦探社内部的武器,同时打电话给正在外面做任务的中岛敦和泉镜花,让他们注意安全,需要的话就来武装侦探社获取武器。 太宰治的电话打不通。联想到最近各种神神秘秘的太宰治,国木田独步明白现在发生的事情应该就是太宰治在调查中的事情了。 这家伙又自己去做事了! 此时横滨各处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坂口安吾紧急处理各项事件,久经磨砺的他也不由面上显现焦急。其他的安排都下去了,但是中原中也那边的电话打不通。说到底,现在的事情都和之前说的情况不一样,是事发突然吗?怎样处理才好?! 涩泽龙彦俯瞰下面的一切,眉眼寡淡。 怎么回事呢,这种感觉。 他想要找到曾经见过的那抹震撼人心的光芒,所以才出现在横滨。 期间费奥多尔来找自己说能帮忙,他自然看出对方有其他心思,但他对自己足够自信,便无所谓地让对方加入了。 他在网上看到了这颗宝石,为它的美丽而感到震撼,在拿到宝石后,他便察觉到了其中的玄机。 这颗宝石不单单只是矿石,它身上还有着其他难以描述,令他有内心被隐隐触动的感觉。 宝石本身的力量很强大,它和他的能力相性很高,同时它处于一种休眠的状态中,他便乘机而入,以掌控者的姿态与宝石融合。 但……涩泽龙彦呼吸近乎于无。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欲无求过,现在进行这些计划,也只是因为之前的自己想做罢了。他对于自己所追求的那抹光,没有了之前的执着感。 眼见着或许能达到目标了,却全然没有之前想象的兴奋。 涩泽龙彦正感无趣,浑身一震。 ——什么东西?! 身体深处传来的恐惧让他止不住的颤栗,就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起来,牙齿相碰的咯咯声刺耳,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无法阻止他浑身发寒。 费奥多尔若有所觉。 正在前来的五条悟将手搭在额前,眯起眼睛眺望不远处。 现在正是白天,天色却骤然暗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不强不弱,刮过人体的同时,其中的阴冷气息刺入身体,令人浑身不适,身体内的东西也似被一并带走。 五条悟身上一直都在开启无下限术式,它会让各种东西无限靠近他,却永远都不能真正的接触到他。 五条悟眉宇微动。 他身上用于维持术式的咒力……被吸收了。 咒力消失得毫无痕迹,同时消失的量很少,不去仔细探查的话根本没有感觉。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气压最低的地方传来,五条悟收敛起一贯的懒散。 这是从未有过的特级的气息! 原本只是因为那股光所以才来这里想要看一下情况,但没想到正好撞上特级咒灵啊!这个咒灵有多强?少年院的和它比起来不值一提,之前见过的火山头咒灵在特级咒灵中可堪一看,与之一较竟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和自己的实力如何? 五条悟竟然比不出来个高下。 不可能是宿傩,这股气息和宿傩完全不同。 五条悟骤然想起来在那家餐馆遇到的咒灵——经询问虎杖悠仁,他得知对方叫镝木晖。 他在和镝木晖见面后,回去搜集过各种资料。对方是什么类型的咒灵?何时产生的咒灵?这些的信息都少之又少。但他那超高的实力不可能一直没有声响,再加上近些年来没有类似特级咒灵产生的消息,以及对方淡然的态度,基本可以断定对方一定产生已久。 在找寻资料的过程中,五条悟注意到一点。 在和宿傩有关的信息里,有一个微不足道,之前几乎没有引起过人们注意的记录。 他查找的是一个具有杂谈怪异性质的书,其中的内容因漫长时间留下的痕迹而不甚清晰,在宿傩的画像旁,有一部分被人撕掉了。 但五条悟发现了一点痕迹。那个位置很靠近撕掉书页的边缘,颜色与书籍的干黄色及其相似。 那似乎是金色的眼睛。 第21章 但餐馆遇到的咒灵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咒灵虽能用咒力进行身体修复,但可以随意改变自身外貌的存在是少之又少。 五条悟便把这一点放在了心中,在可能性上打了一个问号。 他没有在其他地方找到比较相似的存在。便一直都没能和虎杖悠仁说明镝木晖的身份。 而现在。 五条悟将视线投以阴冷气息最为浓重的位置。 即便镝木晖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掩藏的很好,但他最强之名不是瞎说的。 这个特级咒灵和镝木晖,是相同的气息。相同的同时还有一丝微妙的不同。 不管如何,现状明显是特级咒灵要爆发了,不能放置不管。 镝木晖是在原地醒来的。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对于空间天生敏感的他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独立的空间出来了。 他们应该是三个人单独被扩进了一个空间内,他们醒来后,空间就会破碎。 磷叶石孤寂的背影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先将此放到脑后,去查看身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情况。 中原中也揉揉脑袋,闭着一只眼睛:“我好像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的记忆模糊不清,只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很多。 太宰治醒来后脸上有点空白,他怔怔地去摸右眼的位置。 镝木晖正要问两人的情况,从远处传来的气息让他为之一顿。 那是……我自己的气息。 他起身,就见周围不知何时起渐渐起了风,自己身上的力量似乎有所削弱。 “涩泽龙彦的异能发动了。”太宰治看着不远处的雾,说道。 镝木晖骤然响起自己之前的好奇——假如自己进入涩泽龙彦的异能范围内,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来自不远处的气息,正是这个问题的回答。 “你们先走吧,不管去做什么,都离海边远一点。”扔下这一句话,镝木晖就消失了。 晖的眼睛……惊鸿一瞥的中原中也想到。 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眼睛。 身上的力量削弱了,但自己对于空间的掌握依旧没有问题。 镝木晖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咒灵的那一部分好像被剥夺出去了。 这就是异能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效果吗?还是说因为磷叶石的存在所以发生这样的变化呢?按理来说太宰治对各种东西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无效化作用,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太宰治应该也进入了幻境。 镝木晖几乎能肯定,这次的不同寻常是磷叶石作用的了。 它为什么会以这样一种状态出现?看起来应该是和涩泽龙彦的异能发生了某种反应。 横滨某处,一个和镝木晖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缓缓抬头。他面无表情地向海边望去。 海风咸涩,下方波涛汹涌。 镝木晖到了周围的海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会造成大范围的破坏,在海面上进行战斗会更好一点。 就连这里,雾都已经蔓延过来了。 此时离开雾的范围的话会怎么样?已经变换出来的另一个存在能回归吗?还是说对方会留在雾所持续的范围内,漫无目的地进行攻击? 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镝木晖是一定要在这里解决掉另一个自己的。 镝木晖将手张开又合上,身上力量的感觉是全所未有的陌生。他以另类姿态的咒灵活跃已经有一千多年之久,乍一回归以往的人身竟觉不自在。 被分离开的,是自己咒灵的一部分啊,连带着咒灵的力量也一同分离开了。 对方会以自己作为目标来攻击吗? 镝木晖轻笑一声,他抬起头,身前的空间稍微传来波动。 另一个他凭空出现。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面面相对,若是有旁人出现,怕是会以为这是一对双胞胎。 他们一个脸上带有淡淡的笑,另一个面无表情。长相一样,穿着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镝木晖面上平静,咒灵部分的他没有一丝感情,身上属于咒灵的感觉不断加强,几乎能看见具现化出来的庞大气势。 他们相对无言,似是提前有过约定,一时之间这块区域只有下方海水声。 咒灵的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额间有红色的宝石,同时眼睛是金色重瞳。 这一点他有感觉,醒来后就觉得眼睛有些不对劲了。 那现在的他的眼睛应该是自己本色的琥珀色。 咒灵只有具有天赋、身有咒力的人才能看见,现在的他却能看见身为咒灵的自己。是因为归根结底他们同为一体,还是因为他身上同样对咒力有着天赋? 面前咒灵身上的咒力缓缓增强,镝木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力量要被吸收走。 是吸收类的术式吗?周围的空气中也有从城区传来的咒力。 镝木晖作为咒灵试着开发过自己的术式,却毫无结果,最终只能通过使用力量本身来进行各种操作。他本身没有能力,分离出去的部分却有吗? 咒灵身上的咒力不断积压,威慑力直线上身,他几乎是行走的咒力源。 咒灵可以通过吞噬咒物、吸收负面情绪等方式变强,而他虽不吞噬咒物,但负面情绪的吸收从未间断过,这也导致面前身为咒灵的一部分自己强的离谱。 没关系,都在可控范围内。除了被分离的咒力外,他可是还有另一种“咒力”,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源力量。这股力量可吸不走。 而这股力量,虽同样名为“咒力”,但究其本质——是念动力。 完全不会输给分出去的咒力的念动力。 镝木晖在脑内划过很多信息,但实际上他们相望不过几秒。 咒灵先动了。 看不清他们是怎么交手的,身体动作之快只留残影,彼此之间几乎都没有靠近的时刻,只听破空声、轰鸣声不断,战斗间能量涌动所散发的光芒彼此相碰,绽放出璀璨的花火。 周围的空气随之扭曲,这一片区域一时间竟成了普通人不能靠近的神之禁地。 他们在海面上方的空中进行战斗,战斗产生的余波将下方的海面搅乱,海水失去原有的平静,它波潮汹涌,若是有谁落入其中就再无法求得一线生机。 咒灵产生时带起的异象出现在他们这里。人间不平,气象变化,不过短短一会儿,乌云便在上空密布,偶能看见闪光——似是雷电在酝酿。 第22章 这里的动静大的陆地上的人都纷纷有所感觉。 被放在原地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分开了,中原中也回港黑主持局面,太宰治没有管武装侦探社那边,拿起手机开始联系人,同时不知道去哪里了。 “开始了。”江户川乱步道,他此时正在一栋高楼之上,他拿了一副望远镜,手机在身上戴着,在社员危急的时刻他会采取行动。而现在,社员正在面对各自的挑战,江户川乱步便用望眼镜观摩战局。 他对镝木晖自然是抱有信心,名侦探的直觉告诉他相信镝木晖就好了,内心蠢蠢欲动的探求欲让他做出了观战的行为。 “这么厉害啊。”江户川乱步惊叹出声,之前他们带走晶子的时候,他就面对了气势有所放出的镝木晖,那时他内心的本能警告他远离,而他则不惧这种警告,义无反顾地靠近对方,也才有了现在两人的关系。 现在有了这个观摩对方真正有所放出的机会,他才不会错过呢! 对特级咒灵有所关注的五条悟当然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先利用苍赶到咒灵所在地,结果就在他到达后,咒灵的气息一下子变了位置。 对方也有类似于瞬移的技能。 再没过一会儿从海边那里就传来了巨大的战斗动静,特级咒灵的气息也出现在那里。 有人在和特级咒灵对战? 根据战况来看还是打了个有来有回,对方是什么人?他之前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一号人吧?应该不是中原中也,没听说过对方能够浮空。 不管如何,这个特级咒灵他是需要祓除的。 五条悟再度赶到海边,此时波浪狠狠地拍在港口,白色的浪花四溅飞起,靠海的部分海水起伏得不同以往。 动静可真大。五条悟正了自己的态度,同样升到空中。 镝木晖和咒灵打得彼此之间毫不示弱。长久以来他用的几乎都是念动力和咒力的混合力量,此时咒力乍一被剥夺,光用念动力还有点不习惯。 但可别想着这点不习惯能让自己输啊! 又是一次攻击的袭来,镝木晖躲过的同时先抛出几团力量攻向咒灵,同时手心朝下,手腕一转,向咒灵挥去——海水拔地而起,一只无形的手让它们暂时阻挡重力的吸引,它们义无反顾地奉上自己的一部分力。 一个纯然由海水组成的屏障出现在他们面前,海水屏障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咒灵扑去,它们所携带的重量足以让一般人毫无还手之力。 海浪将彼此之间的视线阻挡住,咒灵看不见镝木晖的身影,镝木晖将自己的气息隐藏的太好,咒灵和镝木晖之间的联系模糊得让他无法判断对方到底在哪。 周围都是镝木晖的攻击!自己躲不开这个海浪!但也没关系,能抵消的了它的伤害! 咒灵硬生生将海浪的冲击力吃下,他浑身的咒力蓄势待发,将他完美地包裹住,假如镝木晖从其他地方来攻击他的话,被击中的话威力会被抵消掉一部分! 镝木晖在自己左后方出现了!对方手上酝酿的力量是要攻向自己的左腰! 咒灵连忙将咒力集中在将要被攻击的地方。 ——不对!他注意到镝木晖眼睛的飘移。 这是障眼法!对方会攻向自己的背部!是要让自己的脊梁断掉!便是他能快速修复伤口,还是会有无法动弹的时间! 咒灵将咒力集中到背部。 ——凶猛的攻击正中自己的左腰。 咒灵飞了出去,镝木晖轻哼一声。 便是继承了一部分的战斗智商,对方还是没有自己熟练。说到底,被分离出去的存在有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的话支持战斗的只是本能吗?有的话什么是对方和自己战斗的理由? 咒灵飞出相当远的距离,他直接从空中被击落进海中,冲击宛若摩西分海,他掉落的地方,两边激起高高的海浪。 海水淹没他,咒灵睁眼间眼球被海水覆盖,他透过海水往上望,窥见的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另一个自己。 对方不乘胜追击吗?他模模糊糊地想,本来毫无表情的面部不知何时起高扬起嘴角。 有趣。 咒灵从水中飞出,被击中的部分在咒力的作用下很快就修复好了。 镝木晖看着咒灵的自己,眉宇微动。 这样子,看起来对方是有自身意识的啊。 那么,和自己打的理由是什么?心跳的速度逐渐加快,久违的兴奋感涌上心头,血管内血液的运输速度都加快,镝木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他紧紧地盯着咒灵的表情——在笑。 血液沸腾起来的镝木晖眉眼染上一丝癫狂。 是想战斗啊。 音爆声骤然响起,他们不约而同地舍弃了之前奢侈地用力量进行对轰的状态,取而代之的是拳拳到肉的战斗方式。 疯的简直像是两头野兽在互相搏斗。 咒灵的脸被打偏,血液从他嘴里出来;镝木晖腰腹一痛,内脏被冲击的痛觉经神经忠实地反馈到大脑皮层。 他们感觉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咒灵不去恢复自己的伤势,镝木晖也舍弃了肉体的防御。 赶到这里的五条悟咂舌。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参与其中了,现状明显是两个战斗狂打到忘我的境地了。 他观察两人,赫然发现外貌都是之前餐厅遇到的咒灵。 其中一人身上是正常人类的气息——假如战力超群也能被称作正常的话。 另一个存在就不该说是人了,明显就是他刚刚所感受到的咒灵。 他之前对涩泽龙彦此人有所耳闻,知道其异能效果,同样知道异能针对对象为异能者,咒术师不受影响,才毫无顾虑地赶来此地。 现在看来,咒灵应该就是镝木晖身上分离出来的那部分?但他应该不是异能者吧? 那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分离的情况?原以为是受肉的咒灵,但看起来另有蹊跷啊。 五条悟升到和他们一样的高空,先对那个看起来像人的一方喊话了:“喂——需要帮忙吗?” 镝木晖这边正和咒灵打得上头,外界的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他的眼中此时只有咒灵的自己。 啊,没理自己。五条悟撇撇嘴,还是没打算插手。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被人插手是怎样的烦躁,依现状来看也还不到他需要出手的地步。 异能者身上的异能被分出来后,异能者大概率是被追着打的那一方,怎么在这里,情况就反过来了呢? 既然如此就布置帐吧!平时总是别人布置帐,没想到自己也有为其他人的战斗而布帐的时候。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仿若黑色幕布一样的东西迅速出现。 身上各处传来痛楚,镝木晖对于念动力的应用却愈发上手。这股他的本源力量,在他的操纵下顺从地发挥不同的作用。 “噗”咒灵大吐一口血,他双眼充血,一张脸上青紫遍布,原有的俊逸被破坏的只剩一星半点。 对自己的脸也毫不手软啊。 咒灵猛烈喘息着,喉间似破了洞,喘息间冷风灌过,铁锈味是他现在唯一能品尝到的味道。 他的身体不断重复被打伤和愈合的两种状态,在他庞大的咒力加持下伤势的缓和都有些来不及。 本体是什么怪物?他有自愈加持,但现在的本体可是纯粹的人体啊!还是说他被分离出来后,身体还有原有咒力所在的影响? 咒灵高扬的嘴角根本止不住。身上越痛,他反而越兴奋,被分离出来仿佛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而已——和本体战斗。 这样——这样岂不是最棒了吗!!! 第23章 ——咒灵兴奋到混沌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 他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在枯井中窥到来自外界的一丝微光,又像在大雪长夜中漫步前行时看到来自前方的灯火。 他醍醐灌顶。 在进行纯粹的□□相搏后,他就没再吸收城市的咒力了,同时他觉得该给予本体一些尊重,不借助外界的能量,同时他莫名地不想伤害那些人。 而现在,之前下意识吸收咒力的感觉不再朦胧,身体咒力的流向丝毫毕现,周围空气的流动感受的清清楚楚,乌云间酝酿的暴躁雷电也无法在他的感知下混沌不明。 这是什么感觉? 世间的一切在自己的眼中完全透明,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觉支配了他。 他听见身体内的轰鸣,喘息间听到了嘶哑笑声。 谁在笑? 咒灵看向和自己同时停手的镝木晖,对方睁大了眼睛,兴奋与期待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喉咙有点痛。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我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可以完全掌控我的身体。 这一抹念头在咒灵的脑中划过,便成永恒。 如大海般深沉而厚重的咒力从他的身体中爆发,转瞬间天地一暗,仿佛有某种恐怖的东西要降临在这一片区域。 五条悟大骇。 这是要开领域!而且对方的领域……不是另辟一个小空间一样的存在! 身前这个特级咒灵的领域,是将领域确确实实地具现化在这个世界上! 来自身体的鼓动在横滨各处逐渐强烈,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身上,这种鼓动更为特殊。正在和异能战斗的中岛敦等人一顿,就连他们的异能体也同时停滞住了。 莫名的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东西要离开了,身体轻飘飘的,精神也恍惚起来了…… 一般民众的感知相对弱一点,城市内某些地方传来的打斗声让他们不安。警方发布了相关通讯,告诉他们躲在家中就会很安全。海边风起云涌异状频发,实在让人心中害怕。 但从刚刚起,他们就莫名地减轻了对那边的关注,察觉不到其中在发生什么。 帐有着让对咒灵等东西不是很敏感的普通人可以看到,却察觉不到内侧发生了什么的效果。 五条悟开了一个很大的帐,两人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帐不做大一点的话很难达到隐蔽的效果。 此时账内的咒灵只觉自己还是自己,却也不是自己。 他和刚刚的自己,有了天壤之别。他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沉浸在那种感觉中不能自已。 空中凭空出现了混沌不明的东西,像是透明的,又像是纯黑的。它像是从异次元而来的东西,内容花白,上面的乱码让人看不清具体内容,却散发着可怖的气息,其中酝酿的不祥之意令人浑身发颤。 咒灵缓缓睁开眼,他身上的伤势在一瞬间完全恢复,身上的咒力几乎是蒸发似的消失了一部分。 领域及其消耗咒力。 领域尚不稳定,出现在这里的领域还是未完成的版本,然而其中蕴含的危险几乎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害怕。它就像是一个不该存在此世的异物,可怖不明。 其中的机理是什么?会有什么样的效果?这件事除了领域主人外没人知道。 咒灵平静极了,此世的他和先前几近疯狂的自己完全是两个人。 力量。 力量充斥他的身体,这世间都将要沉浮在他身下。 他看着镝木晖,竟觉得对方和自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了。 他回想刚刚的自己,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脱胎换骨。这就是领域吗?原来竟是这样美妙的东西。 镝木晖看着咒灵,神情不变,完全看不出来他对危机的感知。 一旁的五条悟已经做好插手其中的准备了,面对领域,只有领域才能有一争高下的能力。镝木晖现在是人身,应该没有那样的能力。 咒灵随着心中直觉的指引,他两手相抵,做出一个手势。 领域还是混沌一片,它呼吸一般地张合,明明肉眼看去近乎虚无,张合频率也很正常,在人的眼中却放慢了无数倍。 五条悟感觉自己体内心脏的跳动似乎有点不受控制了。 镝木晖那边怎么样?!五条悟转头看去,镝木晖立在空中,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木偶一样站着。 不能放任!现在该出手了!领域只有领域能对抗!现在场上除了咒灵外只有他能使用领域! 五条悟当机立断,他伸手将眼罩拉下,被眼罩箍得竖起的头发便自然散下,他右手竖在身前,做出一个动作。这是他使用领域的起手式。 “无量空处”他张嘴道。 瞬间,另一个恐怖存在降临在这里。 与咒灵的领域不同,五条悟的领域是通过结界隔断空间,空间内都是他的领域范围。 两种完全不同领域相碰撞,呈现出诡异而怪诞的一幕。 五条悟的领域展开不完整,它想将这片区域都包住,来自咒灵那边的领域却让它无法完成这一点。 是来自城市的力量! 咒灵在前不久停止了吸收咒力。此时的他不知为何又重新开始吸收了,同时吸力比之前还要强。 城市中的人莫名感觉到身体的重量越来越轻,好似有什么东西随着莫名的吸力流出。他们阻挡不了这种力量的吸引。 涩泽龙彦看着海的地方,身体传来的鼓动让他自融合磷叶石后,及其平淡的心湖掀起波澜。 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样大的风波? 他和费奥多尔已经不在骸塞了,袭击镝木晖等三人致使他们昏迷的雾,似乎是宝石自主的操作,但既然他要扩大雾,实施将异能者拉进来这样的行为,更知道有一小部分普通人也会被拉进来,他怎么会没有相应措施的?他自然不会在一个地方做个靶子让人打。 融合磷叶石带来的副作用似乎让他特攻异能者的雾不是很好用,但他有预感,磷叶石内蕴含的力量会有很大帮助。 费奥多尔不知去了哪里,他也不去理会。 涩泽龙彦看着海边,他身边围绕着淡淡的力量,使他实现了近乎隐形的操作。这是融合了宝石的他所拥有的更大的权能。 他抬脚往海边走去。 太宰治则联系上了他想找的人,开始进行对涩泽龙岩和费奥多尔的搜寻。 咒灵的领域才刚出现,完成度尚比不上五条悟的领域,但在吸收而来的力量的支撑下,竟是势均力敌。 身上的力量源源不断。 咒力被领域吞噬,随后又从其他地方来补充。 假如不是五条悟开了领域,在咒灵领域范围内的他怕是会被吸走更多被的咒力。 现在正进行吸收的能力,是他的术式在启动,领域本身的能力好像不止吸收这一点。 但其他的是什么呢?领域的不完整,一方面是来的很突然,另一方面,似乎是其他原因。 咒灵将视线缓缓移到镝木晖身上,一双金色的眼睛不再剔透。 第24章 镝木晖像是一个木头一样,他一动不动,甚至双眼都不知什么时候闭起来了。他嘴边有淡淡的血迹,那是在和咒灵刚刚的打斗中所产生的。 他身上的念动力在他全身流动,伤势都在其作用下愈合。 他身上的念动力,几乎能顺应他的心思做出各种各样的效果,他以往所使用的各种能力,是对念动力和咒力的混合力的使用。在刚刚的使用中,他发现主要促使他能用力量达到各种效果的根本原因,是念动力才对。 咒灵和五条悟在那边领域对抗,他在这边犹如老僧入定。 在此之前,他虽为咒灵,却找不到自身的术式。术式是刻在身体上的,是与身俱来的东西,也就是天赋。他能够用力量做出各种各样的效果,都建立在他力量的极端强大以及他对力量的掌控力这个基础上。 他见识过很多咒术师和咒灵,自然知道有领域这一回事。 他同样和有领域的角色进行过战斗,能破领域的只有更强的领域。他没有找到过自己的术式,自然就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领域。故而每次面对有领域的战斗对手时,他要么在对方要展开领域前离开那里,要么就是进入领域后通过强大的力量直接进行碾压——正所谓“一力破万法”。 他和两面宿傩战斗时同样如此。 而现在,分离出去的咒灵的自己身负术式,更是发展出了领域。 这说明他并不是没有术式,而是因为一些原因找不到。 是因为自己在吸收咒灵后身体发生了变化吗? 镝木晖不知道。 但现在的他,感觉自己似是进入到了一种状态。 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这种状态。 他身上的咒力逐渐聚集,从城市那边聚来的咒力有部分往他这里汇聚而来。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他还是那个他。 只是,稍微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了。 镝木晖睁开眼睛,和咒灵相同的领域自他身后出现。 又有东西出现了。涩泽龙彦走的越来越快。 他周围是混乱的普通人,虽然异能只追异能主人打,但战斗的余波似乎让他们格外恐慌。同时被筛选进雾中的只是一部分普通人,注定会有联系不到亲人的情况发生。这样的环境之下,不听警方的话,在外面的人们也不显少,更何况同时还有人在浑水摸鱼进行破坏。 本性的释放么? 愚蠢的平民。 涩泽龙彦不去理会那些人,他看着海边,眼睛越来越亮。 另一个领域?!五条悟看向镝木晖。 两张完全一样的脸用出一样的领域。五条悟和咒灵领域的对抗中突然加入另一个存在。两相对抗瞬间成了三人对抗。镝木晖身上的咒力比不上咒灵的咒力,他的领域相较而言没有那么强势。 咒灵大笑出声:“有意思!这样才有意思!” 他加大咒力的使用,对城市的吸力加重了。城市中人群的混乱,他们因此而滋生的负面情绪,对他而言正是再好不过的养料!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镝木晖沉声道。 他和五条悟的领域一起合作的状态,对咒灵进行二打一。 咒灵却因外界来的补给而抵抗住了镝木晖和五条悟的力量,便是吸来的力量有一小部分被吸走,但能量来的越多,就算有吸走也没关系。 “我当然知道。”咒灵眉眼飞扬,和镝木晖如出一辙的脸上是属于咒灵的表情。 狂肆、阴冷。 就连那双眼睛的颜色也不能掩盖他此时属于咒灵的一面愈发加重。 假如说刚出来的他,只是一个顺从内心对镝木晖发起攻击的木偶,那么现在的他则更像一个有着完整思想的咒灵。从镝木晖那里来的记忆,各式各样,包含了一千多年所见证的苦难的记忆,以及内心翻涌的给予咒力支撑的情绪,让现在的他和那些低级的咒灵几乎没有区别。 “这是你的选择?”镝木晖没有说其他的话,这句话耐人寻味。 咒灵笑笑:“我只是释放了本性而已。” “你敢说你没有想要做出这样行为的时候吗?咒,灵,镝,木,晖?”咒灵一字一顿。 “我是你的一部分啊。”他轻巧地说。 自由。 力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想要放手去做,想要随意体会的感觉在他身体中鼓动,为此,城市里的那些普通人的性命不过随手可灭。 况且那些平民真的有保护的必要吗?镝木晖总是不去伤害他们,但是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吗? 镝木晖没说话了。 他看着眼前的咒灵,忽然觉得有一丝陌生。 这是他的另一面吗?是他压抑在心中的一部分吗? 他随性而为,同时恪守心中的一条线,与普通人相安无事,面对自己有好感的人更是会顺手救一下,之前被火烧的那家他打工的店就是如此。 纯咒灵的自己是这样的存在吗?还是说因为咒灵初生,面对各式东西尚不清楚其中含义,便做出选择? 镝木晖无声地笑了。 “你知道这个领域叫什么吗?” 他们三人似是陷入了僵持之中,领域之间的对抗一时间分不出个高下。 什么奇怪的问题?咒灵张嘴就要说出领域的名字。 ……他的嘴张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说不出来吗?”镝木晖轻描淡写地问。他暗自积蓄念动力和咒力的混合物,在之前就开始布局的东西终于要有它用上的机会了。在纯肉搏的时候他还以为不会用到它了。 不知道就无所谓了!现在好好去使用就好了!名字什么的之后再去取。 咒灵加大了吸收,想要打败镝木晖的心思不断沸腾。 他忽然听见五条悟笑出来。 他疑惑而警惕地看过去。 五条悟之前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个时候却忽然放松地笑起来了。 “什么啊,本来就有办法的话就不要不说话啊。”他半开玩笑半抱怨。 什么?咒灵怔楞。 天上的云间酝酿的雷声不知何时大了起来。 镝木晖看着眼前的咒灵,不知何时起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他挥手。 第25章 天上酝酿许久的雷顺着他的牵引从沉睡中醒来,它如龙般舒展身体,瞄准下方的敌人吞噬而去! “轰!!!” 硕大的雷以凶猛之势袭向咒灵!它呼啸着、嘶吼着,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无人可挡的势头狠狠地劈在了咒灵身上! 咒灵的身体被雷完全遮蔽,耀眼的雷电之下看不见他丝毫。 此时正是白天,海边因乌云密布而显阴沉,海风不曾停歇。这片发生着令人恐慌事件的区域,在雷的照射下一时间恍如白昼,光芒闪得人几乎看不见东西。 咒灵将身上的力量用于抵抗雷电的打击,身上的力量近乎蒸发一般消失许多,立于空中的来自咒灵的领域突兀消失了。 撑不住! 被镝木晖引来的,来自大自然的力量将咒灵完全吞噬。 雷电消失了。 咒灵往海面坠去,他双眼翻白,脑子内一片空白。 他挣扎着转起自己的脑子开始思考。 这是什么?从头到尾对方就在策划这最后一击了吗? 那时掀起的海水也是为这次铺垫吗?把他击到海里也是这个目的?对方是打算一击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视线中的镝木晖越来越远,对方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在看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东西。 ……哈…… 身体随着重力不断下坠,身上的咒力尚存些许,却用不出来。 风不断刮过身边,才被雷击中的身体敏感到风刮过都有痛觉。他似要再一次坠入海中了。 咒灵眼中的镝木晖消失一瞬。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提着了。 “解除术式。” 咒灵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镝木晖提着他的后衣领,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解除术式,将吸收的东西还回去。” 咒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他注视着镝木晖,镝木晖的眼神告诉他:你没听错。 为什么……?从不远处城市里传来的各种负面情绪仍在加剧。 咒灵看着镝木晖的眼睛——冷酷的仿佛自己是一个死物。 他忽然想到来自镝木晖的记忆中,缘净僧人临死前所说的话:“没有佛……你就去成为你的佛。” 他忽然笑了:“好啊。” 所吸收到的东西要怎么返还呢?咒灵不知道,他干脆利落地解散了自己身体。 风不再凌厉,它温柔地携带着来自城市的力量送回去。 咒灵闭上眼睛——眼睛似有些许他刚出现时的澄澈。 危机解除了。 随着咒灵的消失,镝木晖感觉自己身上失去的东西又再度回来了。 五条悟惊诧地看着镝木晖,镝木晖身上的气息逐渐回归他们初见时的咒灵气息。他亲眼看着镝木晖的眼睛从琥珀色变为了金色。 他要解决的咒灵消失了,却又重新多出来一个之前的咒灵。 这情况怎么解决?饶是身经百战的五条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点啥了。 说要祓除对方吧——镝木晖很强,看起来不会伤害人类,而且和悠仁关系还不错。 说要放过他吧——咒术界的老橘子们不一定乐意啊——但管他们呢!有本事自己来打啊! 五条悟愉快地做出了暂时不和镝木晖敌对的决定。 涩泽龙彦走到海边了。 他抬头往天边看去,眯起眼,嘴边勾起弧度。 他看见了让自己的身体为之颤抖的存在了。 对方高高立于空中,像俯瞰人间的神佛,又是无情又是多情。 涩泽龙彦似是听见自己心跳的加重。 他不自觉地把手抚在胸前。 总觉得,融合宝石后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自己,忽然又有了想追求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镝木晖往下看去,就看到了涩泽龙彦。 他们的视线对上,涩泽龙彦呆了。 ……那是一双多美丽的眼睛啊。 璀璨、耀眼,又不单单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纯粹,而是阅尽千帆后仍能坚持自己。那像是浓缩了世间的各种滋味,最后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人的眼睛。 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涩泽龙彦眼神痴迷,都忘了去思考为什么被能力隐藏中的自己会被看见。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心里嘀咕着,五条悟顺着镝木晖的眼神看过去,漫不经心的眼睛凝实了。他讶然地发现那里似乎有什么存在。 那个人应该就是涩泽龙彦了。 镝木晖看着浑身白的那个人,身上的力量始终保持着一种如有需要立刻就能用上的状态。既然目前出现的存在是这样的一种呈现形式,这说明磷叶石和涩泽龙彦必然存在某种关系,之前和磷叶石的联系被切断,应该也是涩泽龙彦做的。 在视线触及到涩泽龙彦额头上的薄荷绿宝石时,镝木晖视线凝固住了。 ……磷叶石。 意料之中的感觉。这就是罪魁祸首了。 镝木晖向涩泽龙彦走去,一步一步,空中什么都没有,他却像是脚踩阶梯从天而来。 涩泽龙彦的眼神自始至终紧紧追随着镝木晖,眼睛里像是只印得下这个人。 哇,不是吧?还有我这么个大活人诶?没看到自己这么个大帅哥??五条悟咂舌。 那人走到自己面前了。 涩泽龙彦的魂都要飞走了,他觉得自己快融化在对方的眼睛里了。 那双眼睛,高贵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对方张嘴了,是要和自己说话了吗?要说什么?要让自己做什么事吗?他拼了命也会去做的。 “你是自己把磷叶石交出来呢,还是我自己来取。”对方说话了,声音也很好听—— 欸? 涩泽龙彦一下子清醒了。 磷叶石? 镝木晖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涩泽龙彦——他是没听清自己说什么话吗? 但他不想重复问了,刚刚打完一架,咒灵的那部分虽然重新回归,力量的使用是确确实实的,此时的他状态不如之前好,相应地就不想再磨蹭了。 “不说话?那我就自己拿了。” 言罢,镝木晖向涩泽龙彦伸手,目标直指他额间的磷叶石。便是经历了刚刚的战斗,他手上附着的力量对付身前这个菜鸡还是轻而易举的。 镝木晖一眼就看透了涩泽龙彦不善战斗这一点。 第26章 “等等!”涩泽龙彦连忙喊停。 见对方没有反抗的意思,镝木晖倒也耐心着看对方想干什么。 涩泽龙彦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拿额头上的宝石,却发现当初融合得很顺利的宝石此刻却取不下来了。 他一个一米七七的人,站在一八五的镝木晖面前虽略显劣势,但在旁人看来还是一个身体有点单薄的美男子。 此时的美男子面上完全慌得没个神,身上的白色衣服、苍白的皮肤所营造的病态感完全毁在他的动作和神态上了。 怎么拿不下来——他甚至都放开了没再掌控了! 镝木晖怀疑面前的涩泽龙彦快哭出来了——虽然对方不像是会哭的那类人。 但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对方会有这样慌张的样子。 涩泽龙彦急忙抬起头:“我、我取不下来。”他的话里甚至都带了一丝淡淡的委屈。 我和你很熟吗?为什么这么和我说话?镝木晖内心纳闷,看在涩泽龙彦配合的份上,他安抚道:“我来吧。” 涩泽龙彦一下子乖巧下来了。他又恢复了安安静静美青年的模样。 身前存在将手伸向自己的额头了。 涩泽龙彦莫名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在此之前,他明明是想强力去找自己心目中的那抹耀眼的光的,虽然因为各种事情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但目标还是不变的。怎么现在,面对对方,自己就忽然放下之前的目标,妥协了一样? 镝木晖的手触上他的额头。 涩泽龙彦看着镝木晖的眼睛逐渐失神。 或许是对方的眼睛太过美丽,让他转移了目标、又或许是对方强大的实力让自己觉得是干不过对面的。 总之,他放弃之前的计划了。 费奥多尔之前说自己想找的存在,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原本他打算去找对方的,但是现在感觉,找不着都无所谓了。 话说太宰治正在追捕他们吧?拥有磷叶石的他可以隐藏自己行踪,他是无所谓,但是费奥多尔如何可就不关他的事了,对方也应该有自己的手段。反正对方来找自己的时候也没抱有什么好心思吧?被自己坑了可就怪不得他了。 镝木晖在切实接触到磷叶石后,他想直接拿下来,发现蛮力无法动摇磷叶石。他看着宝石,不像之前只是顺着力量之前微弱的联系去接触磷叶石外部的能量团,而是真正意义地进入了磷叶石内部。 他的身体屹立在原地,毫无防备的样子。 五条悟瞥一眼,眼神莫名。 涩泽龙彦则是身体完全僵住了,眼睛的落脚点自始至终无法从镝木晖的眼睛上离开。 镝木晖再度进入了那个苍白的空间。 他在其中睁眼,看到的就是磷叶石。 磷叶石还是站在原地,面上依旧没有眼睛。 “你又来了。”磷叶石说话没了之前的停顿感。 磷叶石面对的方向正是原本放有合金正方体的地方,此时合金正方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若人类的人体。 那人身上没有一点衣服,水银一样的东西在他身上流淌,半张脸都被水银所覆盖。他双手紧紧按住脑袋,看起来似乎很痛苦。他跪在海边,一动不动仿若雕像。 “这是?”镝木晖轻声问。 “这是‘我’。”磷叶石脸上没有眼睛,他却像是在看着人体一样,一动不动。 镝木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磷叶石,磷叶石此时身上传来的寂静感让他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磷叶石像是陷入自我的世界了,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无声地陪在对方身边。 许久,久到雪似乎都化了,久到矿石似乎都成细屑了。 磷叶石开口了。 “我是磷叶石手臂的一部分。” “在那个冬天,我被浮冰从本体上夹断下来,从冰窟落进海中。” “南极石进入海中来找我了,但他找不到我的。” “我已经被藏起来了。”那是难以描述的存在,磷叶石都怀疑是否有那样的东西真实存在。它没有形体,磷叶石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东西在操控海中的水流将他藏起来。 南极石最后无功而返。 手臂被浮冰夹断时,有一小块宝石从上面剥离了。而他就是那一块宝石。或许因为他所在的那块宝石很小吧,他被那个存在忽视了,便一直留在了水中。 他只是本体极小的一部分,相对应的储存记忆的微小生物也不会多,理应只有本体的一点点记忆。 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变。 在海底的又一次暗流涌动中,他被漩涡吞噬。他从海底消失了,像是离开了那个空间。 能量渐渐萦绕在他身上,随着能量的积累,不在他这一部分上储存的记忆也逐渐被他所感知。他获取了属于磷叶石的一切记忆——不管是他和本体分开前的记忆,还是分开后的记忆。 它们不断传输到他身上。他以近乎第三者的视角旁观那一切。 发生了什么?本体又如何? 他的情绪随本体的经历而上下起伏,最后,在见证本体和最初的磷叶石相比起来,面貌全非的模样后。他近乎逃避地不再去看那些东西。 被背叛、被算计。被自己带到月球上的伙伴们,找到了他们所感兴趣的东西,对自己说的话也不再理会;曾经深深信赖、甚至依靠的存在,用武器狠狠地将自己的头颅贯穿。 而磷叶石一直以来所遭遇的一切,甚至都是在他人的掌控之下所刻意设计出来的。他的觉悟、他的目标,以及他所坚持的东西,都像是虚假的。 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情?本体又做错了什么? 这些疑问徘徊在他心中,他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他便怀揣着这些疑问,在南极石被月人带走的地方一直停留——那是事情明显急转直下的开始。 此时的本体尚且还在接受那些记忆,那是不知积累了多久的,从老师身上而来的记忆。 接收记忆又会画上多长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他沉浸在那些记忆里无法挣出,想要一个好的结局,但又知道——那些终归是假的。 磷叶石将这些东西尽数讲给镝木晖。他讲述这些的时候平淡极了。 “我现在无法控制和那个人的脱离,在心绪的整理上需要花一点时间。”磷叶石以这句话作为结尾。他一直面向跪在地上的人体——那正是本体此时状态的具现化。 镝木晖深深地看磷叶石一眼。 现实中的他睁开眼,对上的就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涩泽龙彦吓了一跳,长久以来的自持让他没有表现出来这一切,只是仿若无事地将视线收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荒而逃。 仿佛要掩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涩泽龙彦的视线飘了一下。 第27章 刚刚和磷叶石的交流实际上只是过去了一分钟不到。 “既然磷叶石暂时取不下来,你将这片雾散掉吧。”镝木晖道。现在城市中因为这片雾的存在还处于骚乱之中,始作俑者就在自己面前,当务之急是让雾散去。 镝木晖这句话不是在征求意见。 涩泽龙彦看着对方的眼睛,镝木晖的眼神告诉他——假如你不这么做,我就强制性地让你不得不做。 涩泽龙彦觉得有点痒。在镝木晖面前,他不自觉就去听从对方的话了。 他搞这片雾本来的目的也只是想要找到自己想见到的光芒,既然目前有满足他需求的东西出现,这片雾的存在也就不再是重点。 也不知涩泽龙彦做了什么,原本快要将整座城市都覆盖的雾很快就散去。 城市中混乱的人们愣愣地抬头看天,还没有注意到情况的人,注意到周围有人抬头看天,便也一起看去。 原本将天空完全覆盖住的存在正在消弭,周围也忽然出现了雾出现后就自身边消失的人。 江户川乱步从远处离开,他松了松帽子,将望远镜随手收起。事情结束了,他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也做出了自己应该做出的事情,基本上就不关他的事啦。 随着雾的散去,原本在战斗中毁坏掉的建筑恢复到了没被破坏的样子。 就像是被拉入雾中平行空间的人,回归了本来的空间。平行空间内的无机物便就此消失,不会对现实造成一丝干扰。 受伤的人身上依旧存在伤口,他们看着周围的人群,恍觉自己重回人间,同时对于自己刚刚经历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相关记忆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甚至他们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否经历过一些事情。 雾散去了,涩泽龙彦身上用来隐蔽自己行踪的能力也被他一同消去。 做好这一切后,涩泽龙彦立马看向镝木晖。 恍惚间,镝木晖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小狗狗。尾巴甩得飞起,还是矜持地等着他的夸奖。 “做的不错。” 涩泽龙彦在那一瞬间的狂喜,是个人都能感觉到。 ?至于吗?不知怎的,镝木辉联想到了里梅。 宿傩夸奖里梅的时候,里梅好像也是这样,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他开心的周围都快有小花花飘出来了。 涩泽龙彦突然注意到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那种奇怪的,违和的,不应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涩泽龙彦注视站在镝木晖身旁蒙着眼的男人,真诚地发出疑问。 ……?五条悟表示很疑惑。 他自始至终都在这里哦?这家伙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吗?倒也不必吧。 “我可是一直都在这里哦~”五条悟想用语言挑衅涩泽龙彦,他这句话就是在说明:你刚刚的表现全都被我看在眼里了。 怎样?是会感觉羞耻还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想看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啊,是吗。”涩泽龙彦冷淡道。 他没有理会五条悟的话,他又重新将话题抛到了镝木晖身上。 “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非常尊敬的态度。涩泽龙彦面上依旧是淡淡的,一双红瞳似有闪光。 “bulingbuling”假如以动漫的形式表现出来,此时一定会有这样的音效。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要多一个类似里梅对宿傩那样的人? 涩泽龙彦的态度从刚才起就很不对劲,他一直用一种很崇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眼睛,此时更是用这种态度。镝木晖倒也乐得看看涩泽龙彦接下来想干点什么,便将自己的名字和他说了: “镝木晖。” “镝木晖大人,能让我跟随您吗?”紧随其后的是涩泽龙彦大范围的赞美之情。 一旁的五条悟就眼睁睁看着涩泽龙彦开始表达对镝木晖眼睛的喜爱,又说镝木晖战斗的身姿如何英武帅气,用词之丰富,敬语之熟练,就连五条悟都叹为观止。 所以,涩泽龙彦自始至终就只和自己说了一句话? 我五条悟就没受过这委屈! “所以,能——”在一连贯的夸奖后,涩泽龙彦正要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诉求,来自一边的声音就插入他们的对话。 “嗨——客套话就快点省略掉吧!”五条悟故作亲热地靠近镝木晖,他的手搭在镝木晖肩头——之间隔着几乎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距离。镝木晖瞟他一眼倒也没管。 涩泽龙彦的眼神近乎凝固住了,脸上涌起的激动的潮红也渐渐消退。 ……呜哇,这眼神像是他的神明身上沾染了什么污秽。 你不让我这么干我还偏不! “我们可还有其他的东西要交流呢!” 五条悟和涩泽龙彦杠上了。五条悟在那故意乱扯话题,涩泽龙彦则恢复了平时自己的冷淡。 这两个人是这样的人吗?镝木晖很怀疑自己之前认知中的五条悟和涩泽龙彦到底是不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他们的话语间刀光剑影闪烁不休,话题变来变去。其中五条悟占了上风,他以一贯的不着调将涩泽龙彦搞得有些摸不清情况。涩泽龙彦似乎是对待事情会比较认真的类型,在态度轻佻的五条悟面前,他的认真就像是将力气都用在了棉花上,毫无效果。 完全是在被戏弄呢,涩泽龙彦。 镝木晖毫无同情之心地想到。 “我说。”他无奈说道。 一听到镝木晖的声音,涩泽龙彦立马就把注意力放了过来。 这家伙就算是刚刚和自己杠的时候,也一直有把注意力放镝木晖那边吧?五条悟挑眉。 “有什么事吗?” “那边,来人了哦。” 涩泽龙彦顺着镝木晖指的方向去看,他情绪冷静了下来。 来者正是坂口安吾,他身后还带了很多穿有专门制服,看起来像是什么专门组织成员的存在。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各种武器,他们顺势就将涩泽龙彦三人包围,木仓口都朝着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你被逮捕了!”坂口安吾推一推眼睛,一双锐利的眼钉在涩泽龙彦身上。 第28章 因为涩泽龙彦所导致的大骚乱还在持续中, 在此之前涩泽龙彦更是在横滨挑起了“龙头战争”那样的事情,他早就已经榜上有名了!属于见到了就必须带回去的类型! 种田长官去和其他高层周旋了,这里暂时由他负责。除了他身后这些人, 还有其他人在渐渐过来,周围的聚集点也正在有人员前往。 只能束手就擒! 坂口安吾感谢来自太宰治的消息, 对方给了他提示, 他才能这么快就找到涩泽龙彦。费奥多尔那边则是太宰治在处理。 希望镝木晖会如太宰治说得一样好应对。 坂口安吾将视线不着痕迹地落于镝木晖身上。 他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从各种各样的地方,其中最主要的是他在□□进行潜伏时, 来自森鸥外异样的关注令他对镝木晖有所关注。 在之后就是从不同的地方得知相关消息了。他得知的主要消息,是对方拥有极其强大的武力——这一点, 在海边刚开始风起云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现在看来, 主要就是由镝木晖所引起的吧。 在太宰治嘴里,镝木晖是个武力强大,为人随性, 同时比较好说话的人。 “只要你不做什么特别的事, 他都不会很在意的。”说这话时,太宰治眼神莫名。毕竟大部分人在镝木晖眼里, 和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 那意思就是, 假如自己做了所谓“特别的事”,对方在意起来后,自己后果堪忧……? 在接触到本人之后, 坂口安吾更是明白了那话其中的含义。 镝木晖是一个从外表来看,大部分人会注意到他脸的人。然而像是坂口安吾这样的人,能察觉的东西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现在的他就知道,面前这个人,绝对不可以轻易惹怒。 而且镝木晖身边的人, 即便是和他们不相关的领域,坂口安吾还是有所耳闻——五条悟,咒术界的最强者。坂口安吾他们是官方的人,咒术界则是和官方有点靠边,又有些游离的存在,应该不会干扰他们才对。 问题就是镝木晖态度如何了。 涩泽龙彦态度很随意,他一点都没有把这些人看在眼里,“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逮捕。” 话音落下,他周围端着枪的人员更是严阵以待。 想凭这点东西就让自己束手就擒?□□力量虽然不强,但融合磷叶石的自己可不再是异能力只针对异能力者了。 涩泽龙彦额间的宝石闪烁,坂口安暗自咬牙,一场恶战几乎避无可避。 必须要先把镝木晖稳下来! “镝木晖先生,我们——”坂口安吾话还没说完,他就见镝木晖抓住了涩泽龙彦的手。 涩泽龙彦不解地看向镝木晖。 “不要将磷叶石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镝木晖的声音很轻,重若千钧。 涩泽龙彦说不出话。 镝木晖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来自镝木晖身上的无形压力让他完全升不起反抗之心。假如自己用了,镝木晖会强行将磷叶石从自己身上剥夺!他是没有办法主动取下来,可是,那是指无法令他和磷叶石都完好分开的取下来方法。 假如不管两者是否完好,有的是方法可以将他们分离开。 镝木晖现在就是在警告自己——别让我对你动手。 涩泽龙彦最后乖巧地和坂口安吾他们走了。在他彻底被带走之前,镝木晖和坂口安吾进行了一番交谈。 坂口安吾保证会将消息传达上去,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走掉了。 五条悟全程围观,具有优秀听力的他当然注意到了镝木晖和坂口安吾说了些什么——镝木晖也没有对他们的对话用其他手段进行隐藏。 “刚刚那个家伙可是对你热情得过分呢,就没有一点想把他留下来的心思?” “他做了什么事,就要做好会有相应后果的准备。”镝木晖对于这种事向来分得清,涩泽龙彦的狂热他看到了,估计是因为自己的眼睛,但对方对他如何,和他无关。他不对涩泽龙彦出手,主要原因是磷叶石的存在。 磷叶石时从异空间来的存在,因此他对磷叶石有着天然的好感,对方宝石的身躯、过往的经历,以及浑身的气质也让他很感兴趣。 假如不是磷叶石在的话,见到涩泽龙彦的第一面,他可能会直接攻击。 “况且。我阻挠他们带走涩泽龙彦的话,你是会出手的吧。”他瞥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 镝木晖还真的是很喜欢那颗宝石呢,就连让那个四眼仔传达的话,也是不要动宝石,他们动了的话,镝木晖会采取一定的手段。 那会儿他的表情还真是可怕呢——四眼仔被吓得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悠仁那边?” “别担心。” “可别做什么事啊。”五条悟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外表下正是蠢蠢欲动的威胁之意。 “哈。” “只要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外的话。”镝木晖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那就在此别过吧。”镝木晖摆摆手就消失了。 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五条悟一个人。他回首看了一眼海边——天气正在恢复正常,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又是正常的模样了。 世间的怪物可真多。且不论他,两面宿傩就是一个棘手的存在,现在又发现了可能是很久之前就出现的咒灵。他是知道的,他出现后世间的平衡被打破,咒灵的增长远比之前要多,那镝木晖又是怎么回事?镝木晖这样的超规格实力不应该算在平衡里吗? 镝木晖现在的态度不明,和对方做对的代价可能会很高,从刚刚的举措来看,镝木晖甚至是有点庇护人类那边的,最初起火的店也一样。 需要权衡和他的关系。 事情很快就平复下去,因为人员、建筑所受到的损害很小,几乎没有需要灾后重建的地方,所以官方组织等将重点放在了稳定人心上。 至于官方的言辞,信不信都看民众自身,可以知道的是,在他们的心中,关于灵异事件的存在性已经被大大提高了。亲人眼中自己的消失、身上不知何等由来的伤害,都让他们对这些东西产生了敬畏心。 官方编了什么理由、需要作出何等工作才能将事情压下去,这种东西镝木晖不管,也管不着。 他在事后又在横滨停留了几天,遇到太宰治的频率简直高得离谱。此时太宰治就在他的身旁。 太宰治蹲在地上,好奇地戳一戳躺在地上的人。 “这是谁?” “谁知道呢……” 镝木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时掩饰性的琥珀色。 镝木晖瞥了一眼太宰治:“你怎么在这里?” “诶呀,这个问题嘛,我可给不了你答案哦。” “只能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巧、妙的缘分?”太宰治端的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一双鸢色的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像是真的不知道为何遇见一般。 他在说到“巧妙”的时候,有意的顿了一下。 太宰治有其他心思。镝木晖自然知道这一点。 他没有再说些其他的话。 太宰治正等着镝木晖可能的提问呢,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给面子地没说话了。 常有的事呢,做好了回答的备案,结果对方根本不打算继续追问,搞得他之前的一些小手段都好像没什么用一样。太宰治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对付镝木晖最好的手段,是不是直接地打直球? 太宰治在心中浑身抖了一下。他不适合做这样的事。但大概也许可能……某些时候可以实践一下? 他暂时将这些放在脑后,开始询问和地上的人有关的事情。 “这人的目标就是你吧?”近期的观察中,太宰治时常能发现有人在伏击镝木晖。在他刚刚还没有现身之时,观察到的场景,就是那个人攻击都直指镝木晖,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样子。 镝木晖点点头。 躺地上的人,正是因为悬赏又来暗杀自己的人。自己的悬赏还没有被撤掉,幕后之人想干什么?他自认平时也没有做什么会招惹到普通人对自己发布悬赏的地步。对他稍微有些了解的人也不至于真的想通过这种方法杀死他。 那么,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别有心思了。 “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动你啊。”该说是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无知者无畏?或许还有其他目的。不管如何,始作俑者都已经惹到镝木晖了。 自求多福吧。 太宰治的视线落回镝木晖身上,对方脸上的表情——他背后一寒。 镝木晖微微低头,黑发顺势滑下,将他的脸稍微遮住了一点。他们正处于小巷子里,外面的阳光堪堪停在巷口,箱子内自有阴暗之感。 太宰治依稀看见镝木晖脸上依旧是和平时无异的轻松,甚至嘴角还带有一丝弧度。 “正好给我找点乐趣。”清朗的声音被压低,危险的感觉几乎化作实体跃然欲出,这句话在寂静的巷子中回响,太宰治亲眼看到角落的小小咒灵缩了缩身子,然后马上跑了。 ……希望人没事。 镝木晖抬起头,笑容回归灿烂。 “既然只是偶遇,那我就走了。”落下这么一句话,镝木晖管都没管太宰治,抬脚就要走人。 “诶诶等等嘛。”太宰治连忙抓住镝木晖。 “之前遇到都没怎么交流,偶遇一下就这么无情了吗?” “明明之前还一口一个‘甜心’‘宝贝’地叫人家,没想到如今相见就已经如此冷漠了。”太宰治话语中的怨妇气息浓到仿佛他真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你竟如此绝情?!”太宰治泣血般控诉。 “是啊。”镝木晖干脆地认下了太宰治这个指控。 太宰治噎住了。 那股怨妇气顿时像气球一样被戳破了。 “所以现在,绝情的我要弃你于不顾了。”镝木晖现在的嘴脸在太宰治眼里可太丑陋了。 ……嘤。 镝木晖最后还是没有不管太宰治——就算他不管,太宰治铁了心想要知道的话,会用出来很多手段,到时候避无可避的,还不如直接顺其自然。 他将自己正在被人悬赏的事情和太宰治说明了一下,同时稍微透露了一点自己来横滨就是为了磷叶石,很快就要回东京。 太宰治若有所思。 “东京现在气氛有点不对劲,这点你知道吗?” 特级咒灵数量的增多、事件的频发,这些似乎都说明东京要发生大事件。不同以往的气氛在酝酿,太宰治能料想到,不久之后在东京就将掀起大事。 面对太宰治的发问,镝木晖不置可否。 他会应邀参与真人他们那边,一方面是给自己找点乐子,还有一方面就是真人他们很有可能会搞事情,他自己去切入其中,能够将事情掌控在一定程度内,不造成大范围混乱。 真人他们隐隐约约应该察觉这点,所以面对他的参与,碍于他强大的武力,无法拒绝他,便将他若有若无排除在外,给了一个来横滨的任务。 现在,距离涩泽龙彦事件的结束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真人那边除了一开始还和他发消息,现在已经近乎没有交流了。 看来有必要去处理一下。 “既然你想参与,那就来吧。”镝木晖道,他抓住太宰治的手,身上能量涌动。 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东西,空间在他眼中一瞬间扭曲,在那一瞬间,他似乎透过扭曲的间隙,触及到某些不可言明的东西。很难说明那种感觉,没有天赋的人若是经历这一切,只会觉得一晃神就换了地方,太宰治这里则似有顿悟之感。 非常奇妙的感觉。 下一刻,他们就转移了位置。 周围沙尘四起,被轰塌的建筑散成一团。一侧是树木森林。另一侧是被挡住的水。 这是一个水库。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宏伟的事物几乎将他完全遮蔽,一抬头,一种来自心灵的震撼毫无保留地冲击到他。 ……还真有巨大的机器人存在啊。 ***** 在横滨初出现情况的时候,身处东京的真人他们就注意到了情况,在之后更是得知了有特级出现、海上出现了帐的消息。 “是镝木吧?”真人稍微联系一下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了。 他和漏瑚等人互通了一下消息,漏瑚因此可是变得相当兴奋,假如不是他们手上正有事情在做,他怕是恨不得直接就去找镝木晖,想看看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又具有什么样的效果。 之后来自真人的一通电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什么?】漏瑚大声道。 【镝木说是东西没拿到啦——】真人把手机搭在耳边。他询问了一下镝木晖的情况,被告知东西被官方人士带走。 镝木晖去了却没有拿到吗?漏瑚很怀疑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假如镝木晖想拿到手的话,不至于拿不到吧?甚至于他更倾向是镝木晖拿到了东西,不愿给他们。 【没事啦,就算没了那个东西,我们不是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吗?】真人安抚漏瑚,他们的计划一直在正常进行中。有更好的东西来当然是好事,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 相较而言,他们手上逐渐完成的东西更为重要。 在和镝木晖的短暂联系后,又过了几天,在这期间内,真人没再找镝木晖。他们像是完全忘了还有镝木晖这样的一个边缘人士。面临事情逐渐安排好的现在,他们也要去处理一下安插在咒术高专那边的人员了。 这正是真人在这里和一个巨大机器人打得不分上下的原因。 真人飞在空中,头发被周围被翅膀扇起的气流带起,身上的疼痛让他反而愈发兴奋了。 这家伙还不错嘛。多年囚禁身体的束缚带给了他大量的咒力,因此才能用出这样威力的攻击? 机械丸正是他们在咒术高专之中安插的卧底,他们交换的内容是机械丸当卧底,而真人则会使用他的术式“无为转变”将机械丸的身体恢复正常。 在合作已经结束的现在,他们怎么会放过已经知道了很多信息的机械丸,任由对方将信息传递出去? 他和夏油杰出现在这里,就是来修复机械丸的身体,同时——真人眼神戏谑,一种控制不住的想笑的心情涌上心头,嘴角控制不住地高扬起来——杀了他。 周围已经布好了帐,目的就是防止机械丸通过通讯手段将消息传出去。 在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在围观这里的情况。他头发及肩长,上半部分的头发扎成一个小丸子头,下半部分的头发则自由地披散在背后,额前留有一缕头发。 他的额上有缝合线的痕迹,不知是做过手术还是什么情况,让人担心他身上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幸。 一双细长的眼睛微眯,几乎让人看不清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耳垂上带有耳扩,那是辅助耳洞扩大的工具,不去仔细看的话,只会觉得此人的耳垂像是佛陀一样,与生俱来便是如此长。他的身上穿着袈裟,袈裟可分为三种,分别为五衣、七衣与九衣,他身上所穿的,即是五衣,同时这种衣服又称“五条衣”。 他便是夏油杰,布下帐的人。 夏油杰正在观战真人那边,他脸上如同戴了一个面具,淡淡的笑意一直维持不变,看不出来心思。 他的表情忽然一变。他将视线投向一个地方,不过瞬息的判断,他转身就离开,动作快而轻,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真人在做什么呢?”一个声音忽然传入真人的耳朵。 这个声音?! 真人在打斗中抽空往旁边一看,心下升起不妙的感觉。 是镝木晖。 镝木晖带着太宰治落在大坝上——真人和机械丸正是在这里进行的战斗。 镝木晖松开握着太宰治的手,将手搭在额前做眺望状,同时眼睛微眯,在真人和机械丸之间稍微徘徊了一下,就明白了了在发生什么。 “如你所见,正在战斗呢。”真人脸上灿烂地笑开了,同时抱怨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正在忙呢。” 镝木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操纵着巨大机器人的机械丸绷紧了精神。 有新角色出现了!其中一人看起来还和真人很熟,是敌人吗? 本来和真人打就已经很耗费精神了,怎么又多出来两个人?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他确信!在此之前那里还是没有人的。 除了和自己战斗的真人,岂不是又多出来其他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了?! 对了!夏油杰呢!机械丸往夏油杰之前在的地方看去,他突然一愣。 想到这一点的真人做出了同样的举措。 之前夏油杰做出一副避免和镝木晖见到的状况,那么现在呢?他不是和自己一起来找机械丸了吗? 真人在镝木晖看不到的地方长出一只眼睛,去寻找夏油杰的身影。 ……不见了。 意料之中。 真人将眼睛收回,内心有点小失落——他可是很期待两人见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有预感,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关于之前的事情想当面沟通一下。”骗你的—— 镝木晖出现在这里不为别的,只是想来看一下真人现在正在做什么,顺便丰富一下对事件的了解。 没想到正好就撞大奖! “这家伙是谁?”镝木晖朝机械丸看去。 不对劲。机械丸按兵不动,他观察着真人和镝木晖的交流,额间有汗滑过。 他们的关系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夏油杰之前还在这里,却在这个陌生人出现的时候不见了,基本可以肯定一点:夏油杰在避着这个人。 而且真人和那人的交谈,表面上两人有来有回,笑意盈盈,活似多年的好友。但以机械丸的感觉,在两人交谈之下的波涛,只是暂时展现出平静的样子,波涛之下还孕育着更为激烈的暗流。 怎么办?和对方说话还是当做敌人来对待?他需要做出决定。 机械丸的视线忽然就落在了太宰治身上。 他之前没有怎么注意到那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和真人进行交谈的黑发男夺走了。 这个发尾微卷的男人,大概率是普通人。 太宰治站在一旁看戏,似是察觉到机械丸的视线,他朝机械丸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什么啊! 处于战斗中高度紧张的机械丸一下子汗毛四起。 这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绝对绝对不会是那种一般人!即便武力身体方面可能不会特别优秀,但毫无疑问也是危险份子! 机械丸忍不住咬住指甲,他转动脑子想破局之法。灵光乍现。 风衣男是和黑发男一起出现的,他们距离较近,彼此之间也没有肢体的过多防备,相应的是空中的真人,可以看出来新出现的两人和真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是直接将新出现的两人认作敌人,还是冒险一把? 不需要过多判断,答案呼之欲出。 真人正在和镝木晖交谈,就听到一旁沉默了有一小会儿的机械丸突然说话:“请问你是?”因为过度紧张,嗓子像是堵住东西一样,出声干哑到机械丸都有点惊讶,其中还有着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 “嗯?问我?”镝木晖看向机械丸,一双眼睛的落脚点从真人变为机械丸。 在那双眼睛看自己的一瞬间,机械丸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大型生物盯上了。那个生物懒散地趴在那一动不动,周围有小生物过去吸引它的注意力,它便顺从地去关注对方。但那种压迫感无法掩饰。 “是的。”坐在巨大机器人的头部驾驶舱的机械丸咽了一下,答道。 真人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机械丸身上,机械丸的所想他自然清楚,但这不是能轻易对待的时候!要是让机械丸活着离开这里,或者通过其他手段将信息传递出去,那他们的计划无疑会受到打击! “镝木君,我和他之间有一点小矛盾在解决,有什么事的话在事情解决后我们在交流好吗?” 话一出口,真人就感不妙。 他太心急了,直接插入他们的对话,而且这话明显就带着一种不想让镝木晖插手的意味,语气也有点太过于命令式了! 上次不小心触动到宿傩,反而遭受到反噬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镝木晖和宿傩一样同为实力强大的存在,平时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脾气。 果然。 镝木晖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 好了,镝木晖是不会离开了,真人,你真棒! 与此同时,听到这番对话的机械丸心中求生的火焰如同又被加了一把薪柴,燃得愈发旺盛。 自己做对了!不但确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同时还因真人的言辞,局势往对自己有利的一方转变了! 真人挣扎着做最后的挽回:“我们正在战斗,强如镝木君不会参与其中吧?”话里的试探意味浓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真人同时瞟了一眼镝木晖身旁穿有风衣的男人。 对方是和镝木晖一起出现的,理应会感受到穿梭空间时瞬移的痛苦,从面上看对方似乎毫无感觉。是镝木晖做了像之前缓解漏瑚的疼痛时一样的措施,还是做了其他手段? 从外部来看,对方就像是完全没有遭受过那样的疼痛一般。 这个男人身上给他的感觉不像其他存在,武力值应该会弱上很多,假如有必要的话,对这个男人采取某些手段会如何……? 真人马上把脑内的东西甩出去。 那个男人和镝木晖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对方可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但万一、万一对方在镝木晖心中有比较重的分量,那他的举措肯定会触怒镝木晖,原本尚有解决之法的局面就会走向无可逆转的方向。 真人现在竟开始后悔没能拦住夏油杰,夏油杰在的话或许局面会有所不同。 ……但也有局面会变得更糟糕的可能性。 镝木晖给了真人回答:“看情况?”他态度轻佻,不确定的答案吊着真人。 真人几乎要内伤了,不过几秒,到这种程度他态度又完全轻松起来了,“那好吧,镝木君请随意。” 简直像时真的完全不在意镝木晖在场一样。 镝木晖挑眉,做了个任由双方进行战斗的手势。 意思是不干涉了?机械丸当时的提问虽然没有问出镝木晖的身份,却阴差阳错地创造出了有利于自己的局面。 既然只有真人,自己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那边的两人被镝木晖和太宰治打断的战斗重新进行,这边镝木晖伸手就去提溜太宰治的后衣领。 “等等。” 一双手摆在自己面前,镝木晖眨眨眼,发现太宰治将双手交叉在他身前,摆出一个“×”字。 “你刚刚的动作是想怎么做?” “嗯?把你带离这里啊。”旁边那俩人可还是在打斗呢,那两人有在克制地不触及到他们,饶是如此,溅起的尘土也几乎蔓延到他们这里了。再不走的话,镝木晖很怀疑太宰治会被误伤到。 “以提着后衣领的方式?”太宰治眼神中的不可置信让镝木晖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嗯。”他干脆地点点头。 假如太宰治是一位女性,他还会秉持着绅士的态度,看对方的接受程度,来选择公主抱对方,或是虚揽对方的腰。 但太宰治又不是女性,既然如此,怎么做就随他的便咯。 “不能用瞬移吗?”被提后衣领的恶化简直像某种小动物任由他人掌控一样。相较而言,瞬移这玩意儿可方便多了,从之前的经历来看,只要和镝木晖有肢体接触,镝木晖就能连带地使用瞬移。 “我也会有不想用能力的时候啊。” 啊,哦,是吗。 “我不介意公主抱哦——”太宰治话锋一转,同时态度忽然一变,提出另一种可能性。既然镝木晖让自己不好过,他也要让对方不舒服! 镝木晖正要嫌弃地拒绝,眼睛的余光就瞥到了太宰治眉眼里的狡黠。 “好。” “那就——嗯??” ……太宰治最后是绿着脸被镝木晖以公主抱的方式带离战场的。 他们这边云淡风轻得岁月静好,机械丸和真人那边倒是战斗到飞起。 是真正意义上的飞起。 真人的无为转变非常好用,能通过肢体接触,用术式改变他人的身体,同时能够随意改变自己身体形态。 不管是直接缩成小孩子的样子,还是把双脚变成动物的后脚,抑或是长出翅膀,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他正扇动身后的翅膀,和机械丸进行战斗。要在镝木晖插手前快点解决掉机械丸!最好是把机械丸拉入领域,然后在领域内直接将其杀死!同时领域里不能有镝木晖在,要避开他! 镝木晖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开心。 嗯……机器人那边咒力很足,战力来说应该算的上是特级?真人那边也毫不逊色。 真人的能力似乎是能够改变身体?还真是非常好用的能力,假如开个整容店或者给残疾人进行治疗,意外的是非常好用的能力?! 镝木晖想着想着就歪到其他地方去了,越想还越觉得很有可操作性。 一股气息散开,周围的空间随之产生波动。 是领域! 镝木晖眼睛一亮,出于对真人能力的好奇、想要看看机械丸能做到何种地步,以及避免有超出自己掌握的事情发生的心思,他直接抛下一旁的太宰治,主动进入了领域范围。 真人被机械丸刚刚的攻击打到地上,他双手合于身前,做出一个复杂难明的手势,同时张大嘴,嘴里出现几个小手,同样做出了复杂的手势。 【自闭圆顿裹】 形成的领域瞬间就形成一个隔离的空间。 在这片空间内,真人就是王者!这片空间便是他的领域! 领域自带必中属性。 镝木晖隐于暗处,他将自己的气息隐蔽到近乎于无,就连展开领域后,对领域有着绝对掌控力的真人,在注意力集中于机械丸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发现领域内还有其他存在。 真人的术式,因领域的必中属性,马上便将直接作用到机械丸身上,隐在暗处的镝木晖已经要帮忙出手了,却停住了——他注意到机器人驾驶舱内部的机械丸,似乎有相对应的举措。 真人的领域像是被某种东西从内部进行破坏,领域直接破开。 “简易领域……?”镝木晖低喃出声,那是属于“弱者”的领域,由卢屋贞纲所设计的招数,可以在他人的领域中保护自己。 操纵机器人的人,还不错? 真人领域被破,本体受到极大损伤。 就是现在!取胜的机会就在眼前,夏油杰不在,旁边的两人大概率不会插手,只要解决真人,他就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 不对。镝木晖微敛眉眼。这样的损伤还不足以让真人失去战力。 下一刻,机械丸所处的驾驶舱被真人破开。 机械丸拿着刀就攻向真人。 他要活下去! 真人脸上的笑兴奋到极致便变得狰狞,一双眼睛因为情绪的高涨弯得几乎看不见眼睛。 蠢货。物理攻击伤不了他,相反,他马上就能对机械丸使用术式无为转变了,被他使用无为转变的敌人,只有“死”一个下场。 真人的双手向机械丸伸去,马上能杀死对方的快乐让他完全控制不住表情。 ——目标消失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是瞬移吗?还是单单的速度过快? 真人没能刹住,他一头撞到机械丸刚刚身处的座椅上,视网膜上仿佛还印有残像。 一只手,一只白皙、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扯住了机械丸的后衣领。 这一幕不断在他脑内回想,真人怔楞地抬起头,他往外看。 那个强大的存在立于空中,他黑发随风飘荡,真人只能看到对方弧度优美的下颔线。 他的眼睛一点点转动,定格在那个存在右手所接触的人。 那是本应在刚刚被他用术式杀掉的机械丸。 机械丸尚未从刚刚的战斗中缓过来,他甚至都没眨眼睛,周围的环境便完全换了一个样,来自背后的力量让他悬在空中,不至于掉下去。 手中还握着匕首,匕首却失去了目标。 他这是……被救下来了?被一个刚刚才见面的人,从特级咒灵的手下救下来了? 机械丸庆幸,刚刚的自己没有对这个正提溜自己后衣领的男人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样子。 “镝木君这是在做什么呢?”真人满身都是打斗过的痕迹,霾蓝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各处都有伤痕。他强撑着在笑,一双异色瞳紧盯着镝木晖,其中蕴含着近乎是想要和镝木晖站在对立面的东西。 “如你所见,做我想做的事。”镝木晖漫不经心,他居高临下看着真人,几乎能猜到真人正在想些什么东西。 想把机械丸杀掉?这种事可办不到的哦—— “镝木君手上的人,是我的敌人。”所以能还回来吗? “所以呢?”镝木晖的态度能让任何一个想要和他好好对话的人气出病来。 “镝木君不愿意还吗?”真人脸上的笑已经快挂不住了。 “看你的理解咯。” 还是这样的态度——! 真人是想体会一下和镝木晖战斗的感觉,但不是这种关键时刻!这就不是镝木晖应该出现的时机!为什么没叫漏瑚他们一起来?夏油杰为什么走了? 面对几乎无法解决的局面,真人脑子里面一下子乱糟糟地想了很多东西,他甚至希望其他人也在,和镝木晖直接开打。 “镝木晖的意思,是要和我、和咒灵做对吗?”在和镝木晖见面后,真人第一次叫镝木晖的全名。这一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假如你是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但有一点要申明,不是和咒灵做对,是和你。”镝木晖脸上带着笑,他落下的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击在真人的神经上。 真人快把牙咬断了。 他几乎想直接冲上去进行攻击,残存的岌岌可危的理智拉住了他。 现在的镝木晖还没有想要攻击他的意图,若是他主动发起攻击,场面则完全不一样了! 第29章 真人最后非常不情愿地离开了, 离开前,他恢复了平时的态度,脸上的笑重新挂了起来。 他的眼睛左眼为蓝色, 右眼为琥珀色,均为透彻明朗的色彩。离开时的他, 眼神晦涩不明, 一双好看的眼睛完全被阴暗的情绪所填满。 镝木晖带着机械丸回到了太宰治的身边。 太宰治无聊地坐在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见镝木晖回来了, 他依旧坐在地上,眼睛往松开机械丸后衣领的镝木晖的手看去——提溜不成自己, 就提溜别人了?是什么特殊喜好吗。 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对方记恨上你了呢。” 真人离开时, 那完全是有机会就会搞镝木晖一通的表现啊。 这种东西镝木晖自然知道,他把这话听了就忘。漫长的岁月中,记恨他的人还少了?他还不是照样活到了现在——而那些人, 早已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被黄沙埋没, 身体腐烂、灵魂消逝,是否有人还记得他们都是个问题。 存在都被人完全遗忘的那些人, 和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并且会继续活下去的他,哪一方是胜者? 要回答这个问题,所需的角度太多了, 在镝木晖的视角来看,他随心而活,回首以往皆是无悔,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这家伙是谁?”太宰治的视线转移到机械丸身上。 机械丸很自觉地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机械丸,来自京都府立……”说道这里机械丸一顿。 他真的还能自称是京都咒术高专的学生吗?明明已经做出了背叛的行径?现在的他怕是已经被发现是卧底了吧。 机械丸将后面几句话咽下去。 “无论如何, 谢谢你们的帮助。”尤其是黑发男,真人的退却主要是对方的存在。 “请问您的名字?”机械丸终于有机会再度问出这样的问题。 “镝木晖。”说出名字的那一刻,镝木晖稍微有点走神。 ——他最近,是不是说自己的名字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心情莫名微妙起来了。 间机械丸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太宰治摆摆手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非常感谢镝木晖大人刚刚的救命之恩,我现在还有要事要处理,大恩大德可能只能在之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报答。”说完这些话,机械丸就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他对镝木晖和太宰治点点头。 想离开?不一定有机会啊。 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机械丸顺着手看去,就是镝木晖和善的面孔。 “我可还没说你能走吧?” 机械丸心下一紧。他自然知道想直接离去是很困难的事情,对于被拦下这个可能性更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当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还是会绷起神经。 被真人和夏油杰忌惮的镝木晖,以他现在这副消耗大量咒力、经历了激烈战斗的身躯相比,他是没有胜算的。 尽可能和平相处。机械丸给自己立下这一点。 “我挺好奇的。”机械丸没有再走了,镝木晖就自然收回了手。 “真人为什么要攻击你?”镝木晖单刀直入,直指问题核心。 机械丸和镝木晖对视,对方的右眼,有着和真人右眼相同的色彩,只不过相比真人的眼睛,面前此人的眼睛给他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琥珀,实际上是一种树化石,它的形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需要时间的沉淀。它在大地下掩埋千万年,最后才成为在人们眼中做称作“琥珀”的美丽存在。 镝木晖的眼睛,正给了机械丸这种感觉。 平静、柔和,像平静的大海海面,是广阔的天空。 机械丸绷起的神经缓和下来。 他的直觉以及其他方面的分析告诉他,镝木晖不容小觑,但同样的,他觉得不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的话,镝木晖不会伤害他。 甚至会帮助他,就像刚才一样不是吗? “在此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面对镝木晖投来的目光,机械丸将剩下的话说完。 “我们可以先离开这个帐所覆盖的区域吗?” 离开的真人很有可有会采取其他举措,既然现在已经没有了阻碍他的存在,他必须要快一点将手头上的信息传达出去。 镝木晖对于这点小请求自然同意,他们一同离开了那里。在到达信号较好的地区后,机械丸很快就将手头的信息发了出去。 终于坐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机械丸呼出一口气,心中的大石随之放下。 该怎么说明现在的情况呢? 机械丸整理了一下语言,他将整件事的重点放在了真人等人想要做的事情。 真人他们的目标说起来很简单,他们想要创造一个咒灵才是“人类”的世界,不屈于咒灵在世界上是现在的这样一种状况,因此,他们要在涉谷引起骚乱,吸引五条悟的到达,通过某种手段将五条悟这个最高战力封印,便于整体计划的实施。 镝木晖略一思考,通过机械丸的讲述,他清楚了真人他们具体想要做的事情,既然如此,他们让自己来找东西,大概率就是抱有或许可以用他所得到的的东西,来使铺在涉谷的结界更加好用的想法。 在此之外,随之而来一个问题。 机械丸是人类——从他之前卡到一半的自我介绍来看,大概率是咒术师,而真人是咒灵。他对这类种族关系是不在乎的,但一般情况来说,咒术师面对咒灵这类东西,会尽可能祓除对方。 他来到时的场景符合这一点,最主要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 有可能是身为咒术师的机械丸盗取了相关信息,才展开了战斗,不如说这一点的可能性更大。 长久以来的经历让镝木晖用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这事另有蹊跷。 镝木晖看机械丸,就见对方表情一僵。 正中红心。 机械丸有意隐去了关于自己的部分,他只将真人的计划说出来,把自己在其中出现的部分完全切割。 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事到如今,做出这样的掩饰又有什么用? 机械丸不知道。他做出了背叛的行径,这一点毋庸置疑,却无法鼓起勇气去直言这一切。 “我……”机械丸张不开嘴。 镝木晖冷眼相看,他以无声旁观的态度逼迫机械丸承认自己所做的事情。 太宰治在一旁旁观,他眼中,正在发生的事不是一次两个初识之人的交谈,而是一种老师教导学生的场景。 怎么这么多管闲事呢? 话虽如此,太宰治没有出声打扰,同时他眼中闪有异光。 “我……做了间谍。”这话一出,机械丸恍觉自己的身体被某种东西压得快喘不过气了。 他承认了。 他未曾后悔过做出这一切,更清晰地知道做了这些事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还是去做了。 现在这样又有什么用?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 黑发高高扎起的少年低垂着头,身处机器人驾驶舱的他,在战斗中并未使自身像真人一样变得狼狈不堪,现在的他身上甚至可以说是整洁的。 衣着干净的他拥有崭新且健康的身体,正和其他一般的少年郎没有任何区别。 他应该在这样的年龄朝气蓬勃,尽情享受校园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弯着脊背,如同被生活压垮的人们一样,同时手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做间谍?” “……因为想要身体恢复正常。”暗不见天日的时光、一成不变的天花板、繁杂的管子,它们即是构成他生活场所的东西。身体被囚禁于房间之中,本体完全无法活动,只能借机械人偶去体会外界。 借着机械人偶的身体,他会觉得自己好像和其他人一样能站在阳光下,和朋友相处。另一面,阴暗的房间只有他,寂静到微弱的呼吸便是这世界的一切。 他想要正常的身体,想要到快疯了。 “后悔?” 机械丸很想说自己不后悔。他的身体拼了命地想去说,嘴已经张开了,声带已经在震动了。 他的意识拉扯他的身体,他说不出来。 机械丸恍惚间听到一声轻笑。 这是、在嘲笑我? 机械丸抬起头,愤怒染上他的眉眼,他一时间都忘了双方之间的巨大差距,就要去对抗对方的态度。 少年停住了。 他面前的男人眉眼放松,嘴角微微勾起,两鬓的黑发让他脸部的弧度更显流畅,头发打下的阴影不单没有让他看起来阴沉,反而还给人一种沉静之感。 机械丸莫名平静了下来。 “还是个小孩。”镝木晖的手压上机械丸的头,稍微用了一点力。 有点痛。机械丸乖巧地没有动。 虽然之前就有感觉了,但该不会,镝木晖实际上很喜欢揉别人的头? 太宰治心情微妙地想。 中也是这样,他也被揉过头,现在更是看着一个刚刚还摆出一副警惕模样的少年乖巧被揉。 揉头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太宰治看看自己的手,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是否有揉过别人的头。 大概、好像、有过?他不确定。 第30章 “不管是否后悔, 你已经没有了去改变的能力。” “现在需要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去面对后面带来的连锁反应。” “只是希望下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 你能快速地做出答案,要不然——”镝木晖眉眼微敛, 危险的气息蔓延而上, 他露出一个神秘得在隐喻着什么的笑。 “小心被敌人击垮哦。” 说完这一番话镝木晖就带着太宰治走了,徒留机械丸在原地。 太宰治回头看了一眼机械丸,对方呆呆地站着, 正常人的身体活活被他整出来木偶感。 “你还真好心啊。”太宰治忍不住道。 “还好吧。”镝木晖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顺手而为, 而且实际上自己没有做什么事情, 只不过是嘴上说了几句而已,那几句话有没有用还要看机械丸自己。 多少人缺的就是他人偶尔的一句点拨? 太宰治将剩下的话隐去。 他忽然注意到镝木晖表情一松,像是看到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 镝木晖收起手机, 道:“之前放出的鱼儿帮我找到了大鱼。” 他握住太宰治的手腕。 又要瞬移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太宰治眼前就完全转换了场景。 他们从刚刚的水库到了另一个地方,周围同样有很多树木, 应该是偏向郊区的地方。从周边环境来看, 和水库周围好像差不了多少? 一个头上戴有针织帽的男人站在他们不远处。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太宰治在大雾事件结束后,去调查了和镝木晖相关的一些东西,其中有一点就和今天他所撞见的那一幕有关:镝木晖在到达横滨的那一天, 被人暗中攻击。 镝木晖抓住了那个男人,随后又将其放走了。 就是眼前这人吗? “既然联系了我,应该是有让我满意的东西吧?” 男人转过身来,一段时间不见,他看起来格外沧桑, 脸上的胡茬长出来许多没有刮掉,衣服的皱褶已到了不能再用的地步,同时眼下挂着黑眼圈。疲惫在他身上已然具现化。 “不负使命。”男人粗喘着气,似是刚刚进行了剧烈的运动。他将被威胁去做的事情,说得像是什么很酷的东西一样。 “按理来说,干我们这行的去做事就行了,是不允许探寻雇主信息的。” 所以呢? 注意到镝木晖疑问眼神的男人马上舍去无用的抱怨。 “我去调查他,对方很有反侦察的意识,在我展开调查不久就察觉到了,随后便开始隐藏自己的行踪。我展开了百般手段,用上了各种人脉,终于捡到了对方。”这个见到也只是惊鸿一瞥,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拍下一个照片,对方的身影就消失了。 因此他才没能给镝木晖发照片,原本做的打算也是在通讯工具上和镝木晖描述对方的特征,没想到刚说有了雇主的消息,镝木晖就直接出现在自己这里了。 他好庆幸自己没有不去管这件事,直接逃亡其他地点。 他简要地描述了一下对方的长相。 镝木晖原本还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件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找乐子的小事件,能处理就处理掉,在他心里没占多大空间。 他的神情随着男人的描述逐渐变了。 周围是不是突然有点冷? 阴冷感让男人描述的嘴停了下来,他往周围看去,一切和刚才没有区别。这种突然之间的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原因!灵敏的感官告诉他此事不可放置不管。 寒冷愈发浓重,他警惕环顾周围,身体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别停,继续说。”语气平静的一句话从镝木晖那边传来,男人放下疑惑,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镝木晖身上,身体瞬间僵住,表情也一并停滞。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逃跑。 ……镝木晖此时的表情,仿若恶鬼在世。 * “夏油你在这里啊。”真人在离开水库后便重新找到了夏油杰,现在的他身上已经恢复原样,没能达成目的的挫败感让他很是烦躁地揉揉头发,同时将怨气发在了夏油杰身上。 “你是被镝木晖吓走了吗?徒留我一个人在那里面对突然增加的变数,这可是导致了我没能杀掉机械丸哦?”真人笑里藏刀,话中对夏油杰的讽刺和另类的暗示几乎毫不掩饰。 受挫了?夏油杰没受到真人这番话的挑拨,他气定神闲,脸上的笑稍微有一点点淡。 “我在那里的话,场面可能会更糟糕哦。” “现在最重要的,是变更计划吧?执着于这种口舌之争没有意义。” 只要能有相应的条件,机械丸一定会将手头的情报往外传。计划暴露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可以借此做出很多效果,既然自己这边的信息完全被曝光,之前的一切布局便都废弃了。 而且他这边也有事情发生。 因为好奇现在的镝木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他便发布了一个悬赏,同时控制不会引人注意的咒灵安排在镝木晖周围。 他的反侦察意识让他会很容易察觉到他人的监视,镝木晖也是如此,最好的方法不是用咒灵监视,而是让它们像其他的无意识咒灵一样随机游荡,他自会借此通过自己的手段获取那边的消息。 最近他有被人找寻踪迹的感觉,便有意识地隐藏了一下自己,但刚刚的时候,为了不显露痕迹地从水库离开,便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到了那里,没想到因此被发现了踪迹。 他确信对方只能捕捉到自己的一丁点信息,甚至是否看清自己都有待商榷,但他一向是不惮以最恶的心思去揣测发生的事情的。 踪迹有所暴露,最好当做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真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赶紧联系其他人手进行计划的变更。 原定于圣诞节的涉谷袭击,向莫测的方向狂奔而去。 ****** 一贯善于插科打诨的太宰治在此刻安静的不可思议。 镝木晖在听了男人所说的话后,又问了几个问题。 在做出相应回答后,男人又等了等,没等到其他的问题。眼瞅着镝木晖似是没有要留他的意思,那个男人便小心翼翼地说了声:“事情结束的话,那我就离开了?”声若蚊蝇,恐于惊醒某种存在。 见镝木晖没有说话,男人很快就溜走了。 他先是缓步慢走,在拉开一定距离后,便迅速地离开了。从他离开的背影来看,活似身后有某种凶猛野兽在追赶,可以说是慌不择路。 镝木晖,在得到信息后,始终没有说话。 太宰治往他那边瞄去一眼。 镝木晖面无表情,从面上来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太宰治回忆了一下刚刚男人的描述:穿有僧衣、身高一米八左右,有着一张“骗人的脸”的人。 这样宽泛的描述,很难确定对方的身份,镝木晖现在一副已经知道具体情况的样子。 是认识的人吗? 其中有一点比较特殊——额头似有一条线。 看到的时间太过短暂,男人最多只提供了这些信息。 镝木晖短暂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停了那个人的描述,他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对方笑眯起的眼。 偌大的房间中,仅有几处不明显的灯源散发灯光,维持在令人刚好能看清东西,房间的死角又无法看清的照状态。 那人坐在房间尽头的位子上,身下是软垫,身前摆有一张较长的矮桌,高度刚好适合跪坐下来的他。那人刚应付完用来敛财的富人,富人离开了,他便放下官方的对普通人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将手上的东西一放,脸上带有淡淡的笑意转向他这里。 镝木晖从阴影中走出来,他垂眸,对方身上的僧衣刺入他的眼中。 盖因某种原因,他对僧人总是多一份宽容的,面对不是僧人却穿僧衣的对方,便爱屋及乌多出一份在意。 “镝木君,你没其他事要做吗?”对方有点困惑地问,一双眼狭长似狐,挑起的眼尾带有一丝攻击性。 镝木晖摇摇头,道:“就是没事才来你这里啊。”言罢他随意地席地而坐。地面上由光滑的木板铺就而成,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布料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安静的房间内,就连这点声音都清晰入耳。 “这样吗。”得到答案的夏油杰眨了一下眼睛,他注视着镝木晖,眼神专注。镝木晖在这样的视线下巍然不动,姿态放松,漫不经心地挑眉,似在询问:“怎么了?” 夏油杰轻笑一声,他收回视线,将这样的回答坦然收下,转回身去处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微敛的眉眼、直挺的背脊、穿得方方正正的僧服,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僧人一样,在这样一个充满各种人士利欲的房间内,为了心中的目标,静心去做自己的事。 * “你愿意为我做事吗?镝木君?” 身为人类,拥有操纵咒灵术式的诅咒师,曾如此向他发问。 第31章 脑中的记忆来得突然, 镝木晖还记得自己对夏油杰感兴趣的原因。 ——一个诅咒师,一个想通过粗暴手段让世上只有咒术师、进而不会产生咒灵的诅咒师,偶尔给他的感觉, 完全和诅咒不搭边。 他恍若佛陀。 他没记错的话,夏油杰应该已经死掉了。 夏油杰的身影在他脑内已经淡去很多, 再一想起来, 距离那次由夏油杰发动的“百鬼夜行”,也不过才一年左右。 人死不能复活,假如对方真的是夏油杰, 那么,现在的“夏油杰”到底还是不是夏油杰? * 咒术界因为来自机械丸那边的消息而陷入震动。 机械丸身处一个房间内, 周围贴满了黄色的符咒, 它们密密麻麻得像铁链一样将他囚禁在此。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体被固定住,身上的咒力也用不出来。 他身前站着一个人, 他带有黑色眼罩, 一头白发是他的标志性象征。 五条悟揉揉头发,颇感无奈。 “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事吧?”他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态度, 站直了身子, 经常被手下学生吐槽“根本不像老师”的他端出老师的态度。 他的性格太随意了,以至于很多时候别人都忘了他是号称最强,在咒术界有着定海神针一样作用的咒术师。 机械丸当然知道五条悟在说什么, 事实上他在将消息传递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进入这里的准备。 有一个地方,会用来放置犯有重大错误的咒术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基本上进了那里的人,都会获得一个“死刑”的判定。 这里就是那个地方了吗? 机械丸浑身无力, 在这里的他只觉得一身咒力被某种东西压制住了,消失一样沉寂在他体内。 “……知道。”他说话的声音近乎低喃。 他透露的情报会导致咒术高专被真人他们突破封锁,使事情的进展方向朝着他们想要的地方进行。因此,在前不久的姐妹校交流会中,出现了宿傩手指被盗事件。被破坏的建筑且不提,更是因此造成了人员的死亡——即便只是看门的人。 他对完整身体的渴望超出寻常,天与咒缚的存在令家入硝子无法治愈他,普通的医生同样束手无策。他以为自己要被关一辈子,但他不甘心!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欲望造成了现在的事情,他能做出的补偿,也就是将自己获得的信息传达出来了。 五条悟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完好的姿态。健康的身体、能够行动的四肢,以及再没有绷带所覆盖的脸部。之前的时候,看到的对方还是代为行走的僵硬木头人,谁想到现在就看到对方以自己的身体行动了呢。 看到对方现在的身体,他就已经猜到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五条悟省去其他的询问。 “你知道的吧。”清朗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房间内的火烛闪烁不明。 “你要被判处死刑。” 房间内是五条悟和机械丸,房间外则站有一个身穿白红巫女服,脸上有伤疤的女子。 她正是庵歌姬。 这里除了五条悟本不应还有其他人在,但庵歌姬是机械丸的老师,思量之下五条悟还是让庵歌姬一同来到这里。五条悟先在里面处理事情,之后再和庵歌姬说明情况。 庵歌姬双手抱怀,脸上的疤痕无法掩盖她的美貌,脸上满是凝重。 虽然在调查下已经知道机械丸就是间谍,但事到如今,她偶尔还是会感觉有点不可置信。 咒术高专的老师和其他一般学校不一样,说是老师,实际上可以看作是“师父”一类领路人的存在,比起知识的教授,更多的是实战的训练。同时同为咒术师的他们,自然会有自己需要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咒术师的特殊存在体系注定他们不会拥有正常师生的相处模式。 饶是如此,庵歌姬能看的出来,机械丸虽然总是游离在外,但他和同年级的其他人关系不差。在她眼里,他们之间有矛盾和冲突,同样有合作与欢笑。 门打开了。 庵歌姬连忙抬头去看,一个脑袋从中探出,像招小狗一样招呼庵歌姬进去。 这种时候就不和他计较了。庵歌姬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到机械丸那边。 随着她进去,门再度关上。 关上的那一刹那,门瞬间和周围的墙融为一体,它们之间没有丝毫缝隙,门也变成了和墙毫无区别的材质。这正是这个房间的特殊之处,只有相应的人才能知道正确的门到底在哪,同时门的开启也有条件。 听到动静的机械丸去看,就见五条悟领着一个他熟悉的人进来了。 ……是老师。 他们四目相对,彼此复杂的心情都透过眼神进行传递。此时无声胜有声。 机械丸率先把视线移开。 一时间一派寂静。 “与幸吉。”属于女性的声音将这片沉默打破。 这正是机械丸的名字。一个几乎没人会念的名字。 与幸吉手指动了一下。他依旧低着头没去看庵歌姬。 可能是愧疚?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现在不敢去看庵歌姬。刚刚对视时庵歌姬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其中没有不解,没有憎恶,有的只是一种让与幸吉感觉呼吸不上来的东西。 刚刚五条悟和他说的话还正新鲜。 “虽然被判以死刑,但并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你将地方的信息转过来提交给我们,让我们提早知道了咒灵的打算以及安排,更是知道其目的,可以针对性地进行反击。” “这些让你的罪稍微轻了一点。”还不足以抵挡他实际上的间谍行为。 “重要的是。”五条悟顿了一下。 “歌姬她押上了自己,希望能给你一个活下来进行补偿的机会。” “活着吧,然后去赎罪。” 与幸吉鼓起勇气抬起头,正对庵歌姬的眼睛。 温柔、鼓励的眼神。 庵歌姬弯着腰,将视线维持在和与幸吉平行的水平上。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柔顺的头发如流水般倾泻滑落肩头。黑色的头发。沉默、包容、接纳一切的黑色。 “没事的,记住它,引以为戒。” 与幸吉的眼眶有点酸。 “……嗯。” 得益于与幸吉提供的情报,咒术界很快开始了相关部署。五条悟同样从与幸吉那里得知,幕后黑手有夏油杰一份。 五条悟之前和学生们说完火烧餐馆的事后,又去找餐馆老板进行调查——火燃起的当天,有一个独自来到餐馆不点餐,身穿袈裟的男子。 当时的他便得出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那人很可能是夏油杰。 店内的监控器因大火而被烧毁,但周围的监控器还在正常作用,进行调查后,他发现那确实是夏油杰。 只是对方头上多了缝合的痕迹。 从与幸吉这里得到的情报,说明夏油杰还没有放弃自己当初的目标。 但他确定,当初“百鬼夜行”之时,夏油杰已死。更何况夏油杰的目标虽与普通人是天然对立状态,但他实际上并不会和咒灵合作,他更多的是将咒灵收为己用。 一双苍蓝色的眼睛掩在眼罩之下,没人能知道他在此刻到底想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与幸吉忽然想起来——在和镝木晖说明相关消息时,他忘了提到夏油杰这个存在。 第32章 最近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虎杖悠仁洗漱好后走出房门, 和就在自己旁边房间住的伏黑惠打了个照面。 “早!”虎杖悠仁充满朝气地打招呼。 “早。”伏黑半搭着眼,他微弓后背,手搭在脖子上揉了几下, 一副才睡醒、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今天又有任务吗?” “嗯。” 他们持续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总是有任务从上面派下来让他们去完成。因他们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 故而做任务也不像之前一样主要是一起做, 而是开始分别派发任务。 经历八十八桥之后,他们实力上的涨进非常明显,尤其是伏黑惠开了领域, 偶尔还被五条悟教授一点东西——虽然很多时候五条悟都是见到他们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顺口一提的。 因为学校在深山老林一类的地方, 通常的任务首先得离开这里, 所以他们通常会一起离开学校后再分开进行自己的任务。 他们一起走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不远处的建筑下站着钉崎野蔷薇。 “钉崎早上好!” “早上好。” 钉崎野蔷薇打了个哈欠,向他们挥挥手。 “真是的, 为什么最近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要解决啊。”她可是因此都没睡好觉!要是因此影响了皮肤气色该怎么办! “身为咒术师, 本来就要面对人手和任务量不成正比的情况。”伏黑惠无奈道。 诅咒数量和其他国家截然不同,以一马当先之势的这里, 对上人才紧缺的咒术界, 注定了有咒术师要高强度工作的局面。 钉崎野蔷薇嘟哝了几声,她重重地叹一口气:“再怎么说,最近的情况也太离奇了吧。” 伏黑惠没再说话。 这是事实。之前的工作量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近期要做的事却是直线上升。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他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的感觉。 他们很快就分开了。 虎杖悠仁拿着手机看地图。 “欸……就是这里了吧……” 他正在前进的脚步一停。 身为咒术师,虎杖悠仁自然对诅咒的气息有着一定的感受能力。 以往他所到达的地方,或是明显散发诅咒气息,亦或是明面不显,在找到要害之后就能发现其重点之处, 到最后总会有所发现。 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 他身前是单独的一栋大楼,地处东京的偏僻位置,周围有些荒凉,明明楼宇林立,人类活动的痕迹、市井味尤其得淡。他要处理的诅咒就在他面前的这栋楼中。 诅咒的气息尚有一丝残余,阴冷的感觉附骨而上,却极为浅淡。 而且浅淡的气息还有继续削减的迹象。 肯定有什么问题! 虎杖悠仁在手机上发了个消息。他观察这栋建筑的构造,在心中安排攻守兼具的位置。按消息来源,诅咒的气息集中在四楼。 他很快就进去了。 诅咒的气息还在不断变淡……和诅咒被消灭的情况不太一样,假若诅咒是被人祓除的,气息会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渐渐消失,而现在的消失速度则要快的多。 就像是还有其他的东西将其剥夺了一样。 虎杖悠仁凭借自己优异的身体素质,高速而安静地到达了位置。 再往前就是气息比较浓重的位置了。 虎杖悠仁背靠墙贴在上面,再往那一侧过去就是一个敞开的门,诅咒似乎就在里面。 到了这里,还是没有感觉到除了气息以外其他的东西。 是自己预估出错吗? 心脏跳动的速度缓慢而均匀,连带着呼吸也一并放缓。虎杖悠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侧着身子,探头而去,动作极致轻缓,尘埃都惊不起一点。 一下又一下,脉搏的跳动不曾停歇,血管下血液的流动都分外清晰。 虎杖悠仁的一双眼,往房间内看去。 ——一双眼睛。 心跳骤停。 虎杖悠仁挥拳而去,浓厚的咒力包裹其上,冲着目标门面就是一记狠绝的攻击。 径庭拳! 那人握住虎杖悠仁的拳头,和握住一只小猫的爪子没有任何区别。 肉体的冲击被化解了!但径庭拳还有着会造成第二波冲击的咒力! 自虎杖悠仁身体而涌出庞大的咒力,顺着他的手臂以恰好慢半拍的间隙冲击目标。 宛若泥牛入海,虎杖悠仁用出的咒力没有对目标造成一丁点伤害。 目标很强!自己的手还被握着,虎杖悠仁挣了一下发现对方的力道大得惊人,根本挣不开。 这样不利于接下来的行动。 虎杖悠仁下意识用出扫堂腿,想借此逼迫对方放开自己的拳头。 “不要这么急啊,看一眼目标是谁嘛。”对方带有笑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声音有点耳熟。 虎杖悠仁后知后觉地想。与此同时他的扫堂腿已经收不回了,直愣愣地和对方的腿相撞。 好硬!比水泥钢筋都硬吧?! “攻击前看一下是谁啊,好痛的。”对方自然而然地抱怨起来,嘴上呼痛的同时没有一点痛的感觉。 “啊,对不起。”不对为什么我要道歉?是对方先吓到自己的吧。 “是你凑太近了!”找回理的虎杖悠仁边说边看对方是谁。 黑色长发、琥珀色眼睛。熟悉的搭配让记忆尤其好的虎杖悠仁一下子就想起来对方的名字。 “镝木君?” 镝木晖笑着点点头。 “为什么虎杖会在这里?”他的态度平静得就像是两个许久未见面的普通朋友。 “是来这里做任务。”虎杖悠仁同样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他们不约而同忘了因为镝木晖是咒灵而稍起的间隙。 镝木晖恍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的任务可能没法做了。” “诅咒已经被我解决了。”镝木晖指向房间内。 房间中心浮空一个黑色的漩涡。它像是各种东西的集结体,将事物不断压缩集中。 黑到极致的漩涡最中间处,却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白。 房间内诅咒的气息在此刻也已经到了近乎没有的地步。 镝木晖伸手一招,漩涡便顺从地飘到他手里。他手一翻,不见做些什么特殊操作,漩涡魔法一样的消失了。 “这是?”虎杖悠仁眼中好奇的光芒已经完全无法掩饰了,脸上都是求知欲。 “嗯……”镝木晖略顿。这是他的术式,在变换了一下大小和呈现形式后,就“捏”出来了这样一个具有一定术式性质的东西。 “这是我的术式。”镝木晖相当坦诚。 他们是朋友,身份的不同会有各种影响。镝木君是只要有人问了问题,就会回答的那种类型吗?虎杖悠仁开始回忆以往有没有和镝木晖的相处。 不管如何,即便是镝木晖和他坦诚地说了这一点,他也不能继续借此问下去,这毕竟是隐私一类的东西。 虎杖悠仁转移话题,他很快又问:“镝木君为什么在这里?”刚刚镝木晖这么问了他 ,却还没说自己是什么理由呢。 “解决一下这个诅咒。”说到这里,镝木晖想法一歪。 “怎么感觉像是和你抢了任务一样?既然我做了任务,事后给我分一部分任务结算金如何?”仔细一看,镝木晖笑里似有一丝使坏。 这面对的要是个守财奴,这话是万万不可答应的。 “当然可以啊。”虎杖悠仁爽朗地答应了。 “这毕竟是你解决的嘛,算我头上的话,我还会不好意思的。”他挠挠头。 “噗。”镝木晖摆摆手。 “开个玩笑,这个东西就算你的吧。” 虎杖悠仁反而开始反对了,“这怎么行?”镝木晖不说的话他可能还忘了这回事,镝木晖一点,他就意识到了。怎么能让将镝木君做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 “我不缺钱。”镝木晖轻飘飘放下一句让人所有话都塞进肚子里的话。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这、要是给镝木晖的话,人家也不愿意接受的样子。而且或许给钱有点俗? 他灵光一闪:“那之后我给镝木君尝一尝我做的饭吧?” 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又得意地笑了一下,“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 镝木晖欣然接受。“我对食物会有点挑剔,要是味道不好的话……”他眉头一皱,面上有点勉强。 “那就罚你多做几次吧。” 虎杖悠仁失笑,他保证道:“这是当然的。”假如镝木晖不满意味道,他可能还会主动要求再做来试试看呢! 说着说着虎杖悠仁忽然发现话题偏得有点厉害了,他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镝木君为什么要处理这个诅咒?”他是咒术师,被派了任务才会来处理,那么镝木晖呢?身为咒灵的他可没有这种需求吧? “我最近正在找一个人。”虎杖悠仁莫名觉得现在的镝木晖有点可怕。 “他躲人的能力有点强,只能依靠一些蛛丝马迹来找。” “这个诅咒,就是其中一个线索。” “虽然来到这里后,发现这只是一个用来遮蔽的小手段,过程没有进展。”镝木晖说这些的整体情绪都很平静,虎杖悠仁隐约觉得——他的目标一定是他很在意的人。 要不然为什么镝木君会是这样一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样子呢? 第33章 或许自己能帮镝木君找一下目标呢?虎杖悠仁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镝木君略一惊讶, 随后思考了—下,发现也不是不可以的事。多—个帮手就多—份能够找到人的可能性,太宰治离开前, 不也是说他去处理—下相关事情吗? 而且假如目标是自己设想中的存在,那么身为咒术界—员的虎杖悠仁, 能给自己帮到一定的忙吧?更何况五条悟和虎杖悠仁之间是师生关系——他之前在餐馆里的时候, 在虎杖悠仁和伏黑,以及钉崎小姐谈话的时候,听到他们对五条悟的称呼是“五条老师。” 夏油杰和五条悟是什么关系来着? 镝木晖的记忆很好, 他—下子想到的,是夏油杰面对这个话题时, 略显回避的神情, 以及话题的转移。 但他是有听到过的,关于夏油杰和五条悟的事情。 偶尔,从某些人嘴里, 能听见什么“最强”的两位。 对于五条悟成为“最强”, 镝木晖有所预料,毕竟他在对方刚出生时, 便有所感觉, 更是出于自身的好奇心,在对方还幼小时便进行过观察。 至于另一个“最强”,他在此之前未曾听说过。 原本只是将两个最强放在脑后, 最多是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直到有—天,听说了“最强”—员的背叛。名为夏油杰,拥有役使咒灵术式的咒术师,在造成了众多死伤之后,转身变为了诅咒师。 “假如虎杖能帮忙的话, 那就再好不过了。”同时镝木晖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最近的任务是不是突然增多了?”镝木晖毫无预兆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虎杖悠仁惊讶道:“啊?是的。”但镝木君怎么会知道? 按机械丸的说法,他将消息传达给了咒术师高层,身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是五条悟或是其他高层还没有将事情告诉他们吗?还是说他们有其他的顾虑?既然计划已经被戳破,那么咒灵那一方的计划同样会有所改变。 自己在寻找的人可能为夏油杰,就算单是可能性,他也不愿放过。 使用死者的躯壳,不管如何,对方在他心里已经是死人了。 在他追查的那个人时,对方用各种小手段将自己引去其他地方,并将自己的踪迹消得看不出分毫。他也用过—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试着去查看过监控,却发现目标将自己的身形完全卡再监控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目标用诅咒来转移自己的视线,与此同时在东京的诅咒数量增加,咒术师的任务随之加重。 “夏油杰”和咒灵那边,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镝木晖忽然想到了这—点。 诅咒师和咒灵,本应是不算多么针锋相对,同时也不会友好的两个阵营,却因他的目标——“夏油杰”的术式,而具有了可能性。 更何况假如有着自己的目标,和不同阵营的人合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 “五条悟没和你们说吗?”镝木晖选择先和虎杖悠仁处理虎杖悠仁信息上缺失的问题。 “诶?”虎杖悠仁迷茫的双眼告诉了镝木晖答案。 五条悟有自己的顾虑?不管怎么样他这边有自己的打算了。 “没什么。”处理好这边事情的镝木晖正要去找五条悟交流情报,虎杖悠仁发问了。 “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吗?”说话时,声音总是活泼而充满朝气的虎杖悠仁,现在却压低了声音,似有重重心事掩藏在其下。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语调。 镝木晖看去,十几岁的男高中生略低头,粉色的短发直愣愣地翘起,—米七的身高还不达镝木晖的身高,在少年郎中也属高挑。总是阳光的少年充满心事。 “诅咒的增多我有感觉,老师的忙碌也是一个证明。”同时据禅院前辈的说辞,乙骨学长好像马上也要回来了。 风雨欲来之势几乎已经要扑面而来了,钉崎和伏黑对此同样有感觉。 “可以和我说一下吗?镝木君?”虎杖悠仁抬起头,注视镝木晖。 少年与头发同色的眼瞳中正是坚定。 镝木晖不想拒绝他。咒术界可能出于各种思量所以没有和他们说,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想干就干了,不相干就拉倒。 正巧,现在的他,想和虎杖悠仁说明这些东西。 “我直接将你带过去吧。”镝木晖直接就握住虎杖悠仁的手腕。 “诶?”虎杖悠仁不解地发出一个单音节,随后便发现场景直接换了个地方。 他们一下子就从废弃大楼中到达了街上的—个巷子里。周围人群川流不息,突然出现的他们藏在巷子的阴影下,没人注意到他们。 虎杖悠仁正疑惑着,他的视线忽然准确地捕捉到了某—个目标。 五条老师! 五条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拿着手机像是正在发些什么消息。 “走吧,直接过去问。”镝木晖松开手,率先走在前面,目标直奔五条悟。 虎杖悠仁还有点懵,他下意识地跟在镝木晖身后。同时他放在身上的手机微微震动一下。 “五条悟?” 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的五条悟抬头看去,挥挥手打招呼:“真巧,在这里遇见你了。”镝木晖是刚刚才出现的,他没有做掩饰,所以对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才对。 镝木晖的身后是——悠仁? 虎杖悠仁眼睛发亮地看着镝木晖——镝木君他会和五条老师—样的瞬移!好厉害! “五条老师好!”虎杖悠仁笑容灿烂地看向五条悟。 “悠仁好啊。” 五条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他们,同时视线在镝木晖和虎杖悠仁之间不着痕迹地游离了—下。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五条悟态度自然,—点也没有被咒灵找上门的感觉。 “自然是有事来找你。” “这边不方便讲话,找个其他的地方吧。”五条悟不置可否,他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很快就到了—个安静的店内,找了个包间。 他们分别坐下,虎杖悠仁和五条悟坐同—侧,镝木晖在另一侧。 坐下后镝木晖手上微动,淡淡的能量散发出,在包间内侧又加了—个单单把他们三人包住的能量屏障。 “这是?”五条悟发问。 “防止对话被其他人听到。” 镝木晖用出的能量罩上分布均匀而稳定的能量,它们牢牢地把三人罩住。普通人看不到能量罩,对此同样毫无感觉,只有感官灵敏、拥有同样能量的人才会有所察觉。 能量罩的作用仅仅是阻隔了外界的探寻,若是有人在能量罩外,往里看只能看到有人在,即便里面的人在说话,也不会有声音传出去,同时能量罩内人员的动作、面部表情等都会模糊化,普通人看来,只会看到三个人在干其他事。 五条悟隐约察觉到了它的作用。这个能量罩对自己和悠仁应该无害。 心里这么想着,五条悟身上的无下限术式—直都没有放开过,同时更是做好了其他的准备。 “安心,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镝木晖瞥一眼就随口一说。 “这—点自然是信任镝木君的。”五条悟惯是平时的态度,将话题打太极回去。 镝木晖早就习惯了别人这样对待自己的态度,他已经见惯不惯了,对此更是无所谓。 就算他要做些什么,基本上也没人能阻止自己。 “那我就不说无用的开场白了。” “五条悟,‘夏油杰’是否和东京内诅咒骤增的事情有关?”这句话还没说完时,镝木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五条悟听到“夏油杰”这个名字时,他脸上还是平时轻松的表情,肌肉细小的微微抽动却出卖了他。 看来是的了。 “镝木君在说什么呢,夏油杰可是已经死了哦?”五条悟故作云淡风轻之态,话中的疑惑分外逼真。 他的话语中还是不免带上了—点锐利,说到这个事实的同时,心中隐约升起一种不适。 他将不适强压下去。 他从机械丸那里得知到一点,是镝木晖将机械丸从真人的手下救下来的,同时机械丸将相关情报告诉了镝木晖。 “和镝木晖说的时候,我顾着简要概括内容,有—些旁枝末节没有说到。”这是机械丸的原话,紧随其后的就是:“我忘了说,夏油杰也参与在计划中。” 镝木晖参与这件事又有什么目的呢?从镝木晖目前所作所为来看,他没有做过伤害到无辜群众的事情,甚至于他在有意识地保护那些人。同时他更是在真人手下救了机械丸。 镝木晖或许是值得信任的,但只是“也许”。 镝木晖本人实在是太不稳定了,看不出来他到底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在活动,更不知道做出那些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更何况五条悟还没忘记,镝木晖可能和两面宿傩有关。 那么和虎杖悠仁扯上关系,是纯属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不管如何,他会始终保有—丝怀疑,做好时刻和镝木晖开打的准备。 “他现在,大概率还在活动中,而且很有可能和机械丸所参与到的事情有关。” “机械丸和你们说了相关消息的吧?关于涉谷袭击这件事。” 第34章 一旁的虎杖悠仁现在已经完全陷入迷惑之中了。 这关机械丸什么事?夏油杰又是谁?还有, 涉谷袭击是什么? 他弱弱地举起手——镝木晖和五条悟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我想问一下,最近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说这话的同时,他的气势一下子完成了由弱到强的转变。从五条悟和镝木晖的对话中, 灵敏的嗅觉告诉他其中的重要性。 “我带虎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了解一下事情。”话题被虎杖悠仁这么一带, 镝木晖也一下子想起来了自己带虎杖悠仁原本的目的。 虎杖悠仁还在对于现在的事态发展感到困惑呢。 “关于这点, 悠仁你看一下手机。”五条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件事,他摇摇手机,“你们来找我的时候, 我正把消息发给你们了。” 虎杖悠仁拿出手机,发现上面俨然就有五条悟发给自己的消息。 或者说消息实际上是发在群里的, 在里面, 五条悟说他有东西要和他们说,同时定了个大致的时间。 这则消息,似乎正是他和镝木晖来到这里后接收到的? 虎杖悠仁想起来了那时手机的震动, 当时的他把注意力放在现实方面了, 完全把手机的消息暂时搁置了。 “之前有点忙,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没想到就这么几天, 悠仁直接被镝木晖带来了。 怎么搞的自己像个不称职的教师一样?需要别人的帮助, 自己的学生才能得到及时的消息传递? 五条悟的心情一时有些微妙。 “简而言之,就是你之前见过的火属性咒灵和木属性咒灵,以及其他的存在联合起来, 想要在万圣节时于涉谷引发大骚乱,进而展开其他后续操作。” “由于机械丸将信息传达出来,他们的计划泄露,所以目前的诅咒骤增,大概率就是他们所用出的应对之策, 在此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的后手即将展开。” 五条悟将机械丸如何获取信息一事简要略过,这是机械丸的请求。即便机械丸不说,他也不会和其他人说机械丸做了些什么。 “夏油杰,原咒术师,正是在这次事件中和咒灵联合计划之人。” 听到这里的镝木晖挑眉,他瞟了一眼五条悟,看不出来对方是什么心思。 用“原咒术师”替代了“诅咒师”……呢。 “然而,他本应已经死去。”这句话一落,包厢内顿时陷入沉默。 简单的七个字。 只是七个字而已。 嘴一张,声带颤动,空气波动,然后就能说出来的七个字而已。 五条悟恍然间觉得。一根扎入自己心脏已久的刺在颤动。刺细小、锐利,在他的心尖刺穿而进,一呆便难以去除。 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一个再小不过的伤口,占的比例或许还不到万分之一。 尖锐的疼痛像是从未如此鲜明过,它始终在那里,提醒他、告诉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自己的声音很平静,情绪同样没有波动。 五条悟却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身体而出,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具躯壳,感情波动都随灵魂而离,身体不带有一点感情。 ——哪怕是带入一点,他都怕自己会露出其他的表情。 哪怕是现在,夏油杰可能还活着的现在,他更愿意相信那个人已经不是夏油杰。 他的内心还抱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那真的是杰。但当初是自己看着他死的,死人复活一事便是他也难以想象。逆转生死,有违天理。更何况按照杰所做的事,复活后的他仍旧会被咒术界视为眼中钉。 便是复活了,那个人是否还是原来的夏油杰? 在见到面前,他不会把那个存在当作夏油杰。 从这番话中,镝木晖遂自己意愿得到了答案。 对这答案,只觉“果然如此”。 他的猜测没有错,“夏油杰”还活着——最起码有着夏油杰外表的人还在活动。 同时,原本发了自己悬赏令,此时在躲避自己的人,就是有着夏油杰外表的人了。既然这样,他和咒术界这里可以说得上有一定的目标重合了。 “有什么打算吗?” “对于‘夏油杰’。”镝木晖单刀直入。 “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镝木君为何会在意夏油杰?”五条悟眼上的眼罩将他的眼睛遮蔽,一时间没人能看清他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这话出现的同时,五条悟身上有淡淡的压力出现,它不浓重,存在感如影随形不容忽视。 锐利的视线刺在自己身上,像是自己不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对方就会采取什么措施。 五条悟,在给自己施压? 镝木晖是不喜欢被人威胁的。 他眼神锋利地看去,身上自然而起同样的气势。 两方气势不断靠近,原本和平的局面瞬间变得针锋相对起来。 虎杖悠仁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直觉自己在这里似乎起不到什么用处,说话的话更可能会将局面推向未知的方向。他暗自紧绷起身体。 两股气势愈发接近,几乎具现化地让人感觉到这片空间都被它们分为了两部分。 镝木晖那里却忽然撤去了压力。 他忽然理解了五条悟的情况。他所了解到的东西不算多,只是道听途说,外加夏油杰偶尔表现出来的一些样子,让他大致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五条悟会是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他轻呼一口气。 “嗯……”他玩了一下自己鬓边垂下来的头发,手指卷起头发,顺滑的发丝随之卷动。 怎么说呢?要说的话好像有很多东西,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 “夏油杰成为诅咒师后,我曾经和他有过一段交集。”那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有几年之久,短到只是他生命的沧海一粟。 五条悟有些讶异,同时又不觉奇怪。拥有能够操纵咒灵术式的夏油杰,和身为咒灵的镝木晖,两者遇上后会有交集自然不奇怪。 夏油杰成为诅咒师后,他们之间遇见的情况直线下降,他更是很少听到还有关于夏油杰的消息。 “我在来到这里前,被人下了悬赏令,随后发现下悬赏令的人很有可能是夏油杰。” “要一起合作吗?五条悟。” 谁也不知道他们后续又交流了些什么,这场谈话最后以两方友好分开作为结尾。 “镝木君接下来有什么要去做的吗?” 镝木晖打算去找真人他们,既然确认真人和夏油杰有关系,那么他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就很明显了——通过真人获得夏油杰的消息。 “找人。”简单地落下两个字,镝木晖便自然地要使用瞬移的能力到达真人那里。 他周围空间波动了一瞬间便戛然而止。 ……他找不到真人的坐标了。 镝木晖的瞬移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东西,因为他自身的本源能量——念动力,是一种只要去想象,试着去控制,就有一定概率,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的能力。近乎于万能的能力,所要求的的是使用之人的天赋,恰好,镝木晖又是极具天赋的那类人。 在他刚出生时,便出于自身的本能,在生命威胁下,使用念动力来穿梭空间躲避危险。 他逐渐长大后,融合咒力的念动力依旧不失其本质能力,他对于空间穿梭的应用愈发得心应手。 往往,只要他见过本人,熟悉对方的独一无二的本源气息,便相当于做下标记,可以在想要到达其身旁的时候直接到达。 之前的每次瞬移大多都是这样的情况,若是想到达地点而非人物身边的话,只需要记住地点坐标就好。 他的记忆力属于相当好的类型,天生的敏锐让他轻易就能分辨不同生物的气息。 而现在,他找不到真人的气息了。 镝木晖现在正用着常态下的能力,覆盖半个日本的对气息感知通常让他不会有找不到目标的时候。 现在有点不一样。镝木晖略皱眉头。 真人他们离开日本了?或者离开他所覆盖的这片区域?但他们想要达成目标的话,注定要在诅咒更多的大城市进行计划。他没覆盖的地方都是比较偏远的区域。 镝木晖将范围扩大,身上力量涌动。五条悟和虎杖悠仁还在一侧,他们同样察觉到了从镝木晖身上传出来的压力。 力量并不是冲他们来的。它巍峨如山,岁月的沉淀下厚重无比;又深沉似海,恐怖的深度让人看不见底。面对这样的存在,只让人觉得自身渺小得仿若巨兽脚边微不足道的一枚石子,几乎没人能升起反抗之心。 镝木晖额边有冷汗浸出,庞大的力量使用让他稍微有点压力。 原本只限于半个日本的范围顿时扩散到将其全部盖住。 镝木晖仔细地找了找——没有。 他找不到真人他们的气息。 在想到目标可能是夏油杰的时候,他就曾用能力找过夏油杰,却找不到他的气息。 这里面必有猫腻。 第35章 镝木晖站在原地, 刚才嘴上还说着找人,没有半点想要出发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虎杖悠仁面带疑惑。 镝木晖无声息地站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找不到真人他们的痕迹。看样子是打定了注意要躲着自己。 “我可能要和你们一起行动了。” “嗯?镝木君不去找人了吗?”看出点什么的五条悟故作好奇地问, 话里只是单纯的疑惑,莫名就带上了一点嘲讽的感觉。 镝木晖瞥一眼他——这人是自带嘲讽buff吗? 他抱起胳膊, 对此避而不谈, “真是不好意思了,因为某些原因,这段时间我会和你们进行信息交流。” “所以来交换联系方式吧!” “诶?镝木君有悠仁的手机号就行了吧?没必要拿我的。” “虎杖来做传声筒的话太麻烦他了吧?还是我们两人直接交换联系方式就行了吧?”镝木晖皮笑肉不笑。 他们还是换了联系方式。 自己的手机上喜提一枚新人!一个新的对话框出现在手机里, 镝木晖划一划屏幕,其中已经有人的联系方式消失了, 同时那个群自然也不在了。 在他从真人手中救下机械丸后, 他和真人以及其他咒灵的群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自然的事情,他们留着他的话才会让他感觉奇怪呢。 “有线索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我们这是互利共赢哦。”这话说完, 镝木晖就不知去哪了。 五条悟拿着手机, 眼神莫名。 镝木晖走了,在包间内被他布下的屏障自然就消失了。 虎杖悠仁心中还有所顾忌, 身为咒灵的镝木君参与到他们阵营真的可以吗? 他想问出来, 五条悟面向他。 “就按他说的去做吧,有什么线索,在告诉他的同时记得和我也说一下。”五条悟的视线落在虎杖悠仁眼下像是刺青一样的弯月形痕迹。 “五条老师, 那我就先给钉崎和伏黑还有前辈说明情况?”落下这句话后,虎杖悠仁就在五条悟默认的眼神下同样离开了。 是好是坏呢……他们合作的话会有一定的好处,但镝木晖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更何况,悠仁的身体里有着两面宿傩,疑似和两面宿傩有关系的镝木晖, 不会做出点其他的什么事来吗? 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作为包厢中的最后一人,五条悟正要离开,就听到包间外有人敲门。 他过去把门打开,面前便是一个穿有服务生服饰的服务员。 服务员端着托盘,面带微笑道:“先生你好,你们点的餐已经好了。”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往里面瞄了一眼——没人? 五条悟汗颜。 忘了还有这回事了。本来三个人的包间只剩自己一人,自己又一副要走的样子,更何况还没有付款。 “先生?”服务员狐疑地问不说话的五条悟。 “这些东西打包吧,我来付款。” 五条悟,被迫请客。 这边商量好了一些东西,那边的真人可算是烦死了。 距离万圣节没几天,原本的计划因为泄露而变得一团糟,甚至还不得不比之前更隐蔽地掩藏自己的行踪。 原本身为猎人暗中布局的他们,一下子被拉到太阳底下。已做好的布局不能再用,各方面东西得大变模样,还要警惕来自咒术界的试探。 猎人到猎物,不过瞬息的变化。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因为当初一时兴起地想拉镝木晖入伙,结果没想到对方是个那样的性格。 原以为拉进来的话或多或少会对自己有点帮助,结果没想到进来了的是个大爷,对方还把事情搞砸了。 这个时候真人又想到夏油杰了,他和镝木晖明显有关系,结果却不劝一下自己的吗?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只能在此基础上尽量往自己的目标靠。 但目标真的能达到吗?他们之前尽享在黑暗无人发觉处展开计划的快感,现在一下被拉到明面下,涉谷的计划一下子暴露,还要躲避咒术界的追捕。 而现在,更是为了避免被镝木晖找到而不得不隐藏起来。 他想到了在被镝木晖逼走后,和夏油杰进行的后续对话。 “对了,给你这个东西。” 夏油杰从身上掏出来东西,东西共有四片,它们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每个大约有指甲片大小。 真人半信半疑地接过碎片,他将其中一个捏在拇指和食指指尖,拿起来冲着太阳看去。 碎片清晰地倒映出拥有霾蓝发色咒灵的样貌,与此同时,真人隐约看到有阳光像是透过它直接照射下来。 “这是?”真人睁大了眼。 他是咒灵,与受肉的存在不一样,是不会被一般人看到的类型,同样的,他照镜子的话,镜子中不会出现他的样子。 而现在,夏油杰给他的镜子碎片却能够反射出他的样子。 “这个可不是一般的镜片哦。”夏油杰半闭一只眼睛,嘴角微微勾起,竖起一根食指在身前。 “是可以隐藏自身气息的东西。”现在的夏油杰,看起来像是狡猾的老妖。 “只要不主动现身,他人是难以只凭气息或者咒力余秽找到你的。” “有这个的话,镝木晖会找不到你们的。” 还有这种东西?真人一瞬间很快乐,他注意到什么,抬眸问道:“镝木晖的瞬移也不会直接到我们身旁吗?” 他重点在意的就是这个。假如能被直接瞬移到身边,那么无论如何躲藏,都没有办法的。 “不会。”夏油杰说得相当笃定。 为什么,夏油杰知道通过这个方法,就能够防止镝木晖精准到达自己身边? 怪不得,怪不得便是面对拥有不知以何种手段就能够瞬移的镝木晖,夏油杰也能一直躲藏。 怎么现在才注意到呢?他肯定是有专门的手段,在和镝木晖像是有什么过往、不想让对方找到自己的同时,还能一直隐藏起来。 真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夏油杰。 便是面对这种不太妙的状况,夏油杰也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他有后手?他还有其他的准备? 夏油杰,是不是早就知道事情可能会发展成现在这样?面对自己最初想找镝木晖的提议,他只是浅浅地说了几句就罢口,之后更是不过问镝木晖那边是怎样的情况,是觉得即便自己不去找镝木晖,对方也会来找他们吗? “夏油为什么要躲着镝木晖?” 真人冷不丁问这么一句话。 “因为我——”夏油杰顿时停住了说话的嘴。 总是半咪起来的眼睛睁开了,狐狸一样的眼睛将目标定为真人,微微上扬的眼角显现一丝凌厉。 “有些东西,分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哦。”夏油杰嘴角尚勾,其中的温度冰冷得令人心惊,真人恍以为自己被某种大型的肉食性动物盯上了。 “好好好。”真人投降似地举起手来。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夏油的东西了,那我就把东西去给漏瑚他们了。”真人摆摆手就离开了。 夏油杰一声轻笑,似有轻蔑之意。 真人从记忆里重回当下。 任命吧,先按照和夏油商量的计划来就是了。 第36章 夏油杰正处理完一件事, 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疲惫不堪。毕竟现在是他接手盘星教的初期,为了自己的目标能够实现,首先要做的就是将盘星教发展壮大。一人单干不成, 他需要借此来吸引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话,她们现在应该正在房间内学习如何操纵自己的咒力。自己要过去教学一下吗?毕竟他将两人救了出来, 更是已经抱着要将她们养大的心理准备了。 还是去吧。 夏油杰起身, 身上的僧服一起舒展开来。 “我听说最近有咒术师在杀死了一整个村的村民后,被咒术界判定为诅咒师了?”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是谁?!夏油杰顿时提高警惕,他往声源看去, 保持着时刻能进行战斗的姿态。术式处在将要用出的状态,只要对方有敌意, 他就能先发制人。 完全陌生的声音, 对方是谁?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进入到这里? 夏油杰去联系了一下自己放在暗处的咒灵,发现竟是全都断了联系。 夏油杰背后发寒。 在和伏黑甚尔的交战中,他已是察觉到自己实力上还有不足, 但自己的实力还是足以力压很多人的。而现在, 对方将自己的咒灵悄无声息地解决,又到了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是敌是友? “那个人就是你啊?”声音的主人从暗处走出来。那人身穿黑色浴衣, 外部套有一袭白色羽织。衣服上绘有规则的花纹, 看去似是还有暗纹。高挑的身材让他看上去极具压迫感。 他有着一袭黑色长发,长发尽数倾斜而下,大多披在身后, 少部分留在身前。一眼看去,让人几乎能想象到抹上那些头发会是怎样没买奥的手感。 一双眼睛长而锐利,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同样让他看起来富有攻击性。 然而他脸上轻松的神态破坏了那份攻击性。 那人以好奇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似乎并无恶意……? 夏油杰从始至终不曾放下心中的警戒。 “请问阁下是?”他的态度礼貌有余,似是和普通的陌生人在进行交谈。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一张脸顿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夏油杰惊得下意识往后移了一步——几乎是瞬间,他就遏制住想要继续往后退的想法。总觉得往后退就像是认输了。 对方的速度好快!他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行动的! “你的术式,似乎是‘咒灵操术’?”男人感兴趣极了,他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合起的黑色扇子抵住弧度漂亮的下巴。 他有什么目的吗?该怎样来应对? 夏油杰脑子在转,此时他耳朵一动。 “啊。”一声细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美美子和菜菜子! 两个看上去只有几岁大小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她们一个是白色头发,另一个是黑色头发。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呆呆地看着房间内的状况。 那一声正是由白发的女孩发出来的。 她在发出声后就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懊恼。 她们不该来的!夏油杰心中一急。 “嗯?这是?”那人被两个女孩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再去管夏油杰,反而朝着两个女孩走过去。 不行! 夏油杰是身体快于脑子,在自己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 那人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转头,歪头看向在自己身后的诅咒师——他身前出现一只咒灵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这个咒灵,明显是诅咒师所放。 “你想干什么?”夏油杰眼中的敌意近乎具现化,身上咒力的使用在空气中荡起细微波澜。由他所控制的咒灵不断在房间内出现。 似乎是触到了逆鳞? “我没有敌意的哦。”那人笑笑,然后他用右手一拂,拦在自己面前的咒灵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夏油杰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刚刚做了什么?他攻击了吗?咒灵怎么一瞬间就倒地了? “不要担心啦。”那人举起双手状似投降。 “我只是来看看哦,满足一下自己微不足道的好奇心罢了。” “所以,能给我详细地展示一下吗?” “咒灵操术。”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话,我可能会做出点什么事情也说不定?”他说出了像是威胁一样的话语,两个小女孩紧靠在一起,动弹不得。 房间中,那人笑咪的眼睛微睁,琥珀色的眼睛闪有异光。 ****** 夏油杰睁开眼睛。他正在自己随便找的一个地方进行短暂的休息。 不过是一时的小憩,没想到梦到了一点东西呢。 他起身,额头上的缝合线痕迹总是分外吸引人的一点。换身体有一点后遗症就是会有身体主人的记忆。这一点能给他带来很多便利,同时也让他在某些时候会感到些许困恼。 镝木晖。他默念这个名字,在唇间反复咀嚼,脸上分明是充满兴味与恶意的表情。 他仍然还记的,当初作为另外一人时,偶然遇见对方的那种灵魂都在颤栗的感觉。当时他用尽浑身解数,才让他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开了。 转移到这具身体前,注意到过夏油杰和镝木晖之间有交流,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关系。 夏油杰呼出一口气,随之吐出了睡醒后积攒在身体内的困意。 见到他的话,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希望自己所作出的布局能够让他们喜欢。 时间很快就到了机械丸所透露的万圣节。 据机械丸所说,在这天晚上,咒灵他们会展开具有特殊性质的帐,将账内群众围住,然而后又其他后续操作。 在到圣诞节前,咒术界的人或明或暗都在找真人他们的痕迹,同时面对愈发多的诅咒一并排除人手去解决。然而在圣诞节的现在,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发现情况。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们身上都穿着各式奇装异服,脸上画出各式的妆容,一眼看剧让人怀疑自己进入了什么类型的异世界。 这正是万圣节时会在涉谷出现的场景。人们装扮,想要尽情享受节日的他们结伴走上街头,进行一年一度的狂欢。 虎杖悠仁等人在各自被安排好的位置等待,同时进行交流。 “话说不疏散群众离开吗?”虎杖悠仁问。 按他们的消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造成影响。为了不出现重大损伤,组织性地疏散会是比较好的操作。 “高层不让。”伏黑惠平静道。 因为与幸吉所说的内容归根结底属于他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可以支撑他所言说的内容,并且组织性疏散会付出过多的人力物力,他们便以“没有充分理由”“不能造成社会恐慌”的理由拒绝了进行大规模疏散的要求,同时要求他们将事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这属于是个人听了都会咂舌直呼“离谱”的程度。 “那这不是将风险放到了我们身上吗?”虎杖悠仁目瞪口呆。 他们把事情做好的话,那就万事大吉。假如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又没有做好事情,到时候一层层追责下来,责任重大到他们可能承受不起。 “说是‘五条悟在’一类的话。”咒术界最强给人的安心感过于强大,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就完事大吉了。 “哦——”听了这话,虎杖悠仁便将内心的疑惑放下。 只要某个人在就没事了——这么说来让人听了可能会抱有疑惑,但五条悟在他们这里就是拥有这样的声望。 你可以怀疑他身为老师的不着调、可以吐槽他总是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他没有强大战力这一句话。 夜幕逐渐降临,五条悟这边接了一通电话。 “喂?” “嗯。” “快到了?就等你了。” 五条悟将电话挂掉。 和心爱的学生的一通电话让他放松眉眼,其中透露的消息更是现在非常需要的东西。 有一些消息是只在高层流通的——类似于咒灵方着手要将他进行封印这一点。 “最强会被封印”的消息透露出去会造成恐慌,在进行简短商量之后,最终做出的决定是只把消息在小范围内进行流通,同时让他“自我封印”。 他们还在涉谷布置了一些东西,假若真有咒灵来,会造成干扰。为了避免消息的泄露,这一点也只是告知了部分人员。 咒灵如何封印五条悟?这一点尚为未知数。 不管如何,原本可以应用于各个场合的咒术界最强,在这段时间内会短暂“自我封印”起来,他不会给他们封印自己的机会。虽说如此,“自我封印”也不过是指不单独去进行其他任务,减少发生异常的情况罢了。 对此,五条悟不满地想要抗议——最后还是无奈接受了这样的条件,出行必会有其他人陪同。 这个重任落在了从外国回来的乙骨忧太身上。 第37章 咒术界那里的人们做了好准备等待咒灵们可能有的现身, 五条悟在挂了电话后又给镝木晖通了电话。 “今天就是万圣节了吧?最近有什么消息吗?”镝木晖站在一栋楼的楼顶,他眺望远处,视线达到不知何处的尽头。 “还是没有哦, 镝木君那边呢?” “我这里也没有。今晚的话建议做好准备,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镝木君的提议还真细心呢。”五条悟在那一边笑道。笑后话锋一转问向其他东西:“镝木君那边没有顾虑的吗?” “?你是指什么?”从镝木晖的话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的声线依旧是和平时一样的平稳。 镝木晖正的会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吗?虽然认识镝木晖不久, 五条悟的心中偶尔会生出这样的疑惑。 “你是知道的吧?对方的目的是把我封印。既然如此,同样站在了他们敌对面的你,不担心自己也会被封印吗?” 五条悟没想过自己被封印这种情况会成为现实, 他对自己拥有绝对自信。 但对方既然用着夏油杰的外表,不管是真是假, 都说明他们有特殊的手段。已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咒灵方再有可以封印他的手段的话,他或许也不会惊讶。因而才接受了忧太陪同在自己身边的决定。 那镝木晖那边呢?对此,对方没有担心的吗? “这个啊。” “怎么说呢, 活久了总会有点不一样的东西?”说到最后, 镝木晖像是把话含在嘴里一样,低得几乎听不清。 镝木晖今天身穿浴衣, 外套一袭羽织, 长发披散而下,一双眼睛俯瞰整座城市——他似乎总是居高临下去总览某一片区域。高高在上犹如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这是他偶尔才会有的穿法,按他估计, 今天会是一个适合穿成现在这样的日子。 电话那边的五条悟像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在进行更多的发问。 “小心一点哦,不要翻车被人抓到空了啊。”从机械丸那里得知整体情况的镝木晖,自然知道五条悟是咒灵们的目标这一点。 他并不担心五条悟,只是顺口一提, 五条悟若是真得被封印的话,或许还会过去嘲笑一波。 “哼——”五条悟那边挂断电话。 时间逐渐过去,在涉谷进行的万圣狂欢同时到了人数最多的时候。 在涉谷各处的咒术师们逐渐绷紧精神,就等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滴答滴……伊地知洁高看着自己的手表上不停转动的秒针,额间似有冷汗浸出。 会来吗?他不安地想到。 希望不会发生事情,这一晚要是能平安度过就好了。 他忍不住不断来回踱步,时不时再看一眼自己的手表。 一旁的家入硝瞥他一眼,一双大而疲惫的眼睛里没有特殊的情绪。 “不要急啦,在这干着急也没用的吧?”她懒洋洋地说,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格外引人注目。 话是这样说的…… 伊地知洁高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焦急,噗通乱跳的心和莫名的感觉让他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正当他决心稍微做点什么将自己心情平复下来的时候。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爆炸在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威力炸出一片石头钢筋,同时烟尘四起。 伊地知洁高直接血压拉满,他焦急地往那里一看——不是消息里提到的需要重点关注的位置!而且离自己这里很近! 烟尘迷了人的视线,爆炸声让伊地知洁高的耳朵中一时间只有“嗡嗡”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是距离的原因?还是什么原因? 他忍不住捂住耳朵去缓解那种感觉,同时耳朵一动,听到似乎有其他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些声音最初还很小,像是蒙着一层薄膜,能听到有声音,具体却听不清到底是什么。他忍不住用手掌拍了拍耳朵。 ——如梦初醒,声音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急速变大。大到近乎有些吵的地步了。 如同自己站在闹市中,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嬉笑打闹,车笛声不断响起,路人打电话的说话声一字不落地涌进自己耳中。 ——有人的尖叫声。 他不自觉走了几步,往爆炸的地方看去——他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五条悟在的话,或许会调侃他“终于看到你的眼睛了”。 然而五条悟并不在这里。 他所听到的东西。 是切切实实发生的事情。 这一声爆炸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随后又在其他地方接连出现爆炸。 瓦砾散落一地,血肉模糊的肢体倒在废墟中看不清是河中惨状。 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伊地知洁高动动鼻,忽然觉得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绝望、痛苦,这样的感情不断滋生。普通群众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他们疑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在节日出来玩一下,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会有炸弹? 虎杖悠仁等人带着耳麦,频道内的声音很乱很杂,几乎每分每秒都有不同于以往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会有炸弹?!”伏黑惠喊道,焦急写上他的眉头。这样近乎于恐怖袭击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涉谷,在万圣节这样的日子会加多守卫,更何况咒术界还联合了官方那边适当加了一些警卫? 他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没人知道为什么。 耳麦里传来校长的声音,让他们去爆炸发生的位置查看情况。 伏黑惠立刻动身,钉崎野蔷薇同样在稍微怔楞后就行动起来——他们都面带不忍。 虎杖悠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仿若一座冰雕,完全失了一个人的感觉。 “虎杖!”伏黑叫他,哑然失声。 虎杖悠仁,现在还是一个活物吗? 虎杖悠仁总是健康而充满朝气的脸上,血色尽失,甚至于唇色一派苍白。他双眼还睁着,里面一片空茫。他视线的落脚点是离他不远处的一个爆炸点,那里有一个小女孩倒在瓦砾中,一袭粉色的裙上沾满尘埃,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小女孩一双柔嫩的小手上尽是擦伤与灰尘。 她的背部一片血肉模糊。 他还在呼吸吗? 伏黑惠不知道。 他上前把手扣在虎杖悠仁的肩上,将力度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虎杖悠仁因为身上忽然出现的力道,他离体的魂一下又回来了,脸上又有了血色。他双眼聚焦到伏黑身上,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谢谢……” 伏黑惠摇摇头,看着虎杖悠仁冷声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虎杖悠仁从中听出了关心之意。 他强行振作起来,双手拍拍自己的脸,直拍出声音。 “谢谢!”他脸上扬起和平时一样的笑。 伏黑惠简单地点点头,便去向自己被指派的方位。走之前他的眼睛又在虎杖悠仁身上停留了一下。 ——在关心自己。虎杖悠仁明白其中的含义。 钉崎野蔷薇见虎杖悠仁没事了,她揉揉脖,有些不习惯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她向虎杖悠仁点点头,在得到虎杖悠仁的回应后便同样去往自己被分配的位置。 怎么让自己的同伴担心了呢—— 虎杖悠仁咽了一下,将亲眼见证众人死亡的沉重感放进自己心中。 他眼睁睁地见证了一个生命的逝去,同时在其他地方,这样的事情不断上演。 这不像平时看到的新闻报道,干巴巴地说明发生了什么事、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 这是真切的发生在他眼前的事。 死亡从来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不同生命的逝去、是一个个家庭的破裂。 这是不正确的死亡。 而他现在去要去做的事,就是将这种死亡降到最低点! 咒术界隐在各处的人们都行动起来,他们或是去寻找蛛丝马迹将始作俑者找出来,或是联系其他人进行死伤的处。每个人都忙了起来。 除了五条悟。 他飘在这座城市的高处,见证一瞬间的城市乱象。 “还真敢啊……”他快气笑了。 多久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身为咒灵却搞起了恐怖袭击? 咒灵大多都是极度分散的状况,它们乱成一团散沙,逐渐成长,被咒术师发现之后就会进行针对性处。 如今,面对咒术界近期的特殊针对,他们不但一直完美的隐蔽自身存在,更是在原定的万圣节这天发动了袭击。 是觉得他会迫于封印的压力投鼠忌器?还是怎自认为即便如此也不惧怕他的存在? 他在这里,咒灵方还想着能让计划正常进行? 过于狂妄了。 第38章 一个有黑色短发, 身背黑色长条状背包的少年走在路上。 他有一张清秀的脸,一双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 这正是从国外回来的乙骨忧太。 他紧赶慢赶,在万圣节这天回到了日本, 没想到一入目便是这样的状况。 悸哭声呜咽声从各个地方传来,路灯明灭闪烁着, 绿化带中的植物看不出原貌。 位于东京的繁华地带涉谷, 仅仅短短几息便是如此惨状。 暗处有弱小的咒灵蠢蠢欲动想要出来捣乱,它们扭动看不出具体形状的身体,不知从哪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嘟囔声。 乙骨忧太没有愤怒——光看他是感觉不到他在愤怒的。 他呼吸清浅, 嘴抿起,脸上有寒霜布下。凛冬将至。 他因为长期在外看不到老师同学而感到精神压力很大, 原以为回来后心情会好很多。 他摆了摆手, 一个浑身萦绕咒力的存在回到他的身边。它看上去像是咒灵,高大魁梧,有着非人的姿态, 却异常乖静地跟在乙骨忧太身后。 他分毫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刚刚的咒灵——它们已经在他身后咒灵的攻击下消散了。 “里香, 走吧。”他低声道,前往和五条悟说好的地点。 镝木晖看着这一切, 爆炸声、哭泣声、人们恐慌的声音几乎都传不到他耳中。 他以一种极高的视角看着这一切, 仿若局外之人,即便眼中倒映着这一切,却没有完全带入进去。 旁观的上帝视角——是这样吗? 下面的事情有人在处理, 他现在主要将目标放在“夏油杰”身上。 他仔细地搜查下方的城市,寻找可能存在疑点的地方。 他的感官极度灵敏,一双遗传自父亲的眼睛更是拥有360°的视野,能够看透遮蔽物,身上咒力与念动力的混合物更是他最好的感受器。 他将神思都投入其最终, 一双眼睛在身上力量的帮助下看得愈发清晰,就连能量波动、不同情绪的聚集,在他眼中都仿若实体。 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都是透明的。 绝境造成的情况令负面情绪不断滋生,他看到了城市各处的咒灵无意识拖动自己的身躯往这里赶来,更看到有咒灵即将诞生。 他专注于寻找自己的目标,欲在复杂的状况中将幕后之人捉出来。 原本不确定咒灵到底在哪,能量分布在整个日本会有相应搜查不全的情况,现在既然发生了这样的爆炸,说明“夏油杰”等人大概率会在这里。 缩小了范围,效果大幅度提升,在一层层的重复搜索之下,原本还能掩蔽气息的东西就快了撑不住了。 ——有了。 之前被屏蔽的气息,在缩小了范围的搜查之中无可避免地泄露了一丝。 它像密封罐子被凿出来的一点点细缝,细小到贴近去看都不会有人察觉那里漏了。而镝木晖是闻到鲜血的鲨鱼,他紧抓这一点,顺势找到了“夏油杰”所在的地方。 那是和之前获得的信息中,主要发生事件不远处的地方。在地下! 他当机立断就往那里去,同时发了个消息给五条悟。 夏油哪来的人手处理那些东西? 跑着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的真人,在心中产生了对这个问题的疑惑。 咒术界提前在这些地方布下了一些东西和人手,按理来说会让他们难以正常开展行动。其中的大部分东西却被夏油杰那边处理了。他就像是对那些咒具都有很深刻的了解,在提前踏入陷阱前就知道可能是什么样的陷阱。明明他们已经没有了像是机械丸这样的间谍,夏油还是能知道个大概。 便是有他所驱使的咒灵侦查情况,也无法掩盖夏油有着丰富的知识量。 夏油杰,真的只是一个有着特殊术式的诅咒师吗? 真人将疑惑暂时埋在心里,他浑身一顿。 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没有空气波动,没有能量流动。 有的,只是来自身体的直觉——他的身体疯狂尖啸——快逃。 不知为何,真人动不了。 “嗯?”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一只手忽然搭上真人的肩膀。 真人连忙扭头去看,同时在手上聚集咒力,更像在被捂住的肩部加上咒力进行防御。 却发现咒力的流动前所未有得慢了下来。 空气里灰尘漂浮的痕迹清晰可见,它们很小,生物随便的动作就能让它们有大的变化。他所处地方的等因为爆炸的发生而闪烁,现在正是灯比较暗的时刻,转变为亮会是什么时候呢? 真人嘴中的呼吸声,慢到一个呼吸就是永恒。 他眼中所倒映的场景的转变,变成了一帧一帧。 甚至真人眼前开始出现自己作为咒灵诞生出来到现在的记忆片段。 从懵懂到逐渐成熟。他发现了和自己相似的咒灵,与他们结识、与夏油杰认识,双方的互相试探到之后的合作、再之后就是他们开始计划如何达成自己的目标…… 现在想起来,虽然目标还没有达到,但也发生了让人快乐的事情吧? 不管是战斗的喜悦、对领域的领悟,亦或是杀死名叫顺平的家伙,见证虎杖悠仁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啊啊,想想都觉得有无穷的快乐啊。 他这一生,过得虽有遗憾,却认识了一些人、发生了一些事呢,也不失为一个让他满意的人生吧? 真人恍惚地想。 ……不对!脑子不要顿住!不能自说自话地就进入走马灯! 身体动起来、快动起来啊! 真人脑内时间过了快一生,实际上在现实中,从他的肩上搭了只手,再到现在,不过是过了一秒中极其微小的一瞬而已。 红色的火花炸开了。 璀璨而美丽,其中迸溅而出的花火美丽到平时的真人会忍不住沉浸其中。 痛楚由肩侧爆发,如他们引起的爆炸一样瞬间蔓延至身体的其他部位。 “啊啊啊啊啊——”由真人发出的声音顿时充满了这一片区域。他的声音痛苦而扭曲,颤抖的尾音拉向至高点。 真人什么也听不见。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张着,嘴角更是有撕裂一样的疼痛,似是已经张到了不能再张的地步。 他的耳朵聋了一样,他的世界一瞬间陷入无声。 后知后觉地,他恍惚地想——这是我的声音吗? 于是他的世界不再无声。 “呜——嘶——” “啊啊啊啊啊——” 霾蓝发色的咒灵倒在地上,原本完整的身体现在俨然只有一部分是完好的。 自被搭上手的左肩开始,到健壮的左臂,到形状优美的左胸及有腹肌的左腹,再到整个下半身。 霾蓝发色的咒灵,现在仅存右半部分的上身以及完好的头,剩下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作用于身上的力量被炸得粉碎。 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身上的咒力涌动着去修复自己的身体,却骇然发现有东西在阻止自己的咒力。 是谁?! 真人艰难地抬头去看,便看到披发的一个高大身影。 是镝木晖——! 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和镝木晖之间有着这样大的差距。 镝木晖怎么在这里?夏油不是给了自己可以掩蔽气息的东西吗?! 对了!镜子碎片呢! 他连忙转动眼睛去找,便发现不远处的地面落着晶子碎片。 是刚刚镝木晖出现后从身体里炸出去的吗?他为了保险直接将镜子碎片融进身体里了。 真人定睛一看,发现镜子碎片不像是最初的纯净,它上面悄然出现了一些余秽。 这——是夏油的余秽! 真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意味着什么。 镝木晖垂眸看着真人,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了甩碰过真人的手。 “那个人在哪?”他的声音清冷而孤高,像是从天边传来的神佛絮语。 他不愿用“夏油杰”去称呼那个可能使用夏油杰身体的人。 原以为在这里的是“夏油杰”,没想到是真人,想着直接杀死就好了——他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和不怎么感兴趣的人再产生更多的交流。 就在要杀死真人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真人或许知道“夏油杰”的方位,及时收住了力量,只造成了真人一部□□体的缺失。 镝木晖是来找夏油杰的!自己只是被用作了一时的替罪羔羊,成了短时间的掩蔽物! “我告诉了你,你就会不杀我吗?”真人咬牙说出这句话。 这一刻,真人感觉在镝木晖眼中,自己成了比蝼蚁还要微不足道的东西。 真人之前有过和镝木晖打起来试一下的想法。 他为此感到兴奋,也曾设想过事情具体发生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唯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根本升不起反抗心理的情况。之前因为机械丸而和镝木晖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感觉了,没想到会有正面完全对上的时候。 他之前还想着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在镝木晖这里找回场子,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觉得,这是你能和我讲条件的场景吗?”光是这一句话,真人浑身冰凉。 第39章 我是谁?真人感觉自己的存在无限缩小, 他成了连路边石子都不如的东西。 不能和他对上!想活的话就快点想些其他的东西! 镝木晖现在像是在赶时间,或许无暇顾及他这边的情况?他有机会吗?!他能找到机会逃离吗?!他在镝木晖施加的压迫力下,分出一点点思绪往其他地方散去。 “夏油杰——” “不要这么称呼他。”镝木晖的一个眼神甩来, 真人顿时浑身颤抖。 好丑陋——!真人咬紧后牙槽,假如松开的话, 他觉得自己牙齿在下一刻就会因为控制不住的颤抖而碰撞起来。 这样的自己简直和下水道蜗居的生物没有区别!他惯是觉得那些生物虽然低等, 同样有可以欣赏的地方。当自己沦为与他们没有区别的存在时,他却挣扎着不愿去承认。 “他……”真人尽力压抑浑身的颤抖,努力说出了那个位置。 这样吗。镝木晖知道了具体的位置, 他最后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真人。 真人在他这样的反应下近乎绝望。 镝木晖挥手就随意朝真人那里发出攻击。 这个曾造成无辜人员死亡,活于世间就近乎没有做过什么好事的咒灵。 他仅剩的一点身体也在镝木晖随手的攻击中消散。 镝木晖云淡风轻得像是随便踩死了一只地上的蚂蚁。 拿到了消息, 对真人又没有什么特别在意——也不算, 他之前是觉得真人的存在有点意思的。现在,真人在他眼里和其他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区别。 杀死他,只是觉得这样做会好一点, 更何况一想到真人之前和“夏油杰”在一起, 他就会感到莫名的不适。 镝木晖的眼角瞥到了不远处的闪光。 那好像是真人之前看去的地方。 他走过去,弯下腰去捡碎片。 ——这是? 镜子碎片和一般的镜子没有任何区别, 特殊点在于上面有“夏油杰”的余秽气息。同时在他找到真人后, 真人身上原本被掩蔽住的气息就能再度被他找到了。 光是“镜子”这一点,便是足以令他在意的东西。 记忆像是被拉入了很久远的曾经。同样是僧人的一人,怀着他至今都不愿去理解的想法, 经常在见到他时和他说一些佛法、为人之道。 那些话听起来就像是正论,而他向来都不管其他如何,只遵从自己定下的规则。 那人——曾面对他这个拥有强大力量、代表着“不详”的存在,静笑着递给他一面镜子。 “心镜要用智慧和耐力来磨,才能清澈明净, 光可鉴人*。给你这面镜子,希望你能在迷茫之时照照它,好好想想自己最初的想法。” 那个和尚对他说了这一番话,随后便离去了。 那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他下一次听到有关和尚的消息时,是经过一地时,听到民间之人的随口讨论。 “诶你们有听说吗?”男人随口一说,像是谈论什么八卦。 “什么?”有人一应,没打算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男人说的向来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们都听厌啦!奈何男人总是抓着这些和他们说,他们不愿听的话男人就不依不饶。 他没想到这次男人带来了比较新鲜的消息。 “我听说啊。”男人悄悄把手放在嘴旁,眼睛四处瞅瞅,生怕被人偷听了一样。 “那个和尚、叫什么来着?源、源信和尚!他圆寂啦!”说到最后,他话尾得意地翘起来,像是得意自己知道这样的消息。 其他人实属惊讶,他们都不知道这事。 “是那个特别有名的源信和尚?”有人讶然道。 “是呀!那还有假?” 他们为此展开了一番讨论,又是遗憾又是咂舌的,不过一会儿就又换了个话题。 听到这话的镝木晖却是停了脚步。源信圆寂?像他那样的得道高僧怎么会就这样突然圆寂呢? 他笑自己听信乡野之人的随口一论,心脏的跳动不知不觉快了起来。 他猛然想起来那时源信和尚的表情——他是笑着的。 他的眼神却不一样了。源信和尚以往总是用那种看待迷途羔羊的眼神看他,好似他本来能成为一个向善之人,阴差阳错走上了另一条路。 他是不喜这样的眼神的,本在见面的第一面就想让源信和尚尝尝苦头,最后没能下手。 是因为对缘净——那个将他养到孩童年龄的僧人的特殊之情,便爱屋及乌起来,没有对源信和尚动手吗? 镝木晖不知道。 面对偶尔只是在他身旁做一个过客的源信和尚,他奇异地容忍对方的存在。 他确信,源信和尚是有过劝诫他的想法的——源信和尚却一直没有行动,更没有语言的使用。 源信和尚只是偶尔出现在他身边,然后再离去,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行动。 然而在源信和尚给他镜子的那一刻,源信和尚的眼神——是释然的,完全放纵的。 源信和尚全然抱着祝福之情,将镜子送给了他。 这面镜子他一直保留在身边,几乎没有离身的时刻。 镝木晖当即从身上拿出那面镜子。 镜子经历年代已久,它周身的边框已然被磨平了棱角,被边框包裹住的镜子比以往要更加光滑。它在岁月的侵蚀下不但未曾模糊,反而愈发光可鉴人,似是能照出世间一切事物。 这是一面铜镜,受环境时代背景的限制,对比当下镜子应当会在清晰度上略逊一筹的铜镜。 镝木晖对比另一块从真人那里得到的镜子碎片。 从镜子碎片是当代的镜子工艺,与他所拥有的的铜镜没有任何一点相似。 镝木晖手上一用力——镜子碎片顿时直接四崩而裂。 闪光的碎片从他指缝掉落。 没了外壳的掩饰,其中的东西便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那是和他身上的镜子,极为相似的镜子碎片。它比外面的那层碎片要更小,因而能被包在其中。 镝木晖眼神莫名。 这个东西,是谁给真人的?上面有“夏油杰”的余秽,在极为关键的时刻将他吸引到真人这里,短暂地拖延了一会儿他这里的时间。 对谁最有利? 那个答案不用多想就直接浮现在镝木晖的脑中。 他已经能确定是来自谁的了。 镝木晖朝着真人所说的方向袭去,为了确保找到人,他没有采用直接瞬移的方式,而是在前往地点的同时仔细搜查他所经过的地方。 镝木晖离开了这里,地面上属于真人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 第40章 真人的身体消散的时候, 在远处的夏油杰若有所觉。他垂眸低笑一声,一切尽在掌握般笃定。 在镝木晖到达真人所说的地点时,他毫不意外地没有找到人。 理所当然, 既然真人是“夏油杰”抛出来的诱饵,他自然会想到真人会将自己的消息告诉镝木晖。 如果真的找到人了, 镝木晖才会感到奇怪。 他仔细地盘查周围, 还是没有找到丝毫和“夏油杰”有关的余秽气息。 这里一团糟,各种痕迹交杂在一起,假如江户川乱步在的话, 应该能一眼看出其中奥妙,但他在侦探方面没有过进修, 一般找人都是靠特殊的感知。 现在看来, 镜子碎片应该就是“夏油杰”给真人的,他们利用镜子的特殊功效暂时躲避他的寻找,“夏油杰”更是在关键时刻用真人来挡枪。至于如何操纵的, 按照镜子碎片来自“夏油杰”这点, 就是一种无声的说明。 “夏油杰”哪里来的这种东西?和千年前的得道高僧有关的东西,很难获取才对。 镝木晖暂时将这一点疑惑压下, 他现在更为重要的是去寻找“夏油杰”。 按他的设想, 自己就快要找到“夏油杰”了,“夏油杰”为自己争取的时间或许并不会派上多少用。 是什么驱使“夏油杰”不管如何都要紧抓争取出来的这一点时间? 镝木晖不过稍一思考,电光火石间, 他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五条悟——! 整个涉谷都陷入了混乱之中,更糟糕的是不知何时在这片区域布下了帐。 帐蔓延开时没有人注意到,它们的蔓延无声无形,不过一会儿便将特定区域划在其中,在帐完成之后, 才有相应的外表显露出来。 帐的存在不止一个,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帐出现,它们都是效果先外形出现。 此时的五条悟正在地面上等待乙骨忧太的到来,他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头上布下了帐!五条悟猛地抬头,黑色的外壳圆润地罩下来,如同一只无形大手盖下钵盂,近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从出现到完成的过程。 盖在他这里的帐大小约为一个房间大。他不过走了几步,便到达帐的边缘,赫然发现自己完全出不去。 “苍。”没有犹豫,五条悟便涌出自己最常用的术式。 强大的吸引力自五条悟所选定的位置爆发来,那一瞬间周围的东西几乎都被卷入其中,像是形成一个小型黑洞。五条悟熟练的力量使用让术式最大程度上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术式毫无阻碍地爆发在帐间,就好似那里什么也没有。五条悟所身处的地方没有人,压缩型的小型苍更是一个试探。 他将手附在账上,常年自动保持在周身的无下限术式在他的控制下暂时隐去。手贴上了帐,手下的触感和触碰到某种门没有区别。冰凉、坚硬,这便是五条悟所感觉到的东西。 帐和门唯一的区别,是大多数门能被五条悟破坏打开,而现在的帐是他无法出去的存在。 他观察周围,目之所及还能看到其他的帐。 帐的分布很不均匀,大小不一,完全是他人随意布下的东西。 电子信息能传达出去吗?想到这一点的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无信号标志告诉他答案。 是针对自己的吗?还是别有所图? 五条悟站在帐中,便是如此现状中,他依旧镇定万分,看不出一丝慌乱。“最强”的自我认知让他不惧怕可能出现的东西,更何况,他信任、为之骄傲的学生马上就要赶到他这里。 眼下将自己包住的帐必须处理。让五条悟感到在意的是,想要进行束缚,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束缚“最强”这一效果的出现,是什么东西作为了代价? 灵敏的感官让他听到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走得很有节奏感,一下又一下,自带沉稳与从容。 这个脚步声,让想要转头的五条悟停住了身体的动作。 熟悉一个人的时候,对方的声音、说话方式、小动作,乃至于脚步声,都能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就知道是对方。 五条悟是有过这样熟悉的人的。 那个人的样子,始终在他脑内无法消失。他平时不会想到对方,按部就班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在忙碌之中将自己放在当下。 只有及其偶尔的时候,他会想到对方。 他艰难地转过身。便是早已有了有着“夏油杰”外貌的人存在的心理准备,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五条悟的脑内还是在一瞬间,经历了他们共同渡过的时间。 心脏的跳动似乎都缓慢了起来。 五条悟一眨眼。现实的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的精神世界在那一瞬经历高专时期回到当下。 一个东西俨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 乙骨忧太到达五条悟和他说的地点后,什么也没有看见。 随机出现的大量帐中同样有一个将他罩在期内,他都做好了要面对战斗的准备,里香一并进入备战状态。 他警惕而小心地去接触帐,赫然发现自己直接穿过了帐。一个完全没有阻隔作用的帐,有什么用? 他不管这些,他的第一要务是找到五条悟。 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目的地,像是对他发出的无声嘲笑。 周围还有那些东西活动,他们——或许用它们来说比较好——身上有咒力浮在体表,外形可怖,好似由人衍生发展而来的存在。它们不是咒灵,也不是人类,单单是某种被改造过的怪物。 这种怪物,在涉谷突然发生爆炸时,就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了。每个个体武力有限,架不住熟练多,乙骨忧太在到达这里时就已经见过一些了。 会不会是五条老师暂时有事离开了这里?乙骨忧太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拨过去。 忙音从手机里传来,乙骨忧太又重复了几次拨电话的动作,无奈地得出一个结论——五条悟失联了。 乙骨忧太的表情完全沉下来,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本就让他看起来很疲惫,心情的压抑更是让他浑身散发令人恐惧的气质。宛如恶鬼现世。 他当机立断联系起其他人,将消息传达给他们。 五条悟的气息断掉了。 镝木晖在正要去找五条悟的时候,在他的感知中,原本稳定存在于特定地点的五条悟的气息,不见了。 果然是夏油杰去了那边吗?! 镝木晖使用能力将自己转移过去,一落地便有锐风迎面而来,抬眼就是蕴含浓郁咒力的一只利爪。 爪尖正指自己脖子!他敏捷地往后弯去,腰部展现了惊人的柔韧性,动作的幅度刚好躲过攻击。 一击不成又是一击,爪子顺势往下一挥,正朝镝木晖门面而来。 镝木晖将视线放在上面,他没有再避,腰身一扭便站正身姿,出手无影就抓住那只爪子——好强韧的身体!其中的咒力更是他见过的人物中也算首屈一指的了! 向镝木晖发动攻击的正是咒灵里香,她嘶吼一声,利爪加大力道往下劈去! 镝木晖的手宛如牢笼,自己的手根本纹丝不动! “不好意思了,现在可没有兴趣陪你玩。”镝木晖可惜道。攻击他的咒灵是个有实力的,平时起了兴趣的话还会逗弄逗弄,但他现在没时间。 这句话相当于死亡宣告,镝木晖无慈悲地手上用力。 “等等!”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镝木晖施舍过去一个眼神,手上的动作没打算停。 “你是来找五条悟老师的吗?!”乙骨忧太情急之下将五条悟搬了出来。 这个关键词让镝木晖一顿。五条悟的名字后面加了“老师”二字?看起来是五条悟的学生吧? 他看向乙骨忧太,问道:“怎么?你又是谁?”他还抓着里香。 里香不断挣扎,她想用出其他能力去攻击深浅这个可恶地抓着自己的人,威胁性的低吼在喉咙发酵,乙骨忧太一个示意的眼神让她停下动作。 镝木晖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互动,他饶有兴味地挑眉。 “我是乙骨忧太,五条悟老师的学生,你就是老师说的‘镝木晖’吧?”乙骨忧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镝木晖身上,现在是要紧地是处理这一边的事!里香那边还不能管! 他的眼神还是不自觉地飘过去了一点。 “没错。”五条悟和乙骨忧太说明自己了啊。这么说来,五条悟说过他那里会有人在他身旁来着。就是眼前的人? 他问道:“不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吗?”自己没有受伤,还是会不爽不由分说地就被攻击。 “是我反应过激了,以为是敌人出现就出手了,对不起!”乙骨忧太迅速地说完一连串的话,语速快得生怕发生什么事一样,话间极富诚意。 这样的话,镝木晖不讨厌为人小心的类型,不如说他是欣赏做事果决及时出手的类型的。 这个一见面就攻击自己的咒灵,和乙骨忧太是什么关系?镝木晖想问来着,一想到要做的事就又放下了。 “五条悟之前在这里吧?”镝木晖放开抓着里香的手。 被松开的里香闷声回到乙骨忧太身后,看起来还有点气鼓鼓的。 是不甘于没打过我吗?镝木晖失笑。 第41章 里香很快不见了身形, 宛若融入了乙骨忧太周围的空间,她所独属的气息也一并消失。 “是的。”乙骨忧太正了神色,原本隐隐的担忧也在里香的回归下消失。 “老师最后给我的方位就是在这里, 他说在这里等我。在我到达这里后,却找不到老师, 并且打电话也打不通。” 乙骨忧太详细地说明他的情况, 镝木晖若有所思。 在他的感知中,五条悟气息最后存在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气息有所淡化, 就像是五条悟这个人突然从世间消失,完全到了另一个纬度。 可能吗?镝木晖一直都认为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然而他在此之前没有发现过有谁是特别值得他注意,同时还可能会掺和到这件事中充作反面的人。 既然气息是从这里断掉的,那么这里就是最后留下的线索了。 他忽然想起来点什么, 问乙骨忧太道:“突然出现的那些帐,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应该是发起涉谷事件之人所用出的手段,那么目的是什么?既然用出必会有其意义。 乙骨忧太摇摇头, “我恰好被关在其中一个帐中, 试探性接触了一下,发现帐对我完全没有效果。” 没有效果,又为什么要用出这么多的帐? 灵光同时在他们的脑中闪过。 ——为了处理五条悟! 用真人拖延自己, 通过大量的无效帐而营造出具有特殊效果的帐将其关在其中,同时帐的存在会产生干扰性,拖延时间让人们投鼠忌器。在这期间,“夏油杰”必然是利用争取出来的时间找到五条悟,对其进行处理! “关住你的帐消失了吗?”问出这话的同时, 镝木晖心中已有答案。 在视线内的帐,在他发现有帐布下后就没有减少,关住乙骨忧太的帐怕也是同理! 果不其然,乙骨忧太摇摇头。 “五条悟就在这里。”镝木晖极为笃定,他甚至怀疑“夏油杰”用了某种特殊的东西,让覆盖住五条悟的帐变成了剥离这个世界的另一段平行空间。 他又在这里走了几步,行动时完全没有阻碍,和在一片空旷的区域行动没有区别。 这里,就像是很普通的一块空地。 “你去联系其他人、或是处理周围的那些杂虫吧,我来处理这件事。”镝木晖落下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乙骨忧太有一瞬间的迟疑——真的可以将事情交给镝木晖来做吗? 他定定地看了镝木晖几秒,随后便利落地去做自己能做的事——处理这里情况的同时将已知信息告诉其他人! 这个选择对吗?无论如何,乙骨忧太知道,这便是他现在所能做的事情了。 假如镝木晖有其他不利于五条老师的行为——他拼上一切也不会让镝木晖好受! 少年将背在背上的黑色长条状布袋拿下来,他解开布袋的系绳,从中拿出一振太刀。 他熟练地握上刀柄,不见如何动作,便轻巧地将太刀从刀鞘中拔出。 他的身体看上去不是很有力量的类型,更因略显阴郁的气质而像是生病一般。 此刻执刀的他,有如锐器出鞘,尽显锋芒。 乙骨忧太最后瞥镝木晖一眼,他不自觉轻咬了一下后牙槽,随后很快就前往附近有危险的地点祓除那些只有一点人形的怪物,将普通人救出来。 闭上眼后,镝木晖便宛如进入到另一个纬度。 一般情况下,闭上眼睛时,假如周身没有光源,自身处于完全黑暗的状态,那么眼前会在一片漆黑的同时,有五彩斑斓的光点纷杂游动。 此时,镝木晖周围还有路灯照亮,他更没有在眼睑附有眼罩一类的东西,他眼中的世界却完全陷入黑暗。 不像是闭上了眼。 宛若睁大了眼,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入眼便都是黑暗。周围无声至极,听不到任何声音,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渐渐的,黑暗中开始出现点点星光,它们与黑暗交织起舞。黑色中混杂了其他的存在,一切便不再单一,还有听不清内容的繁杂声音出现,或长或短好似无名之人的絮语。混沌初开,一切逐渐有了自己的模样。 镝木晖从这一切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东西。 在进入磷叶石所营造的幻境、通过和涩泽龙彦的靠近,近距离接触磷叶石后,他对空间的感知便有了提升。 他说不清那种感觉,就像他对于自己究竟是如何用自身能力做到瞬移一样,可以流畅而连贯地做出自己想做的事,其中原理是不明的。 他只是,自然而然地便掌握了它们,一切和它们有关的东西融入他本身。 现在,他在空间方面的提升不再略显朦胧,而是马上,就要完全转变为他自己的东西。 混沌愈发清晰,镝木晖在其中快要找到自己想要找寻的东西。 他在精神世界中伸出手,去触碰那个东西的壁垒——现实中的他同样不自觉地伸手。 修长的手指往不存在东西的场所而探去,指尖所指只是空无一物的空间。 ——他的手停住了,指尖似是抵住某种东西无法前进。 明明前面什么都没有。无形的屏障将他的存在阻挡在外。 要打破它。镝木晖在心中如此想到,他的精神体用力去推那扇大门,门后便是他所要达到的地方,朦胧的预感同样告诉他,打开门后,他便会得到别样提升。 混沌的世界在镝木晖的感知中似要失去它最后的面纱。 他慢条斯理地、逐渐施力。 快要了。预感强烈起来。 他最后用力——门开了。 现实中的镝木晖指尖一点——“咔”。屏障破碎的声音响在镝木晖耳旁。 须臾间,无形的存在便出现被镝木晖破开的一个小小突破口,镝木晖紧抓突破口进入其中。 他睁眼,在那一瞬间,眼前天晕地旋,画面扭曲折叠,镝木晖久违地尝到了一种恶心感。 那样的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刻,镝木晖眼前就具体显示出了空间内的模样。 周围同样是混沌一片,其中的一个身影将镝木晖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而去。 那是一个穿有五条袈裟的身影,他静坐于地,端的一副沉静,手上有一个黑色小球在旋转。 镝木晖的到来引起那人的注意力,他惊讶地看来,完全没想到镝木晖会到达这里。几乎察觉不到的慌乱一闪而逝,他的脸上又重归淡然。 “是你啊。”那人起身,笑着和镝木晖打招呼。 “晖。” 第42章 一个称呼, 简单的称呼。 有人开玩笑一样地这么叫他,有人真情实感地这么叫他,镝木晖有时候会在意, 有时候不会在意。 他的心狠狠一跳,少见地乱了平稳的节拍。 镝木晖冷静极了, 他说话没有一丝感情, 带着一丝令人恐惧的杀意。 “你谁啊?”眼前的人有着熟悉的外表。不管是狐狸一样的眼睛,还是他现在的感觉,都说明眼前的人或许就是夏油杰。 但不对。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对。 “夏油杰”头上的缝合线过于显眼了, 它明晃晃地告诉他——“夏油杰”有问题。 “嗯?”夏油杰轻笑一声,心里起了一点坏心思。 “我是——”夏油杰看着镝木晖的表情, 坏心思瞬间消失。他咽下了刚刚想要说出来的“夏油杰”三个字。 他敢打包票, 假如他有胆量说那个名字,在他把名字完全说出来前,镝木晖就会事先让他闭嘴——用暴力的方式。 真是的, 他可不愿轻易就和一个不确定实力上限的人打啊。 他手里还握着那个黑色的圆球, 镝木晖的突然出现让他腾不出来时间与空间去处理它。 “夏油杰”说:“我当然不是‘夏油杰’。” 镝木晖表情不变,他走向“夏油杰”, 步伐缓慢, 每一步都沉在人心底。可怖的压力顿时充斥这一片空间,光是停留在这里就会让人窒息。 镝木晖就那样走到“夏油杰”面前,夏油杰倒也有一个好心态, 面对这样的镝木晖,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变。 直到两个人快完全贴上了,镝木晖才停下脚步。 “你是谁?”镝木晖压着声音问,他怕自己不压着一点的话就会控制不住地攻击上去。 “我的名字吗……”“夏油杰”倒也淡定,像是完全不担心镝木晖对他做什么。 “……已经忘记啦, 我有过太多名字了,根本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夏油杰”说出了不知是真是假的话。 “或许,你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我们上次见面时的名字”“夏油杰”笑弯了眼,他吐出一个在咒术界近乎禁忌的名字。 “加茂宪伦。” 加茂宪伦是何人?他是一百五十年前最邪恶的咒术师,他利用能够和咒灵孕育孩子的女性,诞生了九个特殊的咒胎。他创造出的这九个咒胎,被称为九相图。 曾经短暂的记忆在镝木晖脑中闪过,“加茂宪伦”这个名字留给他的印象单单是一个有些许有趣,又过于无趣的存在。 他只不过是些许逗弄,就看这加茂宪伦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表演——什么叫刚正不阿?什么又叫不着痕迹的谄媚和夸赞?加茂宪伦完美的将两者融为一体,在用小手段让自己放下对他的在意的同时,又让他显得高风节气未有不堪行为。加茂宪伦在他印象中是一个很圆滑的人。 “果然是你啊。”镝木晖轻飘飘地从“夏油杰”头上的缝合线上略过,也没说要不要用“加茂宪伦”称呼对方。这个缝合线,他在加茂宪伦的额头上见过同款。 所以目前是什么情况?“多个名字”、曾经的加茂宪伦,现在的夏油杰,是灵魂占据了身体?又是如何实施的? 不管如何,现在能排除掉是他人伪装夏油杰外表的可能性——近距离接触后,他就能感知到熟悉的属于夏油杰的独特气息了。 “给我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镝木晖的话语中没有半点感情。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对方不采取合他心意的行动,就会采取措施的命令。 “夏油杰”仔细观察镝木晖的表情,得出一个结论——夏油杰,对镝木晖来说果然是特殊的。 既然这样的话,事情会更好处理吧? 本以为这样近乎于分割空间的帐能阻止镝木晖找到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闯入了。原本设想的话,他设定了一定代价,又融合了自己长时间以来曾收集的其他东西所铸造的这个空间,不该有人能进入才对。 狱门疆处理五条悟的情报需要花些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狱门疆待在原地无法移动,他就只能守在这里。 镝木晖来得太快了,要是再晚一些的话,他在狱门疆处理好五条悟后,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或者镝木晖来得再早一点,狱门疆能将两人一起关进去?“夏油杰”不确定狱门疆能否同时关多个人,他不敢冒险,只能将重点先放在五条悟这里。 怎么就刚好这个时间来了?“夏油杰”心中微恼。不管如何现在他要做的是拖时间,不能让五条悟的封印被打断。 镝木晖这里的情况不允许他在身份上绕圈子,他干脆利落地回答道:“这一点当然可以,但现在不行。” 在镝木晖愈发险恶的眼神中,他连忙补充上一句话:“我出不来,出来的话夏油杰的身体会有损伤。” 镝木晖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他冷眼看“夏油杰”继续说话。 “夏油杰”将手伸向自己的头部。 “啵。” 一声轻响。 就像是打开了塞住瓶子的木塞发出的清脆声音。 夏油杰是一个有些方面像狐狸,偶尔会有老妈子的一点特质,某些时候又有些许佛性流露的人类。 他的穿搭、发型,自镝木晖见到他起,就几乎没有变化。 但他认识的夏油杰,额头上从未有过缝合线。 他知道夏油杰已死,更知道面前的并非是夏油杰,但他只是知道而已,无法察觉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现在,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青年的脑袋如同罐子一般,额头上缝合线往上的部分被加茂宪伦轻易地打开,白色的粘稠液体从开口处流出,罐盖一样的上半部分头部内侧光滑平整,其中同样沾染液体。 假如不看外部的头发,完全可以把“罐盖”当成一个普通的盖子。 罐盖打开后,便露出一个大脑。 它牢牢占据本属于另一个大脑的位置,上面的脑沟让它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很普通的脑子——假如忽视上面的牙齿的话。 液体顺着那张熟悉的脸滑落,怪异与荒诞结合,天旋地转,这片空间一时间都寂静无声。 这家伙……把夏油杰的身体拿来寄生了啊。 到这一刻,真正清晰地了解到事情真相的这一刻,镝木晖冷静得脑中什么也没有。 ——“夏油杰”的脸偏向一侧,他怔然摸上裸露的大脑,火辣辣的痛感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我……被打了?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被镝木晖打肿的那部分脑子没有变化,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疼痛并不强烈,却令“夏油杰”感受到久违的屈辱。 他有多久没受过这样的伤了?他惯是是用别人的身体进行布局,像这样直击属于自己一部分的攻击可以说是许久未有了吧。 镝木晖的攻击上还附有咒力!它们顺着脑子往下流动,直要将脑子整个包住。 “夏油杰”又是一阵疼痛——这个家伙想要借此把自己直接剥离出来! 镝木晖收回拳头,他盯着露出来的脑子,冷声道:“好了,来说说吧,离不开这具身体的理由是什么,脑花?” 镝木晖恶意地用具有调侃性的称呼叫对方。 脑花配不上夏油杰的身体,他也不想用“加茂宪伦”来叫脑花——对原本的加茂宪伦来说,这该有多侮辱人啊? 镝木晖想法稍微歪了一下。 本想用出更大力度的,担心会伤到夏油杰的身体便稍微克制了一下。对方的本体又某种保护机制,他直冲脑子的力量和咒力一般不会只让对方露出略痛的表情。 这家伙有点东西…… “脑花……?”它在脑中不断回想这两个字,无名怒火在心头燃起,被挑衅感让它刚刚被打的头一阵阵发疼。 相比怒火,心中产生更多的是惊骇:对方能对自己的本体造成伤害,即便伤害被弱化了,事情却真实发生了。 最关键的东西是镝木晖独特的咒力!刚接触的时候它还没感觉,从夏油杰记忆中获取的记忆中也没有察觉到多少异常。 然而还在努力撬动它脑子、想要切断它和夏油杰身体联系的咒力,因和它的距离加近,它便更清晰地察觉到其中特殊点。 它强压内心的情感波动:现在还不行,不能撕破脸皮。 它硬生生地将这口恶气咽下去,就要将“罐盖”放回去。 “别合上。”镝木晖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飞来,脑花的动作顿时停住。 镝木晖想要如何?它不着痕迹地往他那边看一眼。 眼神对上了。 镝木晖那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一片沉沉,像压抑着风暴未发,只待一个时机就爆出惊天啸浪将它毁个粉身碎骨。 镝木晖想怎样?他想得很简单——他不想脑花顶着夏油杰的脸来面对他。 他现在看去那个丑陋的脑子的话,还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一旦脑花以夏油杰的形象来和他说话,他怕自己会将不伤害夏油杰身体的念头抛之脑后,忍不住去攻击脑花。 真恶心啊。寄生虫一样的东西,活在这世上借着他人的身躯、他人的名义干出不堪入目的行为。 镝木晖平静地想。 换个场景换个对象的话,他或许还会觉得对方的能力有趣,想要见识一下更多的有关内容。 但即便是他,心中同样有特殊的存在。 他们在他这里与其他东西不一样。他们是特别的,在他心中已经完全和其他东西划开了一个分明的界限。 夏油杰就是被划进来的那一个,更是即便在划进来的角色中,都格外独特的那一个。 究其原因……或许是夏油杰的“大义”吧。 脑花随镝木晖的意,没有将“罐盖”放回去。它维持着那样累人滑稽的动作,对镝木晖说明自己无法离开身体的原因。 现在还不能激怒镝木晖。 镝木晖自始至终都听着脑花说明原因,冷静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才毫无征兆地打了对方一拳。 “所以我暂时离不开这具身体,强制离开的话会让这具身体在物理意义上的‘崩溃’。”脑花以这一句话作为刚刚说明的结尾。 “然后呢?”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镝木晖原以为脑花会在这个基础上加点其他的内容,来让他不对脑花下手。 但目前就这些东西了吗?这样的话他可是会采取强制的手段来限制脑花的活动——直到能够做到不伤害夏油杰身体的同时将脑花排除。 脑花自然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放出了自己有所倚仗镝木晖不会对自己产生过多威胁的信息:“我知道可以复活人的方法。” 第43章 在初次见面之后, 镝木晖在很多时候突然出现在夏油杰附近。 夏油杰从一开始的警惕到疑惑,再到习惯对方的存在,也不过是短短几天而已。 打不过对方, 采取的措施在对方眼里也几乎没有用,不管是埋伏的攻击还是其他的手段, 都被镝木晖轻易化解。 要问夏油杰, 他为什么敢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做出这样有点冒犯的行为的话——说来或许有些令人不敢置信,但这些是镝木晖所默许的。 他仍记得,面对想要保护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他时, 镝木晖眼中升起的一点兴味。 当时他就有预感——对镝木晖来说,或许正是这样的小挑战, 才会让他感到兴奋吧。 于是他又顺着心中的猜测, 在镝木晖之后出现的时候做了一些像是挑衅,又像开玩笑一样的措施。 面对那些,镝木晖肉眼可见的更感兴趣了。 “你, 还蛮有趣的嘛。”在镝木晖随意化解掉夏油杰的一点手段后, 面对看着自己的夏油杰,镝木晖眼尾上扬, 唇角微勾。 也是在这一刻, 夏油杰真正确定了——只要自己不做出太过界的行为,镝木晖都会有所宽容。 镝木晖会将这看作是他带来的一点小乐趣,以轻松而感兴趣的心情去看待。 时间过得很快, 他们这样子转眼间就过了几个月 夏油杰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休息了,他这里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镝木晖最近好像有其他让他在意的东西,有段时间没有来。 既然如此, 今天应该也不会来的吧? 这样想着,他走出大厅,到了门外。 明月高悬于空,今夜云稀,它们在天空中漂浮着,遮不住一点东西。众多的星星闪烁不一,星辉相互映照,像是要以它们微小的光芒照亮这一片天地。 是个好天气。 不知怎的,夏油杰心生一个念头:去赏月吧。 说干就干,在暂无事情的现在,他选择暂时地放纵一下自己。 身为前咒术师,和五条悟并称“最强”的夏油杰的身手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不过一个跳跃,就轻盈地从地面跳到了建筑楼顶。 他脚下的建筑正是具有日式风格的建筑,他在房顶上踩着瓦片往正脊走去。 瓦片因他的走动而彼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夏油杰转身面对月亮,往下坐去,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下方的灯将地面照出点点光亮。从他这个角度往其他地方望去,能看到热闹的市区。 这个时间的话,夜生活才刚开始。人们嬉笑间行于钢铁森林,酒吧里的人们高举手中酒杯,红晕漫脸,酒杯碰撞间各色液体摇晃扬起波纹。他们放纵自己沉迷于一时的狂欢与醉酒,将世间一切抛置脑后。 光影迷离的城市、沉默清泠的天空。 它们在同一个世界,之间似有无形之物划下分明的界限。 夏油杰只是淡淡地瞥一眼市区,他的视线以城市为底,往上飞去。 他越过楼顶、越过飞鸟,将视线飞到那一轮明月。 明月无声,它缺了一部分,弯钩未满,让人忍不住想:满月会是何等美丽? 似有浅浅的光晕布在月亮周围,夏油杰看着看着,快要迷了眼。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从体内脱离,像高处飞去。 和月亮的距离不断拉近,他眼睛一眨不眨,在某一个瞬间,他恍然间想到——我就是月亮。 为了目标而前进,即便不像之前一样身处人间,但他还有着属于自己的光芒,周围更是还有志同道合的人,况且,他救了美美子和菜菜子不是吗?他相信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被他帮助到的。 或许是景太美丽了,或许是周围寂静得像是只有自己,夏油杰觉得自叛逃以来便积压在肩上的重量卸下去了。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夏油杰全身心沉浸这少有的放松中。 “干什么呢?” 夏油杰一个激灵,他往声源看去,身旁俨然就是自己原以为今天不会来的镝木晖。 镝木晖还是一开始见他的那副打扮。此时的镝木晖毫无形象地躺在瓦片上,他双手交叠在脑后充作一时的枕头。 “今天的夜景不错啊。”镝木晖一条腿支了起来,浴衣顺着重力往下落,一条形状优美而具有爆发力的腿就露了出来。 夏油杰眼睛一抽,也懒得去和镝木晖说衣服什么的。就算说了,镝木晖也不会在意的吧? 独属于自己一人的空间被另一个存在插足,夏油杰有点微妙的不爽。 “你怎么来了?”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夏油杰有点懊恼:怎么感觉像是在指责对方? 假如时间再往前拨一点,夏油杰会圆润地将这里略过,或者说他根本不会让这句话有出来的机会。 但夏油杰不想去掩饰这句话了。 他就是很不爽!就是在指责!打扰人的独处时间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这种时候快点有多远滚多远! 镝木晖原本还在等夏油杰后续对那句话的粉饰,结果迟迟没等来下一句话。 他眉头一挑,惊讶道:“没了?” “什么没了?”夏油杰没好气地说。 “……不,没什么。”镝木晖笑了一下,他躺得更随意了。 “不躺下来吗?”镝木晖眼神示意了一下,同时他拍了拍夏油杰身后的位置。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在镝木晖持续地邀请下一并躺了下去。 “这才像话嘛。”夏油杰听见镝木晖笑着说着这么一句话。 像话?像什么话?夏油杰管都没管镝木晖的话。 他的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一个小到几乎没人能注意到的弧度。 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夏油杰感觉全所未有的轻松。 现在的盘星教在他的掌控下逐渐走向正轨,他处理这些事情也愈发顺手,想必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会朝着他的目标不断前进吧。 想要达到目标,要花多久? 夏油杰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是选定了方向,一直走下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了,他也不想回头。 “我说,你为什么要做诅咒师?”镝木晖突然发问了。 “怎么?很想知道吗?”这话一出,夏油杰便惊讶于自己此时的心情:平静、轻松,甚至于和镝木晖——一个刚认识几个月,不知目的为何的人平和地说这些。 假如镝木晖说想的话,他或许真的会说出来。 “是啊,想知道。”镝木晖将目光从月亮上转移到夏油杰身上。 总是端正的衣物因为躺下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凌乱,半长的头发肆意落在瓦片上,额前的那一缕头发异常乖巧地停在脸上。 似乎总有阴云弥漫的眉眼在此时舒展而开。 “其实也没什么。”自己,真的要说了吗?或许正因为镝木晖是认识不久的人,他们之间更没有什么重合的交际圈,相当于两个初识的陌生人,夏油杰感觉自己开口都很容易了。 “不过是转变了一下目标而已。”从保护普通人、灭杀咒灵,到想要杀死普通人,建成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一切的转变不过是一次机缘巧合而已。 一个让他认清,自己所谓的要保护的“弱小”的真面目的契机而已。 镝木晖不解。 夏油杰看到了他的表情,便轻叹一口气,大发慈悲地决定和镝木晖说得更详细一点。 “你有什么想要贯彻的目标吗?” “我吗?要问的话……大概是没有?” 夏油杰一副不信的样子。 镝木晖耸耸肩,他将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虚空,像直直穿透其中的一切距离,抵达定义不明的终点。 “我没有那种明确的目标,真要说的话,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两个字服务。” 在夏油杰好奇的目光下,镝木晖轻吐一个词:“随心。” 夏油杰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难以描述。 镝木晖一乐,“不要这副表情啊,我现在做的很多事,都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有意思才做的。” “就比如来找你这件事。”镝木晖从脑后抽出来一只手,他在空中随意地画着东西。 “原因是听说有一个咒术师在一次任务后,杀了很多人后叛逃了。” “当时我就想,这个咒术师为什么要叛逃?是什么促使了他做出这样的行为?” “在去了解更多的和你有关的事后——话是如此,不过是多知道了一个信息而已:你拥有名为‘咒灵操术’的术式。” 夏油杰听到一半的时候,简直要吐槽这是什么跟踪狂开头了。 “这不是很有趣吗?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啊。”镝木晖画着东西的手在再度画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后一收,就给这番话画上一个句号。 “有什么有趣的啊。”夏油杰随口道,下一刻就因为镝木晖说的话而一怔。 “因为我是咒灵啊。”镝木晖相当随意地,就说出了这种在旁人眼里或许需要隐藏的身份。 “咒灵——但你能被普通人看到,是受肉了吗?还是特殊的术式?” 镝木晖笑着没有回答。 夏油杰一瞬就明白为什么镝木晖会来找自己了。 一个咒灵,知道有人能够操控咒灵,不管如何是一定会在意对方的。谨慎者会暗自打探消息,或许还会测试他的能力上限。 镝木晖则是直接来找他,在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要看他的术式。 想到这里的夏油杰不由想到——面对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咒术师,一般的咒灵怎么着也不会来接触那个咒术师吧? 第44章 然而镝木晖就是那个异类, 他不但来接触他了,还兴致盎然地一直来。 之前的几个月,镝木晖总是来一下, 静静地在他周围旁观他做事情。 夏油杰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后面的习惯,也不过短短几次而已。 当镝木晖第一次靠近他的时候, 他充满警惕性地将桌面的东西合上, 面带毫无感情地假笑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镝木晖挑眉,他摇摇头,没再靠近。 之后夏油杰发现, 镝木晖基本上都不会想要看他正在处理的文件。镝木晖就像是个遛弯大爷,又或者是公司老板, 时不时来他这里溜溜弯、视察一下手下员工做得怎么样。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夏油杰在镝木晖一次又一次地静静待在他身旁后, 也不再有意地去遮掩。 一开始是一种试探,他一面装作无意地将桌面的东西摊开,又一面暗暗去注意镝木晖那边。 就在他静声呼吸间, 他看着镝木晖靠近这边。 不会吧?这才刚放松就要显露自己目的了吗? 实际上, 等镝木晖靠近后,镝木晖只是戳了戳垒在桌子上的文件, 撑着下巴问:“每天光弄这些东西吗?不无聊?” 夏油杰又注意了一下, 发现镝木晖真的只是想说一下这个而已。 “为目标做事,不无聊。”他答道。 镝木晖点点头,又问:“你好歹也是一个诅咒师, 就不出去做点和诅咒师有关的事情吗?” 他每次来这里,看到的都是夏油杰在处理事务。 那只是自己外出的时候镝木晖恰好不在而已。夏油杰笑着过了这个话题。 说实话,夏油杰知道像是镝木晖这样的强者,想做什么都是很简单的。 他之所以能在镝木晖靠近的时候将文件合上,之所以自己能按部就班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主要原因也是镝木晖不多加插手。 这个一见面,就充分展现自己威胁性的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夏油杰不知道。 镝木晖自始至终,除了初次见面崭露锋芒,剩下的时间,便只是在夏油杰周围呆着而已。 他有时候会抱臂靠墙,合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夏油杰偶尔回首,还会被镝木晖的存在吓一跳——然后镝木晖就会睁开眼睛,对着他露出一个轻佻的笑。 他们之前的相处似乎总是如此。一个做自己的事,一个在一旁或坐或站。他们只是两个初认识不久的人,莫名就出来了一个和谐的气氛。 现在知道镝木晖是咒灵后,夏油杰内心的不解反而还更多了。 “你就不怕我对你使用术式吗?”他半眯着眼睛,眸光从眼中泄出,看不清神色。 “嗯哼?想试试的话就来试试啊。”镝木晖笑了,他对上夏油杰的视线,微合的眼睛似有别样的东西在酝酿。 他们完全不像在开玩笑,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哈哈,开玩笑的。”夏油杰事先移开视线,他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我和你说一下我的目标吧。” 镝木晖静了下来,听夏油杰缓缓叙述。 “起初,我是一个信奉强者要保护弱小这一观点的咒术师。” “因才能,我与另一人被人们并称最强。” 镝木晖当然知道另一人是谁——五条悟,那个在出生时就让他察觉到这世间悄然间有了些许变化的存在。他始终将自己的注意力都在那里放了一点,偶尔会去看看对方长成了什么样子。这个“偶尔”极度不定,有时候连着几天都去看,有时候间隔好几年。 他关注五条悟的高峰期,是五条悟刚出生的时间段,那时他对这个身负超强天赋的小孩子很感兴趣。 之后的兴趣就淡了下来,维持在偶尔会看的程度。 “一次事件。”说到这里,夏油杰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一次事件是我主要产生变化的□□。” “我忽然心生疑惑——我要保护的普通人,他们真的需要我保护吗?” 那些教众,看着另一个无辜之人的死去,全员微笑着鼓掌。不管老□□女,他们的脸摆出如出一辙的表情,和蔼、平和,对一条生命的逝去喜闻乐见,甚至觉得这才是应该发生的事。 他们的面容像印章一样刻在他的脑中,那些代表着“好”的方面的表情,在他记忆力不断扭曲,他们的身影中间更是出现一个漩涡,直将他们吞噬,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漆黑的洞。 它就待在那里,不偏不倚,正是一根扎在心上的刺,让他不上不下,甚至对自己过去做的事情产生怀疑——我要保护的普通人,他们真的需要我保护吗? “再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你知道。” 镝木晖大致明白夏油杰说的是什么,这件事虽然在后续被咒术界封锁,但他还是了解到了其中的信息。 “我被派去做一件任务。” “任务地点的村民,他们的无知与恶意,让两个身负咒力的小女孩饱受折磨。” 她们在牢笼后看着他,身上的痕迹和周围的环境无不告诉他,她们遭受了些什么。 “最后我将村民都杀了,救了那两个小女孩。” 小女孩正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她们现在跟在他身边,学习和咒术有关的东西,同时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前进。 这期间还发生了五条悟迅速变强,最强不再是两人,以及学弟的死去等事情。这些东西的发生就像是催化剂,让他片刻不停地向现在这个状况发展。 镝木晖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夏油杰讲述,他实在是一个合格的听众,静等夏油杰说完自己的话。 为什么自己会将这些东西和镝木晖说?夏油杰在空隙之中想到这样一个问题。 或许是夜景太美,或许是气氛太好,他忽然觉得将这些东西和镝木晖说的话,他不会后悔。 “我要保护的普通人反过来加害咒术师。而需要咒术师才能祓除的咒灵,却是由普通人透露出来的咒力汇聚产生的。”和非咒术师相比,咒术师极少泄露自身咒力。 “到底谁是弱者?谁需要保护?保护普通人真的有意义吗?”说着说着,夏油杰像是进入对自我的质问。 而他自然已经有了内心的答案,才会出现在这里——以诅咒师的身份。 “所以,我的目标是——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夏油杰这一句话落下,万籁俱寂。 这是一个听起来太像玩笑的目标,它意味着太多,首先让人怀疑的就是:真的能创造这样一个世界吗? 并不是像濒危物种的灭亡那样略显“轻松”的事。 这样的目标,首先就是将咒术师和普通人放在了对立面。咒术师有多少?日本的咒术高专不过两所,其中的咒术师不过百。野生的咒术师当然也有,但总共加起来比不上普通人数量的千万分之一。 在当前时代,诅咒的数量已然呈现快让咒术师无法负荷的状况。 而其中的咒灵,仅仅是由普通人外泄的负面情绪、咒力所产生的一部分而已。 螳臂当车。即便是夏油杰,也知道自己的目标希望渺茫。 然而即便是希望渺茫,其中有着可操控空间。 夏油杰已经受不了这个猴子反过来迫害保护他们的咒术师的世界了。 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树木在刮过的风的作用下沙沙作响,月亮被一朵飘来的云遮住,映在地上的光减少些许。 他们被云的阴影遮住。 镝木晖提出一个问题:“你要如何去实施这个目标?” 夏油杰的目标中的一个潜台词,就是咒灵也会不复存在,然而他半点都没有关心这一点,将重点放在了其他地方。 夏油杰还以为镝木晖会关于咒灵这一点有话要说,听到镝木晖的问题时,他反而还觉得理所应当。 镝木晖像是那种完全不管立场的类型,所以作为咒灵的他,便是自恃实力强大,面对诅咒师时同样不会有他们站在敌对立场的感觉。 “将所有的普通人——”夏油杰顿了一下,然后说完了后半句话:“抹杀。” 听起来更难实现了。 他要如何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实现这个目标?更何况不一定能拉到那么多咒术师或是诅咒师和他一起向目标前进。 更多的咒术师还是倾向于解决诅咒、祓除咒灵、保护普通人这样的事情。 他的想法终究是少数。 “嗯……”镝木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 夏油杰不自觉地把心提了起来。他很少像这样面对他人吐露自己的心声。 更别说是在他自己看来都有些异想天开的目标了。 “你想做吗?你确定这是你的目标了吗?”镝木晖定定地看着夏油杰。 天上的云缓慢移动,渐渐将他们又暴露在月光下。 “是的。”正是坚定了目标,他才会做出杀死父母这样的行为。他已经再也受不了那些“和蔼”的面孔了。 夏油杰的心脏缓慢跳动,他现在只听得到镝木晖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吧。” 第45章 声音入耳的一瞬间, 夏油杰有点不敢置信。 他呆愣在原地,不确定自己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内容。 他自是不会后悔做下这样的决定,说出来前也早就做好了被质疑、嘲笑的心理准备——虽然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他不会被撼动,只会采取自己的手段, 让对方后悔自己的所言所为。。 但当他真的听见镝木晖的回应时, 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知何时云散去了一些,将两人又重新暴露在月光下。 他们能更清楚地看清彼此的表情。 镝木晖看了夏油杰一眼,忍不住笑道:“怎么这副表情?” 夏油杰的表情完全不像听到了他人的认同。 他抿了一下唇, 随后放松不自觉绷起的眉头,露出一个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笑。 “不。没什么。”他云淡风轻道。 他们之间又是一时寂静, 不显尴尬, 反而是和谐的氛围自然而出。甚至于,夏油杰觉得,自己身旁的这个人——或许能和自己成为, 朋友? 不对, 镝木晖不是人,他是咒灵, 在自己术式范围内的咒灵。 夏油杰内心生出一个想法, 想法在心里翻来覆去,最后他用舌尖将其压下,不让它从喉咙里蹦出来。 ……还不合适。不到时候。 ****** 镝木晖听到脑花的话后, 站在原地做不出一点动作。 那个养大自己的和尚,缘净和尚是因为乱世的强盗而死去的。 他当时去做其他事了,等他抱着怀中的东西赶回来时,看到的是倒靠在树上的和尚。 手中的东西落了一地。先是缓慢的几步,然后他的脚步变快, 幅度变大。 他跑到和尚身边。 入目的是鲜艳的红。 和尚胸前被红濡湿,鲜血不断流出,他的身下直积累出一个血泊。 晖去摸和尚的脸,直到和尚的脸部随他的动作而微颤时,他才后知后觉:我在颤抖吗? 他的脸上仍是平静得看不出什么东西,整个上半身都虚贴在和尚身旁,另一只手茫然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和尚的脸苍白的不似活人,他的呼吸声清浅到近乎于无。 他还活着。 晖的眼中亮起一簇火焰,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能力——它们能帮他破坏东西,那么能不能帮他治愈生物? 不知何时起他的后牙被自己咬住,手心贴上和尚的胸前,使用自己的能力。 它们仍像之前一样,在他的手下同乖巧小猫无异,听从他的指示去做事情。 要如何治愈?晖没试过,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去治愈些什么东西。 好在他天资聪颖,使用能力的时候只要心里想着想要造成什么样的效果,能力就会自动去做。就算是之前从未尝试过的治愈,也被他用了出来。 和尚胸前可怖的伤口在他的治愈下逐渐愈合,和尚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 不够、还不够,他要把人救下来! 晖加大手上能量的输出,忽然听见一声略显急促的喘息。 是和尚传来的!他抬头去看,动作里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匆忙。 缘净和尚艰难地睁开眼睛,些许眼缝中,他看见了身前之人。 哈……他短短地笑了一下。 晖没说话,他只是用眼神示意缘净和尚不要消耗自身能量。 他会救活他的,一定会。 “晖……”嘶哑的声音像是破烂的风箱拉出来,缘净和尚艰难地说出晖的名字,光是这一句话就消耗了他浑身的力气。 “别说话。”晖低声说。 缘净和尚自顾自地抬手,他想去握晖正在治愈的手。 晖主动握住和尚的手。这下该好了吧?和尚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吧? 不知名的恐慌自他心中升起。缘净和尚的反应不太对。 “别动。”他又一次说到,手上自始至终都没卸下力。 不过短短几岁的孩子,他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他面上镇静,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他唯独没察觉到,自己额头不知何时布下了一层薄汗。 和尚轻轻拨开晖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小到近乎于无,晖的手却像是羽毛一样轻,顺势而松开。 “别……”晖轻声说。 无法言明的慌乱在他心中愈发强烈。和尚能活,在他的能力作用下能活下来,他却有了另一种和尚将死的感觉。 是什么? “别救我。” 晖浑身一震。他缓缓抬头,去看那个自有意识起就待在自己身旁的人。 缘净和尚脸上是他常看到的和蔼的笑,年龄大导致他脸上的皮肤松垮下来,带来一种年老之人所特有的慈善。 和尚的眼睛已经浑浊不清了,他眼神的聚焦点虚虚地落在晖身上,抬起的手继续前往本来的目的地。 他握住了晖按在自己胸前伤口的手。 他又重复了一遍:“别救我。” 晖彻底动弹不得。 他想明白自己会感到恐慌的缘由了:缘净和尚不想活了。他已心存死志,活着才是对他心灵的折磨。 和尚抬头往天望去,这个年老的和尚将目光落在不知何处的虚空,似要透过头上的树枝直直看到无人能及的神禁之地。 那里,又是哪里呢?那里存在着什么?有花、有草吗?可能有清澈的水源、快活的人们,以及和平安宁的国家。 还是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和尚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直接牵动本就破烂不堪的身体,他一阵咳嗽。 晖将手伸在他背后,为他抚背止咳。 他没再用自己的能力去救和尚。 沉默将他填满,他如同一具无魂身体,只余一具躯壳存留人间。 “我……有时候会想。”缘净和尚缓缓说起与这个场景毫不相关的话。 “佛在哪?”一个和尚,静笑着说出挑战自己所信仰宗教的话。 他为了自己心中的道标而前进,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去帮助陷入困难的人,为死去的亡灵念经超度。 然而这么多年,他见证无数苦难,回首过往,才赫然发现——“我求了……一辈子的佛,只见过你这样的奇迹。” 晖缓缓道:“我不是佛子。”缘净和尚经常这样和他说:“你是佛子。”告诉他应该做什么。 他该向善,该做好事,出生便被限制在条条框框之中。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偶尔会觉得:说是佛子,为何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专心地念过佛经,和和尚做一样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感觉自己接触到特殊的东西。 他一直将这个疑惑放在心中,实在不愿用这句话来打击和尚心中的信念。 但现在这个场景,正是需要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刻。 和尚哈哈笑出声,又是几下咳嗽,鲜艳的红花将他嘴角染上与脸色不同的色彩。 他释然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佛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个信念罢了。”而他,竟用这样的东西束缚了晖这么久吗? 停止治疗的身体向衰败不可逆转地前进。 自己快要死了。缘净和尚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拼着一口气,叮嘱道:“我以往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你做你想做,解脱我对你的桎梏,只求问心无愧就好。”一长串话说得流畅清晰,不似将死之人。 晖看着缘净和尚,久久没吭声。 缘净和尚慢慢合上眼睛,喃喃道:“没有佛……你就去成为你的佛。”言罢,他微弱的呼吸渐渐消失,眼睛不由合上了。 至死前,他的视线都落在天空。 晖沉默在原地。他向来悟性超然,一时间竟没有理解这话其中真意。 风吹风息、云卷云舒。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动弹起来。身体僵硬得几乎听得见骨节摩擦声。 和尚嘴角还挂着笑。 自此,世上少了一个所谓“佛子”,多了一个信奉自己的存在。 晖起身,他的指尖冒出一团火。 他垂着眼睛注视和尚的尸体,久久。他最后将手中的火扔向和尚。 火焰一触即燃,瞬间将和尚吞噬,没有沾染到周围树木半分。 这是和尚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如若我死了,将我的尸体就地用火烧尽即可,不留痕迹、不染尘埃。”某次超度之后,和尚突然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和尚说这话的表情平和得不可思议。 火光映在晖的脸上,将他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染上红色。他停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那几个杀死缘净和尚的强盗被他找到时,他们正嬉笑着谈天阔地,下一刻胸口被齐齐洞穿。这是晖第一次出手杀人,杀人后,他奇妙的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是随手摘下一颗果子、不小心踩到几只虫子。 在这之后,晖独自游历,他逐渐从小孩长为青年模样,随后外表再没变过。 再之后,晖变成了镝木晖。 他逐渐领悟缘净和尚话的意思,同时对于“死亡”有了自己的理解。 死亡便是死亡,独一无二的神秘存在,一生只可窥见一次的奇迹。 人死不能复生,失去死亡价值的死亡不再是死亡。 他太理解这句话了,更知道死亡有着何等重量。他尊敬死亡,不曾想过要去挑战死亡的存在。 然而当他听到脑花说能复活夏油杰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心动了。 第46章 夏油杰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镝木晖未曾仔细去想过, 他对这种东西向来都比较无所谓。周围人都是来去自由,他对其他人同样如此,感兴趣了就靠近一下, 有其他更有意思的东西吸引自己的视线就转移注意力。 而他和夏油杰,从夏油杰成为诅咒师不久后就认识了。 最初, 他只是好奇夏油杰的术式是怎么样的, 顺带想知道对方是什么原因才选择去做诅咒师。 在见面时,夏油杰的穿着让他多了一点不太一样的关注。 在那次月下聊天,他大致了解到了夏油杰成为夏油杰的原因, 明了夏油杰的目标。 他选择让夏油杰去做自己想做。 夏油杰面前摆着一跳艰难险阻的长路,成功的可能性小到几乎令人绝望。夏油杰选择走下去, 他便不多加劝阻。 他只是, 待在夏油杰周围,偶尔看一下、来一下,了解进展到何种程度。 夏油杰试探性地问过要不要参与他的计划, 问得隐蔽, 穿插在一次对话后,就像是随口一说。 镝木晖注意到了, 他选择像是没注意到一样略过去了。 于是, 夏油杰便同样将此放下。 他们之间的那一次对话蜻蜓点水一样,适时便收,点到即止。 他们明白彼此的意思, 夏油杰在闭口不提邀请相关,而镝木晖便一直像可有可无的沉默者伴在夏油杰身边。 他想看看夏油杰能做到什么地步,又出于个人的原因不报多大希望。 但或许——夏油杰能成功? 这最终只是他心中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念头。 白驹过隙间,时钟转动,转瞬间就到了那一个时间点。 在夏油杰说要举行百鬼夜行的时候, 夏油杰看着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镝木晖摇了摇头。夏油杰定定地看着他,一声轻笑——如风轻巧,不存在这世界一般。镝木晖恍惚间几乎听不到这一声笑,直到面前的人从他身边走过。 一阵风拂过,一根羽毛落下。 那一声笑在镝木晖脑海里回荡。 这一别,凶多吉少。 镝木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身后是夏油杰不断走远的身影,他站在原地,一直到夏油杰完全消失在这里。 他没有去看夏油杰的百鬼夜行进展如何,也不去了解相关的更多事情,只是在不久之后,他偶然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百鬼夜行失败了,夏油杰死了。 死在谁手?怎么死的?镝木晖没再了解,自那之后他就像完全忘了夏油杰这个人。 直到现在。 心脏鼓动比平时要更强烈一点——只是一点。就是如此,对镝木晖来说也不同以往。 他接受夏油杰的死亡,对方的死亡可以说是在他眼睁睁的见证下发生的。因为这就是对方选择道路中会发生的事,不是当时也会是其他时间,最多不过是时间前后的问题罢了。 他期待夏油杰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又太清楚地明白——太难做到了。 在他的记忆中,有过类似性质的事情,最终结局如何?他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便是其带来的后果。 一个人类死了。对他来说有特殊意义的人类死了。 镝木晖不曾后悔没有去救夏油杰,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护在另一人身边。 然而在面前套用夏油杰身体的存在,说出那一句话时。 他真的心动了。 “所以呢?”镝木晖恢复平时的态度,他将自己刚才所显露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来。 脑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只要镝木君不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插手,不需要多久,我便将完好的身体给你,同时将复活方法交给你。” 脑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露出来的那部分脑子本只有牙,不应有可以表达情绪的方法,却令人觉得它仿佛在笑。 对话进入到这里后,先前主权在镝木晖那边的局面改变,他放出自己的气场,与镝木晖相对。 自己手里有身体和复活方法两张牌,操作得当的话他甚至可以利用镝木晖来为自己做事——安全起见,还是谨慎操作。 脑花想到。镝木晖的武力让人垂涎,假如能有这样一把剑毫无疑问会对自己目标的达成有极大助力。 但对方并不是光有武力,握在自己手里的话更大的可能是遭到反噬,如此一来便得不偿失了。最好的模式是镝木晖不干扰自己的计划,他们相安无事。 脑花的思绪在脑袋里转了几圈,便听到镝木晖说话了。 “你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确实有复活方法?”这话一出,无疑是告诉脑花——他确实想复活夏油杰。 脑花眉眼一动,他回答道:“你可知道‘两面宿傩’?”两面宿傩,有名的诅咒之王,其真实身份为人类,因各种原因被人们称作“两面宿傩”。千年前,他便只剩20根手指作为特级咒物流传于世。 镝木晖当然认识,甚至于他和对方还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不好不坏,就连“表面朋友”都不算符合他们的描述,他们是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的相处模式。 脑花紧接着说道:“两面宿傩在着手复活之事。” ……怪不得。粉发少年的脸出现在镝木晖的脑中。 虎杖悠仁,初见面时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假如体能似怪物也算普通的话。再见面时,对方身上就有了不一样的气息。 上次察觉到同样气息的时候,对象是手指。身为人类的虎杖悠仁身上却有了诅咒之王的气息。 最初决定和虎杖悠仁结识时,也有特殊的原因,没想到特殊的原因加深了。 他对此有所猜测,暂时放着没管。 听脑花这么一说,镝木晖当即联想到了一个词:“容器。”他不由地问出声来。 脑花笑着点点头。 “夏油杰的身体就在这里,只有按那个方法走下去,夏油杰便大概率可以复活。”两面宿傩那样的存在,他背后潜藏的分量给脑花的“复活”增上一份重量。 ……镝木晖沉默了一小会儿。 脑花耐心地等着镝木晖的回答,同时他在心里暗自希望镝木晖思考越久越好,狱门疆现在还在处理五条悟的信息,移动不得,只要信息处理完成可以移动,他这边的压力便会小上一些。 现在这个空间有两个比较棘手的烫手山芋,一个是他还没来得吞掉的黑色小球,另一个便是狱门疆了。 据他观察,镝木晖没有明显立场,只要不过于做挑衅对方的事,出于兴趣,镝木晖可能还会在他这里出点力帮忙。 五条悟则明显站在咒术界那一侧,武力强大的他是处理的首要目标。 只要能安抚镝木晖,让局势稳定下来,那么局面就会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前进。 镝木晖在思考的同时,思绪往其他地方飘了一下。 在他刚进到这个空间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夏油杰手中的黑色小球以及另一个在空间中的东西。 那东西落在地面上,约有一掌大小,整体呈正方体的形状,眼睛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上面,一眼看去让人感觉精神污染。眼睛只是睁着,没有落下具体的聚焦点,像是什么都没在看,又像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内没有地面与边界,脚下存在着看不见的平面让他们能站立。镝木晖看去,莫名地觉得那东西会很重。 镝木晖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通过找寻五条悟来找到“夏油杰”,而现在,“夏油杰”找到了,五条悟呢? 五条悟气息消失的地方正是可以进入这个空间的位置,地面上的正方体周围残余着五条悟的气息,再联系机械丸之前所说的“封印”,镝木晖很轻易地就得出结论:正方体就是封印了五条悟的东西。 第47章 脑花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东西?所提出的条件背后又代表着什么? 镝木晖明白其中的东西。 原本他只需要将冒犯夏油杰的脑花杀死, 再将五条悟带走,将这里的事情解决,剩下的就与他无关了。 现在, 他面临两个选择:复活夏油杰不管五条悟、带走五条悟不管夏油杰。 而他已经决定了要将夏油杰复活。 ……要放弃五条悟这边吗? 脑花似是注意到了镝木晖的犹豫,他开口了:“在进入这具身体前我并不知道你和身体主人的关系。”这一点是真的, 他选中夏油杰身体时, 主要看中了他身体的术式和夏油杰与五条悟的关系,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夏油杰和镝木晖有关系。 在获得夏油杰记忆后,他还曾惊讶过。 “我们本来是没什么仇怨的,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和平相处, 我会在将夏油杰身体给你的同时把复活方法给你。” “相对应的, 只要镝木君不阻止我就好。” “很简单的条件吧?”脑花话间满是诚意,他将自己的态度端正,听起来很让人心动。 “镝木晖和咒术界没有特殊的关系吧?据我所知你和五条悟也不过是最近才开始产生交集?”镝木晖认识虎杖悠仁, 脑花相对应地将这部分隐去不说——提到虎杖悠仁的话, 只会是将镝木晖往咒术界推。他循循善诱,并没有用太过直白的语言分析两边的利弊, 但就是莫名让人心动, 令人觉得:他说的好像更对一点? 一点小小的话术。脑花为现在这个场景已经准备了上千年,好不容易等到这样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时候,在各方面的沉淀积累下, 引用这样的话术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镝木晖动了动,脑花适时停下说话的嘴,他看着镝木晖,微微歪了一下头静笑,同时伸出一只手比在自己身侧, 像是在请镝木晖说话。 “那个正方体和你手上的黑色小球,是什么?”镝木晖走到正方体旁边,弯腰试着拿了一下,发现即便是自己的身体素质,这东西也重到让他几乎拿不起来。这不是力道的问题,类似于某种因果律,那种在某种状态下不可移动的限制。 他起身,又向脑花若有若无隐起来的黑色小球示意了一下。 脑花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镝木君对此很感兴趣?”见镝木晖只是看着自己,脑花暗叹避无可避。 “那里面的是五条悟哦,没有死,只是暂时封印起来了而已。”他倒是也杀死五条悟,问题是太难做到了。 至于自己手上的黑色小球吗…… “这个的话,是真人。”脑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镝木晖的问题,现状让他只能好好回答。镝木晖大概率是已经知道那些分别是什么了,隐瞒也没有用,只会将镝木晖往其他地方推。 镝木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脑花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封印五条悟的东西,是什么?” “狱门疆。” 这样吗……镝木晖叹一口气。 “我很想知道复活夏油杰的办法。”他开口了,像是要偏向脑花这边。 脑花面上带笑,他开口:“既然如此……” “但不行。”比这句话更快的,是迅速到达脑花面前的镝木晖。 好快!便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的脑花,在这样的速度下一时间也避无可避,露在外面的本体脑子再度惨遭重击。 镝木晖又往自己本体上打了一拳! 他整个身体往后倒去,失重感侵袭脑海,与此同时庞大的咒力海浪般将他的本体完全覆盖。 镝木晖想要试着强行把自己的本体拽出来!他不怕对夏油杰身体造成影响了吗! 这一瞬脑花的脑子里飘过很多东西,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紧接着他就感觉脑子被施加大力。 镝木晖单手抓住脑花的脑子,消解了脑花倒下去的势头,他抓着脑花往自己这边拉来,同时大量的咒力源源不断地往里灌。 镝木晖不顾及这具身体的完好度了! 晕眩恶心让他脑子一片混沌,脑花拼着自己的一口气,他抬手,想要将真人汇成的小球吞下。 他这边手指刚动,镝木晖眼睛一转,见不到地镝木晖是怎么动作的,黑色小球便从脑花手上转移到镝木晖手上。 施加在本体上的力量愈发强烈,脑花几乎已经感觉到保护本体的术式即将破裂。 他对身体的操控能力直线下降,都快要感觉不到自己还在操纵身体。原本抓着夏油杰上半部分头部的手也不由一松。 镝木晖眼急手快地就把那部分一起抓到了握着真人小球的手里。 他提着脑花的本体,手不断抬高,脑花连带着被提起,他的脚逐渐只有脚尖着地。 镝木晖和夏油杰身高差不多,被提高的脑花比镝木晖要更高一点,身于矮处的镝木晖完全没有被俯视的感觉。 本体所遭受的重创让他抬不起来手,两条腿更是直愣愣地垂着,他像一尊木偶,任由镝木晖摆布。 从镝木晖暴起到目前的状况,可能连一秒都不到。 镝木晖冷眼看着夏油杰:“听你说那么多的我真是太蠢了。” “不管如何我肯定是要让你好受不了的,复活杰只是可能,他也不一定想要被复活,既然如此,我需要做什么不就显而易见了吗。”明明是问句,说到最后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不行,眼前一片迷蒙,映入眼中的东西全都模糊起来了。 脑花努力睁大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镝木晖,那双眼睛似乎变成了金色。 不是、传闻啊。 在这种时候,脑花还模糊地想到了其他的东西。 归根结底会走到这个份上,还是他自己布下的结界不够强,假如不被镝木晖进来的话,他在完成这边的安排后就可以带着夏油杰的身体和狱门疆离开了,就连刚刚备用的周旋也用不上。 快动起来!他将注意力艰难地放到不远处的狱门疆上。 只见狱门疆是哪个都睁开的眼睛不知何时都闭上了,按时间来算恐怕就在镝木晖翻脸的时候,狱门疆刚好将五条悟的信息处理好。 这个时间,不好不坏——坏在不能再早一点,好在不是等他完全撑不住了都没处理好信息。 镝木晖控制咒力在脑花本体和夏油杰身体的连接处徘徊,想要将其中的联系破坏掉。或许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尽自己的力做到能做的部分。 眼睛一咪,敏锐的感官及时察觉到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空间——在崩塌! 它的崩溃是不动声色的,空间本身没有具体的形状,就连变化也是肉眼看不出来的。 第48章 是脑花做的手脚。 不做他想, 镝木晖转头就往狱门疆看去,便见整个狱门疆都空间吞噬——它更像是从这个空间到了另一个空间。 熟悉的扭曲感在镝木晖面前出现,空间在脑花本体附近波动, 脑花本体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一片混沌。 混沌将脑花本体吞噬一部分,镝木晖附在上面的咒力像是进了无底深渊, 原本覆盖的咒力完全消失。 混沌在夏油杰身体上也出现。 脑花这是想将身体和狱门疆一起带走! 镝木晖加大咒力的投入, 赫然发现无法阻止脑花本体混沌吞噬的速度。 那么夏油杰身体呢!镝木晖的咒力往夏油杰身体蔓延而去,他发现咒力同样存在吞噬的情况,却比脑花本体要现象更轻微一点。 镝木晖当机立断将更多的咒力放在夏油杰身上, 同时他去看狱门疆,只见狱门疆几乎已经完全要消失了。 镝木晖想起来名为乙骨忧太的少年走前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五条悟对那个少年很重要。 他不算和五条悟达成过什么彼此帮助的协议, 最多只是说关于脑花的消息互通罢了。 但在他沉默的那一段时间, 除了想有关夏油杰的事情,他还想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关系。 夏油杰没有和他谈论过有关五条悟的事情,也没有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但镝木晖觉得, 假如自己为了复活夏油杰, 站在脑花那边帮脑花做事,同时坐看五条悟封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那么, 复活后的夏油杰——会与他决裂。 说不出来为什么, 镝木晖就只是“觉得”而已。这种感觉却极其强烈。 他向来又是直觉很强的那一类人。 况且就算不是为了夏油杰,他也不想看到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过去:脑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只是在为它的目标铺垫。真实的目标展开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这个世界又会怎样? 镝木晖说不清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他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狱门疆不能带走! 脑海中略过百番思绪,现实中的时间流动可以忽略不计,镝木晖提着脑花就迅速到达狱门疆旁边。 手上已经抓着黑色小球和上半部分头部狱门疆,几乎腾不出来手来处理狱门疆, 他便只是将手贴在狱门疆上,发现不知何时狱门疆上面睁开的眼睛都合上了。 这其中必然意味着什么! 镝木晖在狱门疆身上故技重施,他使用咒力想要将狱门疆从陷落中脱离。 狱门疆大半部分吞噬,它如同陷入沼泽。让人庆幸的是,咒力在狱门疆上的应用和夏油杰身体差不多。 之前让它无法移动的因果律似乎消失了。 一时间镝木晖手头上有三个东西要顾及:夏油杰身体、脑花本体、狱门疆。黑色小球已经在他掌握中,感知里脑花也没有对此展开行动。 一直僵持下去的话,可能都得不到! 空间的崩落愈发快速,入目几乎都是一片漆黑混沌,它们之间弥漫混乱的能量波动,暴躁得下一刻就要将暴露在它们之中的事撕个粉碎。 越是这种情况,镝木晖反而愈发镇定,他一只手贴着狱门疆,一只手抓脑花本体,因狱门疆落于地上,他现在是蹲着的,夏油杰的身体便半拖在地上。 他将主要的咒力放在夏油杰身体和狱门疆身上,之前放在脑花本体的咒力尽数撤去,似乎在和它说:我放你走。 脑话完全控制不住身体,他现在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转移自己和狱门疆身上,可以的话夏油杰的身体也想一并带走,然而其中可行性太低。 甚至于他最低要求是只让自己活下去。 但为了如今这副大好局面,他已经做了太多、等了太久,又岂能轻易放弃?! 镝木晖将视线重新落回在脑花身上。 夏油杰的脸上平静中带一丝痛苦,一双眼睛微微睁着,其中焦距涣散。 空间的陷落是无声的,在拉锯战中,镝木晖将主战场放在夏油杰的身体和狱门疆上。 他知道脑花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脑花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摆在他们之间的,是天堑一般的个体实力。 最后的最后,脑花本体混沌吞噬,夏油杰的身体和狱门疆镝木晖从空间中带离。 在脑花本体消失前,镝木晖恍然觉得夏油杰的眼睛睁开了一些,其中像是有两种不同的东西出现,下一刻,夏油杰的眼睛完全闭上,软塌塌地落在镝木晖身上。 ****** 距离涉谷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突然产生的混乱让人们无所适从,咒灵的肆虐产生大量人员的死亡。因咒术界提前有大概的准备,以及场所并未完全隔绝的缘故,事后还有警察等人来组织人员疏散,伤亡勉强还在可控范围内。同时发生了在咒术界可以称得上是地震的事情:五条悟封印了。 而封印五条悟的容器,一个人——准确的来说是咒灵——拿走了。 据目击者说,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披散黑色长发的男人,他怀里抱着一个人,手上拿着一个黑色小球和正方体。 不过片刻,那个人突然消失了。 在事后调取监控后,发现那人怀中的人像是曾经咒术界追杀,并于之前就已死亡的诅咒师:夏油杰。 且不论咒术界对此有何反应,镝木晖已然到达了自己的住所。 镝木晖走到一间房门前,他怀中抱着夏油杰的身体,将门拉开。 这是一间许久未曾有人住过的房间,在重建之初同样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住在这里,之所以建出来了,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想要改变原来的的布局而已。 细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响起,幛子门镝木晖拉向一侧,屋内的模样映入人眼。 千年未有人用过的房间内不染尘埃,屋外天气正好,带有淡淡暖意的阳光照入屋内,将颜色刚好的榻榻米上细致的花纹几乎都照出来。 镝木晖将夏油杰的身体轻柔地放在榻榻米上,他从怀里掏出夏油杰的上半部分头部,静静地看着夏油杰的头部。 这是一具属于人的身体,在头部的位置,骨骼外覆盖皮肤,头盖骨为大脑保护骨质层,内侧就是大脑。 此时,原本应有大脑存放的位置空荡荡的,它像是某种对他的嘲讽。 因为自己没再管去进行百鬼夜行的夏油杰,在他死后也没有进行处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头盖骨无法自然合上,出于某种心理,他没有动用自己的能力将其合上。 镝木晖看着那个位置,安静到听不见呼吸声。 良久,他伸出手,手中咒力酝酿,一丝寒意悄然出现。 雪白的色彩突兀地出现在房间内,结冰声“咔咔”四起,转瞬间,一座冰棺便出现在这里。他动作柔和地将夏油杰的身体放在里面,把夏油杰衣整理好,边边角角都不曾放过。他将夏油杰的双手置于腹部,最后把头部的上半部分放在双手往上一点的位置。 安置好后,棺盖出现,严丝合缝将那具失去宿主后便失去活力的身体封在冰棺内。 夏油杰表情平和,像是只不过睡着了一般。 他最后看了夏油杰一眼,然后起身,走出房间,障子门悄声合上。 第49章 涉谷事件结束几天后。 咒术高专内。 虎杖悠仁坐在一张长椅上, 他双手捧着一罐饮料,依稀看得见手和饮料间有一张照片。他的腰深深地弯下去,头埋下去, 看不见表情。 “还好吗?”一个声音在虎杖悠仁耳旁响起,随之而来虎杖悠仁便感觉自己身旁有人坐下来了。 是乙骨学长。 在他面对火山头咒灵时, 出现在自己身旁, 进而和对方打成平手,甚至于还要强于对方。 火山头咒灵最后跑了,权衡之下他们没有去追。 就在刚刚, 乙骨学长找到自己给了那张照片,自己一看见照片上的内容就有点反应失控。 “怎么了吗?”虎杖悠仁的声音闷闷的。 乙骨忧太看着天, 眼下的黑眼圈似乎重了一点。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在得知五条悟被封印, 同时封印物件被带走后,虎杖悠仁和其他一些人被派了任务——找到带走五条悟的人,可以的话和对方进行沟通, 能以和平的方式取回五条悟就万事大吉, 只能硬拼的话也要硬着头皮上。 咒术界承受不起失去五条悟的代价。 他和乙骨忧太被分为了一组。 “乙骨前辈那边的打算呢?” “现在。” 虎杖悠仁沉默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 抬起头来露出个笑——像是机器人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那就开始吧。”他说。 乙骨忧太看着虎杖悠仁, 眼神几近凝结。 他知道虎杖悠仁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但现在他们必须去做。 他之前将五条老师那边交给镝木晖,希望对方能把五条老师带出来, 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就是一句“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他被人带走了。” 他拍了一下虎杖悠仁的肩,率先走在了前面。 虎杖悠仁跟在乙骨忧太身后,将手中的照片无声地收起来。 照片上,正是抱着夏油杰身体的镝木晖。 乙骨忧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怎么了, 看到那张照片是那样的表情?” “……”虎杖悠仁沉默了一下。 “不管如何,你必须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事。”乙骨忧太没有细问,心思敏锐的他像是已经察觉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东西,侧面对虎杖悠仁敲打。 “我知道的。”虎杖悠仁轻声说。其中的利弊他自然清楚,更知道自己当下应该做什么。 只不过一时间稍微有点冲击过头而已。 虎杖悠仁似乎和镝木晖认识?看情况有点复杂,找回五条悟老师是当务之急,要不要问一下虎杖悠仁相关的事? 乙骨忧太边走边想,自己在意之人在意虎杖悠仁,而爱屋及乌对虎杖悠仁产生的关心在心里转了一圈,在下一刻便被对五条悟老师的在意打败。 他正要询问,身后的虎杖悠仁开口了。 虎杖悠仁抬起头,和乙骨忧太说:“乙骨前辈,我有他的联系方式,需要我进行联系吗?”他问得平静而坚定,看样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听到这话的乙骨忧太顿住前进的脚步,他转过头来,说道:“联系。”简单的两个字斩钉截铁。 虎杖悠仁打开手机,准确找到了和镝木晖的聊天栏,就看见有几个字已经出现在里面了。 是镝木晖发过来的。 内容是——【我来找你。】 太刀出鞘声骤然响起,雪白的刀刃向虎杖悠仁身后袭去。 与此同时,虎杖悠仁的后衣领被人抓住。 他反应极快,抬腿向后就是一踢。 一切发生在呼吸间,刀尖闪光、拳脚之交,短暂的交锋很快停下。 乙骨忧太恢复正常站姿,太刀握在手中,他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是你啊。” 他手一翻,刀尖指向虎杖悠仁身后之人,面上带笑,“请问,能不能把他松开呢?” 虎杖悠仁长得不矮,高中的他有173的身高,算这个年龄里身高偏高的类型。 他现在像一只小猫一样被人提着后衣领,双脚悬空。 身后的人是镝木晖。 虎杖悠仁感觉不到来自镝木晖的敌意,镝木晖好像只是单纯的来找他一下而已。 “我有点事要找他。” 那这就是拒绝了。 乙骨忧太想放出里香来,又迟疑于这样是否太有敌意。 “既然有事,那把虎杖放下来交流怎么样?” 镝木晖看了依稀乙骨忧太,少年站姿随意,身体各处都有暗自蓄力,拿刀的手更是稳得不行。 “怎么?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说话间镝木晖依旧没有松手,虎杖悠仁则乖乖地不动——他清楚,只要镝木晖决心不放手,即便是自己想做点什么,也会很快被镇压下来的。 在得知五条老师在镝木晖手里时,他有一瞬的僵硬:他需要从镝木晖手里夺回五条悟老师,这意味着他们要站在对立面。 但镝木晖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了,还是这样没有敌意的出现。 虎杖悠仁莫名松下一口气,他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他可是我需要照顾的后辈。”乙骨忧太说。 这正是他会和虎杖悠仁组队的原因,虎杖悠仁两面宿傩容器的身份太敏感,他从五条悟老师那里得知,就连不久前的姐妹校交流会,虎杖悠仁都是被针对的一员。 假如不是他坚持和虎杖悠仁一起,那还不知道会如何分组,更不知道等五条老师回来时,虎杖悠仁会是怎样的状态。 “后辈。”镝木晖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也不知他想了什么,他松开虎杖悠仁的后衣领。 虎杖悠仁落在地上,他忍不住露出个笑,回乙骨忧太道:“谢谢乙骨前辈!我会加油的!” ……乙骨忧太咳了一下。 “那么你找虎杖有什么事?”乙骨忧太将话题拉回来。 “我要和两面宿傩沟通一下。” 乙骨忧太的表情瞬间变了,他握刀的手指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请问,”他顿了一下,紧接着问道:“沟通哪方面的事?” “我有义务告诉你吗?”刚才还态度良好的镝木晖问出一句让气氛一下子直转急下的话。 乙骨忧太眼神一锐,他面上带笑,“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再见到镝木晖,没一刀砍上去就算他克制了。 假如不是镝木晖看起来没有想打架的意思,他已经要做出架势了。 是没有义务,但他必须确定事情是哪方面的。 虎杖悠仁的身份太敏感了,镝木晖又是身份完全不同的咒灵,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只是单纯的个人隐私而已。” “我需要确保虎杖的安全。”以虎杖悠仁目前的战斗力,面对一般情况他足以自保,但现状是咒术界有人盯着虎杖悠仁想杀死他,咒灵里好像也有人有什么目的要进行。 上次见到的火山头,目标明显直奔虎杖悠仁而来。 镝木晖听这句话就笑了,“这一点不用担心。”他本来也没那个意思,只不过是想通过虎杖悠仁联系一下两面宿傩而已。 正在这时虎杖悠仁插话了:“五条老师在你那里吗?” 他问这句话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镝木晖并未在找回被封印的五条悟后就将其归还咒术界,他一时间也摸不准镝木晖是什么想法,抱着能问多少问多少的想法开口了。 莫名的,他觉得可以问。 “嗯?是啊。” 第50章 镝木晖像是才意识到这么一回事, 要不是虎杖悠仁问,他都忘了五条悟还在自己手上了。 “怎么了吗?”他问。 镝木晖看起来真的没有注意到其中意味着什么。 那么要直接说吗?虎杖悠仁咽了一下,他观察镝木晖, 看不出来镝木晖对此持有怎样的态度。他觉得可以直接问出口。 “请问可以将五条老师还回来吗?”他说出来了! 乙骨忧太看了虎杖悠仁一眼,略微惊讶了一下他的举动, 然后便将注意力放到镝木晖身上了。 会有什么答复?接下来来自镝木晖的回答会成为他们之间以何种态度相对。 拒绝归还五条老师的话…… 乙骨忧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点什么事。 “可以是可以。” 听到回答的虎杖悠仁眼睛亮起来一瞬间, 又因其中像是还有话要说而心情悬在半空。 有什么条件吗? 镝木晖摸了摸下巴,问道:“你们能保证他不会被其他人带走吗?” “又有能把他放出来的方式吗?” 一针见血。 这正是他们现在存在的问题,五条悟不在的现在, 注定会有各种魑魅魍魉蠢蠢欲动。 这件事本身就代表了太多东西,更别说五条悟被封印这条消息大概率已经在暗处肆意流通, 各方潜藏着,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出手。 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沉默了,他们回答不了。 然而他们现在肩负的任务就是将五条悟带回去。 镝木晖只觉得意料之中。 没第一时间把狱门疆还回去,主要的一点是他想先处理夏油杰的身体, 其次就是他估计了一下现状, 不一定非要他还回去。 按现状来说的话,明显是将五条老师放在镝木晖那里更保险。等到事后有了可以让五条悟老师从封印里出来的办法, 待时机刚好之时, 再让镝木晖还回五条老师,这样收益才能最大化。 假如可以的话,这样做对他们来说有很大好处。 乙骨忧太放不下心中的担忧——万一, 万一镝木晖不归还封印着老师的东西怎么办? “假如我们需要的时候进行要求,你会将五条悟老师还回来吗?” “会。”镝木晖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做出的答案,他本来也是觉得还不还都无所谓。拿在自己手里或许还会给自己添点麻烦,乙骨忧太他们现在要的话他会直接给,他们想先让他保管五条悟的话他也愿意承担其中存在的风险—看在五条悟是夏油杰挚友的份上。 这一个字一下让虎杖悠仁和乙骨忧太都放下心来。 “那么, ”乙骨忧太顿了一下,他稍加犹豫——说出来那句话的话,或许会让镝木晖感觉到被冒犯到。 但他必须要问。 “可以定下契约吗?” 闻言,镝木晖看向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将他现在的所有反映都记在心里。 镝木晖眯了一下眼睛,他之前只是记着有这么个人而已,留了个对方很在意五条悟、还有个咒灵的印象,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 乙骨忧太不弱,他还有着名为“里香”的咒灵,里香的战力同样很高,他们一起再联手虎杖悠仁的话,是一股不俗的力量。 但镝木晖大约估计了一下,和以往其他比较战力的时候一样,他斩钉截铁地觉得——自己会赢。 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无声见证一切的时间让这种鸿沟不断变大。即便战力相似,经验以及手段上同样会有差距。 可以说,他们在他面前,是“弱者”。 契约属于强制性的东西,一旦定下便不可违反,若说他此前的口头话语只是没有任何效力,实现与否都看他心情的话,定下契约后他就会被束缚,必须做到其中约定的内容。 现在,他们向他要求定下契约——在他们手里没有足以让他心甘情愿定下契约的筹码时。 他们凭借什么呢? “双方条件?”镝木晖问道。假如定下契约后,他这里需要完好保存五条悟,并在他们要求的时间归还,那么他们那边又能为他做什么? 单方面的约束不管怎样都说不过去。 他不是不守信的人,明确约定好的事情不会反悔,即便是口头上的约定也是一样。而乙骨忧太,正是不信任他的表现。他们没有信任他的理由,乙骨忧太与他不过见过一面,他们的身份更是天然就站在对立面。 他现在的感觉,像是被人暗地里挑衅了一样。即便对方本意不是那样,还是让他感觉到微妙的不爽。 乙骨忧太知道自己的说法有点冒险了,但他承受不起镝木晖只是口上说说、并不打算真的将五条老师还回来的后果。 与其相信对方,在五条老师可以回来的合适时机,发现镝木晖反悔了这样事后难以补救的情况发生,不如事先就确立好对方承诺的必然实现。只是一次冒险,却能让他完全放心下来。 镝木晖的表情没怎么变,那种微弱的不满乙骨忧太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当机立断表明态度,他只是想让自己这边有所保障,而不是和镝木晖站在对立面,用言语能让事情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前进的话,自然是采取这个方法。 “实在抱歉,五条老师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在这方面会慎而又慎,其中涉及到的冒犯希望不要过于在意。” 乙骨忧太见镝木晖似略有松动,他紧接着说明:“我们这里需要的是你对五条老师的保管,并在我们要求的时候将老师归还,相对应的,”剩下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乙骨忧太决定赌一把。 “只要不是会对普通民众等无辜之人产生危害,更不会对东京咒术高专的人造成危害,那么我们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对你进行帮助。” “和两面宿傩的交谈,同样可以由虎杖来配合——不能对虎杖有负面影响。” 镝木晖目标鲜明地直奔虎杖而来,更说要和两面宿傩交谈,那么他那边肯定有事情要做。这件事让他需要找两面宿傩交流,其后可能还有事情要做,既然如此,他们可以在这一方面对其进行帮助。 虎杖身为两面宿傩的容器,他奇异地拥有面对两面宿傩的力量时,依旧能够将身体掌控在自己手上的能力,他对两面宿傩有着完全的压制。假如虎杖主动配合,相关的事情都会简单很多。 与此同时乙骨忧太心中有个小小的疑问——镝木晖是否和夏油杰有什么关联。 他在涉谷事件刚结束得到镝木晖相关信息的时候,就很在意为什么镝木晖怀中抱着夏油杰的身体了。从监控来看,还是相当珍惜的那种抱,没有人会怀疑夏油杰绝对和镝木晖有关系这一点。 但这就出来一个疑问:为什么镝木晖面对他时,毫无特殊反应。 要知道,夏油杰会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他和里香。 他和里香曾将夏油杰打到将死。其最后的死亡虽然并非由他们下手的,但夏油杰会死的主要原因还是他和里香。 既然凶手是他们,那么为什么镝木晖对此毫无反应? 假如对方知道,起码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第51章 虎杖悠仁在乙骨忧太和镝木晖进行交涉后就安静下来了。 他和乙骨忧太有着同样的判断, 同样觉得将五条老师保管在镝木晖那里,会是更为保险的方式,对于乙骨忧太要和镝木晖定下契约的事, 虽说觉得镝木晖不会反悔,但也是默认要这么做。 五条老师的安危不能开玩笑。 经由双方简单的交流后, 他们彼此确定了双方条件, 按流程走完了契约的过程。 待契约完成后,乙骨忧太终于放松下来,他自然地将太刀合回刀鞘, 之前所有表现出来的警惕都在一瞬间不见。 他露出一个稍显腼腆又略开朗的笑——两种完全相反的东西被他和谐地糅合在一起。 “非常感谢。”这话不假,他们提出的帮助其实是非常缺乏说服力的, 更像是为了让契约看起来双方都有所付出, 而临时提出的东西。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 镝木晖摆摆手算是说“不客气”。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会把我们之间的契约告诉他人吗?”这是在问乙骨忧太那边打算如何处理了。 乙骨忧太摇摇头,接下来的内容不算需要隐藏的部分,说出来还会让他们彼此信息的交流更为通畅, “契约只会告诉部分可信之人, 目前的打算是表面装还在找你,在暗地里处理在这段时间里表现不安分的老鼠, 同时寻找可以解封五条悟老师的东西。” 封印五条悟老师的东西是名为“狱门疆”的咒物, 它具有非常强的封印人的能力,同时能够大幅度地削弱在狱门疆内的存在的咒力,在内使用咒力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它只能从外界突破。 以上的信息都是他们从天元大人那里得知的, 会判断需要另外寻找解封狱门疆的方法,也是因为天元大人告诉他们目前所知能解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极为讽刺的是可以解封的东西的消失或多或少与五条老师有关。 镝木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大概情况了,他转向虎杖悠仁,说道:“既然契约也缔结好了, 那可以先满足我这边的需求了吧?” “我需要和两面宿傩交流一下。” 乙骨忧太看向虎杖悠仁,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虎杖悠仁朝他点点头。如若发生什么不好掌控的事情,他会及时将身体及时夺回来。 镝木晖将他们间的互动收入眼底,他颇为有趣地想:从他们的态度来看,让两面宿傩出来好像不是什么过于危险的事情?起码虎杖底气十足,半点不带怕的。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问道:“安全起见,需要换个位置吗?” 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在镝木晖到来的时候,正好出了学校,走到了距离学校不远处的地方,往回看还能看到学校的建筑群。 他们正站在道路上,周围树木茂盛,这里又没有监控,刚刚的交流短暂且快,乙骨忧太又一直注意周围,基本可以确定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人从远处窥伺他们。 但不能保证一直都没有人来,还是换个位置再让虎杖悠仁换两面宿傩出来会比较保险。 镝木晖,意外的细心。 虎杖悠仁开口应道:“谢谢镝木君提醒!这么说来确实是这样,我们去其他地方吧再进行吧。”他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五条悟事情的处理让他暂时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觉得肩头都轻松了不少。 他们很快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位置,这里树木丛生,太阳照下来的光都被枝叶挡去大半,漏下来些许的光斑。 镝木晖感受了一下,和刚才所在地一样,周围没有特殊的需要自己关注的东西。 他转向虎杖悠仁,正要开口,忽然发现到乙骨忧太还站在一旁没有离开,像是要自己看着一切的发生。 乙骨忧太注意到镝木晖的注视,他微微歪头,问道:“是需要我离开吗?”说着的同时他往后面退去,看样子只要镝木晖给予肯定的回答,他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镝木晖默认了。 因为他们之间已经缔结了契约,镝木晖不会让虎杖悠仁受到威胁,乙骨忧太便放心地离开了。 他离开的同时心中暗想:镝木晖来找两面宿傩干什么?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吗? 他把这些放在心里,暂时不去计较。 等到感觉乙骨忧太离开的差不多了,镝木晖觉得可以开始了。 他垂眸看向虎杖悠仁,视线落在虎杖悠仁眼下的痕迹。 那抹痕迹呈半月形,像是纹身又像胎记,因其外形和位置还恰巧有了对虎杖悠仁的眼睛进行修饰的效果,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独特的感觉。 就像是年轻人为了好看而搞的装饰品一样。 “你能控制两面宿傩的出现与消失?”他问。 “是的。” 镝木晖静静想着:怪不得身上有两面宿傩气息的虎杖悠仁还会完好,面对他想见两面宿傩的反应也没有很大。他原本以为别人没有注意到虎杖身上的不同,但从乙骨忧太和虎杖刚刚的反应来看,虎杖这里的异样应该是被他所知的。 多少人知道且不明确,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同时有面对虎杖悠仁站在两种完全不同立场的角色。 一方是站在虎杖悠仁这边的,之前的钉崎小姐、伏黑和五条悟,还有现在的乙骨忧太都是其中的一员。 还有其他对虎杖悠仁抱有恶意的存在。乙骨忧太会说他要保证虎杖悠仁的安全,应该就是出于这一点了。 镝木晖几乎能窥到围绕在虎杖悠仁身上展开的诡谲风云了。 之前他可能还会掺和一脚,他能察觉到现在咒术界暗藏的波涛汹涌,脑花还有其他的东西也能证明:现在到了一个特殊的时机。 在这种时机下出现身上具有千年前诅咒之王气息的虎杖悠仁,必然会有因此产生的连锁反应。 想一想就感觉会很有趣,但现在的他只想去达成自己眼前的目标,在达成前可能都不会主动去管其他的事。 “那么,现在。” “麻烦你把两面宿傩放出来吧。”镝木晖说道。 第52章 乙骨忧太站在树上, 他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 那是镝木晖和虎杖悠仁所在的地方。 不过多时,他忽然感觉背后一寒。 他条件反射地手握上刀柄, 刀几乎要出鞘了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它的出现悄无声息, 如同幽灵、空气一样不引人注意, 待到它将无知的人们完全包裹在内、直至杀死他们的时候,人们才可能会意识到——刚刚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出现了。 明明如此不引人注意,整体气息又不强烈, 却能让他有这样的反应! 乙骨忧太知道,这可能都不是两面宿傩故意释放出来的, 只是他出现时没控制时的自然的气息扩散, 就和普通人完全放松时的状态一样,这种时候出现的东西是“不经意”间带来的。 只是自然的出现,就会有这样的威力了吗? 乙骨忧太放松自己的身体, 有着什么东西无声威胁自己的感觉让他不适, 但现在也并非需要他出手的时候。 两面宿傩的气息或许会吸引来其他的什么东西,还是布一下帐隐藏一下吧。 这个时候传来的气息顿时淡了很多, 蹲下身的乙骨忧太一顿, 便知道是镝木晖那边采取措施了。 那现在就没什么自己的事了,等着吧。 镝木晖这边,他在自己和虎杖悠仁周围布下了一个结界, 他搞不来复杂的结界术,那种有各种不同效果的结界术,让他做的话他会头疼地拒绝。 唯独有一种结界术他很拿手,甚至可以说是这个结界术很难有人与他匹敌。 那就是最简单、单纯的结界——将结界内的东西与外界分割开来。 没有过多的附加条件,也没有各种各样限制才能换来的效果。 他只是使用自己的咒力, 将它们近乎具现化地凝结成屏障,将他需要隔绝的的东西包住。 结界越小,效果越好。 简单到了极致,加上他本身特殊属性的咒力以及庞大的咒力量,构筑成了能将一切都隔绝的结界。 不管是结界内的情况、气息、电波,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只要进入结界内,就想到于进入了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空间。 而现在,他用自己这种朴实无华的结界,在虎杖悠仁将两面宿傩换出来后,将自己和虎杖悠仁包了起来。 在他和虎杖悠仁说了可以换两面宿傩出来后,虎杖悠仁一应,他闭上眼睛。 虎杖悠仁双眼下的两抹纹身一般的印记缓缓睁开,它们睁开后其中赫然出现一对眼珠子。 ——这两抹印记,就是眼睛。 每个看到这副场景的人都会这样认为。 虎杖悠仁闭上的眼睛缓缓再度睁开。 他的脸上悄然出现一些印记。 同一双眼睛,同一个人,就连外表,除了些许之处的微妙变化,其他部分完全是相同的。 就是这样,在执掌身体的人换了一个后,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气质。 虎杖悠仁是个开朗、情商高的高中生,他外表同样符合他的性格,让人看去总会觉得他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一双眼睛也像个健气的大狗勾。 现在,对面的人表情平静,那双眼睛还和一样,眼角好像都上扬了起来,镝木晖几乎看见了凭空出现的勾勒眼型的眼线。 虎杖悠仁浑身的气质一变,他的眼睛聚焦于地面,看上去像是还没睡醒。 “嗯?那小子怎么把我换出来了?”他低声自语道,然后浑身一顿。 两面宿傩缓缓抬头,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咧开了嘴角。此时的他恍然间如同恶鬼。 “是你啊。”他笑道。 “你这家伙还没死啊?”两面宿傩一上来就是和诅咒很像的话,他表情轻松眼神戏谑,双手抱胸摆出来个随意的姿势。 他刚刚还在睡觉,没想到一下子被虎杖悠仁换出来了。 “我还活着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和某个千年前就死了的人可不一样。”镝木晖面上带笑,他看起来和善极了,态度与和朋友调侃无疑,说出的话刺耳无比。 “哼……”两面宿傩哼一声,意外地没有被惹怒。 “你这家伙可真敢说啊。” 换个其他的人来,但凡是态度差一点,他就直接使用术式,像踩死脚边的蚂蚁一样把对方杀死了。 碍眼、没有点自知之明又聒噪的爬虫,让他们死了都算对他们的大恩大德了。 “你难道不是也已经习惯了吗?”这正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常常是说着说着就冷不丁出手打起来了。 想到这里,镝木晖不乏可惜道:“你现在,好弱啊。”是原先的多少力量?估计来应该是四分之一还是五分之一?总而言之就是和之前有着巨大差距。 现在的话,就算是打起来,自己应该也能不费力地制伏两面宿傩吧。 镝木晖的思想滑到了比较危险的地方,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趁此机会用武力压制两面宿傩的场景。 被他打倒的话,两面宿傩应该会干脆利落地认输吧,但只要两面宿傩之后取回自己的力量,两面宿傩杀回来给自己教训的场景已经出现在镝木晖脑子里了。 压制两面宿傩的感觉好像很不错,可惜的是看不到对方屈辱的表情,事后要面对的东西也太麻烦了。 镝木晖及时住脑,他还有事要做,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不利于自己目标的事。 那边的两面宿傩听到镝木晖的话,他笑了一下,回道:“只是现在而已。”是的,只是现在,且不说他自己这边的安排,光是其他存在还是咒术界,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将自己的力量送回来的。 那个火山头不就是个例子吗?他身上可是有着不少的手指,若不是黑发小鬼来了,虎杖悠仁就会被迫吞下更多的手指吧?他身上就会有自己十五根手指的力量了。 这么想来黑发小鬼还真碍事,有机会的话处理一下吧。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想到。 简单的“寒暄”后,两面宿傩主动切入主题。 他往周围的结界瞥了一眼,随意道:“这个结界设来,也不是毫无用处的吧?”小鬼什么话都没说就把自己放出来面对镝木晖,肯定是镝木晖有事要找自己,周围设下的结界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你找我,有事相求?”两面宿傩嘴角勾起,视线轻飘飘落在镝木晖身上,只是随意的一眼,似乎就要将镝木晖看透。 现在是镝木晖比两面宿傩要更强,按一般人的想法来的话,面对更强者会适当调整自身态度。而两面宿傩不是一般人,他对待镝木晖的态度依旧和曾经没有半分差距。 他们一高一矮,镝木晖看两面宿傩需要眼睛往下移。他们在实力、身高上都有着差距,两面宿傩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他们是平等的。 甚至于镝木晖气场若是再弱一些,会戏剧性地出现他被压制的场景。 怎么说呢,不愧是两面宿傩? 镝木晖滴水不漏地将两面宿傩具有穿透性的眼神挡回去,他给出个似是非是的回答:“算,也不算。” 两面宿傩以一声语调上扬的轻哼声表示疑问。 “宿傩你,是想复活吧?” 两面宿傩的表情一顿,他将这几个字细细品味,翻来覆去将其背后代表的含义几乎猜了个透。 “怎么?”他没有应出个具体回答。 两个人在这里明枪暗箭,平静的表象下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想要复活的话,我可以帮你哦。”镝木晖笑了起来,他的神情看起来不带半点虚假的。 第53章 他们许久不见, 过去的一切如指间流沙,就连坚固的城堡都会在岁月的侵蚀下枯草丛生,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脆弱不堪的那一点联系? 自己被围攻时, 别说帮忙,晖不帮对面的人就不错了。 当时的晖可是在不会受到波及处冷眼围观着, 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最后自己死时, 晖同样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这边,像是将一切映入眼中,又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自己死后, 感知中没有手指和晖有关联,看样子晖完全没有再管过他这边。 晖之前和虎杖悠仁见面的时候, 更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虎杖悠仁的身体上有自己的气息, 而他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半分未曾管过自己这边的事。 就是这样的人,两面宿傩就算脑子坏了也不会认为镝木晖是好心来帮自己的。 想趁机捣乱才差不多。 那么为什么来找自己说要帮忙复活?这个目的的话, 小鬼不可能主动把他放出来的。 既然如此……两面宿傩脑袋里出现一个惊人的猜想。 有点离奇, 有些难以置信,他想到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想错了吧? 两面宿傩似笑非笑地看镝木晖, 左手作为平台撑着右手肘, 右手轻点脸部。 “你有想复活的人?” ……还真是。 两面宿傩注意到了镝木晖微不可查的那一点反应。 镝木晖喟叹道:“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不和你打哑谜了。” 便是自己已经确认了,在听到镝木晖承认的那一刻, 两面宿傩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惊讶。 “是谁之前说‘尊重死亡的价值’来着?”两面宿傩故作苦恼地回想。 “我想想,那家伙是什么模样来着?” “黑发、实力高强、金眼……”说到这里时两面宿傩一顿。 他看向镝木晖的眼睛。 那双璀璨似金乌、耀眼却盛有满满的凉到刺骨的寒意的金色眼睛,如今变成了柔和的琥珀色眼睛。 “哼哼哈哈哈……”两面宿傩低声笑了起来,笑到后面控制不住地声音越来越大。 镝木晖静静地看着他笑,好脾气地也不去问为什么两面宿傩在笑。其中的理由, 他心知肚明。 “你这家伙,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啊?”两面宿傩笑到眼泪快出来了,他夸张地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眼泪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又变回了之前平静的模样。 极乐到平静的转换不过一瞬间,情绪大幅度变换的速度之快甚至会让人感觉到落差。 两面宿傩看着镝木晖,低喃一声:“真有意思。” 多年不见,就和人类社会以及其他的一切东西一样,没有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晖会发生变化同样是不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觉得有点有趣罢了,他之间见到的那个将一切都不看在眼里,像游离在世俗之外,几乎不会因为世间任何东西而起波澜,有些时候简直像神佛一样端坐于高空的咒灵,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啊。 “那么,晖,告诉我吧,你想复活谁?”自这次出现后,两面宿傩第一次叫了镝木晖。 镝木晖出乎两面宿傩意料地说了其他方面的东西:“我现在叫镝木晖。” “镝木晖”,两面宿傩念了几声这个名字,他问道:“你有姓了?” 最初和镝木晖的见面,是针锋相对的。 他察觉到镝木晖实力强大,镝木晖同样感知到他的实力。 他们相视,镝木晖只不过瞥一眼他就将眼神移开,继续自己前进的步伐,不知要到哪里去。 被忽视的感觉让他不爽,“小子。”他轻蔑地叫了镝木晖一声,没等镝木晖对自己有什么反应,便袭向镝木晖。 最初只是想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镝木晖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可以说是武力方面不分上下。当时在战斗力上位于时代顶尖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他也因此产生了兴趣。 感到跃跃欲试的同时,内心莫名地生出一个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走的想法。 想到了就干,他没报多大希望地邀请镝木晖。 他原以为镝木晖会拒绝的,从镝木晖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就像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偶,对一切的反应都平静极了,就连和他打时,情感上也几乎没有波动,更何况两个强者之间难以和平相处。 意外的,镝木晖看了他一眼,随口答应了。 他惊讶了一下,然后更加兴致勃勃了,开口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晖。你的名字是?” “只有名吗?有趣。”两面宿傩随口道,他沉思了一下,同样给出一个不是很靠谱的回答,“有人称呼我为两面宿傩。” 这就是他们最初的见面了。 在之后的相处中,两面宿傩发现镝木晖这个人简直就像是接触世界不久一样,明明有着强大的实力,外貌也是青年人的模样,对世事同样知晓,却拥有着一种近乎于稚子的澄澈感。 很快,镝木晖就习惯了和他的相处模式,懂得了互怼,变得有些生动起来。 一直没有变化的,是镝木晖的眼神。 明亮的金色眼睛,其中是始终无法消下去的亘古寒冰。 如今,寒冰像是融化了,那个只有名的咒灵,如今也有了姓。 发生了什么?两面宿傩为此感到好奇,便问出了口:“你的姓,是怎么来的?” “没什么,知道了一点东西而已。”镝木晖轻轻揭过这个话题。 两面宿傩哼笑了一下,顺着镝木晖的意思不去追问。就算他追问,怕是也不会得到什么回答就是了。 不想说的话镝木晖是不会说的,就算强制他说、甚至于付诸武力,镝木晖都不会说。 这一点他很早就领教到了。 “那么那个你要复活的人?” 镝木晖想了一下,还是不打算说了。 说出来的话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添上多少麻烦,不如就和面对乙骨忧太他们时一样,什么也不说,更何况和他不知道他和两面宿傩的交流会不会被虎杖悠仁知道。 不管什么,不说出来是最好的。 “你不认识。” 那就是不想说了。两面宿傩耸了一下肩,他起了坏心眼,问道:“你来找我,是想问我复活的方法?” 镝木晖老实地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两面宿傩笑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告诉你的筹码吗?” 这话确实,两面宿傩没有非要帮镝木晖的理由,他将复活方法暴露的话,对自己会及其不利。 对他而言,对镝木晖的请求置之不理是合理的行为。 镝木晖老实道:“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会收集你的手指。” 第54章 表现老实的镝木晖, 说出来的话可是一点都不老实。 听此一言,两面宿傩立刻就明白了镝木晖的言下之意。 收集他的手指,看样子只是收集起来, 实际上对他的复活很有可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且不说会不会干扰他的复活流程,首先自己的实力就无法得到恢复。 至于事后从镝木晖手中夺回手指,难度极高。 他这是, 在隐晦地威胁自己? 两面宿傩一时间又想笑了,又有点笑不出来。 他看着镝木晖,和镝木晖四目相对, 想在其中找到镝木晖对这句话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说出来的。 镝木晖是认真的。 两面宿傩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奇怪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分成了两半,一方在戏谑着以前的那个晖也懂得这么干了, 一方面——在震怒。 他是谁?他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在他尽显自己实力的时代, 他可是让无数人类为之惧怕的存在,甚至于众多实力强劲的人围攻他都未曾让他死去。 他有自己的骄傲, 更有着足以支撑他这样骄傲的资本。 “有趣,你知道说出那句话的后果吧?就算现在改说那是开玩笑,我也不会认同。”两面宿傩盯着镝木晖,眼神逐渐危险。 虎杖悠仁身上的气质, 因另一个截然不同存在的出现, 变得让人下意识地就想逃离。现在,粉色的短发也无法削弱两面宿傩身上的凌厉之气,便是身上穿着宽松的校服, 也让人恍然间觉得——不论外貌、穿着如何,眼前此人正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王。 属于旧时代恐怖的压力铺天盖地砸向镝木晖,周围的空气也充满了阴冷之气, 强烈的邪恶气息如若不是镝木晖布下的结界,定会将其他人吸引而来。 镝木晖感觉自己周围似有庞然大物要降临,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一下子将他拉回曾经和两面宿傩对打的时候。 两面宿傩曾嘲笑他身为咒灵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术式,明明实力强劲又没有领域,也不乏可惜道:“要是有的话,你这家伙会更强的吧。” 不管两面宿傩怎么说,无法掩盖他经常恶趣味地用领域来压制镝木晖的行为。 虽然镝木晖未曾落了下风,那种被两面宿傩领域笼罩的感觉,他可太熟悉了。 “当然知道,但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只能这么做了。”镝木晖答道。 他知道,假如自己真的那么多了,自己的行为相当于和两面宿傩站在了对立面,更清楚即便现在达成了目的,后续会因为现在的行为而有无穷尽的困扰。 两面宿傩的手下,有一部分还尚存在于这个世界。在无聊度日之中,他偶尔会有这样比较浅淡的类似感知。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这么做。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去复活某个人,并且将想法化为行为,为此确切地去行动。 在两面宿傩无形施加的压力中,镝木晖未然不动,他就站在那里,恍然间令人仿佛看到了某种东西。 那像是顽石,在风吹雨打之中屹立于海边,守望着遥不可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直至灭亡的前一刻,仍会朝着目标前进。 看着这样的镝木晖,两面宿傩有些怔然。 他之前,有看到过这样的镝木晖吗? 最初成功邀请到镝木晖和自己走的时候,两面宿傩还有点惊讶——为什么镝木晖会答应。 到之后他就懂了。 那时的镝木晖,是个没有目标的咒灵。 所以有人来邀请,只要不是过于反感,镝木晖大概率都会答应。不是他邀请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出现。 镝木晖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要去哪,就算自己问他:“你这家伙没有想做的事吗?” 镝木晖也只会给自己这样的回答:“有。”看样子他没在开玩笑,“做我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两面宿傩含着这四个字品味了一下,他看镝木晖一眼,什么都不去说。 ‘你根本没有想做的事吧?’这是他内心想了,却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两面宿傩释放的压迫感逐渐弱了下来。 “你,有目标了啊。”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几乎已经要被他放出来的领域又收了回去。 “你确定,你复活的人想被你复活?”他抬眸,定定地看着镝木晖。 镝木晖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和夏油杰从未谈论过有关复活的话题,不如说实际上他们之间言语方面的交流都不算多。 也就是说,这只是镝木晖的一厢情愿? 两面宿傩简直要笑出来了,于是他也笑了,他问道:“许久不见,你真是有了逗我笑的天赋啊。”这才见面多久?他就想笑不止一次了。 他突发奇想,“你完成手头上的事后,不如来我这里?”想想就会觉得很有趣,这种不自知的让他频繁发笑的天赋怕是只有镝木晖才会有了。 没等镝木晖有什么反应,两面宿傩自己又否决掉了。 “算了,过来后就没有那种有趣了。”更何况现状和之前也有所不同,镝木晖并不是没有目的了,加入自己这边大概率反而没有那种有趣了。 镝木晖就看着两面宿傩在那边自言自语,他已然猜到会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两面宿傩在结束自言自语后,他抬头看向镝木晖,说道:“复活方法的话,可以。” 在气氛舒缓下来的时候,镝木晖就会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了,他水波不兴,两面宿傩还有话要说。 “但我有一个条件。” 镝木晖静静地听着两面宿傩说的内容。 “不管复活成功与否,你要来找我,我问有关复活的东西,都要如实回答。”这个条件听起来很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是一个对两面宿傩没有一丁点好处的条件,看样子只是某种为了满足两面宿傩好奇心的东西。 镝木晖答道:“好。” 两面宿傩嘴角勾起的弧度简直要消不下去了。 他可太好奇了,那个不知名的将被镝木晖复活的人,在被镝木晖复活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复活途中,又会发生什么。 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啊。 两面宿傩丢下一句“去找用冰的那家伙吧。”就主动将身体控制权让了出来。 涉谷的时候,虽然火山头被赶走,自己错失了一个一次性拿到更多力量的机会,但他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虎杖悠仁这小子,为了让事情往对他们有利的那方发展,主动把自己放出来,就算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会很有趣,也无法掩盖自己被利用的事实。这件事他可记下来了。 虎杖悠仁脸上的痕迹消失,眼下的眼睛缓缓合上,随着两面宿傩的主动离去,令人惧怕的气息也一并消失。 镝木晖知道两面宿傩说的人是谁,他估计两面宿傩没直接说名字也是因为不想信息泄露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基本在他意料之中,假如两面宿傩真要和自己打起来,他也完全不怕。 现在的两面宿傩可是处于被削弱期,在两面宿傩全盛时自己就和对方实力相当,千年后更强的自己,要压制实力两面宿傩并不困难。 能和平地交流完是比较理想化的情况了,毕竟两面宿傩使用身体和他进行战斗的话,或许会对虎杖悠仁产生影响,这种影响能避免就避免。 虎杖悠仁身上,属于两面宿傩的浮于表面的气息已经隐蔽下去,镝木晖能感觉到虎杖悠仁正在回来。 他伸手,张开的手一收,结界就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内收缩,连带着两面宿傩释放出来的气息也被他一起压缩在结界内。 最后,结界凝聚成一个小球一样的东西浮于他手心,其中是浓郁到近乎具现化的咒力。 不愧是诅咒之王,就算是削弱版的,依旧有如此强劲的咒力。 镝木晖手上一握,结界上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被他收回身体内,两面宿傩的那部分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虎杖悠仁睁眼时,迷蒙间似是看到混沌一闪而过。 那是……空间缝隙?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 之后镝木晖把虎杖悠仁带回了乙骨忧太身边,在和他们进行告别后,镝木晖就离开了。 走之前,镝木晖被虎杖悠仁叫住了。 虎杖悠仁神情不明,他看着镝木晖,一副踌躇的样子,话在嘴边已经快出来了,又因为一些顾虑而感觉喉头干哑说不出来。 镝木晖耐心地等着虎杖悠仁,他已经猜到虎杖悠仁可能要说些什么了。 虎杖悠仁最后看向地面,他吸了一口气,像是整理清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加油,镝木君。”虎杖悠仁看着镝木晖,认真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他是发自内心地在为镝木晖加油。 镝木晖看进虎杖悠仁眼里,他点点头,笑道:“谢谢你,虎杖。” 镝木晖离开了。 乙骨忧太看一眼虎杖悠仁,见虎杖悠仁没说什么,便体贴地不去问。 “不要影响到我们这里就好。”他提醒了一句。 “嗯。” 第55章 两面宿傩说的人是里梅。 里梅是曾经跟在两面宿傩身旁的人, 他面若好女,总是穿着和服,外表看起来恬淡, 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 实际上那算是个两面宿傩的毒唯, 是两面宿傩忠诚的追随者。镝木晖没想到里梅会还活着。 自那后,镝木晖踏上了寻找里梅的路。 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里梅了,就算是他, 也已经忘记了里梅的气息是怎样的,只能用出最朴素的方法——去各个地方来找人。 这样的效率有点过低,镝木晖刚采取了没多久, 就决定换个方法。 找人来帮自己岂不是容易很多? 他脑海里冒出来了一个名词:武装侦探社。 要说他会知道这个组织,主要还是江户川乱步和他说的。具体的业务他不知道, 但找人什么的应该还算上手。 他就去了, 然后被躺在沙发上的人惊了一下。 太宰治幽怨地像个怨妇:“怎么事情解决了就迅速不见了?”他被放在那, 默默地做了些手段来抑制涉谷的事态发酵,还以匿名报案人的身份做了很多小小的布局。 假如不是自己的人脉什么的主要在横滨这边, 他能做的会更多才对。 事情结束后他还得意地想着自己做的真不错!想要找镝木晖来着。 结果? 笑死,根本找不到。 简直人间蒸发了,太宰治不甘心地用了点手段调取监控,结果发现这人直接瞬移走了! 直接走了! 他们都在涉谷时的联系就很少, 谁能想到事情结束后, 他就像是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可怜富婆一样被抛弃了呢? 太宰·不可怜·不富婆·治自艾自怜地想到。 当初你抛弃了我,今天又来找我,你以为我会不计前嫌? “镝木先生?你来这里是有什么委托吗?”国木田独步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 他主动走上前来,进入工作状态。他还记得镝木晖,实在是当初相见时对方留给自己的影响太深刻了, 外加镝木晖本身有着容易被人注意的外表。 太宰治瞪了国木田独步一眼,就感觉自己身后传来一股力。 他定睛一看,那是国木田独步在推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宰治当场闹了起来。 镝木晖笑看他们之间的相处,感慨道:“太宰你有了很好的同伴呢。” 谁知听到这句话的两人都一僵。 国木田独步强作不在意道:“感谢阁下的夸奖,太宰也是个很好的同伴。”他耳尖有一点红。 “啊,国木田不好意思了!”太宰治大肆渲染国木田独步的反应,夸张的像是从未见过国木田独步这样,然后他就被国木田独步当头锤了一下。 太宰治,这是以国木田独步来掩饰自己的反应吗? 镝木晖心知肚明,只觉得自己果然没有感觉错。 那个寂寞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的孩子,如今还是寂寞着。 但他身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了,不管他们对太宰治是何种表现,其背后的在意与关心是无法掩盖的。就是不知道太宰治在面对困难时,是否在第一时间,还是想着自己去面对? 让太宰治真的放下心中的屏障太难了,他用那层屏障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开,当有人想进入的时候,他会条件反射地拒绝,但他又是期待着,有谁能真正找到他的。 镝木晖做不到,对他来说,世间的一切在他眼里几乎都是一样的。 特殊的存在是有,其中的分量他分不清。 他知道的是,自己是无法去真正地找太宰治的,也无法把他拉出来。 那需要相当的毅力,更有着极高的要求,一旦作为了那个拉太宰治出来的人,会一直被缠上。 镝木晖自认做不到。 太宰治在那边和国木田独步闹了一会儿,他就被镇压了。 “实在抱歉,刚刚妨碍我们的‘阻碍’已经清除了,镝木先生可以说自己的需求了。”国木田独步脸上是标准的工作笑容,他背后是趴在沙发上一副被欺压模样的太宰治。 “国木田真狠心——” 太宰治的话被两人不约而同地忽视掉了。 镝木晖询问了一下侦探社能做到什么,在得到“找人”这个委托是可以接受的内容后,就将自己的需求和国木田独步说明了。 为了让国木田独步能更有效率地找到人,他提供了自己所能提供的信息。 国木田独步审视自己手中的信息,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疼。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简略了? “只有名字和外貌吗?”他忍不住问道。 镝木晖点点头。 就连里梅的外貌,都是他循着记忆里的模样画出来的,到底还有几分像他也不确定。 至于他的画技……只能说是能看出来是个人。 “让我看看——”太宰治拖着话尾凑过来,就连他,在看到国木田独步手中纸的那一瞬间也没忍住抽了抽眼角。 怎么说呢。 能看的出来是短发。 能看的出来穿着和服。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太宰治抬起头看镝木晖,真诚地说出一句话:“镝木君你,还好没有以画谋生。” 镝木晖微笑着,脑袋上冒出来几个问号。 “虽然但是,也不至于吧?”他画的真的有那么差吗? “这不是画技的问题。”太宰治道,“是这东西根本没办法当做画像来找人。” “那还真是抱歉了啊。”镝木晖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最后他在太宰治的逼迫之下,对里梅的外貌进行了描述,又提供了有关里梅能力、身份一类的信息。 新的画像是由太宰治负责的。 太宰治落下最后一笔,拿起纸伸到镝木晖面前,问道:“怎样?” 镝木晖摸索着下巴端详,严肃着眉眼点了点头:“可以!很像!我脑海中的印象大概能看清样子了!” 这不是相当于说他根本不确定是不是长那个样子吗。 国木田独步忍不住扶额,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镝木晖最后放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他之后又去找了一下中原中也,没报多大希望地想要让他帮忙注意一下有没有这样的人,见到中原中也的那一刻,便承受了一番来自中原中也的抱怨。 中心思想围绕镝木晖在雾事件解决后,再一次的不告而别。 对此,镝木晖把手放在中原中也的头上,玩闹似的微微用力揉了揉他的头。 “对不起。” 听到镝木晖道歉声音的中原中也,一下子顿住了。 “你这家伙可不要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揭过去了啊。”中原中也顺着自己的头发,凶狠地提醒道。 镝木晖顺从地点点头,他现在乖极了,一米八几的人站在中原中也面前,简直像是一只听话的猫科动物——虽然是那种趴下来故作乖巧的大型猫科动物。 注意到镝木晖反应的中原中也,正在嘴旁的话一时间都说不出来了。 “真是的,别这样啊。”他小声嘀咕,面对镝木晖疑惑他在说什么的眼神,没好气道:“干嘛?!”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态度比之前来说已经软化了太多。 中原中也差不多气消后,就办起正事来了。 “所以你是来找我帮忙的?” “是的。”说话的同时,镝木晖将手上的纸递给中原中也——他把太宰治画的那副图复印了几份。 别的不说,太宰治的画技是很高超的,若不是他对里梅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拿到手的怕会是一个和李梅本人没什么区别的画像。 说真的,里梅还活着吗?按宿傩的意思来说,里梅像是还活于这个世上,但里梅是如何活下来的?他可不是咒灵,没有意外的话能活很久。里梅是术师,是以人类身份为基础的术师,首先他就有了寿命,这个身为人类无法跳脱出来的限制。 然而他活到了现在,距离之前已经是千年后的现在。 很有可能和之前不再是同一副模样,那么这个画像真的还有用吗? 姑且就先这么用着吧。 镝木晖最后拜托了一下中原中也,承诺给他带好酒,然后就离开了。 他有想过要不要拜托乙骨忧太让他们帮自己注意一下,想想还是算了。 里梅是两面宿傩的手下,很可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种方面的东西还是不要把他们牵扯进去会比较好。 那么接下来,只要找到里梅,知道有关宿傩复活的一些东西,他就可以自己着手了。 第56章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 镝木晖主要将自己的精力放在了找人上。 基于条件缺失稀少,这实在相当于大海捞针一样困难,镝木晖便时不时地扩大自己感知, 试图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气息。 这样的行为下基本没什么收获。 他还去找了之前注意到的和两面宿傩有关的一些存在。 待他到达后, 发现找到的是完全不明白情况的人。 他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下镝木晖近乎失去了方向,他也无法再去找两面宿傩,对方的态度明显是想折腾他才这么干的。 谁叫他当时的态度过于强硬?不想和两面宿傩完全撕破脸皮的话, 现在这样是比较合理的情况,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能得到。 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后,镝木晖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他拉开幛子门, 只穿了足袋的脚与榻榻米摩擦之间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足够安静的室内让这么一点声音都成为了主宰。 他盘腿坐下, 身旁就是放着夏油杰身体的冰棺。 寒气从冰棺上不断传来, 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一丝冷意, 镝木晖呼吸间有白气出现。 他把手随意搭在了冰棺上,寒冷顺着他接触冰棺的位置向他身上蔓延, 又被他浑身萦绕的淡淡咒力挡了回去。 冰棺由他的咒力构成,时刻维持这样足以保持尸体不腐烂的低温,对常人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对于镝木晖而言, 长时间的咒力支出不算什么。 他眼睛没有焦距, 静坐在室内,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他的衣服、头发上都逐渐沾染细碎的白霜,发尖似有冰晶凝结。 就连睫毛上都附上一层白色, 镝木晖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得不成样子。 良久,他才动了动。 他转向冰棺,透过厚厚的冰盖向内看去。即便冰盖被镝木晖做成了坚硬的类型, 同时它是剔透的,镝木晖能直接看到里面夏油杰的样子。 夏油杰的眼睛闭着,表情平和的他像是只是单纯睡着了一样。 不看空荡荡的脑部的话,镝木晖会恍惚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到了某个夏油杰正在睡觉的时候。 假如自己到的时候,夏油杰在睡觉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 镝木晖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的是夏油杰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大概会不轻不重地用巧妙的话语把自己赶出去吧。 镝木晖不知什么时候笑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嘴角在上扬,眉眼都微微弯了起来。 镝木晖失笑,他起身,从中离开。 没有过多久,在镝木晖再度找不到人、也没有线索时,他收到了来自太宰治的消息。 【我好像找到了你要找的那个人。】太宰治同时附了张图过来。 ……镝木晖顿住了。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太宰治身旁。 “来的真快啊。”太宰治像是早有预料,他正在一栋楼的楼顶,坐着的姿势看起来闲适极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镝木晖问。 照片上的人和他记忆里的人,在外貌上有所区别。 他已经记不清里梅原本长什么样了,照片中的他则有着一张看起来大概十几岁模样的外貌,留着一头娃娃头,身上穿着类似僧服的服饰,淡色的头发上有一部分颜色不同,就像是头发上用重色挑染出了图形。 照片里的人,样貌是陌生的,镝木晖却从一些地方发现了他和里梅的相似处。 太宰治神秘地笑笑,答非所问道:“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是他。”镝木晖答道。 “不愧是你,竟然靠着那些信息就准确地找到了人。”镝木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太宰治顿了一下,他自满道:“哼哼,我可是太宰啊!”他故意没说自己是怎么找到对方的。 “这下真的帮到大忙了,谢谢你。”镝木晖认真地注视太宰治,像是从来没有这么注视过太宰治一样。 太宰治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假如自己现在提出某种要求,怕是只要镝木晖能做到,并且不触及底线,他都会帮太宰治去完成。 为什么镝木晖会是这样的反应? 太宰治静了一下,之前在表面的嬉笑不正经在这一瞬间褪去,他问道:“你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他眉眼以及嘴部的弧度平缓起来——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摆出来的状态。 太宰治突然脱离了平时的形象,以一种很少出现的态度面对镝木晖。 就像是他暂时将脸上的那层面具撤下,将自己的某部分特质露出来。 镝木晖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太宰治的眼睛里像是有了所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美丽的鸢色眼睛中水波不兴,带来一种近乎死寂的无神。 镝木晖低声回道:“嗯。” 有什么触及到了太宰治。 太宰治之前没有问镝木晖的目的,是想着稍作观察,在得到自己心中的结论后,他就发起进攻了。 “你找他有什么目的?” 按理来说,镝木晖不会告诉他人的。不告诉乙骨忧太他们是因为担心立场问题,不告诉太宰治、中原中也,是有可能会从他们这边泄露出去——话虽如此,镝木晖心知肚明他们的保密工作是能非常到位的。 为什么不说?镝木晖莫名的感觉让他不太想告诉太多人。 但面对太宰治的时候,他莫名就没法不说了。 现在不说的话,他会后悔的。 “我有想复活的人,他那里有复活的线索。”此话一落,镝木晖就见太宰治浑身僵住了。 镝木晖暗叹一声。 他是知道太宰治身上大致发生了些什么的,更知道有对太宰治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他。 他现在所说的东西,很可能会让太宰治有什么想法——不管是什么样的。 太宰治沉默了,沉默的都有点太久了。镝木晖陪在他身边,等着太宰治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太宰治问道:“对方想复活吗?”他眼神复杂,里面闪烁的东西,让人一眼望去,只觉得溺进无边深海。 他是想到了什么?镝木晖不知道。 “我不知道。”镝木晖再度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是吗……”太宰治轻声呢喃,他的视线落到了镝木晖触及不到的地方,一时间,坐在镝木晖身旁的太宰治像是到达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是只属于太宰治的区域,无人能及、无人能懂。 传闻世上有一条最为寂寞的鲸鱼,它发出的频率与其他正常鲸鱼频率都不同,没有鲸鱼能听懂它在说什么。 茫茫大海中,它竟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现在的太宰治,就像是那条鲸鱼。 ……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他重回人间,露出一个和以往没有区别的笑,“既然如此,镝木君可要加油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如同飞在云端没有落脚点。 “……嗯。”镝木晖应了一声。 “见到他是在几分钟前,地点我已经发给你了。” 镝木晖看了一下手机,上面已经收到了来自太宰治发来的地点。看起来是他收到照片过来的时候,太宰治同时把地点发了过来。 既然如此,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 太宰治还坐在地上,高处的风将他的细软头发吹动,一部分头发刚好遮掩住他的眼睛,镝木晖看不清其中是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太宰治,太宰治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一样,一只手撑着下巴,嘴角还勾着清浅的弧度。 太宰治,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从高处掉下去一样。 “可别掉下去了。” 太宰治后知后觉接收到这句话时,镝木晖已经不见了。 掉下去啊…… 太宰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脚步轻飘地走到楼边,低头往下看去。 车流穿梭不息,下方人来人往,他们脸上或开心或愤怒或焦急,人生百态。生活中或许会有坎坷,或许会有痛苦,不管如何,下面的人成功活到了现在。 今天天气很好,天朗气清,太宰治还能听到鸟叫声。 大家都拥有美好的人生。 他注视着下方,眼睛逐渐失去焦距。 美丽的花…… 红色的美丽的花朵,盛放在人群中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从含苞待放到完全开放的过程,花瓣慵懒地舒展开来,含羞带怯地露出被包含在内的花蕊。 多美啊? 他忍不住幻想。 他已经站在了边缘处,再往前就是一无所有的空气。 一无所有这个词,多适合他? 太宰治控制不住地想往前走。 他抬脚。半步死亡,半步存活。 花是否会绽放? 一切都取决于他现在的选择。 ……他停住了。 太宰治如同一座雕像一样站在那里,良久,他轻笑出声。 随着笑,是他双手插兜,潇洒转身往楼下走去的身影。 今天,再找个什么地方自杀一下吧~ 他愉快地想到。 镝木晖很快就到了太宰治给的地点。 他到达时,已经找不到照片里的人了。 镝木晖闭上眼睛,去感受这里的气息。 生物太多了,交杂的各种气息让这片空气混沌不堪,人、异能者、咒灵、诅咒……从中分辨出单独的那个气息似乎太难了。 镝木晖将自己的感知放到了最大,他如剥丝抽茧般细细划分其中的气息。 精神好似分化出了多个分支,密密麻麻地将这里包裹住,不放过分毫可能为特定存在的气息。 镝木晖睁开眼睛了,他难以控制地露出一个兴奋的表情。 “找到你了。”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出动了。 第57章 里梅觉得不对劲。 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对劲,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涉谷的计划被人破坏了固然不爽,照样还有其他可以采取手段。 但里梅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到了他这个层次, 是不会把莫名出现直觉忽视, 他相当重视这个感觉,顺着直觉进行躲藏、隐蔽。 就是这样,里梅现在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感觉。 那种不对劲, 化为威胁,直冲里梅天灵盖。 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 里梅迅速动身前往人群愈发密集地方,他直觉告诉他哪些地方会更好。 关键是鱼龙混杂能隐蔽他。 即便如此, 被某种东西盯上感觉还是愈发强烈。 到底是什么?!里梅有点忍不住地烦躁,按他现在的实力, 已经很少有能让他感觉到危险的东西了, 那个东西给自己压迫感却越来越强。 镝木晖抓住了那一抹气息后, 一切就变的简单多了。他只需要循着气息去找到主人而已,只要分辨出来了, 他就不可能再将其与其他东西弄混。 在他感知内,气息的主人越来越近,他时放开了自己视力,分毫不漏地将周围的人扫过。 只要他周围出现他要找的人, 他几乎瞬间就可以锁定。 他们的速度快极了, 就算略过人群,给人的感觉也不过是有一阵风刮过。 一位女士将自己头发别至耳后,她有点疑惑——刚刚,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经过了? 假如有人从上往下看,就会注意到有两个身影快速地从人群中穿过,他们之间的距离相当之远, 却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不断拉近,前面的那个人很快就要被后面的人追上。 什么东西! 里梅额间忍不住留出冷汗,他手中出现冰晶,一双眼环顾周围,找到了敌人的下一刻,已经准备好的术式就会被他迅速用出。 在下一刻,周围一静。 空气流动慢到不可思议,人群行动逐帧播放。 里梅进入了一个玄妙境界,他感知在这一刻放到无限大。 身后,有人。 他脑海中只来得及出现这几个字。 下一刻,周围场景转换,他背重重抵上墙体,瞬间的疼痛让他身体都为之一颤。他脖子被来者死死扣住,双脚悬空。他们已然到达了一个阴暗巷子。 里梅周围瞬间浮现无数冰晶,尖锐部分对准扣住他脖子人。 冰晶,瞬发! 他发出指令。 细微的几声“嘣”。 空中冰晶瞬间泯灭成粉,大小比尘埃都要小。 里梅瞳孔一缩。是谁! 他定睛一看,顿时怔住。 眼前人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剑拔弩张气氛让里梅放松不下。 “找到了。”伴随着这句话,镝木晖松开了扣住里梅手,里梅顺势落地,他手下意识地抚上脖子,背部也弯下去,剧烈咳嗽声根本控制不住。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里梅眼刀飞去,便见镝木晖不容拒绝地不曾松开。 一股咒力从肩部涌入身体,在里梅警惕之下,它们到达里梅颈部,不过稍作盘绕,火燎燎的疼痛顿时消去。 他这是,在治疗自己? 治疗结束后,镝木晖便松手往后退了几步,他抬起双手做了个标准投降式动作。 “我没有恶意,刚刚会比较暴力只是因为想要抓住你。” 里梅警惕心始终不曾放下,他直起腰,问道:“你是谁?”镝木晖吗? 他有点不确定,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过于久远了。 现在想来,记忆中的那个人是何种模样都不清晰。 眼前人和模糊身影不断重合,直至某一刻,形象完全重复。 “你为什么要抓我?”里梅摆出一副完全不认识镝木晖模样。 镝木晖稍作讶然,然后就明白了里梅摆出这样姿态意图。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镝木晖说出那个有了一段历史的名字:“里梅。” 里梅注视镝木晖,只觉得眼前人陌生而熟悉。 既然镝木晖目标明确是找千年前身份自己,那么自己遮掩就显得没什么用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说话时里梅观察镝木晖,感觉身前人似乎多了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种东西很难描述,是像雾、光一类不可捉摸的东西,却能让人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它确实存在。 镝木晖直接切入主题:“你这里有复活人方法吧?” 里梅微不可查地一滞,面上摆出一副疑惑表情。 镝木晖一眼看透他,轻笑一声:“别装了。” “是宿傩让我来找你。” 即便是听到这个名字,里梅也没有放松警惕。 许久不见之人忽然摆着宿傩大人的名号来找自己,涉及到的还是非常敏感东西,这让他不得不提防:镝木晖是不是抱着其他目的而来的? “我怎么确认你说的是真?”里梅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镝木晖微眯双眸,他作沉思状,低语道:“嗯……确实如此呢。” 看吧,他自己都不确定! 里梅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脑内搜索可以从镝木晖手下跑掉方法。 各种方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又被他不断否决。 他近乎绝望地发现——假如不是有其他意外,自己是跑不掉。 千年前镝木晖实力就无比强大,这次相见之后,那种实力之间差距感觉愈发鲜明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息就让他明白:在镝木晖绝对的实力之下,自己是完全没有方法可以逃离的。 低语时,镝木晖眼睛缓缓转到里梅身上,转动的过程在里梅眼中慢到不可思议,他瞳孔不知觉间放大,被大型掠食动物盯上感觉一下子让里梅寒毛直立。 “就算没有证据,那又如何?”镝木晖问道。 “你也反抗不了我吧?” “咕咚。”里梅清晰地听见自己咽了一下声音。 “你……会将这些东西告诉其他人吗?”里梅紧咬牙根,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必须得确定这一点,镝木晖会告诉其他人的话必然会对宿傩大人造成影响,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假如得不到肯定回答话…… 里梅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宁愿去死。 “不会。”镝木晖一眼就看穿了里梅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不由感慨,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里梅居然还是坚定地要跟在两面宿傩身后。 “不会对你们这里产生影响。” 听到这一句话,里梅放下心上一块大石。 事后识相的里梅迅速投降,面对镝木晖问题如实回答,将镝木晖想要知道东西都说了出去。 镝木晖离开后,里梅靠着墙,身体往下滑,他无力地坐了下去。 他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里梅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晰:镝木晖由宿傩大人授意而来的概率非常大。在此之间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他更是换了个人,镝木晖能找到自己、点出自己身份,还询问有关复活的东西,一定是从其他地方得知了有关消息。 而他一向是守口如瓶之人,在此之前未将事情透漏给不可信之人。 里梅平息自己身体颤抖,忍不住想到:镝木晖问他这个做什么? 会不会是想要复活宿傩大人?在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里梅就迅速甩掉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要想复活的话他早复活了,更不会是这样的态度来的。 再陆续排除掉几个可能性后,里梅心中浮现一个念头。 ……镝木晖有想要复活的人? 他第一时间想要否决掉这一点,却愕然发现,他好像没有否认理由。 但是,怎么会?他在确认和否认间反复横跳,最后带着怀疑与困惑离开了那里。 没过多久,中原中也给镝木晖发了消息,说他找到了人。 【谢谢中也,不过我这里已经找到了。】 【是青花鱼找到的吗?】 【是,你怎么知道?】 在这一刻,中原中也拳头硬了。他就知道青花鱼突然关注起自己这边来准没什么好事!最近奇奇怪怪的被窥伺感就是他吧! 【没什么。】中原中也硬邦邦地回复,犹豫了几下,他说【还有需要帮忙地方可以找我。】 【中也真可靠。】中原中也看到这一句话立刻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58章 复活一个人, 需要准备些什么呢? □□是必须的,它相当于容器,是一个人能够行走于世间的基础, 没有□□的话又怎么能叫做复活? 还有重要的一点——灵魂。 若是只有□□, 那么只不过是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任人摆布的躯壳罢了。只有“那个人”的灵魂同样具备,才可以说是具备了想要复活一个人的关键。 现在,镝木晖手上有□□, 没灵魂。 他要怎么去汇集灵魂? 两面宿傩本身有二十根留下来的手指,他的力量与意识包含在其中,出于手指的不可破坏性, 它们成功保留了下来。 而镝木晖这里一上来就遇上了不知道灵魂去哪了这个难题。 夏油杰已经死去许久了,不是几天的时间, 是几个月、乃至一年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 灵魂真的还会有所保留吗? 镝木晖不知道, 里梅那里更是没有有关的信息。 他出来了一趟,收获了一部分东西, 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找到。 一个人的灵魂,如何才能找回? 镝木晖在接下来的时间又去寻找了通灵师一类的角色,同时问了问虎杖悠仁那里有没有术式和灵魂有关的咒术师。 他还去找了异能者,只要异能有一丝和灵魂有关, 他都不会放过。 最后, 是几乎没有符合条件的人这一结果。 世上还有阴阳师、通灵师一类的角色,通常他们或多或少会涉及到与灵魂有关的领域。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镝木晖很少符合自己要求的存在。 说起来, 这些职业在漫漫长河中已经逐渐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偶尔见到的类似存在还是仅有一点能力的人。 自己陷入了瓶颈期。 镝木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现在刚抓了一个感觉上有点能耐的人来,这是一个由乙骨忧太告诉他的诅咒师, 能够让死去之人化作咒灵一类的角色成为他的仆从。 在镝木晖的逼问之下,诅咒师战战兢兢地说明自己术式的运作原理。 他的术式能在人物死亡七天以内,将其灵魂提取出,变成没有思想只有本能与术式的咒灵一类的存在。 假如那人是他杀死的就再好不过。 这是一个按理来说能有很大威力的能力,碍于他本身实力、咒力的限制,外加过程的繁琐复杂,让他只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诅咒师。 也就只有涉及到灵魂这一点让人侧目。 在询问是否能联系到灵魂后,诅咒师给了不确定的回答。 既然如此,留着这人没什么用。 这些话不能让他记着,要用什么手段让他忘了这些话? 镝木晖想着,注视诅咒师的神情淡到几乎没有。 诅咒师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他不解怎么自己就倒了血霉,刚干完一笔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拿钱去潇洒,结果画面一转自己就换了个地方,自己的仆从还都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被面前这人干趴下了。 怪物吧?!他在内心疯狂吐槽,现实里身体土下座得非常干脆。 从刚才简短的对话中,他明白自己可能涉及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更何况身前人,就算是不经意间放出来对他进行施压的气息,都让他内心警铃大作。 自己了解到了这样的事,会不会被灭口?! 诅咒师低着头,一双眼吱溜溜地乱转,冷汗从鬓间流下。 情感上的激动让诅咒师脑子像是蒙上一层布一样混沌不堪,他深刻怀疑自己现在晃晃脑子的话能听见清晰的水声。 ……水声也不一定,可能是粘稠的浆糊声。 明明是需要对面前人的问题作出答复的时刻,诅咒师越紧张反而越想些漫无边际的东西了。 他感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冰冷了。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自己需要做出的回答。 诅咒师猛地闭上眼睛,他就着土下座的姿势跪在地上,头往地上砸去,以一种凶狠地气势大声道:“我可以尽我最大努力尝试!试试能不能联系到灵魂!” ……诅咒师听不见声音。 他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下一瞬间,寒气侵袭他的身体。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偷偷摸摸地睁开一只眼往上看去,就对上了那个抓了他的人。 “按你说的,试试吧。” 诅咒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看见了身前的冰棺,顿时就明白了寒气来源。 看样子,就是要联系这身体的灵魂了? 诅咒师也不敢说,也不敢问,他就那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镝木晖在一侧看着冰棺里的动向,他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夏油杰身上,同时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精神力关注诅咒师那边,假如诅咒师有什么小动作,他立马就能发现。 诅咒师相当了解现状,他一点小手段都不敢用,只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在心底默念自己一定要做到。 诅咒师伸出的双手间有咒力酝酿,出于求生欲与生死危机感,他全身心投入其中。 有某种东西在酝酿,不像物质,不像能量,似乎完全属于无人能触及的领域。 镝木晖若有所觉,他眉眼微动,提起来了一点之前根本没抱着的希望。 夏油杰的身体端端正正地躺在冰棺内,犹如还存活于世般不见半□□体衰败。他身上露出来的部分被冰霜所覆盖,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像只是陷入沉睡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即便身体外部还是足以冻伤身体的寒冷气息,诅咒师身上却不断有汗水浸出,五脏肺腑都灼烧了起来。 他穿着粗气,告诉镝木晖:“我联系到了……” 镝木晖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了,诅咒师的未尽之言也补充上了。 “一部分还在身体里。” 诅咒师离开了,以和镝木晖缔结内容为“离开这里就绝对性地忘了这一切,下意识地不会去触及相关内容。”的契约为条件。 夏油杰的身体里还有一部分灵魂存在——及其微小的一部分,是那种近似于灵魂边角料的感觉。 那是与身体长时间融合在一起,不可避免会附在身体的东西。 这点存在,近乎于没有,镝木晖却一下子找到了希望。 只要给他个线索,他就会死抓着线索不断追下去。 镝木晖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场景。 那是和脑花同处一个空间,并且空间濒临崩溃的时候。 脑花已经放弃了去和他争夺其他,他在最后逃离前,留给了镝木晖一个恨恨的眼神。 当时他没注意到,现在想来,那个眼神中好像还夹杂着其他的东西——属于夏油杰本人的,意识朦胧间看到熟悉之人的放松的眼神。 第59章 诅咒师说自己取不出来身体内的灵魂, 但光是知道了这一点,镝木晖就已经感觉满足了。 他手指微动,冰棺的棺盖就消失了。 镝木晖抚上夏油杰的脸部, 指尖所及为寒冷僵硬的皮肤, 感觉不到一丝生机活力。 这样的身体里,真的可以再见到他动起来的时候吗? 镝木晖又去找了其他的许多人。他去见了天元。 天元此人,为人类。他精通结界术, 通过自身的术式一直活到了现在,是一个基本上只处于传说中的人物。 及便是镝木晖,想要突破天元的结界也实属难事。 他现在正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 这里正是天元所处的地方,看似什么懂没有, 实际上施加了多层障眼法, 将天元本人安全地保护了起来。 镝木晖的头发飘在空中, 它们和他的衣服一样无风自动,看上去简直不似存于人间一般。 他面前什么都没有,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镝木晖神情平淡,眉头微蹙。天元不愧是结界术的个中好手,想要突破的话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对他来说问题不大,一直坚持下去的话总会让他找到突破口。 在镝木晖觉得结界快要被自己的蛮力打开的时候, 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来做什么?”一个声音凭空出现, 像是年迈老人,又像年少者,同时还有一点其他的韵味。一听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声音, 再细细去探寻的话,仿佛能分辨出来自不同人的声音。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竟不知道到底是谁发声的。 镝木晖对此意料之中, 他没有停止手头上的事,边突破边回道:“来找你一下而已。” “有什么事不如好好谈一下?何必非要打破结界呢。”天元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镇定,像是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我不这么做的话,你会见我?”镝木晖似笑非笑,他以平等、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态度与天元相对,若是其他知道天元大名的人捡到了,一定会为此震惊。 只听那个声音一声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的笑。 凭空出现一圈涟漪,一个身影从中走出。 镝木晖瞳孔一缩。 “你……” 天元接上了镝木晖的未尽之言:“没错。” 一袭衣物将身体包个严严实实,脸上有四只眼,没有头发,头部方正仿若怪物的存在说话了:“我不再是人类了。这话说来有些奇怪,之前的天元虽以与星浆体同化的方式不断活下来,但他主要还是类似于人类的。 然而现在,天元身上传达给镝木晖的气息,不再是那种感觉。 天元,似人非人,他与这世界的边界不断模糊,假如不是很仔细地感知、天元没有就在自己面前,镝木晖甚至会把天元直接忽略掉。 镝木晖皱了眉头,他说道:“你现在,像是咒灵?”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都有些不确定。 天元不再是纯种人类,他身上反而有了类似于咒灵一类的气息。 天元闭上眼睛,长呼出一口气,他说:“不愧是你。”隐约能听到天元话间的轻微笑意。 天元身上的变化无疑令人困惑,镝木晖窥探地凝视天元,“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上次见到天元时,对方还不是这样的情况。 “十一年前。”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当时正是天元需要与星浆体同化之时。 镝木晖略听过相关的些许传闻,但他没有怎么理会。现在看来,天元会有这样的情况,一定是当时出了什么问题。 有点意思。 不过这不再镝木晖现在关心的范围内,他找天元另有其事。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如何汇聚一个人的灵魂?” 天元僵了一下。 少许无声,他出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和你有关吗?”镝木晖这话问得很不客气。 他和天元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彼此知道,又偶尔交锋过的关系——天元躲在背后,派出不会真的惹到他,又能起到一定刺探作用的手下来侦查情况。 苍蝇一直都有,无意间出现在自己周围的苍蝇随手一挥就是,抱有特殊目的的苍蝇则必须处理背后之人才行。 在镝木晖亲自前往后,天元就安分了下来。 看在天元本身做出的贡献,以及对方对自己并无真心伤害之意,镝木晖便不与天元过多产生纠葛。 面对镝木晖没好气的回答,天元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他问道:“你想复活夏油杰?” 镝木晖眼神瞬间一锐,刀锋夹杂着冰棱就刺向天元,被恐怖生物盯上的感觉让天元的神经下意识地发出警报。 明明自己可是几乎与世界融为一体了啊?天元讶然。 “我没有恶意,既然想从我手中得到情报,镝木君是否也应适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天元不卑不亢,他诚恳极了。 这是交易前的沟通。 “你会与其他人说么?” “不会。”天元即答。 “没错,我要复活夏油杰。” 天元是经历了多少的人精了?他自然察觉到话语间的不同。 他问的是“你‘想’复活夏油杰?”,而镝木晖替换掉了只停留在意识层面的“想”,取而代之的是已下决心,甚至已经在做的“要”。 从现在情况来看,镝木晖确实已经在做了。 既然这样,自己根本没法阻止了啊。天元在内心叹道,果断采取备用方案。 “我可以告诉你要如何汇聚灵魂。”天元说出了镝木晖想要听的话,镝木晖却一点欣喜都未表达出来。 他始终都没有移开落在天元身上的视线,在他一直的观察中,天元的神情、小动作都在他眼里分毫毕现,结合天元刚刚的话,他更清楚天元必然还有条件。 因此当天元下一句话来时,镝木晖毫不惊讶。 “你那里是否有着名为‘真人’的咒灵集合体?” 镝木晖若有所觉。 是这个意图吗……这对他来说倒是可以接受。 接下来他们又进行了关于真人、夏油杰以及狱门疆的一些谈论,镝木晖和天元达成了合作,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天元则从镝木晖那里得到了真人,以及镝木晖的一些保证。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细谈了些什么,之后的镝木晖就像是进入了闭关状态,逃离的脑花他不曾去管,咒术界围绕五条悟和脑花展开的暗流他更是不沾边,专注于自己事情。 他去了各种地方,找到了各种材料。简单的、困难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镝木晖都一一将其克服,最终获得了按天元所说需要准备的东西。 他回到那间房,将东西都展开布置。 冰棺的棺盖已经消失了,冰棺下画有复杂的印记,红色的痕迹交横相错,一眼看去甚至会让人头晕目眩,其中深奥不可捉摸,是凡人所不能触及之物。 镝木晖仍是穿了那一身浴衣配羽织,像是一种仪式感,他想用这样的样子来见夏油杰。 镝木晖停下脚步,法阵在他的绘画下完成最后一划,手上的血液染红他的皮肤,血珠顺着修长优美的手指流向之间,拖出来的痕迹旖旎眩目。 能量微涌,手上的伤口便消失不见,唯有猩红的液体和略显苍白的皮肤说明刚刚发生些什么。 准备工作做完了。 镝木晖往后几步,他进行最后的检查工作。 精神体放出体外,感知以这里为中心往周边地区扩散开,无声息间周围一圈都被他仔细排查。 梳理羽毛的小鸟动作不曾停歇,警惕而放松。林间的动物什么感觉都没有,照常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就连最敏锐的动物都不会有分毫察觉。 镝木晖收回大范围感知,他用出一部分能量加深住所的结界,更是将他和夏油杰所处的房间作为重中之重来放置结界。 若是有人能够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定会惊讶于结界之严密——虽然不会有人注意到。 周围没有特殊的气息,寺庙内同样没有危险,他特地挑选了天气好的这一天,大多数因素都处在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利的方面。 一切准备就绪,镝木晖可以开始了。 第60章 镝木晖将手悬于夏油杰胸前, 刚刚因失血而不是很好的脸色,在本身极强的恢复能力之下,逐渐重回气色。 能量在他的操纵下涌向手心, 手心下方就是衣衫半开, 胸口露出来的夏油杰身体。 此时的身体已经是完好的了,本来被切割开的上半部分头同样接了回去,脑部更是被镝木晖试探地用自己的能力将其恢复回来了。 原理相当于治愈断肢, 相比那要付出更多一些的能量,恢复起来也不容易。这些镝木晖都一一克服掉了。 镝木晖专注地进行能量的细微操纵,丝缕能量如丝线一般轻轻钻入夏油杰身体中, 它们伸出触角,将其中灵魂的残余尽可能地收集起来。 这种感觉过于奇妙, 在下方法阵的加持下, 本就无比清晰的世界又有了一个新的看待角度, 镝木晖跟随直觉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在此之间他对灵魂只是若有所觉,还未接触过有关灵魂的东西。 “丝线”们轻柔地将残余的灵魂汇聚在一起。灵魂实在是太少了, 若按百分比来算的话,可能不过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地步。 就算只有这些,也足够了。 它们,是引子。 镝木晖空着的另一只手指向摆放在周围的东西。那些东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指引, 看不见的东西从它们身上出现, 在法阵的作用下,那些肉眼不可见的东西汇集、融合,最后浑然一体, 完成了不同属性能量的交融。 室内是没有风的,一切都应该是无声的才对。 便是这样,一种莫测的气场悄然出现, 它出现得过于不明显,以至于当人注意到的时候会惊讶——什么时候出现的? 外部正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投射进来的阳关暖融融,享受着这样的阳光,想必会昏昏欲睡吧。 室内却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室外如何,与室内完全没有关系。 玄妙的感觉出现、升腾,它们纠缠不休,让这一片空间不似人间。 不知何时,冰棺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略有减弱,比它更强烈的是夏油杰胸前酝酿的风暴。 镝木晖额头略有冷汗浸出,整个仪式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作为主控人,他的压力不言而喻。能量还是稳定地从他身上输出,他固定住夏油杰本体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灵魂,将周围准备物品所融合成的东西牵引到灵魂周围。 在这一刻,镝木晖不止能感觉到汇聚出来的能量,他更是能用肉眼看到它们了。 它们被镝木晖牵引到灵魂周围后,便自动地将那一点灵魂包裹得密不透风。 灵魂是无色的,能量也是无色的,它们从颜色来看完全融为一体,又莫名地让人能清楚地分辨出其中的区别。镝木晖感觉到这些东西在法阵的作用下已经自动固定在那里了,他试探性地松开一部分掌控,灵魂和能量稳定地悬于夏油杰胸前。 红色的法阵隐约闪出透明的光芒。 由镝木晖充满能量的血液构筑的它,满足了对能量的要求,令它本身所蕴含的效果能完好地发挥出来。 据天元所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法阵。 “灵魂,是人类追求已久,却又难以捉摸的东西。它涉及到了禁忌的部分,自古以来多少人想掌控却又不得门路?” “这个法阵,并非专精于灵魂,它所具有的功能非常简单。”天元眼睛微眯。 “以某一样东西为中心,汇聚与其有密切联系的东西。” “它对能量的要求很高,效果如何取决于能量多少、质量。质量越高、量越大,法阵起到的作用就越强。” “你的话,应该是可以得到想要结果的。” 如果是其他人来,咒力提供会很难满足实际需求,法阵的效果就越差,但是镝木晖这却不用担心。 镝木晖自然相信自己的咒力量,为了保险,在大量输入自己的咒力之外,镝木晖又找了其他天元所说会对此有益的东西。 当然,在正式实施前,有一个问题必须要去思考——这个法阵的作用到底是否像天元所说,天元又是否会隐瞒其中重要的信息,给镝木晖挖坑?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镝木晖在当时就和天元协商好双方条件,并定下了契约。 契约一定,相当于上了一层保障,天元所告知的内容镝木晖就可以放心相信了。 镝木晖面色凝重,参与法阵的他在感知强化后,感觉到有其他东西被不断引来。 夏油杰胸前的那一小部分灵魂飘在空中,从四面八方都好似有其他东西汇聚而来。 它们像是怪异、能量,亦或是其他的东西,各种混杂不堪。它们被不明的东西层层剥离,最后只余下一部分玄妙的东西来到这里。 那些东西和夏油杰残余灵魂散发一模一样的气息,它们精纯、剔透,又虚虚地拢在一起,一吹就散的样子。 就是它们了! 镝木晖保持自己的咒力输出。 这里高强度的咒力输出、阵法大范围地聚集不明物,让这里成为风眼,像是凭空出现旋涡,高压浮在这片区域之上,看不见的强大吸引力让周边都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寺庙中的大树上的枝丫树叶兀自轻微摆动,像有风吹动它,周围森林中的小动物警觉地四散逃逸。 一点、一点,又是一点。 由阵法汇聚而来的东西不断增加,不存在的滤网在镝木晖咒力的提供下精度愈高,完全达到了他所需要的程度。 控制不住的欣喜从心间涌出,身上的咒力在高强度输出之下迅速减少。 快要好了!镝木晖不自觉地在心中想到,他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里。 汇聚而来的东西向悬于夏油杰胸前的那部分靠去。 首先是试探一样的过程,它们彼此接触,体会对方和自己相同、不同之处。 然后就是融合。 旋转、交错,汇聚。不分你我。 如烟似雾,它们终于汇为一体。 阵法上散发的光芒逐渐暗淡,再没有东西被吸引过来,镝木晖睁开眼睛,本应无法看到的东西便出现了他的面前。 那是小球一样的东西,看上去不过乒乓球大小,周围散发出淡淡的能量。 这是镝木晖第一次,亲眼见到灵魂。 一切进行的都很成功,目标马上就要完成的感觉在心中激荡,镝木晖面上表情不变,他保持着稳重淡定的风格去牵引夏油杰的灵魂,手指却有细微的颤抖。 他不自觉咽了一下。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只是决定去做,并这么做了而已,真要说复活夏油杰的意愿有多强烈的话,他是不知道的,那么他为什么会有期待的感觉? 镝木晖不知道。 灵魂已经有了,身体同样早就备好,现在只剩下身体与灵魂的融合了。 镝木晖继续牵引夏油杰的灵魂。 灵魂跟随他的牵引,触及到夏油杰身体的胸口时,镝木晖不由地紧张起来。 会进去吗?可以融合吗? 镝木晖现在像是站在分叉路,他的心情可能瞬间登顶,更有可能落置无底深渊。 他紧张地注视着,睫毛细微地在颤,唇也不知什么时候抿起来了。 那颗灵魂小球,如同没有阻碍一般就顺利进入其中。 镝木晖忍不住眼睛一亮。 喜悦从他心头浮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快完成这一切。 他将这种想法又一下子赶走——要慢慢来,细致、谨慎,不留一丝风险。 他试探着收回牵引的力量,在牵引将断的时候浑身一僵。 ——灵魂完全没有融合到身体里! 它只是在镝木晖的牵引下才进入了那具身体而已,一旦镝木晖完全松开牵引的力量,它会在夏油杰身体中——单纯地待在那里。 这简直相当于灵魂与身体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两部分。 徒有灵魂和身体有什么用?没有融合在一起,那就还是没有完成真正的复活! 镝木晖后牙不知何时咬了起来,灵魂又在他的牵引下从身体中浮出。 小球透明、美丽,如烟似雾,阳光从它身上透过,空气在它之间自由漂浮。无论阳光还是其他的东西都对它毫无影响。 阳光都透过它的话,按理来说它是完全透明的,事物能被人眼识别,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它能反射色光。既然阳光都透过它,镝木晖应是看不见它的。 不知什么原因,镝木晖能清楚地感知到并“看见”灵魂。 灵魂有了,镝木晖却再度陷入困局——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身体和灵魂完全融合? 阵法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之前收集来的东西在本身精华能量被提取后,无用的废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镝木晖没有动,这个房间一时间陷入无声之中。 灵魂小球看起来松散而虚浮,像极了一个久病之人。 只见黑发之人带着灵魂小球离开房间,他走到庭院中间的大树之下。 这棵参天古木已是活了很久,在镝木晖第一次见到它前,这棵树就已经在这里了。 它就像是守望者,立在这里,见证发生的一切。时过境迁,它岁数更大了,却也没有什么变化。 镝木晖将手放于树身上,手下是粗糙的触感,生机的流动在他的感知下分毫毕现。 不知他们之间进行了什么交流,树枝微动,一根枝丫如同手一般伸到镝木晖面前,上面俨然是一颗琥珀。 “谢了。”镝木晖低声道谢,他将夏油杰的灵魂牵引至琥珀中。 琥珀只不过鸽蛋大小,乒乓球大小的灵魂毫无阻碍的融入其中,它的大小一并调整成比琥珀略小一点的模样,呆在其中不动了。 由拥有旺盛浓厚生机的古树蕴养多年的琥珀,在日积月累之中它同样具备了强大的生机。 在灵魂进入琥珀后,镝木晖布下结界,将其完全固定在琥珀中。 第61章 在将灵魂封印入琥珀中后, 镝木晖感受了一下。 汇聚在一起的灵魂只是暂时汇聚起来,它们外形松散,难以凝实, 像是暂时拼凑在一起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 镝木晖也不穷怪为什么会无法与身体融合了。 便是灵魂本身,都尚存欠缺。 为了让灵魂稳固下来,镝木晖带着琥珀去了各类地方, 寻找了各种他觉得能让灵魂凝实起来的东西。 在他的寻找下,本来虚浮的灵魂逐渐聚拢,它们不再是它们, 而是它。 在某一次,镝木晖正前往其他某处, 他若有所觉地停在空中。 链声轻响, 他从胸口拿出琥珀, 连接琥珀底座的俨然是一条链子。在此之前,镝木晖把琥珀嵌在了一个银质底座中, 用链子穿过底座上方开出来的孔,做成了项链一类的东西。他将项链佩戴在身上,这样便于携带,还能避免被发现, 他人想从他这里夺取项链更是天方夜谭。 封印在琥珀中的灵魂已经比初见时汇聚了很多, 它不再是如烟似雾的状态,而确确实实成为稳固的状态。 灵魂在琥珀中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 镝木晖正在半空中, 他健壮连忙回到寺庙。那里有一直存在的结界,会安全很多。 正当镝木晖抵达寺庙后,琥珀也开始颤动起来。 施加在琥珀上的封印, 镝木晖不曾取消,他却看到以灵魂为核心,逐渐有其他东西从琥珀中蔓延出来。 镝木晖眼睫微动。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平时总是挂着淡淡笑容,在独自相处时又冷寂得不似存于人间的那人。 他的额头上没有缝合线,一头半长的黑发披散而下,身上穿着的是简单至极的一袭白色浴衣,没有双脚。 镝木晖紧盯着他,心脏不知什么时候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莫名的感觉让他无法把视线从眼前之物上离开。 这是夏油杰了。他无比确定。 他之前作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在琥珀生机的蕴养以及其他东西的辅助之下,夏油杰的灵魂甚至都能具现出原本的样子了。 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微动,他在镝木晖一动不动的注视下缓慢睁开眼睛。 * 夏油杰感觉自己像是睡了许久。 记忆里最后的东西便是和五条悟的谈话。 曾经的挚友、搭档,在那次事件之后和他分道扬镳,再见面不会有好结果。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没想到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还会是五条悟。 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死时,他感觉到地没有痛苦,没有挣扎,而是终于结束一切的解脱感。 他怎会不清楚自己的目标想要达成的话会有多么困难?他只不过是,怀抱着一腔孤勇,便发起进攻。 再睁眼时,见到的是许久未见之人。 夏油杰的思绪尚且有些迷蒙,世界在他眼里都蒙上一层纱,看得模模糊糊。 就连眼前的人也是这样。 那张脸,太熟悉了。 那人太危险,拥有强大的实力以及捉摸不透的想法,夏油杰在认识最初便经常不着痕迹地观察对方,更因对方的优秀的外貌,对其模样的记忆轻而易举。 为什么会见到他?这家伙也死掉了吗? 夏油杰恍惚间想到。 安逸的黑暗包围了他太久,他如今再度醒来已是恍如隔日。 “镝木晖……?”他不确定地出声。 眼前之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镝木晖是不是,眉眼放柔了一些?夏油杰不太确定。 为什么会再度见到镝木晖?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才对。 镝木晖,也死了吗? 夏油杰不由笑出声,他轻松道:“没想到就连你也死了啊。” 许是已经死了的缘故,他放下了一直在追求的目标,肩头前所未有的轻,让他也忍不住放松的自己。 “怎么死的?是谁将你祓除的?快说来让我听听。”夏油杰已经准备好嘲笑镝木晖了,谁叫这家伙之前总是一副别人根本打不过他的姿态? 现在好了吧,自己也尝到苦果了。 夏油杰控制不住地弯起眉眼,他嘴角噙着笑,在此之外又有些感慨。 无论是谁都会死啊……就连镝木晖也不例外。 他却一直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答。 有点不太对劲,夏油杰本能地感知到。 他看向沉默的镝木晖,说道:“怎么了?”倒是说点什么啊。 镝木晖神情莫测,他低声道:“不是我死了。” “是你重新活过来了。” 只此一言。 被夏油杰忽略的东西一下子全都鲜明地让他无法抗拒。 是了,是这样了。 他怎么没发现呢?不,他是发觉到了的。 只不过注意力暂时全部都在镝木晖那边,所以没有过于注意才对。 周围的建筑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它们真实得像是确实有这样的物质存在。 身前镝木晖也是,和他之前见到的样子没有半分不同,镝木晖身下的影子说明了些其他的东西。 以及自己。 夏油杰缓缓低头,阳光透过他的身体,他身下没有双脚。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双手翻来翻去。 自己,正以并非物质的形式存在。 是灵魂吧?夏油杰隐约感到是这样的。 他抬头,看向镝木晖。 镝木晖依旧沉默。 一刹那,夏油杰迅速地理解了现状。 他往周围看去,陌生的房间,这是他从未来到过的地方。 房间中心的东西却引起他的注意。 它出现在这里有些突兀——一座摆在房间中的冰棺,看起来简直像什么奇怪的东西。 夏油杰笑不出来。 他走过去——或许应该叫浮。 在抵达到冰棺前就已经隐约有感觉了,在真正看到其中景象的时候,他还是一瞬间就停住了。 冰棺内人的模样很熟悉,是每次照镜子都会见到的模样。 区别只不过是自己头部的上半部分有一点浅淡的疤痕,就像是曾经被什么东西平整地切开过,又从接口接上了一样。 一切已经很明显了。 夏油杰转过头去看镝木晖,转动间他似乎都能听到骨节摩擦声。 不,怎么会有呢,自己现在可是灵魂形态了啊。 夏油杰自嘲。 “你,想复活我?” 空气的流动停滞了。 在夏油杰的注视下,镝木晖撒不了谎。 他很少撒谎,记忆里几乎就没有撒谎的时候,也很少冒出来过“要不要撒谎”的念头。 然而就是这一刻,要不要撒谎的想法却在镝木晖脑中徘徊,他甚至都忍不住去想其中的可能性。 不,不可以。 镝木晖清楚地知道,那么做了不会有任何好处,更无法起到撒谎本应想得到的结果。 他瞒不了夏油杰的。 嗓子有点干哑,是因为没喝水?还是什么原因? 作为咒灵的他不会有喝水、饮食的需求才对。 镝木晖张开嘴,他莫名地不敢和夏油杰对视。 唇动了几下,只一个简单的承认而已,只需要一个音节,一次发声。 好难。 夏油杰就这么看着镝木晖,他像是一定要从镝木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最后,镝木晖说话了。 “嗯。”非常、非常简单的一个音节。 它不复杂,不难发,嘴都不用张,只需要声带微微震动一下。 在声音确确实实发出的那一刻,不知是轻松还是一下子加了负重。镝木晖一时间捉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夏油杰没有说话。 他只是,回到了琥珀之中。 回去之间,夏油杰是否看了自己一眼?镝木晖不知道,他没有阻止夏油杰,自己好像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在那次交流后,夏油杰便像是不曾出现过一样,再没从琥珀中出来。 镝木晖摸不清他的想法,同时觉得自己或许不去打扰他会好一点。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琥珀就挂在镝木晖胸前,他们只隔了布料,琥珀上几乎都能沾染上来自镝木晖的温度。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他们在那之后再没交流。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镝木晖大概知道原因,又不算很清楚。 夏油杰为了达成目标,义无反顾地付出一切,飞蛾扑火地不管是否真的能达成。 他最后的结局是死亡,是他早有预料的结局,是他早就接受了的结局。 他有强大的实力,又没有强到举世无敌。 比他更强的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自己的行为终会被遏制。 他清楚这一点。他继续前进。 他死了,毫无悬念。 一朵花凋谢了,一片雪融化了,一只虫被封进了琥珀里。 死亡即永恒,即虚无,即一切。 一切都随死亡而消散,他的执念,他的目标,他的痛苦。 在死之前,感觉到了什么呢?在见不到镝木晖时,想到了什么呢? 入眼只有天空,一如既往的天空,它不会因一个人的死去而变化,不会因群体间的矛盾而变化。它始终在那里,它就是它。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 死之前,夏油杰意识朦胧地想——自己的目标无法达成了,镝木晖呢? 那个有着目标却如同没有目标的咒灵,追求刺激、有趣事物的咒灵呢? 没有什么是会一直存活的。 地狱相见吧。 第62章 在夏油杰出现前, 镝木晖试探着将灵魂和身体进行融合过。 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即便灵魂越来越凝实,灵魂却始终无法融合到身体里。 简直有了一层厚障壁屹立在他们之间。 是因为这具身体被脑花使用过?还是其他原因? 身体与灵魂分开的状况完全不能被称作复活。 夏油杰暂时不理自己, 这是镝木晖在多种预想中提前有过准备的可能性, 如今,这个可能性不过是成真了而已。 他这么和自己说。 目前摆在复活这个目标上只有一点问题——融合。 为此,镝木晖在此之前进行过相关了解, 夏油杰出现前他也做了很多次尝试,没有一次真的有用。 就在他陷入陌路之时,他忽然想到一个人物。 那是本体脆弱易碎, 拥有极易和他物融合,却奇妙地表现出“分割”现象的存在。 ——磷叶石。 磷叶石在涩泽龙彦身上, 涩泽龙彦又被横滨官方带走, 在那之后镝木晖还未曾再去与其见面。 跟随心中的直觉, 镝木晖来到了关押涩泽龙彦的地方。 空间微微扭曲,镝木晖就转换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他实现给自己施加上了隐蔽, 效果相当于“结界”,自己可以看到周围情况,他人却无法察觉自己的存在。 这是一间白得出奇的地方,墙壁、门, 亦或是其他东西, 都是到了晃眼程度的白色。 房间内没有尖锐的东西,床、桌子,棱角的弧度柔软而顺滑, 墙壁和地上同样设有特殊的材质,拥有缓冲冲击的效果。 就连其中的那个人,也是白色的。 衣物简单得和普通囚犯无异, 一件上衣,一件裤子就是全部。 那人本身的主色调同样为“白”。 白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略显凌乱的发尾微微翘起,有段时间未曾修剪的额发已经到了影响视线的地步。 那双红色的美力眼睛,一并隐藏在下面。 这是一个,呆久了会影响人的心智的地方。 目之所及都是一成不变的白,就连呼吸都好似沾染白霜。 涩泽龙彦坐在床上,他手肘抵在膝盖上,交叉的双手成为了下巴最好的落脚点。 他微弓背部,低垂的头让头发顺着背部滑落。 透过白色的发,镝木晖看到了和红色一样,区别于这里的色彩——薄荷绿。 它在涩泽龙彦的额间,房内的灯光打在它身上,美丽的火彩眩目夺人。 这就是镝木晖的目标了。 他的来到没有惊动任何人,周围安装的监控器都成了摆设,没有人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了难以突破的“监狱”中。 涩泽龙彦若有所觉地抬头,他伸手把遮挡视野的头发别到脑后,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他有些迟疑。 他向来能忍受寂寞,在其他人看来这样对精神上的折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甚至于因为磷叶石的存在,他还多了些其他的能力。 那些人在他造成重大影响后,只是将他关到了这间有特殊作用的牢房,而没有对他进行处决一类的审判,偶尔还会有人通过通讯手段与他交流。涩泽龙彦看透那些人的目的,他怠惰地不去理会,便被他们关在这里。 可能想要等某个时机,让自己主动无法忍耐后,或是某个时机找其他手段,让他起到自己的作用? 反正想来想去也就那些东西,无非围绕“利益”二字。 涩泽龙彦边散发思维边注意周围,现在的他因磷叶石而在感知方面有所增强。那些人有试过从他身上取走磷叶石,却没有成功,磷叶石就像是完全黏在他身上,扎根其中,若想取走,他这个还有很高利用价值会报废,他们舍不得。 在短暂的注意后,涩泽龙彦确定了——这里来了其他的东西。 会是什么?哪方势力?能进入这里还不触及警报,算是有点实力,找自己来是要做些什么?涩泽龙彦松懈极了,现在的他简直如同咸鱼,只想躺在某处一动不动,他自然会沉浸在自我世界中。 况且也不光是自我世界,透过磷叶石,他看到了其他隐约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就在涩泽龙彦抱着无所谓态度的时候,他感觉额头被人触及了一下。 他的表情瞬间变了。 有段时间没有接触磷叶石了,当镝木晖来到那个世界时,他恍如隔世。 那个世界最初留给他的印象,用“苍白”一次便可简单概括。不论世界本身被雪覆盖,还是磷叶石不似活人的反应,都苍白得可怕。而现在,冬雪初融,绿意冒出地面,海面上厚厚的冰层半数融化。 从冬天向春天转变了。 那个跪在海边的人体依旧没有动,他还是痛苦地紧抱头部,双膝一跪就是万年,记忆的大量输入与其沉重的重量让他始终无法直起身来。 在他身旁,是抱膝坐在地上的宝石人,他陪在那人身边,守望着海洋与天空,身上穿着黑色的制服,与最初丧服般的白色制服完全不同。 那个拥有美丽的薄荷色短发的宝石人转过头来。 “你来啦?”那张脸上,出现了本已消失的眼睛。 那双眼睛同样拥有磷叶石的色彩——薄荷色。这是清爽干净的颜色,让人想到轻风、大海,初春的那一朵花苞。 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镝木晖,磷叶石微微笑起来:“许久不见。” 磷叶石,是不是变了很多? 他说话流畅,情绪平和,就连脸上的眼睛都再度出现。 磷叶石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姿态轻松写意。 之前所有的偏激、沉郁、心底的疑惑与不解,都尽数散去。 磷叶石身上发生了什么?磷叶石察觉到了镝木晖的疑惑,他说道:“我陪了他很久。”这个“他”指跪在地上的本体。 磷叶石将双手背在身后,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海边散起步来,歪头俏皮地看向镝木晖。 “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是如今这样吗?”他轻笑着问。 没等镝木晖做出回答,磷叶石便自顾自地做出回答。 “我陪了他很久。” “很久很久,真的太久啦。” 在他这里的时间流动似与外部不同,他在外面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内,在这里度过了几百年的日子。 或许是自己身上又发生了其他变化,磷叶石逐渐接触到了其他的宝石人视角的过往经历。 犹如上帝视角,他以第三方的方式来纵观整个事件发展。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魂、骨、肉。人类死后,他们分化为了魂、骨、肉三部分,魂成为了月人,他们住在月球;肉是阿德米拉皮利斯族,它们拥有短暂的生命,生活在大海中;骨,便是宝石人,经时间的变迁,宝石汇聚起来,最后从绪之浜出生,被老师或是其他同伴捡回学校,进行学习、生活、成长。 这便是他们三族。 月人想要寻求解脱,偏偏能祈祷超度他们的存在——宝石人的老师金刚石——坏掉了。 坏掉的机器要怎样才能用? 月人们想出一个办法:造人。 金刚石由人类所创造,他绝对听从人类的命令,只要人类对他发出命令,金刚石就会祈祷。 磷叶石便是被选中的那一个存在。 他天真、无用、好操纵,同时还具备易和其他宝石融合的特性。 造人,需要什么步骤? 让他经历绝望又迎来希望,让他痛苦、悔恨,学会想要复仇。 需要让他拥有人类所拥有的情绪,而宝石人又有一个特点——只在乎特定的那个人,对其他的存在则可有可无。 于是他的搭档被人夺走。 于是他的第二个搭档不再在乎他。 于是他众叛亲离,被其他宝石人弃之如履。 他是谁?他在宝石人眼里是月人,在月人眼里是宝石人。 为了复活自己的搭档、探寻金刚石隐藏的秘密、不让宝石人被金刚石迷惑,他到达月球又回来,将其他的部分宝石人带上月球。 被那些和他一起来到月球的宝石人叛变是合理的,那些宝石人并不是真的和他拥有相同的目标,更何况月球在月人的改造下变得有趣多了,有新鲜的东西让他们转移视线。 他这个依旧执着于复活已成粉尘宝石人的宝石人,便是异类了,更何况几次计划都以失败告终?他的话可太没有可信度了。 对地球上的宝石人而言,他带走了那些宝石人,已然站在了月人的那边,各种因素下导致的沟通不顺利,让他们之间的壁障越来越深,被地球的宝石人误解也是情理之中。 月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身为被选中的要成为“人类”的宝石人,必然要去经历这些。 他又太愚蠢了,就算拥有了青金石的头脑,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最后金刚石祈祷失败,无法被超度的月人采取其他措施。他被月人洗脑,带着月球上的宝石人杀死了地面的宝石人。想要和他交流和谈的蓝柱石、希望他能回头的翡翠、一腔孤勇而来的辰砂,以及最后的金刚石。 他们被他杀死。 他身上流动辰砂的水银,换上金刚石的眼睛,成为了新的祈祷机器。 金刚石的眼睛有着太多的信息,换上的同时他一并接收那些信息。过于庞大的信息让他需要经历万年才能完成接收。 在接收完成后,他便是可以让月人解脱的存在。 “万年快乐。”月人王子对月人和月球上的宝石人们如此说道。 这是个太长太长的故事,会变成如今这样有多种因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 他在漫长的伴在本体身旁的等待中,意识到了这一点。 接下来会如何?本体身上还会发生什么事?他会祈祷,还是不遂月人的意? 磷叶石已经放下这些了。 现在一切已成定局,作为脱离原本世界的他,也做不到任何辅助的机会。他只能看着这些,看着本体如何度过。 就这样吧。 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我们都拥有美好的人生。 磷叶石微笑着,祝贺自己和本体。 第63章 听完磷叶石的讲述, 镝木晖沉默了。 这是一个,天真愚笨之人的故事。他心怀理想目标,有要去做的决心、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还拉拢了“同伴”。然而并不是什么都能符合人们内心走向的, 这便是事与愿违的鲜明例子。 现在的磷叶石本体,已经是历经折磨又被洗脑失去自我的状态了,不知何时会醒来, 不知醒来后又是否依旧会被人玩弄在鼓掌中。 作为旁观者的磷叶石已经放下了这一切。 无法改变,无法改变。 走到这一切,都是本体自己做出的选择, 不是吗? 既然如此也怪不得别人了。只希望本体在之后不要做出更错的选择。 他轻飘飘地这么想着,在沙滩上往前走的双脚一停, 双脚脚尖一转, 他便顺势面向镝木晖, 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微弓向镝木晖。磷叶石浅笑着说:“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面前的孩子, 面上笑着,内心是否在哭? 镝木晖不知道。 他一时间都判断不出来,这到底是看透一切的放下,还是知道所有事情后、明确自己无法改变事实后的自暴自弃了。 磷叶石确实是笑着的, 他也更像个正常的宝石人, 更像最初的磷叶石,无论是双腿、双手,还是头部、眼睛都没有被替换掉的磷叶石。 然而对比之前涌入脑海中的片段, 镝木晖敏锐察觉其中的不同。 外貌一样,神态情感却不同。 最初的磷叶石,身为年龄最小的宝石人, 天真不知世事,其他宝石人会对他抱有一丝宽容,他便不知所觉地享受那样的日子,就连烦恼,也不过是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面前这个…… 注意到镝木晖的视线,磷叶石保持着笑,又歪了下头。 不,没什么。 这样就好。 “那么你呢?来找我是做什么呢?” “我需要你。” 磷叶石惊讶地伸手指了下自己,“需要,我?”说到最后他话尾上扬,讶然又惊喜。 他多久没有听到类似的话了?自己从本体脱落前,印象中没人对他这么说过吧?本体之后的经历中,好像也没有人直白地说过需要他? 磷叶石不由眯起眼来,他快乐地说:“有什么忙需要我帮?能做的话会帮你的!” 这么简单地就接受了吗? 镝木晖在说出自己的需求前,先问了些别的东西:“结合涩泽龙彦,你拥有加强其雾的能力,更有将不同人拉入幻境的能力。然而从你宝石本身的性质来看,真要说能力的话,应该是融合才对吧?” 身为拥有“融合”特性的宝石,却在最初显露出“隔绝”的效果。 磷叶石道:“嗯……确实如此。” “我的能力,说到底就是与他物融合,增强其特性与效果。”一开始他还摸不清自己的情况,在来到这个世界前的那些日子里,他顺势掌握了一下能力。 镝木晖看着磷叶石,发问了:“那么为什么会选涩泽龙彦?”他就像是要看进磷叶石深处去,将他的想法都看清。 按磷叶石本身蕴含的能量,他不想与涩泽龙彦融合的话,有拒绝的能力才对,而事实是他与涩泽龙彦融合了。 磷叶石挠了挠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我喜欢他的能力。”一开始是被迫融合,却在融合之后感觉到其能力,便顺势而为了。 事后涩泽龙彦对他的掌控力,也是他的放任下才能有的。 融合特性的宝石,喜欢分隔的能力? 当时的磷叶石,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镝木晖选择不去探寻。 知道这些就好,不用深入了解下去。 他说出了自己来找磷叶石的原因:“我需要你帮我复活一个人。” 磷叶石顿住了。 原本面上还摆着轻松神态的他,一下子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一样,宝石材质的双眼也看不到光彩。 他很快就把自己的魂拉了回来。 “你要复活谁?” “一个……”镝木晖顿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补上后半句话:“朋友。” 夏油杰,他有想过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们的相处似敌似友,彼此之间同样有所保留。但镝木晖确定,他们是朋友。夏油杰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镝木晖这句话,磷叶石愣住了。 复活,这个词不正是他会走到如今地步的一个原因吗? 在他最新获得的信息中,他想要复活的那个宝石人——南极石,以月人的姿态活了过来,并开心地和同样以月人形态活过来的金刚石相处。南极石有问过和自己有关的事情的,却因金刚石的话又不在意自己。 镝木晖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吗? 他忍不住问道:“你确定吗?你觉得被复活的人会想要被复活?他复活后又会怎么面对你?”他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落在虚空处。 这些疑问,是已经在发生的事。 镝木晖答非所问道:“现在所需的,只是□□与灵魂的融合。” 于是磷叶石懂了。 这个人,已经决定了。 磷叶石看着镝木晖,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也不知道镝木晖在想什么。 最后,是一声轻笑。 笑声很快就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中散至无声,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既然如此,好吧。”磷叶石笑得释然。 “你把我拿去吧,到时候我会和你说要怎么做的。” 涩泽龙彦已经非常确定了,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就是镝木晖。 触到额头的熟悉触感、不会被人发现的强大隐蔽能力,怎么想都是镝木晖了吧?! 不过稍许时间,他额头的磷叶石便悄然脱落,消失在空气中。 涩泽龙彦一时间有点呆住了。 是某种东西从自己身上离开的感觉。那东西重要,又不重要,失去了它,他怅然,又好像没什么感觉。 一个声音传入涩泽龙彦耳中。 “你想出去吗?” 是镝木晖的声音! 他保持原本的姿势不变,嘴唇的变化几乎小到没有。 谁也不知道他们交流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监视人员发现原本应该在其中的涩泽龙彦不见了。 镝木晖随便把涩泽龙彦放了个地方,他给了涩泽龙彦一个警告与提示,便不顾涩泽龙彦让他一同的请求离开了。 “不许用能力危害他人、找寻一下自己的过往……吗。” 涩泽龙彦喃喃念叨那句话,发现什么似的眼神一沉。 “你的构成很特殊,不像异能者。”这是镝木晖关于提示,比较细致化的一句话。 涩泽龙彦离开了。 镝木晖则再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内。 这个时候,许久没有出来的夏油杰出现了。 “为什么要复活我?” 见夏油杰出来稍显惊喜的镝木晖,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夏油杰沉默了。 他附在镝木晖身上的琥珀项链中,自然看到了镝木晖做出了那些行动。就连刚刚镝木晖去找磷叶石,不知什么原因,他也一同进入,旁观了一切。 他是以上帝视角旁观的,里面没有他的存在,镝木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只有那个宝石人——那个世界的主人,对此若有所感。 他同样知道了他的故事,那个略显滑稽、可笑,而又悲哀的故事。 要让镝木晖的故事也变成这样吗? 夏油杰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他最后只是扔下一句:“先不要做了。”便再度回到了琥珀之中。 镝木晖听从了夏油杰的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再去涉及相关的事。 在这段时间内,夏油杰一直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一般的人,要是被复活的话,大多数都会欣喜的吧? 因为死亡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活下去,古往今来追求长生不老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么,对自己而言呢? 最后的死亡同样不是他想要的,他预料过、同样接受了那个结局。 唯一遗憾的是在死前没能做成自己想要的事。 然而他睡了很久的一觉。 再度醒来,除了见到故人的欣喜,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并回到肩上的重担。 他是有着自己的目标的,那个想要让身为保护者的咒术师,不会反被猴子压迫的目标。 按理来说,能再有机会去做这些,他会很积极主动,更何况还能见到追随自己的那些志同道合的人? 还有菜菜子和美美子,她们在他死后一定会很伤心吧? 他再度活过来的话,又有了机会去做之前没能做完的一切,达到目标的可能性同样增大了。 他应该,很愿意的才对。 夏油杰有的没的想了一堆。 他最后发现,自己想复活,却又不想。 镝木晖坐在寺庙内的树下,微凉的风吹来。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他还是穿着那身浴衣加羽织的搭配,让人看了会怀疑“这人不冷吗?”的程度。 夏油杰不让他去做,他也不可能违背夏油杰这样强烈的意愿,毕竟复活的话,还是要尊重被复活者的想法的,更何况夏油杰是他的朋友? 只不过如今这样,让他觉得——复活夏油杰,或许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第64章 一厢情愿, 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或许目前,自己听从夏油杰的话,停止复活准备的行为, 就是对自己内心想法最好的证明。 不知道他在树下坐了多久, 日升月落,晨露凝结又再度消融。 他已经化身为一座雕像,双眼不知何时闭上了。 就像本该如此一样, 他与大树融为一体。 夏油杰突然出现了。 他的灵魂看起来比之前要更加凝实,仍然是光以及其他东西都能透过的程度,之前灵魂松散的感觉却越来越少了。 夏油杰自然也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他待在琥珀中不曾出来之时, 来自琥珀身上的生机蕴养他的灵魂。他还感觉到了来自他处的能量。能量不像是咒力,咒力本身是负面的能量, 这股能量却带有中性的感觉。 单纯的, 对他有利的能量。 输入能量的人大方得令人咂舌, 简直像能量不要钱一样,多到夏油杰都觉得满溢出来的程度了。 输入能量的人还能是谁? 除了镝木晖不做他想。 便是自己摆出那样一副态度, 镝木晖还是在做为自己有利的事情。 怀着复杂的心情,夏油杰从琥珀中出来。 不知为何,灵魂状态的他身上只有简单的一袭白衣,头发也放了下来。 他以为会是死前的模样才对。 拥有狐狸一样眼睛的男人低下头, 看向坐在树下的人。 那人背靠着树, 身体都自然地放松开,修长的双手随意搭在身侧,支起的腿带起一部分衣服, 衣服顺势达下,折出漂亮的褶皱。 俊逸的脸上是他不曾见过的表情,面上一派安然。 记忆里, 那人总是嘴角带着轻轻的一抹笑意才对。 夏油杰俯身下去,他神情莫测,右手在身侧动了一下,觉得手莫名地想动起来。 那人拥有一副好皮囊,脸的弧度堪称完美,骨相看起来恰到好处,眉骨的位置更是让一双眉毛宛若天成。 那双眼睛,平时随意睁着,偶尔会尽显凌厉的眼睛,现在正闭着。 他,是不是睫毛有点长?夏油杰后知后觉地想到。 又浓又密的睫毛达下一层清浅的阴影。 就连唇形都是刚刚好。 鬼使神差地,夏油杰把手抬起来,伸向镝木晖的脸。 镝木晖的呼吸声很轻,就算凑到他身侧几乎也听不清。 风把呼吸声送了过来。 就在要接触的时候,镝木晖猛地睁开眼睛。 下一刻,他的手鹰爪般袭向夏油杰,身上的能量涌动间一同向他扑去。 夏油杰一丝惊讶都没有,他静静地看着镝木晖,没有分毫想要躲闪的想法。 镝木晖的动作停住了。 意识从朦胧到清晰不过一瞬间,镝木晖认清面前之人,他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能在凑这么近的时候才被我感知到,原来是你啊。”换做其他人,在他睡觉时还没接近多少,他就已经醒来了。 就像是他们没有之前那样略显生疏的对话一样,镝木晖的态度自然极了。 “因为我是灵魂的状态吧?”夏油杰便也顺着镝木晖的节奏,他不确定地回答道。 “可能吧。” 镝木晖松开了抓着夏油杰的手。 他略惊奇地说道:“一般不都是说灵体接触不到的吗?为什么我能接触到你。” “谁知道呢?或许有其他原因吧。”夏油杰耸了耸肩。他后知后觉地想:镝木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模式,之前的生涩与屏障一并消失,恍惚间让人觉得——他还活着。 刚刚的温度尚停留在他的手腕上,这样的温度让他想起来在琥珀中时,贴在镝木晖胸前感受到的温度。 不知道什么原理,他能感觉到一些东西,来自外部的能量的话,还能理解,勉强可以说他和能量都是同一种性质的东西。那么温度呢?这应该牵扯到了物质方面的东西? 他现在可是灵体啊。 还是说因为对象是镝木晖? 他感觉到他和镝木晖之间好像有模模糊糊的一些联系。 “话说,我的灵魂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在他有意识时,在的地方就是这个琥珀里了,自己身边的人已经是镝木晖,那在此之前呢?之间总不会什么过渡都没有吧? “是我把你的灵魂汇聚起来的。” “你的灵魂,一开始只剩下残余在身体上的一点了。”那些部分太少了,灵魂的消散又让人很苦恼。 “那你是怎么将我的灵魂汇聚起来的?”夏油杰盯着镝木晖。这几个字听起来简单,有关灵魂的东西又何其玄妙? “没什么。”镝木晖轻描淡写地把这里略了过去。 是吗…… “辛苦你了啊。”夏油杰说话的口吻很轻松,话间更是带着玩笑般的感觉,如同两个朋友间的随口一言。 镝木晖眉眼微动,他抬眸看向夏油杰,嘴边也拉开一个弧度,“可别小看了我啊,这种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好好好,不愧是你,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太棒了——”夏油杰毫无感情地棒读。 “夸人倒是用心一点啊。”镝木晖无可奈何地叹气。 “之前的你是这样的吗?怎么变了个人一样?倒是把之前的夏油杰换回来啊。”镝木晖挑眉,犀利吐槽。 夏油杰笑笑,“人总是会变的。” 这话说完他先沉默了。 为什么自己会不想复活?他或许是隐约知道一点答案的。 之前的他执着于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义无反顾地为其奋斗、付出。 累吗?苦吗?这些都在承受的范围内,他偶尔会因为身上的重担而感觉喘不过来气,但只要想到目标,想到那些平和到扭曲的猴子的脸,就觉得又有了动力。 死前,或许是解脱的吧。 势必会迎来这样的结局的,他这种和漫画里标准反派一样的目标——创造一个xx的世界。是让人看到了就会吐槽“老套”的程度。 这样宏大的目标,自身资本还尚未到达一定程度,他不失败谁失败? 但终究他还是要去做的,不管是为了自己的一腔信念,还是为了曾死去的那些人。 夏油杰,如同殉道者,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然而终究会累,同样怀疑过自己的目标是否太虚浮。 在迎来最终结局后,他已然放弃了一切,安心陷入黑暗。 然而现在,他又再度醒来了。 重担即将再度压上肩头,他又要再度为其奋斗。 是为了彻底解脱,所以不愿意复活吗?或许如此吧。 但现在……夏油杰想了很多。 不管是之前自己的同伴,还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又或是……镝木晖为了自己做的一切。 他再度问出了那样一句话:“为什么要复活我?” 镝木晖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夏油杰。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避话题。 “因为我想。” “你不应死去。” “你没有必要死去。” “所以我做了。” “哪怕我做了那些,对大部分人类社会都会造成威胁的行为?”夏油杰神情莫测地问,说不清的感觉在他心里激起波涛。 “哪怕你做了那些对大部分人类社会都会造成威胁的行为。”镝木晖一字一句地回答,看不出来有半分动摇。 多任性的回答啊。夏油杰快要笑出来了。 他凑近镝木晖,伸手抚上镝木晖的脸。 这一次,镝木晖没有避开。 夏油杰认真地和镝木晖四目相对,他看着那双颜色温和的眼睛,不觉得自己之前看到的色彩是错觉。 “既然如此,做好了我会做出不好事情的准备了吗?” “那些事,若是被人们知道了,他们会归结在你身上。” “为什么这个恶魔会再度出现?” “他不是死了吗?” “谁复活了他?” 夏油杰扮演不同角色似的,不断说出人们可能发出的攻讦。来自普通人的恶意,向来比其他都更让人难以接受。 这种恶意会不断放大,人们随波逐流,或是不可避免被影响到,自以为客观地作壁上观,又或是深信自己和周围人声音一致的想法,坚持不懈地进行诋毁。只会有少许人拥有不同的想法,但他们面对庞大的普通人的恶意,和洪流前的渺小个体无疑。 更何况,普通人群确实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若是被人们知道,做出不好影响本已死去的夏油杰,是由镝木晖复活的。 到时候,镝木晖会成为万夫所指的对象。 “准备好和我共同背负重量了吗?”夏油杰轻笑着问。灵体本不会有呼吸,镝木晖却觉得自己耳旁有气流拂过。轻飘浅淡,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程度。 “这种事情。”镝木晖慢条斯理地握上夏油杰的手,随后他直起身猛地靠近夏油杰,和夏油杰的距离迅速拉近,两人面部的距离近到几乎马上就要贴上。 鼻尖的距离,只差一点点。 “我早就准备好了。”琥珀色的眼睛中,似有金色在闪烁。 “我可是咒灵啊。” 两个人在大树下对视,彼此不让分毫,和两头正在对峙的猛兽无疑。 风吹过,头上的树枝微微摆动,沙沙声悄然响起,这片天地只余他们两人。 发飘起,略带凉意的风让夏油杰的额发向后拂过,身前镝木晖披散而下的黑色长发,带着极淡的气味飘到他脸侧。 是……风的味道。 自由、随性,不可捉摸且无法捕捉。这缕风,似乎停下来了。 这种时候,夏油杰已经不会去想,为什么灵体的头发会被风吹动这种事了。 夏油杰看着那抹金色,传入耳中的声音让他不存在的心跳鼓动愈发强烈,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承受不住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 好吧。 他顺势近一步拉近和镝木晖的距离,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一个冰凉,一个温热,正是他们之间鲜明区别的证明。就连这点差别,在不久后的将来也会被抹除。 夏油杰扯开一个笑,具有浓烈笑意的声音,带着气音传过镝木晖耳旁。 “那就请多指教了,想要帮我复活的镝木晖先生。” 第65章 在听到夏油杰回答的那一刻, 镝木晖似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加大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便索性向后仰头,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扯开的嘴里散出零星的笑声。 像欣喜, 似无所谓,又似得偿所愿。 夏油杰干脆利落地盘腿飘在空中,他不由挑眉:“笑些什么?” 那边镝木晖的笑声尚未停止, 他抽空似的回答道:“你,猜?” 就这么两个字之间,夹杂的笑声就不知有多少了。 夏油杰快哭笑不得了, “就连这种东西都要我猜?还是不是你想要复活的人了?” “这种时候,对我这样的人应该要捧在手里怕化了吧?倒是放尊重点啊!” 镝木晖笑声就没停过, “啊, 是吗, 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我和一般人不一样。”他深吸一口气, 将遮住眼睛的手移开,半睁着眼虚虚看向夏油杰。 “想要不一样的待遇的话,还请出门左拐——”说到这里他一停,又莫名地笑了起来。 夏油杰奇怪地看他, 不知什么时候唇角微扬了起来。 “不好意思, 鄙人家大业大没有领居,方圆百里只此一户。” “你,”镝木晖说到这里时声音放轻了些。 “逃不掉啦。”他话尾微勾, 眼睫半遮住的眼睛中有些许眸光透出,柔和至极,像一滴雨、一捧清泉、一弯湖、一片海。 夏油杰一时说不出话。现在的自己, 在想些什么呢。 像是想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唯一确定的是,不知为何在缓缓动荡的心田。 他眨了一下眼睛,好笑地问道:“你不对劲,之前的身份莫不是强盗?” 镝木晖得意地轻哼几声,他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体舒展时几乎能听到骨头之间发出的声音,积累下来的疲惫苦恼都一并消失。 伸完懒腰,他一只手扣在肩膀上,同时放松似地转动手臂。 在夏油杰的注视下,他掀开眼帘,夏油杰几乎听到空气被睫毛带起时的风声。 然后他就遭受了一个wink。 发出wink攻击的镝木晖笑道:“或许这样也说不定。” 夏油杰夸张地“呕”了一下,“算我求你了,拜托别对我wink。”简直心脏骤停。 镝木晖哈哈笑着走了。 镝木晖在身影走在前面,夏油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身,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不过一小会儿,他便脱离刚刚的状态。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无关旁人,只和他的大业有关。 镝木晖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喂——”解决一桩心事的他,声音听起来简直蒙上一层少年气。 千年的咒灵,也会有少年气这种东西吗? 夏油杰好笑地想到,他身上有股拉力越来越强,看方向是镝木晖那边,应该是来自琥珀的拉力?约莫是因为他算寄宿在琥珀身上,琥珀又在镝木晖身上吧。 “来了。”他不轻不重地回答,飘得跟在了镝木晖身后。他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被感染似地表情又轻松了下来。 他们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镝木晖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会来的地方,在镝木晖身上的夏油杰便被迫一起熟悉了这个地方。 房间内的摆设半分未动,放置在最中间的冰棺,已和这个房间融为一体,成为固有的“装饰”之一。 其中的身体更是固有要素了。 镝木晖走到夏油杰的身体旁,他将手放在棺盖上,刹那间,冰制的棺盖消融在他手下,它们由物质转为了能量一样的东西,尽数收回镝木晖体内,连一点多余的水渍、碎冰都未曾留下。 夏油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不由刷新了一下对镝木晖的认知。 虽说之前就知道这家伙很强,但除了最初的交锋后,他们便再无武力上的交集,他偶尔有想过镝木晖的实力到底达到何种地步,却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曾出手试探,知道的只不过是“镝木晖很强”这一点而已。 而现在,从这一点,他才算知道,这个强,是到了一种怎样的地步。 能量变成物质,两者间的转化是困难的,首先要有一定的理解,其次储备的能量不能少,若两者有所欠缺,导致的结果会是幻化出来的东西不到位,或是只幻化出来一点便没有后续了。 镝木晖这一手,明显掌握了其中的奥义,已经算得上是在这方面随心所欲了,能变过去,还能变回来。 夏油杰将这些暗自收下心底,他在内心中镝木晖需要注意的点上又加了一个。 ……他忽然怔住了。 镝木晖拿出磷叶石,薄荷色的石头闪烁着美丽的光芒,耀眼的火彩仿佛有呼吸,在房间内映照出不一样的色彩。 他将磷叶石放在夏油杰身体的额头处。 两者刚一接触,便如同毫无阻碍一样,磷叶石完美融入额头,在只剩一半的时候停在中间,正如同它在涩泽龙彦那里时一样。 这边处理好了,镝木晖回头去看夏油杰,他顿了一下。 夏油杰像是还在自己的思绪中,注意到镝木晖视线的他抬起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道:“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他配合极了。 镝木晖看着他,心湖微起涟漪,又在他的压制下几乎没有分毫波澜。 “你尝试一下进入身体。”这么说着,镝木晖接触了施加在琥珀和夏油杰灵魂之上的封印。 之前的融合没有效果,但在夏油杰灵魂凝实,他又有了外援的现在,□□与灵魂融合成功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再不济,他还会继续寻找能够做成的方法。 夏油杰顺从地飘过去,他的魂体从琥珀中不断蔓延出,直至灵魂全部从其中脱离开了。他以和身体完全相同的姿势往下躺去。 在躺下去之时,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围绕住他。 仿佛一瞬间在身上附上枷锁,他沉入海底,压力扑头盖脸将他包裹住。 感觉又稍微与压力不一样,有种异样的安心感。 除了镝木晖外,再没切实碰到过其他东西的魂体,一下子有了接触他物的感觉。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镝木晖看夏油杰进去后没动静,他观察了一下夏油杰的身体——尚未有呼吸,依旧还是尸体的状态。 “感觉怎么样?” 夏油杰感受了一下,才斟酌着说出来:“好像融合一点了,又好像没有。”这之间的界限太模糊了,他有点摸不准。 镝木晖沉下眉眼,便知这又是一次没有成功的尝试。 但结果显然比之前好了很多,继续下去的话会有让人满意的结果出现的。 正当他要让夏油杰回来时,在夏油杰身体额前的磷叶石发亮了。 它闪起来了一下,浅淡的一层光在房间中一掠而过,随后夏油杰的身体便起了令人惊讶的变化。 首先就是呼吸声。 镝木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将眼神锁在面前的一切,不愿放过分毫。 拥有苍白皮肤,在极致低温的冰棺中才不会有衰败现象的身体,皮肤逐渐恢复原有的色泽。 僵硬的肢体向柔软转变,一成不变的面部有了趋于放松的样子。 这具尸体,就要活起来了。 不知何时,镝木晖屏住呼吸,他一眨不眨,生怕不小心的一个闪神,就将过程的万分之一错过。 在镝木晖的注视下,夏油杰的身体明显由“死”的状态转向“活”。 这是从未见过的奇迹。 有见过死尸被驱使,见过尸体被练成没有思想活人偶,但如今这样,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镝木晖,也不曾见过。 枯木逢春是怎样的壮观?尽数凋零的花再度娇艳绽放,是何等美丽?宇宙诞生的爆炸、即将消亡时的黑洞,所产生的有关极致光芒与能量的巨大爆炸—— 数不尽的灰败与辉煌,都在这样一具身体复生之中尽数可见。 镝木晖不知道脑花在寄生到夏油杰身体时,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他确定,绝对不会比他眼前的场景更让人难忘。 自己正在见证一场奇迹。 有关于,“生”的,渺小而伟大的奇迹。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在这个过程中,即便是片刻,也会成为永恒。 最终,夏油杰的呼吸重了起来。 只是重了一下,便回到了普通的水平。 就是这一下,镝木晖眼睛亮了起来。 他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心都好像提了起来。 复活之后夏油杰会做些什么?夏油杰又会怎样去面对曾经的友人与同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是否会与世界为敌? 百番思绪在脑中纷杂闪过,它们团成一团乱麻,来了又走。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在想些什么了,一双眼睛死死黏在夏油杰身上,移不开分毫。 在镝木晖不曾有一次走神的关注下。 躺在冰棺中的人,手指动了一下。 镝木晖不知觉间睁大了眼睛。 夏油杰的身体已经毫无动静太久了,久到好像上一次看到夏油杰生动地站在自己面前,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而现在,那人睁开了眼睛。 第66章 当那双眼睛, 再度在自己面前睁开。 熟悉的光彩,再度绽放在其中时。 镝木晖竟一瞬间褪去了之前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 他心如止水。是期待太久吗?目标真正实现的时候反而到了极致的冷静状态。 这种时候, 要笑着才比较合适吧?他后知后觉地想。 于是他的脸上浮起笑容。就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真切的欣喜同时回到他的身体。 “欢迎回来。”他笑道。 夏油杰呼吸了一下。就像是第一次呼吸一样,在那一刻, 呼吸都成了陌生的东西。 “啊。”他应了一下,想起身,发现身体暂时无法进行大规模动作, 就连头也抬不起来。 夏油杰退而求其次,他眼睛转了一下, 看向镝木晖。 “我回来了。”还好嘴还能动。他表情僵硬, 似是太久不曾使用自己的身体, 脸部肌肉的调动而略显生疏,眉眼间却有着不明显的笑意。 镝木晖的笑意愈发真诚, “感觉怎么样?重新掌握自己身体的感觉。” 夏油杰抱怨道:“一点也不好,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它有过另一个主人的感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努力用语言来描述这种感觉:“仿佛……在此之前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占据过一样。” 闻言,镝木晖暗叹夏油杰感官灵敏, 这话简直就是正中红心。 在此之前他有想过, 该如何和夏油杰说明他的身体被脑花曾占据过一段时间,也想了一些夏油杰可能的反应。 甚至于在是要和夏油杰说明情况,还是将事情隐去不说, 这一点他也曾想过。 最后决定看夏油杰本人,要是对之前的事情好奇,就告诉他, 要是表现无所谓,那他这边也无所谓。 但,按前不久和夏油杰的交流,能看的出来夏油杰尚且在意死前的事情。 那么,复活后的他终会重新融入人群,同样的,之前自己身体被使用,所引发的一系列事情,是夏油杰无法避免的。 在何时告诉夏油杰——他的身体被使用过,成了镝木晖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但他思来想去,意识到了一个事情:他隐瞒夏油杰的行为,又算些什么?可能夏油杰会暂时舒心渡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要了解的。更何况,他进行这些布置,简直就像是过于溺爱孩子的父母一样。 他不需要成为夏油杰保姆一样的角色,夏油杰也断不可能让他们的关系变成那样。 那么,将事情告诉夏油杰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感觉还真灵敏啊。”镝木晖微叹。 这话的意思是…… 注意到夏油杰的眼神,镝木晖说道:“你的身体被人使用过一段时间。” 平地惊雷,夏油杰沉默了一下。 “能和我详细地说一下吗?”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东西。 镝木晖丝毫没有隐瞒,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夏油杰。 从他被人悬赏追杀开始,到主动寻找幕后之人,再到第一次见到假夏油杰,一直到涉谷之间所涉及到的事情,镝木晖详细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连带着五条悟的事情,他同样没有漏下。 在他说完后,夏油杰那边还迟迟没有说话,镝木晖便也耐心等待。 夏油杰会有什么反应呢?想要报复、还是如何?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都是可以理解的。 等到夏油杰情况稳定下来,夏油杰想去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只听从夏油杰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镝木晖抬眸,便见夏油杰正看着自己。 “谢了。”他微笑道。 镝木晖摆摆手,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能帮到夏油杰的话最好。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夏油杰像是在想些其他东西的样子。 睫毛微垂,神情宁静,看不清其中到底有些什么。 一种强烈的预感突然从镝木晖心头升起——夏油杰要离开。 是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他早有所准备,分别对他们而言同样是必然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镝木晖神情不变,见夏油杰没有想要细谈脑花的想法,便体贴地不去问,他转了个话题:“适应得怎么样了?能起来吗?” “还不行,或许你拉我一下会好一点?”夏油杰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根本没想着镝木晖会来拉自己。 他们之前的肢体接触也算不得多。 出乎意料的是,镝木晖真的拉住了他的手。 与此同时还有一只手伸到自己背后,那只手和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共同发力,他的身体便起来了。 ……啊,好轻松。 夏油杰后知后觉地想到。 是有镝木晖帮忙的缘故吗?起来后感觉身上轻了很多。 直到夏油杰注意到镝木晖的眼神。 那个眼神,怎么描述才好? 有点讶然、有点复杂。 镝木晖原本是在看着自己的,现在也是在看着自己,但为什么视线的落脚点有了明显的位置变化? 房间内,一具身体被镝木晖半揽在怀中,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额间的磷叶石依旧散发莹莹光芒。 而在身体之下,还有着另一个,和身体长得一模一样的灵体,此时那张看起来就聪明的脸有着不易让人察觉的茫然。 “你……”镝木晖心情复杂地开口了,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被夏油杰打断了。 夏油杰伸手摆出一个停止的动作。 “停。”他说道。 然后忍不住扶额。 “噗。” 明明不算什么特别的场景,镝木晖却一下子笑了。 “你好呆啊。”怀着未知的心情,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夏油杰懒得理镝木晖,他干脆飘起来,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不用说,夏油杰也能明白,这是他和身体的融合率还不够,无法完全复活的意思。 复活了,但是没有完全复活? “接下来怎么办?”他说话的语气就和往常一样,这个人回复情绪的控制力简直可怕。 镝木晖眼神戏谑地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嘴角抽动了一下。 硬了,拳头硬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忍住自己想要去打镝木晖的心情。 镝木晖见好就收,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看样子,只能等你的灵魂和身体融合率到达一定程度了。” 到时候再进行融合应该就不会出现大问题了。 “我该怎么做?” “让灵魂继续凝实,同时加长和身体的相处时间吧。” 这么说来,他就基本上要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待在这个房间了? 行吧。 也不错,他是想过要有一点独自思考的空间。他之前还想过,在得到身体后就差不多要和镝木晖告别了,他要去处理自己的事。在发现灵魂还没有完全融合入身体时,原以为又要和镝木晖在一起一段时间。这一下,算是遂了他的愿。 就在夏油杰这么想着时,他听见了来自镝木晖的声音。 “那你就要加油了。” 嗯……嗯? 夏油杰一瞬间诧异了。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像镝木晖要放下自己撒腿跑路了?他也不是不乐意,但为什么心情这么复杂?难道不是应该他来说吗? “我总要有点私人时间吧?”镝木晖理直气壮。 这难道不是不负责吗??? 夏油杰也不是会因此而在意的人,这个发展他同样乐见其成,但为什么他就这么不爽呢? 之前他们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吗?怎么说都有点不对劲吧? 这个时候,夏油杰额前的磷叶石闪了一下,一个声音出现在房间内。 “你们可以不用一直待在这里。”清脆的,属于磷叶石的声音。 “只需要让我熟悉一下这位先生的灵魂,我就会帮你和身体熟悉的,到时候无需你们待在这里,也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磷叶石太体贴了。 镝木晖露出了可惜的眼神。 夏油杰忍不住得意一笑。 等到磷叶石熟悉好夏油杰的灵魂后,也不过是几个小时。镝木晖在磷叶石开始前状似无意地触碰了一下磷叶石,手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脸色稍微白了一点。 磷叶石说熟悉得可以了,镝木晖在与其告别后就离开了那里。 等到一起离开的时候,夏油杰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是想要有个独自的时间才对啊!怎么又和镝木晖一起了! 磷叶石,是不是能和镝木晖在心里交流? 既然如此,身体和灵魂融合不佳,是真是假?磷叶石那时机恰到好处的一句话,也是镝木晖所指使的吗? 他升起这么个疑问,不由地去窥探镝木晖的神情,企图看出点什么来。 镝木晖也没把视线转过来,他扔来轻飘飘一句:“怎么了?” 镝木晖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想法吗? 自己想要独自离开、独处的想法。 夏油杰依旧看着镝木晖,从暗地转为明面上,一点都不避讳了。 镝木晖终于有所反应了。 他转过头来,问夏油杰:“怎么了?”他脸上的表情很真实,像是真的不知道夏油杰的意图一样。 镝木晖的脸色和之前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夏油杰却不觉得自己感受到的能量传递是假的。 就算很快,大量的能量隐藏也并不容易。 ……夏油杰将视线移开。 “没什么。” 他已经得出结论了。 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轻到自己都几乎没有注意到。 第67章 “既然现在没有什么需要做的, 那么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或者想见的人?” 在镝木晖这样的出言邀请下,夏油杰给出了回答。 于是他们现在便躲在暗处,看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或许是专业人士之后处理得好, 也可能是有其他事情, 距离涉谷事件不过一个多月的现在,街头上已经在向以往繁华的放下恢复。 之前被损坏的街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看上去有很多地方都被翻新了,只剩破坏得比较严重的地方,周围还设有围栏等物禁止他人靠近。 相比平时的人流量, 现在街头上人没有那么多,有些人的脸上还能看见些许仓皇的神色。 看来那场袭击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镝木晖就在一个街角, 楼的阴影打下来刚好把他遮住, 他没有特别隐蔽自己的气息, 只是恢复成平时像个普通路人的状态就没再多处理。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忍不住回来看他。 注意到这一点的夏油杰调侃道:“你的样貌还真是受人喜欢啊。”这都是第几个有这样表现的人了? 镝木晖摆摆手, 随口回道:“你也不赖。”他的眼神始终若有若无的往不远处飘去。 “就是她们了?”不见他嘴动,声音就传入夏油杰耳中,若是有路人经过,会发现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回到了这个话题, 夏油杰略顿了一下。 “啊。”他应了一下。 那两个少女穿着女子高中生的校服, 看起来也正好是高中生的年纪。穿有黑色水手服的少女留有一头姬发,在衣服外额外穿了一件浅色外套的少有,头发则高高地扎成一个丸子头, 两缕鬓发自然垂下,发尾卷起,添上一分少女的俏丽。 姬发少女双手抱着一个玩偶, 其中一只手环过丸子头少女的手。她们动作亲昵,看起来单纯像是两个关系很好的高中生。 实际上她们是诅咒师,有着令人恐惧的能力,在此之前更是造成过他人的死亡。 这正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由夏油杰从愚昧村民中解救出来的两个姑娘。 她们还在聊天,看起来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一样。 “那我过去了。”言罢,镝木晖就自然地朝她们走过去。 夏油杰在某一瞬间想制止他,又自己歇了制止的想法。 怎么回事呢。他快忍不住想笑自己了。 现在的心情,这种相见又不想见的心情。 “是他吧?” “是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从小孩变成大人,他的外貌一点都没有变……”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副在谈论时下流行发型一样的表情,嘴里说着的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还没等她们说出来个什么,一个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菜菜子,美美子,好久不见。” 她们停住前进的脚步,然后一并转过身来。 镝木晖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当作打招呼。他的一头长发已经束起,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想法的单纯的笑。 那笑轻巧又浅淡,镝木晖的态度自然极了。 完全看不出来他们许久未见。 “你……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啊。”丸子头少女——菜菜子上来就是带有指责色彩的言语。 “嗯?”镝木晖挑眉。 面对镝木晖的表现,菜菜子冷笑道:“是谁在最后的时候离开了夏油大人?是谁根本不曾管夏油大人的死活?”百鬼夜行之时,她隐晦地问了一下镝木晖的事情,夏油杰一顿,便说镝木晖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在那之后,她就再没见过镝木晖。 美美子默默地抱紧了菜菜子的手臂,她抿嘴,不曾言语,脸上带有敌意的表情便可说明一切。 镝木晖沉默了一下,这确实是他做的事。“我并没有义务去管,不是吗?” 面对菜菜子睁大的眼睛,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我始终都没有和你们在同一个阵营,这一点,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确实如此,夏油大人也与她们点过这件事,让她们不要管镝木晖,尽可能不沾染关系就好。 菜菜子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分开不再相见,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吧。妄她之前还对镝木晖在意了一点,以为夏油大人多出来一个朋友,一个身份不明,却相处默契的朋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你和夏油大人是朋友,看来不过如此,你根本不配做夏油大人的朋友!” 菜菜子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拉了一下,她转了一下视角,入目便是美美子略带担心的表情。 美美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够了。”再继续说下去的话,可能会触犯到镝木晖。 对方拥有强大的实力,这点毋庸置疑,她们在镝木晖那边的存在感,充其量算是夏油大人手下的小朋友。镝木晖对她们不会有太高的容忍度。 菜菜子同样清楚这一点,她说完那些话,便自觉没有想说的了,瞪了一眼镝木晖,就转身带美美子离开。 同时她心中有着一点担心——镝木晖会攻击她们吗? 就算攻击也没关系!刚刚的话不吐不快,她们早就想说了! “我——”清朗的声音从镝木晖那边传来。 菜菜子停住没动,她和美美子不约而同地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我和夏油杰确实算是朋友。” ——菜菜子仿佛听见自己理智蒸发的声音。 她拿着手机转身,同时怒斥道:“你有什么资格——”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美美子紧张地一同看来,然后,她的嘴不自觉睁开了。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管是英俊的外貌、狭长的双眼,还是神情,全都是她们熟悉的样子。 不同点,只不过是与平时不同的一袭白衣罢了。 “夏油大人——”她们不约而同地轻声道,深怕声音太大,惊动到眼前的存在。 多久了,多久了? 算来不过一年左右,之后更是有不明存在占据夏油大人的身体,但她们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夏油大人了。 无需确认,不用担心是骗子,只一眼,她们就知道——眼前的人,是真正的夏油大人。 菜菜子眼睫剧烈颤动着,她掩饰一样的眨了眨眼,便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夏油大人,身体是半透明的。 夏油大人没有双脚,下本身以云雾一样的存在代替,清晰的只不过是头和上半身而已。 他,飘在空中。 菜菜子意识到了这一点,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清晰的念头:灵魂。 夏油杰看着身前的两个少女,他抬起手,笑道:“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 菜菜子怔然想到。她感觉自己眼眶有点发热,莫名的酸涩在心头涌起,连带着眼睛都蒙上一层水雾。 美美子是同样的反应。 她们向夏油杰跑来,想要抱住他却接触不到,最后只能在离夏油杰极近的地方宣泄自己的情感。 她们抽泣着和夏油杰诉说思念,说在夏油杰死后,她们之后又经历了什么。夏油杰垂眸,一声声应着,眼神温柔极了。 镝木晖看着这一副宛若亲人相聚的场景,他嘴角始终勾着一抹弧度,神思却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已经在这里布下了结界 ,他人不会注意到这里的情况。身上的力量有点欠缺,这个结界设置的不算多么精妙,不过能做到想要的效果就可以了,他只需要让普通人发现不了这里就好了。 可能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夏油杰的灵体由完全的透明变为半透明,同时,他通过和夏油杰之间莫名的一点联系,发现夏油杰好像能控制谁能看到自己。 在自己进行细微感知后,夏油杰对于这一点同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他们来到这里,看一下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情况,同时,夏油杰想见她们,并且也算让菜菜子和美美子安心一下。 那边相处的差不多了,菜菜子看向镝木晖,神情复杂道:“是你帮了夏油杰大人?”刚刚的时候,夏油杰和她们简略说了一下自己的灵魂如何而来,她们便知道了镝木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她眼角微红,泪光还未散去,一双眼看着镝木晖。 美美子同样有泪意,她和菜菜子表现一样,想听到那个回答。 她们心中升起一阵歉意,菜菜子尤为强烈,明明镝木晖帮了夏油大人,她却还那么说镝木晖。 即便说的那些,都是她之前真心想的内容,也不适合对做出了这样行为的镝木晖说出来。 镝木晖回答道:“没错。” 或许是活了太久的缘故,他刚刚看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愤怒,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有一点他比较在意。 “所以,我和夏油杰是朋友。”他再度重复了一遍,在说到“朋友”二字的时候加重的发音。 “我不想再听见否认这一点的话语。” “可以吗?”他笑着,问她们。 菜菜子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不可以说,不能说,即便是开玩笑或者口不由心,都不能说。 这一点不容挑战。 她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别吓她们啊。”夏油杰把手搭上镝木晖的肩头。 恶寒感随着夏油杰的话语一同消去。 菜菜子投向夏油杰感激的眼神,松了口气。 “什么啊,这不就感觉我像是恶人一样吗。”镝木晖抱怨了一下。 “你难道不是?”夏油杰嘲笑他。 气氛一下子就舒缓了下来。 夏油杰对两姐妹说:“看到你们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回头会以完好的状态来找你们的。在这期间,你们只需要稍微忍耐一下,我就会回来找你们。” “嗯。”她们应道。 菜菜子扭捏了一下,她有点不好意思。 经过一番斗争,她感觉美美子又拉了她一下。 在美美子脸上看到的,是坚定的眼神。 这一次,是美美子主动了。 “对不起,前面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出于本人性格原因,她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腼腆,但声音很清晰,是能被听到的程度。 “没错……”菜菜子别扭道,“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 她们就像是两个知道自己错了的小孩子一样。 菜菜子突然壮了一下胆,声音大了起来:“你是夏油大人的朋友!我、美美子都承认!这点毋庸置疑!” 美美子点点头:“是的。” 看着这两个小姑娘,镝木晖莫名想笑,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心情比较愉悦的状态。 “谢谢你们。我知道。”坏心起,他朝她们wink了一下。 一位帅哥的wink冲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啊、嗯。”菜菜子结结巴巴地应下,美美子偏过去了一下头。 镝木晖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夏油杰,眼神恐怕还是那种“别整我家孩子”的类型。 短暂的告别后,他和夏油杰离开了那里。 第68章 事后, 镝木晖又带着夏油杰去了夏油杰想去的地方,见了一些人。 那些人里,有当初追随夏油杰的存在, 他们有人失去了目标, 陷入迷茫之中;有人有了新的目标,追随新的“首领”,继续付出自己的一份力。 对那些人, 夏油杰就没有了对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在意,大多都只是在暗处观察一下,便离开的程度。 对于那些换了个人追随的存在, 夏油杰表现得相当豁然。 “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没了我, 自然还有其他的人会成为他们新的指路人, 我之前也不过是这样一个身份罢了。” “有多少人是心怀其他目的而来?有多少人是心向那个目标?大多数人都有各自的想法, 出现如今的状况,不奇怪。” 说这些话时, 夏油杰垂眸,狭长的双眼尾部微勾,显得有些攻击性的眼睛因为此时宁静的表情,攻击性都降了下来。 “不会不甘心?”镝木晖轻声问。 “不会。要做出怎样的选择是他们的事, 我只需要在意我需要在意的存在就好。” 镝木晖笑了起来。“不错。”他忍不住鼓起掌, 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夏油杰瞥他一眼,放松眉眼。 很快,夏油杰想见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见的人大部分都是他成为诅咒师后才结识的人。成为诅咒师前的东西,就像是一种禁忌,他半分不曾谈及。 然而就在镝木晖问“结束了?”的时候。 夏油杰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他们正在高空中, 镝木晖运用自己熟练的能力让自己滞空,跟在他身边无视物理法则的夏油杰同样飘在空中。 周围是云,它们由细小的水滴和冰晶组成,看上去却柔软蓬松。 在镝木晖的视线中,雪白的它们与夏油杰相叠,看起来就像是夏油杰融入其中,要被云朵吞噬一样。 云怎么会吞噬人呢? 镝木晖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中对夏油杰接下来的话有了预估。 “……五条悟,现在还被封印着在你那里,是吗?” “啊。”镝木晖应了一下。 乙骨忧太他们还没有找自己,说明五条悟封印一事上暂时没有需要处理的地方,他便继续将其保管在自己身上,等着合适的时机再交出去。 但五条悟,是站在夏油杰对立面的吧?夏油杰会想要趁此机会进行处理吗? 目前的情况是他已和乙骨忧太他们缔结契约。他需要好好保管五条悟,就算夏油杰要求他教出五条悟,自己也不会答应。在抛去这个基础的前提下,镝木晖想到的是——夏油杰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处理五条悟的。 果不其然,在得到他回答后,夏油杰就转移了话题。 然而,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严肃的话题。 “复活后,我会继续做之前就想做的事情。” 夏油杰很久之前就想提出这一点了。在他尚未死亡前,这就是一个摆在他面前的问题。 镝木晖实力强大,为人不差,值得拉拢。 需要考虑的是拉拢过来后,如何让对方持续站在自己这边,而不是在兴趣消失后就离开。 这是他最初认识镝木晖时,想的东西。 然而相处越久,对镝木晖了解越深刻,他就发现——镝木晖,很少主动地去大规模做威胁其他存在的事情。 这个存在,既指人类,又指咒灵,其他各种各样的阵营同样囊括在内。 他会因为兴趣或是其他东西而短暂地站在某一方,但是一旦会产生大规模影响,他会主动退出。 当个旁观者,看其他人怎样做,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对他,镝木晖同样是这么做的。 最初,不过是咒灵对拥有咒灵操术的诅咒师感了兴趣。 之后,便是旁观者见证一个“理想主义者”如何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镝木晖自始至终,都不曾在他做的事情方面插手,他只是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去做自己的事情。镝木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一双眼睛近乎冷酷地注视一切。 所以,在百鬼夜行之前,他没有邀请镝木晖。 镝木晖便也不再去管他。 最初他想要拉拢镝木晖,担心无法驾驭便还未实施。 之后则是认清镝木晖是怎样的人,不去进行没有结果的邀请。 复活夏油杰,算是镝木晖做出的一个违背他之前想法的行为,就连夏油杰本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毕竟是一个组织的首领,本身的目标注定会引发大规模骚乱。 而镝木晖,违背了自己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让这样一个人复活了。 夏油杰之前一直想过邀请镝木晖。他没有说出口,同样未进行实际行动的邀请。 但他觉得,现在可以试着说一下。 “你愿意,帮助我吗?” “不是以咒灵操术的被使用者,而是以伙伴、朋友的身份。”嗓子是不是有点干哑?声音有没有在颤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油杰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问出口前的些许期待、终于要将邀请说出来的满足感,在看到镝木晖的表现时,就已经成为定局。 它们再掀不起一丝水花。 这是一个镝木晖之前就做了很多准备的方向。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刻,也有过很多思想方面的挣扎,最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可以看着你去做。” “可以在你被人指责时,和你一起承担其中的重量。” “但我只会是看着。” “我不会出手,同样无法帮助你。” “不是不愿意,只是不能。” 镝木晖说话的全程,夏油杰都只是静静听着。 这个结果是有所预料的,但是为什么,还是有有种淡淡的失落。 “这样啊。”他说道,心如止水。 “我知道了。”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复活我。” 镝木晖摇摇头,“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复活,是我该道歉才对。” 夏油杰没有回应。 再度的,他忽然疑惑起来——为什么自己之前会不想复活? 太沉重了吗?明明自己都走下来了? 太遥远了吗?明明自己早就知道很难达成才对。 他隐约有了感觉。 “为什么,在最初的时候,你会选择呆在我身边,看我为了实现目标而做出各种行动?”收集资金、找人手、处理文件……镝木晖都看着,不插手也不离开。 “因为我好奇,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镝木晖给出了夏油杰不算意外的回答。 就在夏油杰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镝木晖说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好奇吗?”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它的答案也没有什么出奇的。 “因为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那已经是事情结束后了。” “和你想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一目标相同。” “那是——只有拥有特异能力的人存在的世界。” 夏油杰一时间有点迷茫。 从镝木晖的说法来看,像是他亲眼见证过那样的事情,已经有那样的一个世界了。 然而怎么会?从目前的历史来看,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历史车轮缓步前进,人类按部就班地发展。 ——夏油杰忽然想到了那个宝石。 名为磷叶石的存在,是由宝石构成的宝石人,从磷叶石和镝木晖的对话来看,他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夏油杰紧紧盯着镝木晖,一个猜想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为此惊奇,却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镝木晖注意到了夏油杰的表现,忽然间,他露出一个笑。 那个笑,过于柔和,就像是放下一切的无所谓,又好似接受一切的坦然。 “那是我的原生世界。” 在夏油杰的注视下,他吐出的几个字眼,仿佛不融于这世间一样。 夏油杰一时间陷入震惊之中,他整个人都忍不住一直在想这一句话。 并不是信息复杂到多么难以处理,只不过是其中所代表的东西有了多可以言说的了。 “好奇吗?”镝木晖问夏油杰,没等夏油杰做出回复,他就接着道:“那让你看一下吧。” 他摆出一个手势,手势复杂难言,自有玄妙之意蕴含在其中,普通人看上去竟会感觉到一阵眩晕。 “领域——混沌。”简单的名字。 听了会让人怀疑这是随便取的名字的程度。 就是这样两个字,却在被说出之时,瞬间卷起风暴。 镝木晖身上能量涌动,由咒力和念动力混合而成的能量中,咒力被精准地抽出来使用,它们大量投入到领域的构成中,咒力多到近乎具现化。 在此基础之上,有一部分念动力丝线般融合其中,像是构筑出另类的东西。 不过转瞬间,他们便进入构筑成功的领域中。 镝木晖竟是使用了自己的领域吗?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镝木晖拥有怎样的术式,领域更可以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现在,他如此轻易地展现给自己看? 这次的领域不同于最初领域降临的样子,它没有具现出来,而是开辟了一个平行空间一样的东西。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他随着镝木晖进入磷叶石内部时的感觉。 领域正如其名,其内一片混沌,像是马赛克又像是怪异光点一样的东西充斥在其中,仔细看去就连周边的空间都一同扭曲的程度。 第69章 他们完全处于另一个空间之中, 到了其中,夏油杰忍不住问:“这就是你的领域?” 一般情况,领域的样子会侧面反映出来和领域本身能力有关的信息, 从镝木晖的领域样貌来看, 竟是什么都无法获知。 能感受到的,只不过是“混沌”二字罢了。 “是的。”镝木晖回答道:“机缘巧合之下,我知道了自己的术式, 并且拥有了自己的领域。” 在最初,领域尚不完善,它只不过有了一个模样, 有了模糊的效果。 就在镝木晖将咒灵版的自己收回身体后,在探索中, 他逐渐明白了领域的能力。 或许是从咒灵版的自己回到身上的缘故, 在与自己进行融合后, 领域也发生了和之前不一样的变化。 在咒灵版的自己身上时,显露出的效果类似于“吸收”“融合”, 在回到他身上后,领域悄然之间同样被他融合改变。 发展到目前的状况,领域已经成为了没有固定形状与能力的存在。 他之前的能力,就是用咒力与念动力的混合能量, 做出各种各样想要的效果。领域回归自身后, 则变成了之前能力的进化版,在本身能力基础上,能做出效果更强的效果, 还能做到他之前尚且做不到的东西。 ——比如记忆的具现化。 镝木晖闭上眼睛,在他的操纵下,记忆中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 它们原本只是单纯地储存在镝木晖的脑中,却经由镝木晖本人能力的发挥,从单调转向具现化。 夏油杰敏锐地发现周围环境在变化。 他们正处于镝木晖的领域之中,原本完全为混沌一片的领域,逐渐有了不同的模样。 如同白纸染上色彩,好似无序的东西被排列整齐、处于打乱状态的魔方被人转回最初的模样。 这是一个混乱度减小的过程。 不过一小会儿,领域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这里像是一个村庄,优美的风景、排列整齐的房屋,就连风都带有温柔而自由的气息。 这里是世外桃源,所有人都想共同生活的地方。 镝木晖和夏油杰,如同切切实实到达那个世界,周围环境逼真的吓人,清新的空气都能闻到。 夏油杰发问了:“这是,你原来的世界?” 镝木晖点点头。 看样子就和日本差不多,房屋的风格非常符合,更何况不远处还能看到由人编制而成的麻色粗绳,和日本神社里能看的绳子很像,这种绳子在人们眼中拥有可以阻挡邪晦的作用,用它拦住某个地方则象征着一种“分割”。 注意到夏油杰视线的镝木晖做出解答:“那是八丁标,是告诉孩子们不能出去的东西。它在的地方,就代表另一边是禁忌,是不可达到之处。” “那你是什么时候到达……”夏油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代表两个世界的不同了。 “我们的世界的?”思来想后,他用了这么一个说法。 镝木晖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笑了一下,说:“这个疑问,不久之后就能得到解答了。” 在他的控制下,世界按照应有的流速进行。 一个仪式。 觉醒了咒力的女孩,被人带到清净寺内。 一个房间内,火光摇曳下,她在面前之人的言语下,将能力“封印”在纸人中,她有了只有念出才能使用能力的“真言”。 时间很快过去,几个关系好的少男少女,开启了属于他们的故事,他们亲手打开潘多拉魔盒。 “化鼠”的存在、行走的图书馆“拟蓑白”,他们逐渐接触到不应被他们知道的东西。 他们因为真言被封印而陷入险境时,夏油杰开口了:“所谓的‘封印’,只不过是催眠吧?” 言语上的诱导、环境的特殊,以及其他的因素,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是的。” “为什么要封印他们的能力?还有,为什么从目前来看,这里的所有人都拥有咒力?从拟蓑白的话来看,这里曾经是拥有和我们的世界一样高度发达的科技的吧?” 夏油杰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往外抛,在问的同时,他心中隐约有了回答。 “这些疑问……”镝木晖笑了,神秘而静谧,他弯着眉眼,在唇前竖起一只手,“接着看下去,你就明白了。” 一个故事上演,舞台的主角是几名少年少女。 名为“瞬”的少年,是年轻一带中最有天赋的孩子。 因真言的解放,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在能力的肆意宣泄下,跟他而来的狗变成另外一幅扭曲可怖的样貌。 他所待的树林,在能力的外泄下同样呈现一片衰败的树林。 在这个世界,有一种用来给孩子们联系控制能力的小球,瞬需要同时控制数不清的小球,才能勉强压制自己的失控。 就算是这样大规模的控制,都已经不够了。 他最后的结局,便是因自己过于强大且不可控的能力,死于树林志宏。 在少年逝去的时候,夏油杰立于其中,他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这一切。 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消逝了,他感觉到的却不光是惋惜。 还有一种,攀附在脊背上,挥之不去的凉意。 在之后的发展中,这个世界的情况也徐徐展现在夏油杰眼前。 这是一个和平的世界,世上的人们全都拥有特殊能力,可以说是“只有拥有咒力的人存在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们数量稀少,他们的生活非常朴实,见不到各种高科技,就像是还他们那个世界还未进行各种工业革命的年代,却能看到路灯等东西。 这里的生活风平浪静非常和平,同时还存在一个特殊的存在——化鼠。 它们以不同部落的方式进行事例分配。它们拥有双手双脚,有些化鼠愚钝且身材矮小,有的化鼠则能与人类进行沟通。 有些化鼠部落便听从于人类的话。 这个世界已经是人口稀少的状态,鉴于之前的各种原因,有人研究出来了“愧死机制”,并将其刻入人们的基因中。 愧死机制是指,当有人认知自己在用咒力伤害同类时,会感到头疼、心悸等警告,严重的话还会造成死亡,这是保证人们不会因彼此而造成伤亡的措施。 在现在的世界,除了人类,已经不会有其他什么东西能伤到他们了。 这个世界中,在人类中有两种特殊的存在——“恶鬼”“业魔”。 业魔,指的是封印不起效果,可以咒力失控的存在,瞬就是最后化为了业魔。 恶鬼,便是愧死机制起不到作用的人,他可以伤害同类而不会有生理上的不适。 事情不断在继续,当看到一个陌生的红发女孩不断杀死人类,却没有受到愧死机制反噬的时候,夏油杰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孩子——为什么没有愧死机制?” “愧死机制,是针对同类的设置。”镝木晖看着那一切,轻声回道:“从小在化鼠那里长大的她,认知中,‘化鼠’才是她的同类。” 就在红发女孩继续攻击时,一个男人出现。 他是这里的最强者,传闻他能力强到集中精神后可以将地球分为两半。 就是这样的男人,面对可以使用咒力肆无忌惮伤害自己的女孩,最终还是因为自身的愧死机制而死去了。 男人拥有一双琥珀重瞳。 他名为“镝木肆星”。 在注意到这一点时,夏油杰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东西。 他不着痕迹地往镝木晖看去,身旁之人睁着眼睛,面上还带着惯有的笑,看不出来笑意。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和普通人无异的眼瞳,看上去和镝木肆星没有半分相同。 但是……夏油杰回想镝木肆星的外貌。 两人的样貌,有点过于相似了。 镝木晖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笑而不语。 故事仍在继续发展。 想要利用小女孩的化鼠最终失败了,事件产生了过多的伤亡。其中名为斯奎拉的化鼠,就是一切的指使人。 在最后,它被人们审判。 审判台上的人居高临下地问:“你不是人类还能是什么?” 拥有土色皮肤,外貌与裸鼹鼠极其相似的存在,瞪大了眼睛,带着自己的尊严怒喊道:“我们是人类!” 一言毕,从旁观审判的人们之中爆发了剧烈的笑声。 夏油杰却猜到了一些东西,他沉默不言。 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 当周围再度化为一片混沌的时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夏油杰还在整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他感觉自己有点说不出话来。 镝木晖耐心等待。 “化鼠,就是人类吧?”夏油杰说话了。 “拥有咒力的人们,为了社会稳定,为了不让人们之间产生的矛盾导致人员伤亡,就给自己施加了愧死机制,但这样一来,本来社会地位不及拥有咒力人们的普通人类,却可以不受愧死机制的限制,对拥有咒力的人进行伤害。” “这样的话,社会地位会瞬间颠倒。” “拥有咒力的人们又怎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夏油杰看着镝木晖的眼睛,一字一句:“所以他们把普通人类变成了化鼠。” “利用基因改造的技术。” 这个世界的咒力,本质上是念动力,依靠想象力来使用能力,让所想成真。大规模的基因改造,或是使用能力,或是使用科技,对他们来说似乎也不是问题。 于是,普通人类不再是人类,他们是他们,是名为“化鼠”的存在,是不会触发愧死机制的“非同类”。 这个世界,就变成了只有拥有咒力的人们所存在的世界。 第70章 这样的世界, 最终结果可以说就是夏油杰想要达成的目标。 然而它背后代表的,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斗争始终存在,只要有不公、有矛盾、有阶级, 就注定会有不同立场的存在, 这一点,纵观历史,都是无法避免的。 譬如这个世界中, 化鼠部落之间的矛盾、普通化鼠与女王的矛盾,再大,则是化鼠与人类之间的矛盾。 矛盾无处不在, 它引起纷争、革命。 斯奎拉就是革命失败者,他最终被施以痛苦至极的惩罚, 如同普罗米修斯日日被叼食内脏而不得解脱, 斯奎拉在神经遭受剧烈痛苦的同时, 身上的伤会不断恢复,这就是他最终所受的惩罚。 即便化鼠部落被清缴, 他们之间的矛盾依旧存在,强压之下必有反抗,只有通过其他手段,才能让他们之间的矛盾化解。 然而何其困难?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实现之路。 “这个世界, 在拥有咒力之人出现, 到你给我看的这些画面之时。”夏油杰自言自语道:“过了多久?” 几百年?上千年? 他已经不知道了。 这就是只有拥有咒力的人存在的世界。 因为普通人已经不再是人。 这个世界,和平吗?和平,建立在催眠的基础上。 这个世界的人们, 厉害吗?厉害,就连一个小孩,都能用自己的咒力操纵化鼠部落之间的战局。 然而, 这样的世界,真的是他想要的世界吗? 夏油杰一时间陷入迷茫。 之前便若有似无的徘徊在他心间,又被他忽略掉的一个重要的想法出现了:为什么不想复活? ……像梦一样。 他的目标。 这是一个很伟大的理想,一望不可及的理想。崇高到让人觉得太难实现。 他之前一直都为此前进,坚定的目标竖下后就好像不会被动摇了一样。 甚至为了让自己能在这条路走下去,他亲手杀死了自己身为普通人的父母。曾经的友人也不再去联系,他就是全新的,为了大义而前进的夏油杰。 他已经斩断了自己的一切后路。 他不停歇地前进,最终奔赴死亡。 他长睡了一觉,醒来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呢。 ——他脱离了那个状态,意识到了其他的东西。 之前或许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过,只不过都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而他确实得到死亡后,便已经印证他之前所想: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目标。 现在,镝木晖又给他看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目标达成后,依旧不尽如人意的世界。 夏油杰想到了那个拥有琥珀色重瞳的男人。 “镝木肆星……” 镝木晖静听夏油杰所言,在他决定要让夏油杰看到刚刚那些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会有这样一刻了。 “和你,是什么关系?” 既然刚刚他所见到的世界才是镝木晖的原世界,那个世界又没有咒灵这样的存在,这说明镝木晖最初不是咒灵才对。 结合他所见到的一切,谜底似乎已经非常清晰了。 “他是我的父亲。” 镝木晖微笑着,说出这样一个夏油杰并不意外的回答。 夏油杰笑了几声,那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好似无所谓,好像意料之中,又好像只是单纯笑笑没有什么意义。 “能和我说一下吗?你为什么会转移世界。” 镝木晖没有拒绝,他顺势讲起自己的经历。 “当时的我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红发的女孩来袭击村庄,镝木肆星前往迎击,刚出生的他被人保护着。 就在镝木肆星被杀死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袭击了他,仿佛下一刻,他也一并要死去。 或许是本能,或许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他爆发了能力,在空间的一片扭曲之中进行了空间转移。 再出现时,已经是当前所处世界的千年前了。 尚为年幼的他使用这样的能力,陷入虚弱之中。 襁褓中的他被一对夫妻看见,他们怜惜这样一个孩子被人抛弃,便捡了起来,即便在当时战乱之下,他们都快要顾不上自己了,却还是愿意抚养他。 然而他们看到了他的眼睛。 没有掩饰的,琥珀色的重瞳。 他们大惊失色,思来想去决定不将他留下来,他们又不愿亲手将他杀死,便将他放于篮中,在河边将他抛弃,让他顺着河流下去,兴许能有活命的机会。 再之后,就是饥饿将死之时与咒灵融合,变成咒灵,被缘净和尚捡到。 镝木晖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为何会转移世界,就没有再多提。 知道这些东西,也是他在两面宿傩只剩20根手指后,独自游历间,好奇为何自己与他人的力量不同,进行一定探索,机缘巧合下,才以旁观者的视角窥见那些场景。 于是,他给自己加上了姓,由“晖”变成“镝木晖”。 一个婴儿,如何变成了咒灵,又怎么活下来的? 其中的困难,夏油杰不用多问便懂。 出于体贴,他不去问这些,更何况镝木晖并没有进行过多讲述,自己问了怕也是得不到回答。 那么,他还剩下最后一个实在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你没有愧死机制?” 夏油杰紧盯镝木晖,不愿放过镝木晖一点的变化。 愧死机制,指在认识到会对同类产生伤害时,生理上有多重不适,严重时会导致死亡的机制。 在他所看到的东西中,典型案例是红发女孩,然而她不适没有愧死机制,只不过应用的对象从人类变为化鼠,因为化鼠才是她眼中的同类。 那么镝木晖呢?他绝不可能没杀过人,咒灵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杀过。 当时的镝木晖,杀死一只咒灵和随手抹去一片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是因为,在他眼里,没有人和他是同类吗? 听到这话,镝木晖先是怔然,然后笑了。 这是他愿意回答的问题。 “愧死机制,那是存于人类基因里的东西。” “但我是咒灵啊。” 便是人类和咒灵混合出来的咒灵,他依旧算得上的咒灵。 或许是融合的后果,又或许是其他因素,在对他物进行伤害时,他从未感不适。 夏油杰理解了这一点。 但他反而升起了另一个疑惑——假如镝木晖有愧死机制,那么,他是永远都不会有触发愧死机制的一天,还是不小心伤害到其他东西,就会触发愧死机制? 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来一个肯定的回答。 镝木晖挥手,领域随之散去。 混沌的空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湛蓝的天空。 他们依旧在高空上。 “那么我主要想让你看的东西,都已经展现给你了。” “现在回归最初的那个话题吧。” “因为已经见到过类似的成功案例了,案例最终的结果并不美好,所以我想看看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但最终结局似乎也说明了,那样的手段是走不通的。” “那么,你还要继续为目标前进吗?” 高空的风有点大,镝木晖的声音保持在一个中等音量的程度,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夏油杰却仿佛镝木晖就说在自己耳边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面对镝木晖的疑问,夏油杰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因为就连他自己,在苏醒后,同样也在质疑这一点了。 夏油杰能感觉到镝木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沉静、无声,这是能令人感到安心的注视,因为对方的视线没有一丝催促的含义,完全不会让人焦急,甚至还会受到感染而冷静下来。 每当进行这种对话的时候,镝木晖好像总是这样,耐心而冷静。 那么他的回答呢? 夏油杰沉默片刻。 “我可以再想想吗?”真狡猾啊,给出这样一个拖延时间的回答。 镝木晖丝毫不惊讶,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回答,从善如流地说:“当然可以。” 夏油杰将自己身形收回到琥珀内,听到镝木晖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叹。 接下来的时间内,镝木晖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也没有去找其他人。他离开了这个国家,去了其他的一些地方。 连带着夏油杰一起。 这个世界并不和平,和平的只是部分国家,有一些国家尚且处于战乱之中。 有孩子惊惶又麻木地躲在废墟之中,害怕不知何时会从其他地方出现的枪声,年轻而美好的年纪,一双眼睛近乎无神,看不见应有的光。 他的手神经性的抽搐,脸上却好像冻僵了一样没有半点表情。 有战地记者穿梭于战场中,将自己的性命悬于高空,日常与死亡相伴。 有贫民窟的孩子,为了抢夺一点点食物而彼此之间大打出手,最终携带着抢到的食物回到住处,沿途还可能会遇到蹲守的黄雀。 有垂危的生命躺在病床之上,机器的声音点点滴滴,全靠外物吊着一条命,呼吸罩间的白雾同样拢于他的眼中,无神的眼中残存一丝向死而生的希望。 世间百态,幸福的人大多相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矛盾存在都存在于各处,不光是咒术师与普通人类间,动物之间、穷人与富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那个悲剧,引发他触动他的悲剧,同样不是只此一份。 他的痛苦是真的,他的觉悟也是真的。 唯独一点。 他选了偏激的手段。 第71章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镝木晖都没有去管脑花那边的事情。 在获得从他这里得到的真人凝结而成的小球后,天元进行了他人不可知道的操作,他联合咒术界以及其他人士, 对脑花和相关的残党进行追捕。 他们使出各种手段, 连带着漏瑚等咒灵也一并被牵扯其中。 然而脑花——据天元与镝木晖所说,其真名为羂索——自有自己的手段,他始终不曾在和天元等人的较量中落了下风。 因此而身缠各种繁杂之事的羂索, 自然也腾不出手来搞镝木晖。 五条悟在镝木晖这里的消息不知何时传了出去,有各种人士想要处理镝木晖,却发现自己连人都找不到。 虎杖悠仁和镝木晖的关系则被隐瞒了下去, 因为乙骨忧太涉谷事件时和镝木晖有过交流,就连他也被高层拉过去喝了喝茶。 镝木晖又离开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被不明势力捣毁的实验基地, 从各种痕迹来看, 应该是在做有关于人体实验的东西, 受实验者还是小孩子——残存的一些肢体能证明这些。 镝木晖察觉到周围有浓烈的咒力,正好离得近, 他便去查看了一番。 入目便是狼藉不堪的建筑残骸,这已然是遭受过他人清扫过的地方了,是个不会再被人注意的荒废之地。其中的残肢、尸体,被人无情地抛在其中。 死去之人将死之时的强烈情绪, 让这里悄然多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镝木晖使用能力燃起一场大火, 将一切不洁、污秽烧去,那些尸体更是他着重关注的对象。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他闭眼, 脸上因光的打向而明暗分明,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像是在为不曾谋面的生命默哀。 现在,镝木晖到达了一个悬崖。 他坐在悬崖边, 下方就是无尽深渊,扔颗石子下去,都根本听不到回声。 他身上的衣服依旧干净不染尘埃,许久未曾进食的他脸色红润,修长的身体看上去健康极了。 他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广袤无边,和大海一样,像是能包容一切。 就是这样的一片天地,容纳了数不尽的生物,它们出生、成长、死去,一个生命就此完成循环。 鹰与蛇、狐与鼠……想要生存下去,必将获得能量,普通的进食,又是由建立在对另一个群体的剥夺上而完成的。 除了这样简单的,生存间的矛盾,观念上的矛盾尤为特殊。 而这一点,正是人类社会,或者说有思想的社会中,必然会面对的东西。 如何处理?如何解决?不管怎么来做都太难了。 镝木晖来自一个只有拥有咒力的人存在的世界,那样的世界已经告诉了他,两个立场的存在最终会演变出如何极端的关系。 听到夏油杰的目标后,他为此而震颤过。 凡人之躯,却妄想改变这个世界。 这样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或许他能够找寻出一个合适的处理方式? 最后结局他看到了。 然而这样怀揣理想的人,他为其死亡而惋惜。他拥有私心,不想让这样的一个人死去。 同时,他期待着,或许醒来后的夏油杰,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他看见了夏油杰对于复活的犹豫,做下了心中的那个决定。 ——让夏油杰看一下吧。看过那些东西过后,假如夏油杰还是坚持原本的想法,那么他就再不做阻拦,夏油杰再度死去,他不会再进行复活。 现在,已经到了结果越来越近的时刻。 悬空的双脚下,没有任何阻碍。 “你想跳下去吗?” “当然没有,只不过这样会让我觉得很自由。” 从琥珀中出来的夏油杰飘在镝木晖身后,他看着身前拥有黑色长发的男人,问道:“你也会感觉不自由?” 镝木晖发出一声笑,其中什么含义也没有,单纯得因夏油杰的话而感觉好笑。 “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候。” 这一刻,镝木晖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孤寂、无畏、决然……这一句话里蕴含了太多。 夏油杰也因自己的话而笑了。 他自言自语道:“是了,是这样了。” “你问我,是否还要继续向目标前进,是吗?” 镝木晖轻点了一下头。 “我的回答是——”夏油杰拉长了话尾,像在犹豫又想在吊镝木晖的胃口。 下一刻,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继续做下去。” 尘埃落定了。镝木晖在心中笑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依旧会站在夏油杰这边,只不过和之前一样,不会出手。 然后夏油杰那边传来了后续的话:“只不过,是换种方法去做。” 镝木晖惊讶地转头。 “我不需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这个目标宏大且遥不可及,这只是一个会激化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矛盾的目标。” “我想要的很简单,只不过是不会有人受到欺压——保护弱者。” 最初的目标,是保护身为弱者的普通人。他相信正论,同时将此作为自己的信念。 然后他便看到了拥有咒力之人被普通人压迫的情况,弱者这一身份瞬间颠倒。有种恶,名为平庸之恶,他正是因为这种恶而怀疑自己所做是否正确。 他太自负了,身为当时和五条悟并称最强的存在,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在伏黑甚尔手下受挫,五条悟的实力又突飞猛进。 自负与说不清的心情混杂,结合所遭遇之事,他最终做出了成为杀死众多普通人,成为诅咒师的决定。 然而他看到的太少了。 年少轻狂的年纪,拥有强大的力量,又遇见了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机缘巧合之下让他步入那样一个和普通人站在对立面的局面。 “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其他人或是出于恐惧,或是出于各种心理,始终只是看着他,或是臣服于他的实力,或是与他一较高下,但自始至终,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真要说的话……”镝木晖思考了一下。 他突然笑了,轻快得像个少年郎。 “大概,是使出全力,能毁灭世界的程度?” 一阵狂风吹过,镝木晖长发随风而舞,黑色的发让人看不见他的双眼,就连脸上的笑,都好似沾染上了另一层意味。 恍惚间,夏油杰看见了一个稍有不慎,就会担任毁灭世界大魔王身份的角色。 像镝木晖这样只求自己过得开心、为了兴趣而动之人,为何会是如今这样在某些方面意外守序的模样? 是什么让他成为了他?是什么让他始终恪守心中的一根看不见,却切实存在的线。 ……夏油杰想到了镝木晖的年龄。 镝木晖曾和夏油杰无意间说到过——他是千年的咒灵。 他已经看遍了一切,看透了一切。 假如让镝木晖来实现他的目标的话,会异常轻松才对。 夏油杰想到了这样一个可能性,他忍不住问道:“假如你拥有和我一样的目标,你会怎么做?” 会用武力?还是怎样? 镝木晖从地上站起来,他拍拍自己的衣服,带着笑意而认真地和夏油杰说:“我会怎样做,你应该心里有了回答才对。” 是了。夏油杰失笑。 他注视镝木晖的双眼,往里看去,好像能看到什么不一样的色彩。 “在我要说的话之前,我能提出一个请求吗?” “能否让我看一下你的眼睛?” “不作任何掩饰的,属于你的那双眼睛。” 镝木晖喟叹道:“当然可以。”说的同时,他低头闭眼。 再度抬头之时,夏油杰看到的,就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一双金色的重瞳。 色彩璀璨耀眼,像是日轮的光芒一样刺人,又给一部人照亮前路。 重瞳……传闻是圣人才会有的眼睛。 夏油杰呼出一口气,“谢谢了。”他笑道。 “我依旧要完成自己的目标。” “至于手段……” 他和镝木晖相视,突然单眨了一下眼睛,给镝木晖wink了一下。 “和你一样。” 他狡黠道。 * 五条悟的封印解封了。 当他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很多人都感到惊讶。按理来说,能够解除封印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毁掉了才对。 然而五条悟心情复杂,面对好奇的同事学生时,最后只说道:“欠他一个人情。” 他身上,带了碎裂的镜片。 那是一面铜镜的一部分,看上去仿佛已经度过了无数个日月,然而它愈发光可鉴人,简直可以直接照到人的内心深处。 处在封印中的五条悟,理应察觉不到外界发生的事情,然而他却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 “原来封印你的东西也是源信的啊。没想到可以用它解除封印。”那个人自言自语道,“用在你身上,也不算亏。” 随着被禁锢感的消失,他最后听见了一句话:“心镜要用智慧和耐力来磨,才能清澈明净,光可鉴人。” 出去到外界时,除了被破开封印的狱门疆,脚下还有碎成一地的镜子。便是碎成了碎片,镜子依旧清澈无比,映入其中的一切都会是其本该有的模样。 再之后,社会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布下一层缓冲带,这层缓冲带,消解普通人和咒术师的距离感,又不会过于拉近,让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关系趋向于一个平衡的位置。 理想遥远,却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选好对的方向,使用不会过于偏激的手段,进行计划展开,终有一日,会得到一个结果。 或许不是多么完美,但最后,一定担得起一句“值得”。 而那个仿佛端坐于云端,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存在,依旧会带着过去、现在、未来,继续走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