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厂boss今天也在装咸鱼》作者:伊梓川 文案: 排雷:文中有我英内容,因文章架构问题无法更改替换,涉及章节已标明,入坑谨慎。 黑泽青其人,身为某组织的一员,长相偏向傻白甜,性格疑似天然呆,完全符合被骗了还帮你数钱的类型。新手上路,实绩为零,在组织里却仍然升职如坐火箭。 然后传言渐起,他和该组织boss关系匪浅——某boss愿为他生,为他死。 于是各方大佬们若有所思。 卧底大佬们:刷好感,刷信任,组织机密唾手可得! 敌对组织们:挖墙脚,策反他,吞并组织势在必行! 一段时间后,真·组织BOSS黑泽青看着那些表面情真意切试图刷他好感度的卧底/挖墙脚挖到他头上来的敌对组织成员陷入沉思。 黑泽·表面傻白甜天然呆·青:一开始他们都觉得我好拐好骗,是送上门的情报来源,后来嘛—— 呵呵。 *为了平衡各角色能力,世界观上有很多私设 *主角大佬装菜鸡 *无逻辑苏文,事业线开挂,cp酒厂扛把子 *以及OOC是肯定的,就不要问蠢作者为啥明知OOC还要写了,因为我喜欢啊(小声bb 基友的文,超好看,去看!《这个主公过分体弱却很强》by墨画辞 很强和体弱有关系吗?没有 内容标签: 综漫 家教 异想天开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黑泽青 ┃ 配角:这本中间卡了很久,结尾没收住不是特别好,不建议观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卧底敌人都在试图刷我好感度 立意:。。。 -------------------------------------------------------------------------- 第1章 这一年的日本仍然不太.安定,妖魔鬼怪是常驻节目,恐怖分子日常炸车炸房炸大楼,职业英雄每天焦头烂额,发际线隐隐都有些危险。 而临近年关,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这件事情如果要详细点说,大概能写上满满七八页的A4纸。但要是具体一下,也很简单,统共就三个字,黑泽青。 黑泽青这个名字搁在三个月前,一个小镇上多半能找出三四个,典型的一晃眼就略过去的小人物。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在黑泽青被组织BOSS授予“里卡尔”的代号之后,各方势力都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原先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组织和所有混黑家族一样,内里的等级明确,划分方式更是简单:有代号的是精英心腹,没代号的是底下的小喽啰。有代号没代号,地位差的不是一点点。 而黑泽青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从单纯跑龙套的走到这个位置,只花了三个月。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晋升速度,同行之中,也就前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能稳稳压上一头。 而太宰治现在虽然行踪不定生死难料,但就他以前的事迹,光是横滨那块地方,曾经被他搞出心理阴影的人就不在少数。 黑泽青现在就很有成为太宰治第二的趋势。 太宰治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没有任何势力会愿意见到组织里有这样一个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黑泽青待的这个组织。 组织没有具体的名号,因为全员黑衣,所以流传比较广的就是黑衣组织这个名头,和名字源于基地在横滨港口的港口黑手党差不多。 而本来嘛,黑泽青有了代号这件事其实还应该算是个组织机密来着,至于为什么没过几天就搞得人尽皆知—— 港口黑手党大概是为了韬光养晦,主要活动范围还只是在横滨。相比之下,你要说组织对哪个地方有像港口黑手党对横滨的掌控力,那也没有。 但他家热爱广撒网多捞鱼,横竖哪里都要插一脚,踩雷遍布全世界。 这么一来,敌对势力、职业英雄基本都想往里面塞一两个卧底探听情报,立志以搞死组织为己任。 还往往都能塞成功。 更神奇的是,以组织目前十个里面七个卧底的现状,居然硬生生地又蓬勃发展了好两年。 黑泽青的出现无疑又是给这些势力打了一个大大的警铃。 于是情报查起来,作战会议开起来,务必要把黑泽青这个新的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然后几天后,各方大佬看着黑泽青的个人资料陷入沉思。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都说相由心生,要是按这个标准,照片上的青年简直和黑手党之类的词汇完全不搭边。对方长相清秀好看,脸部轮廓很柔和,一头少见的白毛,但看起来并不扎眼。 乍一眼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不仅是看着无害,甚至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拐走。 当然了,长相并不能决定一切。 干这行的人里面擅长伪装自己的也不在少数,结合黑泽青可怕的晋升速度,这说不定正是对方深藏不露心机深沉的表现。 于是接着继续往下看看黑泽青的主要事迹。 当初太宰治作为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几乎没有得到任何的异议,正是因为他之前的事迹完全撑得起他的地位。这么比照一下,黑泽青短短三个月就能得到代号想来应该也是有着不得了的功—— 什么都没有。 汇报上来的情报十分统一,黑泽青这三个月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各部门里送送文件,俗称打杂的,硬生生地把组织成员活成了普通社畜。 而除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三个月来黑泽青干的最重要的事大概就是参与了在并盛周边地区的地盘归属谈判。 然后黑泽青十分“成功”地把那块地拱手让人。 各方势力:“……” 这几个事迹确实是相当不得了,另一种意义上的。 这人要不是自家友军,以他这个晋升速度,根本就是组织高层的关系户吧?! 等等,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仔细看看黑泽青的长相,毫无疑问是讨人喜欢的。 尤其是那种无害的气质,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他们这种常年刀尖舔血的人眼里,却是个相当稀奇的东西。 而但凡在这一行做久了的,大多都会不会介意放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这就跟在家里养了只金丝雀,哪怕只是单纯养眼解压也是好的。 猫猫狗狗都还会咬人呢,但这么只金丝雀,就是在你手背上啄了一口,也跟玩闹似的。 黑泽青的资料这样一行行看下来,各方面的能力也就堪堪普通人的程度,按混黑的标准更是实打实的不及格。 但却是一只完美的金丝雀。 至于这是被谁豢养的金丝雀…… 有权授予成员代号的,在那个组织里,不就只有那一个人吗?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所有势力的高层们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个想法。 黑泽青这个人,将会是对他们而言绝佳的突破口。 第2章 黑泽青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衬衫——样式差不多的柜子里还有一堆,故意漏掉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没扣,然后把衣角翻折出明显的褶皱。 戴上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接着对着镜子把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抓乱。 镜子里是一个典型的因为赶时间而手忙脚乱的上班族,然而黑泽青在做这些的时候始终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最后黑泽青提着一个随处可见的黑色公文包出了门。 他租住的地方是一个普通的民宅,原本的住户因为搬了新家,索性就把这里租了出去。但因为家具全部被带走了的缘故,房租并不是很高。 “啊呀,黑泽君。” 叫住他的是隔壁的住户绿谷引子,人很和善,住在这里的日子里黑泽青也经常受到对方的照顾。 他回以一个略有些腼腆的微笑,“早上好。” 绿谷引子很喜欢这个搬来不久很有礼貌的年轻人,虽然对方偶尔会有些粗枝大叶的表现,但这些反而让人很想照顾他。 “说起来,黑泽君今天出门得很早呢。” “嗯,”黑泽青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因为今天公司里有位前辈要过来找我交接工作,我担心太晚了可能会赶不上时间。” “对了,黑泽君前几天升职了呢,”绿谷引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微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路上小心。” 黑泽青转身离开之后,绿谷引子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感叹地喃喃道,“不过才这个年纪就升职这样快……” 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自己独自抚养绿谷出久长大,绿谷引子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但却很了解一些人情世故。 初入职场的新人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欺压,要是过早受到上司的赏识就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黑泽青看起来又是那样一种温吞的性格…… 绿谷引子叹了口气,稍微让人有点担心啊。 *** 黑泽青并不知道绿谷引子正在担心他会不会职场吃亏。他提着包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因为长相的缘故,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在这里等自己的女朋友。 但这句话里也只有等人这一点是对的。 稳健且轻盈的脚步声在他的右前方停下。 黑泽青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刚好整点,准时到有点强迫症的家伙啊。 “里卡尔?” 男人的声音很年轻,不过有些磁性的沙哑,虽说是问句,语气倒是很笃定。 黑泽青曾经有几次在话筒里听见过这个声音,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莱伊……前辈?” 莱伊,黑麦威士忌,是组织这次派来接应他的人。但这其实不太合组织一贯的规矩,哪怕都是有代号的,之间的地位也有差距。 只凭黑泽青这样的新人,让资历和地位都要远超他自己的莱伊过来接应,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 但这偏偏又是BOSS的授意,可见黑泽青的受重视程度。这么一来,谁也不好在明面上说些什么,但私底下,组织的内部外部都默默地把之前的那个猜测给做实了。 黑泽青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 “啊,是靠这个认出我的吗?的确,这种颜色应该挺少见的。” 不仅是少见,也很显眼。和染出来的白色不太一样,黑泽青的头发要更柔软自然,哪怕穿着都很普通,搁在人群中还是能一眼找出来。 赤井秀一想道,至少狙击手或是杀手这类需要隐蔽性的工作并不适合对方。 准确来说,黑泽青看起来就不太适合这个组织。 但或许也可能只是看起来。 赤井秀一能靠自己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警惕心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尽管所有资料和情报都显示黑泽青本人并没有问题,但他仍然觉得这件事有点微妙的不对劲。 没有证据,只是直觉。 黑泽青:“那要现在走吗?” 赤井秀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向他伸出手,“在那之前,把包给我。” 这是他今天过来的另一个目标。 黑泽青没怎么犹豫,就把包递了过去,但对方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心急,几乎是用扯的。黑泽青一下子没把控好力道,被对方一带,身体站不稳似的略微前倾,螺丝微松的黑框眼镜应声落在地上。 似乎只是个意外。 赤井秀一适时扶住黑泽青的肩膀,然后弯腰帮他捡起地上的眼镜,他的手指看似不经意的轻轻地在眼镜框边缘磨蹭了一下。 “实在抱歉,我刚才有点心急了。” 赤井秀一把眼镜不紧不慢地放在黑泽青的掌心,他的动作很缓慢,黑泽青几乎能能感到对方温凉的指腹蹭过手心的皮肤。 那点凉意让金丝雀下意识地就想要抽回手,但又在半道上被人扣住了手腕。 手指细白柔软,掌心也没有茧,甚至稍微用力掐一下就会泛红——这是一双长年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手。 而但凡是干这一行有些时日的家伙,都绝不会有这样一双手。 黑泽青迷茫地看向他,没有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显得有些失焦。 先前赤井秀一确认过,虽然度数不是很深,但那副眼镜并不是用来遮掩什么的平光镜,更没有什么高科技的机关,视力正常的人也很难长时间使用它。 是他多想了吗…… 黑泽青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但那点力道在赤井秀一看来实在是微乎其微,于是青年有些窘迫地开口,“前辈?” “不好意思,”赤井秀一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因为这边很久没有来新人了,我可能稍微有点激动。” “走吧,那群人应该也快等不及了。” 黑泽青当然不会反驳,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好。 而在赤井秀一转过身的那一刻,黑泽青脸上的窘迫和尴尬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自己先前被紧紧攥住的手。 微不可查的异能白光覆盖了整个手掌,几处薄茧在白光里若隐若现,最后随着白光的消失,那几处薄茧也一并消失了。 莱伊刚才的举动可谈不上有什么温情,黑泽青很肯定那一瞬间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多都是冰冷的探究。 黑泽青低垂下眼,揉了揉手腕,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来。 该说不愧是他当初亲自提拔的手下吗,这种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确实值得赞赏。 就是不知道对方现在这么警惕,是为了什么呢? 第3章 组织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存在。 基地成天换,资产来源成谜,成员之间互相不认识的情况更是时有,甚至连地位已经相当高的赤井秀一也不敢说自己见过了组织里所有的主要成员。 当然组织最神秘还是那位BOSS先生。 卧底们一般都是要定期做工作报告的,以方便总部考察卧底的个人情况,比如有没有什么反叛或是暴露倾向。 并且主要原则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所以为了不被自己人怀疑,一到汇报的日子,地位不太高的卧底们都会绞尽脑汁把那份工作报告填满。 里面的情报有多少用暂且不提,但这就跟文科题一样,答案对不对是其次,把答卷填满好歹能让考官看见你的态度。 不过就算这样,关于BOSS的那一行却一直是一排问号。 姓名未知,长相未知,甚至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以至于早些年还有猜BOSS是个人妖的。 这一排尴尬的问号一直到赤井秀一的出现才有所改变。 在黑泽青出现之前,组织里公认升职最快还是赤井秀一,当然其实现在大部分人也都还是这么想的,毕竟关系户不能算。 赤井秀一拥有代号的前一天,曾经和那位先生通过一次电话。 那位先生自己说不定都已经不记得那天说过什么了,但赤井秀一却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和记忆力没什么关系,因为机会难得,他当时特地录了音。 话筒里是个合成过的电子音,他后来拿这份录音去做了分析,检测出来的原音模糊不清,但至少能确认是个男声。 再有就是对方的年纪,这一点上一直都有两种猜测。 最广泛的说法是对方至少是中年甚至很可能更老,根据是公认的组织扛把子琴酒的态度。而且琴酒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家伙言听计从的场景也很难想象。 而赤井秀一却一直认为对方的年纪很可能跟自己差不多,原因是说话方式。 哪怕那段通话结束得很快,能提供的信息有限,赤井秀一也觉得那不像是中年或是老年人会有的说话方式。 而每一次重复听——严谨的卧底先生为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听着录音入睡的(后来甚至都快变成他的专属安眠曲了),这样的感觉就更强烈。 也许长得也不差。 赤井秀一看着黑泽青的侧脸,默默地又在自己的情报列表里增加了一个猜想。 黑泽青作为一个只负责傻白甜的关系户,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这种关系表现出任何的不情愿,那至少对方的颜值肯定是过得去的。 说句不好听的,大部分人第一印象都是看脸。就算是真爱,赤井秀一寻思如果要对一个大自己二三十岁老态龙钟的人产生爱意,那估摸着也只能是父爱了。 养金丝雀和养儿子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黑泽青假装没注意到赤井秀一探究的眼神。 其实对方做得很隐秘了,一下子还真不容易注意到,但奈何次数有点频繁,好几次黑泽青都觉得自己的傻白甜要装不下去了。 好在对方最后没再继续下去。 不过黑泽青大概也能猜到对方都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组织BOSS,也就是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其实最开始把BOSS的身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并不是黑泽青,而是组织的前BOSS,同时也是他的便宜养父乌丸莲耶。 所以说赤井秀一那个养儿子的想法某种意义上还确实没错,但更准确的来说,其实是培养继承人。 乌丸莲耶没有任何养孩子的闲心,把黑泽青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唯一理由就是觉得他有成为BOSS的资质。 事实上黑泽青从孤儿院出来以后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为了乌丸莲耶自己下岗退休之后成为一个合格的组织BOSS。 按照乌丸莲耶原本计划的话,黑泽青现在本来还应该是在学习阶段。但世事无常,发生了两件让乌丸莲耶完全没想到的事。 一是黑泽青学得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对方离合格的boss基本只差一个有威慑力一点的长相——乌丸莲耶认定长相是自家养子身上唯一的败笔。 二是发生了一些让他自己不得不提前下岗退休的事。 于是索性就把除了长相之外基本合格的黑泽青提前推了出来。 黑泽青一开始是拒绝的。他是很寡情的性格,从被乌丸莲耶带出来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这位名义上的养父之间完全只是利用关系。 你提供吃穿住,我就听你的话。 这种冷漠到近乎无欲无求的性格能让黑泽青成为一个很好的杀手,但作为BOSS却差了一点。乌丸莲耶显然不会任由这个漏洞继续存在,而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是人精中的人精,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解决办法。 如果对组织毫无兴趣,那就把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扔进去。 黑泽青长着一张适合被别人养着的脸,但实际上自己却喜欢养东西,花草、动物,或是人。 乌丸莲耶名下还有一个养子,但前面说过,他没有养孩子的闲心。所以准确来说,黑泽青才是对方真正的领养人,甚至连姓氏都是沿用了:“黑泽”。 但黑泽青继承人的身份是机密,所以虽然那个养子的饮食起居和训练方式完全都是由黑泽青安排的,但对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只知道自己的养父乌丸莲耶。 那个养子叫黑泽阵,目前在组织里的代号是琴酒。 乌丸莲耶其实不觉得黑泽青有非常在意对方,但鉴于黑泽青在意的东西本来就少,这一点不同寻常的就显得难能可贵。 更何况琴酒的资质也相当不错。 担心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后,乌丸莲耶就安心地下岗了,毫不在意自己其实给自家养子留了一堆麻烦。 首要就是身份问题,黑泽青的身份太机密了,以至于到现在,整个组织也就两个人知道,贝尔摩德和皮斯克。 前者年龄是谜,负责教他易容变装和一些基础技能。后者则完全就是一个老狐狸,贝尔摩德基础教完了就由他来负责进阶教育。 琴酒的话……虽然成为BOSS之后,黑泽青通话最多就是和他了,毕竟是组织唯一良心兼扛把子,但有电子合成音遮掩,再加上一点微妙的复杂心理,黑泽青索性就让对方继续误会自己是乌丸莲耶。 按实质性行为来看,说一句对方是他养大的确实没什么问题,但他们两个之间压根没差几岁。 再说了,他爱养东西是真的,但对方现在人高马大不知道比自己高几截……看起来还不知道是谁养谁呢。 不过现在看来也有好处,至少完全没有人会把他的身份往BOSS身上想。 琴酒也好,其他组织成员也好……卧底也好。 想到这里,黑泽青就觉得脑壳疼。 无论是莱伊、基尔,还是波本,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他提拔的。 再准确一点,他亲自提拔的。 要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组织里除了琴酒和个位数的几个干实事的人之外,大部分组织成员的办事效率都还没那群卧底来得高呢! 所以是他想提拔卧底的吗?! 都是这悲惨的事实逼他的。 ——那群卧底好歹为了探听情报和获取信任,一个个的别提多积极。且一个个都是演技派 ,就表面忠诚也比大部分人来得真实。 乌丸莲耶离开后,组织正巧处于青黄不接问题频出的状态。也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个壳子顶在那里,再加上一贯的神秘主义,暂时还没人看出问题。 但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好在这个时候各方势力送来了卧底。 能被派来做卧底,基本也都有不错的能力,都属于人才那一挂。 于是秉持着:“送上门的韭菜不割白不割”的原则,但凡他们敢上门套情报,黑泽青就敢拿他们当工具人! 其实一开始有些人隐藏得确实很深,但奈何黑泽青见过一堆混吃等死的成员之后,已经形成了一个思维惯性: 除了琴酒之外(这毕竟是他自己养出来的,对方要还是卧底,黑泽青觉得自己直接别干了比较快),工作很积极,等于一定有问题。 他原本还有点动摇呢,直到他发现,只要按这个标准找卧底,那基本就是一找一个准。 黑泽青:“……”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也很绝望啊! 各方势力都在疑惑为什么组织里卧底扎堆还能蓬勃发展的时候,黑泽青冷笑一声,大部分卧底都被他充当劳动力了,组织不蓬勃发展才有问题呢。 ……就是事后处理有点麻烦。 卧底毕竟是个不定时炸.弹,好比一剂猛药,刚用下去见效很快,但长此以往,说不定会直接把人给治死。 现在也到了该清理清理的时候了。 赤井秀一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到了。” 黑泽青理了理表情,表现得有些无措地跟着赤井秀一进了门。 后面的房间门还没完全合上,一道毫不掩饰的杀气就直直地冲着他过来了。 不对,不只是杀气,急促却方向性明确的脚步声一直朝他这个方向过来。黑泽青倒不至于怕,只是觉得有趣。 怎么说他也是特意下了命令要好好照顾:“关系户”,虽然还没见到人,但这么直白的杀意基本是公然违抗他的命令了。 所以说是谁—— 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脖颈。 黑泽青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打招呼的方式有点别致,对面就传过来一个冷淡的男声。 “新人?” 这声音他熟。 黑泽青忽然就有点心情复杂,心说照顾:“关系户”的命令还是我直接给你打电话下的呢,结果你一见面就掐我脖子吗? 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基本的信任了? 心里百感交集,黑泽青面上还是要保持着惊慌失措,一边费劲地抬头看向琴酒,“请……松开。” 琴酒顿时嗤笑了一声,笑的时候眼角尾梢都压着戾气。 金丝雀? 白毛狐狸还差不多。 就这么个不经打的东西,简直不知道要给那位先生添多少麻烦。 还有黑泽这个姓氏。别人不知道,但琴酒却很清楚这个姓氏对那位先生的意义。 被冠以这个姓氏的人,那是表示看重的意思。 结果居然给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家伙。 啧。 “我不知道你是靠什么办法勾引到先生的。” 勾引? 这说的还挺直接。虽然大家估计都这么想,但会直接说出来的人还是少的。 而且吧,黑泽青略微有些不满地想道,怎么说他拿的也是个傻白甜剧本,勾引这个词就很心机,怎么着也得是吸引啊。 但现在容不得黑泽青表示他的不满,琴酒掐的更用力了。 “但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了任何对先生不利的事——” “到时候就由我来亲自结果你。” 黑泽青:“……” 我看你现在就挺想结果我的。 第4章 从旁人的视角看来,现在这个场景其实有一点过于暴力。 琴酒单手掐着黑泽青的脖子,几乎是把人往门上撞,周身的杀气更是半点不掺假的。他是真心想把黑泽青除之而后快。 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生怕琴酒一冲动就真把人给掐死了。 ——好歹也是BOSS的金丝雀,要是出了事,这里没有人能脱得了干系。 反倒是当事人一点也不担心。 黑泽青近距离看着那张绝对能称得上好看,但就是莫名带着煞气的脸,脑子里尽是一些和现状完全不搭边的感叹。 房间里光线昏暗,对面看起来也是一头白毛,但实际上的颜色更偏向于淡金,这就给对方添了一些冷硬的气质。 再加上他又是典型的薄情长相,别说不笑的时候了,就琴酒刚才朝他冷笑的那一下,黑泽青保守估计,让一个爱哭鬼小孩止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多么完美的长相。 黑泽青本人的审美观没什么问题,他很清楚自己是属于好看的那一挂。但鉴于乌丸莲耶日日夜夜给他灌输的那一套,即黑泽青的长相是他身上唯一的败笔。这套说辞在他脑子里过于根深蒂固,黑泽青一直认为作为一个组织的BOSS来讲,自己在长相方面确实很不合格。 按乌丸莲耶教育他的说法,一个完美的BOSS一定要有威慑手下和敌人的能力。这种威慑力可以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行事手段,或是自身实力,但最直接的就是外表和气质。 这两者往往又都是连在一起的。 而黑泽青这张脸吧,你就不能指望它有什么威慑性。 而且还容易让人不长记性。 黑泽青还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孤儿院的时候,前天刚被他打了一顿的小孩,隔了一星期就又能气势汹汹地过来,照旧把他当成好捏的软柿子。 早年经历加便宜养父的言传身教,黑泽青从本来对自己的脸没什么想法,硬生生地发展成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有哪里不满意。 所以当乌丸莲耶告诉他可以领养一个小鬼的时候,黑泽青一眼就选中了琴酒——对方那种兼具好看和威慑力的特质,就非常接近他理想中BOSS应该有的长相。 黑泽青思维漫无边际地乱转,一点也不担心别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托他长相的福,哪怕自己脑子里弯弯绕绕一堆,这搁别人身上是:“心机深沉深思熟虑”,但要是放在黑泽青身上看,那绝对是比较像是吓傻了。 “吓傻了吗?”对面又冷笑了一声。 声音还是一样冰冷危险带着杀意,但黑泽青知道对方最后肯定是不会动手的。 琴酒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只要是能在三秒内解决的事情,他就不会拖到五秒。搞死他这件事甚至还用不了三秒,一颗子弹就能完事,但琴酒偏偏选择了最麻烦费力的掐脖子。 就是单纯的警告而已。 但怎么说呢,黑泽青还是希望自家扛把子能尽快回想起那个:“照顾关系户”的命令。 一边被掐着脖子,一边还要保持脸上三分惊慌三分失措再加四分脆弱无助……那真不是人干事。 琴酒看着这只:“吓傻了”的金丝雀不耐烦地又啧了一声。 他也不是忘记了那位先生的命令,事实上他记得相当清楚,而且到了能把那通电话的内容重新完整复述一遍的程度。但越是记得清楚,琴酒看黑泽青就越不顺眼。 一来是因为完全是个花架子的黑泽青几乎肯定会成为敌方攻击先生的漏洞。二来,是因为那位先生和来历不明的黑泽青私底下的那些关系。 情人,或是恋人,这几天来琴酒光是在组织里听见这几个词汇心里就平添火气,周围的低气压比往常都要严重,搞得一直跟着琴酒的伏特加这几天也过得苦不堪言。 当然哪怕琴酒这几天的糟糕情绪组织里人尽皆知,但和那位先生通话的时候他还是一丝一毫都没表现出来。 按贝尔摩德的说法,人的本质就是双标。 她不止一次觉得琴酒的思维方式多半是这样的:自家BOSS一贯冷静自持,那问题肯定并且绝对是全部出在别人的身上。 稍微有点夸张,但本质却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吓唬吓唬那还算是便宜对方了。 “松手吧。” 赤井秀一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再继续下去,你真的想把他杀死吗?” 琴酒头都没回,“我有我的分寸。” 赤井秀一显然也没指望只靠言语就说服琴酒住手,他抓住琴酒的手臂,与此同时,黑泽青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我只是在服从命令,”赤井秀一用一种相当平铺直叙的语气说,某种意义上很能气到人,“现在逾矩的是你,琴酒。” 琴酒因为他的这句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起来,当然并不是那种令人愉快的笑容,“莱伊,诸星大,你平时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吗?” “就算他直接死在你面前,”琴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凉薄得过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赤井秀一不可置否,“BOSS让我把他带过来,那他现在当然就是由我负责。” “话说回来,”赤井秀一淡淡地补上一句,“现在看来,BOSS当初没有把任务委托给最信任的你,确实有他的考量。” “最信任”这几个字他念得格外的缓慢,声调虽然毫无起伏,但自带嘲讽效果。 “照顾那家伙的命令是直接对我下的,”琴酒的脸色越发不妙起来,“搞清楚这一点。” 一直旁观的黑泽青忽然被赤井秀一拉到他的身边,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被掐出红痕的脖子上,声音毫无起伏却莫名带着挑衅的味道,“你管这叫照顾吗?真不知道BOSS看见会作何感想。” 琴酒直接冷笑一声,“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四目相对,各自暗潮汹涌,并且还充斥着一种微妙狗血争风吃醋的感觉。 赤井秀一神色不变,“可惜我今天就打算多管闲事一次。” 黑泽青猝不及防地被赤井秀一一拽,就被带出了房间。 莱伊和琴酒在组织里一向不和,但像现在这样直接针锋相对的情况还是少的——大多都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处理方式。伏特加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但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却被琴酒拦住了。 琴酒神色不明地看向门口。 慌乱的脚步,一副不在状况内的蠢样子,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只受惊的金丝雀。 哪怕只有一瞬间,快得就像是个错觉,但对方的眼神不对。 缺乏情绪,也不是冷酷,只是平淡到几乎有些诡异。 没几个人会有那样的眼神。 金丝雀就更不会有了。 “黑泽青……” 到底是那位先生看中的家伙。 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第5章 黑泽青寻思着现在这场景还莫名有点八点档言情剧的既视感。 可惜无论是人物还是地点都不太对。 要是把一切假象揭开,黑泽青没什么情绪地想道,这大概是个黑.道警.匪片。 “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赤井秀一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黑泽青的脖子上。那一片淤青已经有些开始泛紫,很显眼,但在组织里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比正常程度的拷问都还差得远。 只不过显然也不能用一般的态度对待黑泽青。 “处理过之后,痕迹会消失得快一点。” “啊,用不着这么麻烦,”黑泽青像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怎么说呢,前辈你其实完全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 虽然给自己安了个傻白甜的人设,但怎么说这是在组织里,傻白甜这词都是相对于其他人精来说的。真·普通傻白甜谁会来这么个危险的组织混,就算是所谓的关系户,会这么一头栽进来的,那三字头里估计也就剩个:“傻”字了。 黑泽青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装傻是必要的,但要是傻过头,物极必反,别人想不怀疑他都难。 而在这方面,黑泽青一直有一个主要的参考对象以供他磨练演技——主要工作是给琴酒开车的伏特加。 伏特加就傻得很单纯不做作。 换句话说,你见过谁怀疑过伏特加吗? 人设里的:“傻”搞定了,剩下那两个,黑泽青觉得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脸撑起来。 顺便一提,抓后脑勺那个动作也是和伏特加学的。黑泽青研究过,这种不经意的小动作就会让伏特加看起来憨得很真实。 啊,当然伏特加是真憨。 但看赤井秀一的表情,效果好像还不错? “不用客气,”赤井秀一微微顿了顿,忽略了心里那种微妙的既视感,“照顾你本来就是BOSS的命令。” 黑泽青心说那你还真是个完美省心好下属呢,嘛,不过某些时候确实也是。 只是可惜不能一直是。 *** 黑泽青回到他的临时住处之前,特意带了一条厚实的围巾遮掩脖子上的痕迹,好在天气已经入秋,看起来倒不会特别奇怪。虽然也可以靠异能力遮住,但要是被组织里的人撞见,事情就会变得有些麻烦。 有异能这件事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他微笑着拒绝了绿谷引子去她家里吃晚饭的邀约,打开门以后径直地走向房间二楼的书房。 黑泽青摘下围巾,用马克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在电脑键盘上摁下一个键,一边打开了一旁用来模糊声音的干扰电波。 今天是黑泽青作为新人第一次来到基地,琴酒必然是要向他汇报一下的。 很快,对面就传来琴酒的声音。 “先生。” 黑泽青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他怎么样?” 虽说自己询问自己的情况怎么想都很怪,但名义上还是他的金丝雀,不关心一下就不太说得过去。而且他也想看看琴酒对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有没有什么反思。 对面顿了两三秒,语气相当公事公办,“一切顺利。” 黑泽青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淤青。 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心说这要不是他带大的小鬼,换个人在这里说瞎话他多半就直接兴师问罪了。 “是吗,那就好。” 好个鬼。 黑泽青心累得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说说横滨那边的情况吧,我听说那边又跟港口黑手党杠上了。” 乌丸莲耶当初给他留下了众多麻烦,其中就包括和港口黑手党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 不可否认他的便宜养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比起能力,他的野心却要更大,几乎哪里都要掺一脚,但却没有完全掌控一个地方的实力。 这就导致了组织不仅是职业英雄日本公安那些人的眼中钉,在同行之中也是树敌无数。 和港口黑手党的矛盾是从对方前代首领就留下的了。乌丸莲耶算是很能搞事了,那个前代首领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跟两个炸.药桶似的一碰就炸。 直到对方的首领不治而亡,以及乌丸莲耶消失之后,这事才算消停。 乌丸莲耶消失得蹊跷,那个首领的不治而亡也不一定就是表面上那回事。黑泽青隔着老远见过那个新首领一面,听说对方以前是首领的主治医生之后,也就把真相猜了个大半。 在里世界,医生可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代名词。一把手术刀,或是简单的一个针头,那群白大褂比一般的杀手都要更擅长夺走人的生命。 横竖都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都是心照不宣地不说出来而已。 因为两边都改朝换代,他们之间确实和平了相当的一段时间,但人都是记仇的,两个组织之间的矛盾压根不是换个领头人就可以根除的。 黑泽青几乎都要习惯横滨那边隔段时间就要出点事情了。 “原因呢?” “交易的时候被那边的眼线发现了。” 然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这些话都不用琴酒补充,黑泽青自己都能想象得到。 “不过请放心,”琴酒沉下声,“波本已经赶去处理了。” 琴酒虽然对这个和贝尔摩德一样神秘主义的家伙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波本那家伙的能力的确相当之高。 黑泽青听见波本这个代号之后面无表情地灌了一口咖啡。 ——他都快习惯自家组织里卧底永远是最有用的这件事了。 真是……黑泽青揉了揉太阳穴,卧底这一剂猛药,最后要是产生了药物依赖性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过话说回来,那边只是几个松散的成员,居然要让波本出动…… “他们惊动了那边的高层吗?” 琴酒沉声道,“非常抱歉。” “是哪一个,”黑泽青问道,语气很有些无奈 :“可别告诉我说是干部。” 对面沉默了好久,黑泽青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报告上面说,是一个金发的女孩。” 黑泽青嘴角一抽,本想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一下对方的年龄,但最后还是懒得自我欺骗了。 那根本就是常年跟着森鸥外的那个女孩啊! “……也真是不得了啊。” 一招惹就是BOSS,有这本事干嘛不上天呢?! “暂时让波本不要动作,那个女孩对森鸥外非常重要,”黑泽青头疼地说,“这几天我会让皮斯克过去。” 两边还没改朝换代的时候,皮斯克和森鸥外还算是有点私下里的交情,甚至据他所知,谋杀前代首领那件事皮斯克也有推波助澜。 比起波本,还是皮斯克要更适合。 不过自己也得抽空过去一趟才行。 虽说组织底层成员一向松散,但现在显然是到了不得不整改一番的时候了。 黑泽青指节曲起,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对了,这几天让黑泽青也去横滨一趟。” 啊,果然自己叫自己的名字好别扭。 对面明显一愣,但黑泽青有万能理由,半点不慌,“我这几天会在横滨。” 言下之意就是想见见自己的小情人。 这理由,这身份,简直完美—— “哐啷——” 然后几秒后,对面传来琴酒低沉的声音,“明白了。” 例行的告退之后,对面挂掉了联络。 黑泽青看了一眼已经关闭的通话屏幕,有些不明所以。 他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第6章 这人果然有两幅面孔。 交代完去横滨的一系列事宜之后,琴酒连一秒都没有多待,一副完全不想看见他的样子。被留在原地的黑泽青顿时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黑泽青从未觉得和琴酒说话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从头到尾对方的杀气就没有刻意遮掩过,配上完全就是看尸体的眼神,搞得已经习惯了对方在话筒一口一个先生的黑泽青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 而且说句实话,黑泽青不觉得自己这个人设有哪里惹到琴酒。安守本分,乖巧听话,顶多就是菜了一点,但看琴酒目前的态度,这个人设几乎就跟长在他的雷点上一样。 这不对劲,黑泽青琢磨,伏特加每天这么憨,他看琴酒都挺信任对方的。明明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傻,怎么就能区别待遇成这样? 毕竟自己现在顶着这么个壳子,琴酒对他糟糕的态度还挺让人苦恼的。 不过几分钟后,黑泽青索性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反正大不了到时候用BOSS的身份让琴酒多照顾照顾自己就好了。 ——黑泽青已经完全忘了上次他这么干之后的结果了。 *** 横滨的那群惹祸精眼下正在处罚期,同时为了不招惹到这里的地头蛇港口黑手党,黑泽青其实并没有派很多人在这边活动。 所以现在这个时期还能有空闲和余力来接应他的也只有刚过来的波本了。 和莱伊一样,以波本在组织里的资历,来接应自己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小题大做。到时候少不了一堆人在背后嚼舌议论。 不过这本来也就是他的目的,“花瓶关系户”这个名头对他来说传得越远越好。 而波本这个人吧,哪怕不用特殊的接应暗号,都能让人在人群中一下子看见他。 金发黑皮,相当好认。 黑泽青走到对方身后,刚想开口说暗号,一个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波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过了身,语气轻快,“对暗号那么麻烦的事就不用了,我知道你是谁。” 黑泽青顿时摆出一脸惊讶的样子。 组织成员的照片都是机密,哪怕是成员之间如非特殊情况,也不会持有别人的照片。 “用不着照片吧,”波本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一声,“你很好认啊。虽然琴酒只是很随便地描述了一下你的长相,但见到真人的时候就会觉得果然是你呢。” 你就瞎扯吧。 黑泽青面上十分惊讶,心底面无表情地想道,他这张脸目前在里世界人尽皆知的现状十有八九波本也有份。 “至于我的身份,琴酒应该跟你介绍过了吧。” 黑泽青重重地点了点头,心说何止琴酒和他介绍的身份呢。 “那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哪?” 波本脸上笑意不减,虽然不太明显,但他的语句间忽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我很少听见别人这么叫我呢。” 是前辈啊。 组织里其实是没有什么前后辈的关系的。在所有成员都不过是靠着利益关系互相关联的情况下,说句不好听的,前后辈这种说法简直亲近到让人觉得有点恶心了。 上下级才比较符合组织里一贯的风格。 在来到组织之前,安室透也经常被别人这么叫。 不过和组织里其他人一样,他同样不乐意建立这种前后辈的关系,互相之间只有利用与秘密,在这种前提下,那些东西只会让他本能的不适。 “有什么问题吗?” 黑泽青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啊,如果这个称呼不太合适的话——” “没有哦,”波本微笑着打断他,声音到了后来却莫名有点喟叹的意思,“就这么叫吧。” 黑泽青身上有一种给人莫名安定感的特质,也许正是这种特质吸引了那位先生,毕竟在里世界里,这种安定感简直比不杀人的杀手还要来得稀奇。 而当青年认真地看过来的时候,安室透甚至突然生出了:“有这样一个后辈好像也不错”这样的想法。 就算只有一小会儿,这种想法也实在是有点危险了。 并且最危险的地方就在于,当自己已经意识到这种潜在的危险之后,却仍然还是允许对方那样的称呼自己。 金丝雀这种生物,似乎不仅天生会讨人喜欢,连戳人软骨都是一戳一个准,且无害得让人根本提不起警惕心。 但前提是对方真的如表面一样无害。 否则这就谈不上是什么金丝雀,而是纯粹的祸害了。 黑泽青听见波本叹了一口气,但因为实在消失得太快,并且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对方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以至于像是由于自己的多心而产生的幻觉。 黑泽青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 他的这些得力下属,一个个的都小心谨慎得让他有些苦恼啊。 第7章 黑泽青的父母早逝,之后在各个亲戚之间辗转过一段时间,但因为所有人都不愿意接手这个拖油瓶,最后还是由他的祖父勉强抚养教育——长的好看在这里没有半点用,黑泽青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爷长相,难不成真带回家当株花养着吗? 他的祖父也已经上了年纪,又有旧疾缠身,没过多久也不在了。好在那个时候黑泽青也有了一点自理能力,靠着一点微薄的补助金,才算熬过了那段难捱的日子。 黑泽青看起来一直都有一点营养不良,同龄人之间长得也不算特别高,这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后遗症。 这一段经历在黑泽青的个人资料上写得很清楚,虽然说来有点冷血,但里面涉及到的所有亲戚和那位祖父都被他们一一查过,直到完全确认真实性之后才敢放心地放进这份资料。 安室透还记得当时有好几位负责去调查的女同事回来之后很是为黑泽青难过了一番。 悲惨的故事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同情心,连带着那位目前年龄是谜但极有可能是老牛吃嫩草的BOSS也成了她们的声讨对象。 绝对是趁虚而入! 关于黑泽青的作战会议上,安室透估摸着这句话少说也被人重复了六次。 而且还不是同一个人说的。 按他的女同事的说法,有过这样经历的人最受不住别人的温柔相待。 但凡是有人愿意对他稍微好一点,童年经历尽是白眼的黑泽青十有八九是无法拒绝对方的,甚至很有可能掏心掏肺,这才被那个见鬼的BOSS趁虚而入。 不然本来和组织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黑泽青怎么样也不会被扯进这个浑水才对。 那位女同事语气里对黑泽青的态度,就很像是看待一颗被强行掰弯的白菜。 安室透对此持保留意见。 倒也不是说他没有同情心,只是像他这种人早就习惯了凡事都多留个心眼而已。黑泽青的童年惨是惨,但那绝对不是判定对方本性如何的标准。 老实说,他学生时代就写过的一篇论文,上面明确指出童年凄惨的人其实更容易心灵扭曲,走上犯罪的道路,并且在这个情况下能根正苗红长大的绝对是少数。 指不定黑泽青本来心里就有阴暗面,遇见那位先生之后才被激发出来而已。 但他刚刚这么委婉地一提,立刻就被群起而攻之了。 首先就是来自那位女同事的灵魂拷问。 “可是你看他进去之后干了什么事吗?” 安室透哑口无言。 虽然顶着组织的代号,但黑泽青还真没干过什么事,履历甚至比他这个卧底还要干净。而且按日本那个神奇的黑.帮合法的法律,只要没有实质性违法行为,黑泽青有组织代号这事可以说根本不是事。 而且在他履历十分干净的情况下,黑泽青完全够格去竞选五好市民。 顺便一提,安室透这个职业卧底甚至都没有资格。 思考了五秒后,安室透明智地没有选择继续和她争论,而是转开了话题,“说了这么多,具体的该拿他怎么办?” 组织见过BOSS的就没几个,而且都是些人精,像黑泽青这么实在的情报来源简直稀有。如果不抓紧时间,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势力抢先一步。 把人直接绑过来这一条直接PASS。 一来,安室透的卧底还得继续做,这个节骨眼太容易暴露;二来,BOSS的金丝雀也没那么好抓。 女同事淡定地开口,“怀柔。” 安室透:“……不好意思,能不能稍微解释得详细一点?” “不是说了吗,像黑泽那样的人最拒绝不了别人对他好,继而感激信任……到最后会产生喜欢的情绪也不稀奇。只要表现得当,没有人会拒绝别人对自己好,而且黑泽青身上会表现得更明显。” 然后女同事跃跃欲试地看向他,“那个什么先生既然能靠这招让黑泽青死心塌地,你当然也可以借此把他带回正道啊。” 最后女同事看着他的脸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长得这么帅。” 安室透:“……” 这都什么跟什么。 “那我们现在做的和——” 女同事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先一步打断他,“确实没有区别,我不否认这一点。” “但是零君,干我们这行的,手段什么的早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你之前提过组织里那个莱伊吧,实力相近的情况下他却升职得远比你要快,我觉得那是因为他懂得借用跳板,也就是……你认识的那位宫野小姐。” “真是,”安室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轻快了不少,“你先前对黑泽青的态度,还让我觉得你少见的天真了一回呢。” 女同事笑了笑,“我们这一行是不会有天真的人的。” 只是会利用别人的天真而已。 安室透淡淡地想。 *** 黑泽青目前给波本下的命令是暂时待定,一切等皮斯克赶过来再说。 所以这几天他和波本理所当然地窝在了基地里。不过当然也不是真的就开始做快乐肥宅了,至少这两天波本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训练场。 黑泽青其实也有点手痒,但碍于金丝雀的人设也只能在旁边看看而已。 “多谢。” 训练结束之后,安室透走到他面前,拿过自己递过去的水,“今天稍微有点晚呢,让你久等了。” 黑泽青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拿着水瓶的手。 果然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真是一刻也不放下的警惕心啊。 “也没有很久,而且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要干。” 这是实话,BOSS就好在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事实上除了重要决策,黑泽青基本就没有亲自出手过。 这次要不是那些家伙惹到了麻烦的人,黑泽青多半也不会特意来横滨这一趟。 虽说某种意义上,这里还算是他的老家呢。 其他势力调查出来关于他的情报也不都是假的,毕竟什么东西都是半真半假才最能唬人。 而且他放出来的那些关于自己过去的情报也基本无限接近事实。唯一不符合大概只有其实他的祖父也没有抚养教育他,而是直接把他扔进了孤儿院。但孤儿院那块是绝对不能让人查到的,所以才稍微改了一下。 “说起来,你对这些感兴趣吗?因为一般人看这些会觉得很无聊吧。” 虽然被同事教育了要用怀柔,安室透也不是不懂,但实际做起来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感觉。 比如说第一步,通过经常聊天来促进熟悉感,其实就是没话找话。 因为这方面的业务不熟,安室透甚至已经想好了对方要是接不上他的话或者直接变成话题终结者之后自己该如何救场的十几种方案。 这个问题解决之后就是顺势邀请对方一起吃个饭了。 像是吃饭睡觉这样的解压活动是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时间,不过组织也不是什么普通公司,成员之间就少有会一起吃饭的,互相下毒踩着对方上位的事安室透见得多了。 所以要把话题自然而不做作地拐过去也是一个相当困难的技术—— “其实也谈不上有没有兴趣,”黑泽青对着他笑了一下,“但是前辈你在这边嘛,与其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想还不如来找前辈你。” 黑泽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话说时间也差不多了,前辈要一起去吃个饭吗?” 安室透:“……好。” 第8章 横滨街头的一家普通的寿司店里,黑泽青捧着店家送过来的热茶,试图让自己冰冷的手指暖和起来,但收效甚微。 现在已经入秋,横滨的晚上风大,黑泽青刚进门的时候,连衣服上都带着厚重的凉意。 “你要吃些什么?”波本问道。 他们两个人在吃食方面都不怎么挑剔,于是为了图省事,便就近找了家寿司店。 黑泽青看了眼菜单上的寿司图片,顿时犯了选择困难症。 “我随意,前辈你看着点就好。” 安室透翻开菜单,“那我就帮你点了,你应该没有什么忌口的吧?” 黑泽青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波本和老板报菜名。 菜名报到一半的时候,黑泽青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磨蹭着杯壁。 虽然他向来不挑食,但在喜好方面还是有些偏向的。而波本先前点的那几样,不能说全部,但大半确实都是他一贯的口味。 “因为实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按我的口味点了,”波本合上菜单,语气自然随意,“如果吃不惯的话,到时候就再点,怎么样?” “不用了,前辈的口味和我差不多,”黑泽青笑了起来,“老实说,那几样刚好也是我最喜欢的。” 人类本质是求同的,兴趣喜好相近的人往往会更聊得来,也更容易产生亲近的想法。说白了人情世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而比起音乐书籍运动这类一旦说错话就会造成反效果的爱好,从饮食习惯入手无疑是最简单且不会出错的了。 嘛,虽说一开始稍微出了点意外。 黑泽青当时的态度太自然了,以至于自己瞬间的尴尬都像是无意义的多心。 “是吗?”波本笑道,“那还真是巧啊。” 巧吗? 黑泽青当然不会真的相信,但既然有人愿意顺着他的喜好,他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事实上,比起这种小细节,他更好奇对方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黑泽青很清楚自己现在在这些人眼里的意义。 组织里为数不多见过BOSS的人,就身份而言,甚至可以说是BOSS最亲近的人。而且比起琴酒贝尔摩德那几个硬茬,黑泽青简直像是来送人头的。 黑泽青这个人身上最大的价值,永远不是来自于他本身,而是他所知晓的情报。 哪怕金丝雀也许并不懂得那位先生偶尔透露出来的信息意味着什么,甚至转头就忘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只凭他记得的那些东西,黑泽青就仍然是无法被人忽略的重要角色。 寿司现做还需要一点时间,在那之前只有一杯热茶和一碟小菜,要是只是干坐着,很快就会被吃完。 但波本显然很了解如何防止冷场,和他一起的人甚至不用考虑别的,很自然地就能跟着他的步调一个话题接一个地聊下去。 “前辈你跟我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啊,”黑泽青放下热茶,半开玩笑地开口。 “怎么说?” “因为我听别人说,前辈你是出名的神秘主义,就让人感觉大概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这么说我还真是过分,”波本挑了挑眉,“我明明也没对他们干什么。而且神秘主义什么的,大概是因为我不怎么在基地出现吧。但是谁让我总是接到一些麻烦又累人的活。” “说起来,”波本说话时用的是相当自然的抱怨口吻,“来横滨之前我还有任务在身呢,老是像这样两头跑,当然也就没办法经常出现在基地了。” 非常高明的说话方式。 乍一看似乎一股脑的跟你说了很多,但实际上语句间滴水不漏,全是些无意义的废话。反而容易让别人产生他有多掏心掏肺的错觉,连带着自己的警惕心也跟着没,最后倒是方便他套话了。 互相之间有猜忌的尚且可能中招,原本就是同伴关系的,怕不是连家底都套了个一干二净。 黑泽青抿了一口快要冷却下来的茶水。 但怎么说呢…… 套路嘛,当谁不会啊。 黑泽青一向是个不肯吃亏的性格,看他敢把卧底当工具人用这点就知道了。 既然打算来他这里套情报,那就得做好被反将一军的思想准备。 “我真是难得像现在这样清闲。之前的任务在多古场竞技场附近,真是的,那里可是职业英雄的聚集地,平时都该绕开那一带活动的才对。结果突然要我去实地调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调查多古场的命令是由那位先生直接下的,但对方却并没有告知其缘由目的的打算。任务本身更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都是一些寻常的情报调查。 但就如安室透自己所说,多古场那块职业英雄扎堆,是个敏感地带。别说是组织了,基本只要是和里世界有所牵连的人,没几个会闲得无聊去自投罗网。 但如果真去了,那基本就是要搞个大新闻的节奏。 安室透需要知道组织的真正目的,以便通知那边早做防范。 顺便他也想看看,那位先生究竟看重黑泽青到了什么地步。 “啊抱歉,”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忽然一顿,“听我啰嗦这些很烦吧?而且你还是新人呢,大概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随后波本向黑泽青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黑泽青心说你要不是卧底,这一波操作他甚至都有点想要给你鼓掌呢。 先是抱怨似的说了自己的任务,然后适当地提了提自己好奇的问题,最后以退为进,反激对方回答—— 这样自然的话题引导,自己要真是只金丝雀,现在多半就已经把组织给卖了。 黑泽青惋惜地想,这么个人才,组织里都找不出几个呢。 还是不排除里面一半是卧底的情况。 他也太难了。 好在虽然波本没有多少真心,但他也不是什么真的金丝雀就是了。 不过一上来就是多古场这种机密情报…… 都不好说波本是太信任他的能力,还是压根只是试探了。 黑泽青想道,恐怕是后者要更多一点。 乌丸莲耶留下来的产业确实还够组织发展很长一段时间,但等着坐吃山空显然不是黑泽青的风格。多古场那边是个硬骨头,但不可否认那里同时也是个香饽饽。 而且因为职业英雄的存在,那边的同行竞争力也会相当的小。 但这种火山底下开店的走钢丝行为,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大概没几个人会想到黑泽青敢这么干。 黑泽青也没打算让很多人知道——计划还在起步阶段,很有可能只是一点点差错就会导致一切完蛋。 也不能避过不谈,万一那群人自己去查真查出了点什么,就是得不偿失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由自己告诉他们呢。 啊,当然是不保证真实性的那种。 金丝雀这个人设,既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得很清楚,最适合用来传递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 “多古场那边,其实我算是稍微知道一点吧。” “哦?”安室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黑泽青的神情,面上带笑,“你之前也接过有关那边的任务吗?” 表情神态都没什么不对,就是一副和同事探讨工作内容的样子,神情认真得看起来还有点呆。 “怎么说呢,”白发青年的眼镜微微滑下来一点,但他毫无所觉,似乎是在研究措辞,“前辈本来应该是不用去那边的,只是事出突然,这也是为了早做准备吧。” “本来”:“早做准备”,这个说法就很有意思。 并非为了什么目的主动过去,而是因为一些变故不得不前往吗……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吗?嘛,这毕竟跟我的任务也有关系,我也不想一直糊里糊涂的。”安室透一脸情真意切,末了还善解人意地补上一句,“不过你要是被要求保密的话就当我没说,我可以理解。” 黑泽青:“……” 所以说这么个人才怎么就是卧底呢?黑泽青不无遗憾地想道。 “我想告诉前辈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黑泽青说,“其实是因为和其他势力的纠纷啦,为了避免冲突,所以需要把多古场那边的人员全部撤出来。” 安室透第一反应是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句实话,安室透在这里这么些年,就没见过组织为了避免冲突主动撤退的时候。 你家可是出名的:“哪里都要掺一脚,踩雷踩遍全世界”,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再说了,组织也算家大业大了,对港口黑手党也只是在横滨怂了一点,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但多古场那个地方有哪个势力值得特别警惕吗? 安室透槽多无口,但当看见黑泽青格外认真的神情时,他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上面那些对他虽然是常识,但金丝雀却多半是不会知道那些弯弯道道的。 对方的逻辑链很可能只是:“我知道事情是这样,所以我就这么说”。 但问题是什么势力有这样的能耐,以及既然是需要组织避免的冲突,显然也不可能是普通的纠纷。 黑泽青恰到好处地继续说道,“对方好像是打算在多古场发展吧,不仅是我们,连其他势力都被赶走了。” 黑泽青说的很白话,但在里世界,这其实有一个特定的说法——清扫地盘,是为了对某块地区下手的事先准备。 这样一来确实说的通了,但那个势力究竟是—— “因为之前在并盛接触过,我对那边有个人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微长的发丝垂落下来,恰巧遮住了黑泽青眼底的那几分与语气截然不同的漫不经心,“他的名字是——” “云雀恭弥。” 第9章 黑泽青一点也不担心这个谎言会被人揭穿。 哪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确实是非常拙劣。 作为高度敏.感地带,多古场那边的动静瞒不过任何人,无论是职业英雄还是里世界的其他势力,那些家伙迟早会知道有人打算对多古场下手。 黑泽青打从一开始就没抱着把这件事隐瞒下来的想法。 从始至终,黑泽青想要隐瞒的只有一件事,即真正想要对多古场下手的其实是他自己这件事。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这件事推给其他组织无疑是最简洁有效的方法。 因此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情唯一的重点就是找到一个适合背锅且不会让人怀疑的势力。 作为黑手党世界的教父家族,彭格列对其他的家族拥有天然的震慑力,清扫地盘这件事对他们来讲甚至可以说是稀松平常。最重要的是,彭格列作为一个怀疑对象实在是太合格了—— 谁让他家十代云守好端端的不待在意大利,非得窝在日本不走。黑手党里都是利益至上,如果不是想在这里扩张地盘,难不成还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吗? ……嘛,黑泽青古怪地想道,虽说云雀恭弥还真的是后者。 但管他呢,横竖别人不会信,云雀恭弥本人……那就更懒得解释了。 这件事推给彭格列,别人非但不会怀疑,说不定还觉得果然如此呢。 不过东窗事发之后的事情确实需要苦恼。 幸运的是,如果只是彭格列倒还好说。 黑泽青曾经在谈判里特意让出了并盛的周边地区,以此交换一个人情。凭这个人情,在这方面或许还能再周旋一下。 但不幸的是,彭格列十代云守完全不吃这一套。 如果要在黑泽青心里按麻烦程度排个序的话,云雀恭弥那个家伙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因为忽然想到了一些糟糕的回忆,黑泽青夹寿司的手上一顿,不过暂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波本并没有及时注意到。 但如果想要得到什么,本来也就不可能安安稳稳一点麻烦都不招惹。 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然后寻求安稳的发展方式—— 那也太过无聊了。 黑泽青随便夹了一个寿司慢吞吞地吃了起来,并不在意波本听见:“云雀恭弥”这个名字之后会作何感想。 估计会相当苦恼吧。 当然也可能半信半疑,但只要对方没去深入调查,他布下的所有线索就只会指向彭格列一个地方而已。而要是深入调查之后查到了云雀恭弥跟前—— 那个家伙的字典里就没有:“解释”两个字,十有八九,啊不,绝对会和那些胆敢把手伸到他地盘上的家伙打起来。 说不定会是一场好戏呢。 黑泽青很快就放下了筷子,他的那一份寿司大概还剩下一半有多。 他的饭量不是很大,因为小时候饿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消化能力相当差。以前还因为频发的胃病和另一个经常咳嗽的家伙一起被孤儿院里的人称为病秧子二人组。 他听说后来那个家伙好像离开孤儿院去了贫民街。 不过也对,乌丸莲耶这类人会光临的孤儿院,显然谈不上有多正常,说不定离开才是好事。 “你不用再吃一点了吗?” 波本的声音一如往常,就仿佛并没有将黑泽青所说的内容放在心上。 哪怕是面对这样的情报,似乎也没让他的下属失神太久呢。 黑泽青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不好意思,我应该提前跟前辈你说明不用点这么多的——” “嘀——” “嘀——”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同时响起,两个人皆是一愣。 黑泽青低下头打开手机,指尖滑到最新消息的时候倏而一顿,并不意外上面的内容。 已经赶过来了吗。 “还说我神秘主义,”波本叹了一口气,“皮斯克这家伙才是真的神秘主义吧。” 消息的内容非常简单,大意就是他已经到达横滨。至于具体位置,还有接下来的行动布置,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就连发消息过来的号码,如果去查,估计也只能得到一个空号的结果。 这是皮斯克一贯的作风,不过这其中也有黑泽青要求的缘故。 皮斯克明面上的身份特殊,属于不能暴露的机密。为了隐藏这一点,神秘主义是个很好的挡箭牌,反正组织里神秘主义的人也不少。 “不过虽然现在还没有任务,但我估计接下来有的我们忙了。”波本无奈地叹气。 “是啊。” 需要清理一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 虽然说很多事都不用黑泽青亲自动手,但光是制定计划的脑力活就够让人头疼了。 而且不像港口黑手党或是彭格列,组织并不是铁饼一块,换句话说,很多事情黑泽青无法交给下面分担。 黑泽青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一团乱,视线一刻都没有从面前的地图上移开。 组织在横滨原本的基地已经不能用了,那批已经暴露在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也是同样。 真是伤筋动骨啊。 门外传来敲门声。 黑泽青立刻动作轻巧地把地图夹到一堆杂志里,他用的地图是报刊亭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时常夹在杂志里贩卖。 “前辈有什么事吗?” “本来是想叫你去吃饭,不过……你还是在失眠吗?” 黑泽青这几天忙着处理事务,他倒是想睡,但压根没时间,于是索性就说自己失眠了。 “嗯,”黑泽青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顶着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开口,“安眠药的效果也不是很好呢。” 话说回来,黑泽青看着波本忽然陷入了沉默,这家伙看起来怎么这么精神? 这几天不该像他一样忙得团团转吗?! 说好的有的忙呢?! 黑泽青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忽略,波本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呃……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没什么哦,”黑泽青笑道,“就是有点好奇,前辈这几天好像都没什么事呢。” “确实是这样,”波本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本来是有的,不过因为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推给下面的人了。” “这样啊,推给别人了呢。” 波本一瞬间觉得黑泽青的语气有点古怪,但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神情却又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那些事情下面的人也可以做好,更何况他们都很值得信任。” 值得信任……黑泽青脸上的微笑隐隐有要扭曲的趋势。 “而且啊,之前那段时间一个任务接着一个任务来,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可以翘班的机会,”波本摆了摆手,“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给自己放个假啊。” 放假啊…… 黑泽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声音真有活力啊,让皮斯克给他再派一个任务好了。 波本:“话说……总感觉你刚才一瞬间的目光和善得有点诡异呢。” 黑泽青不解地歪了歪头,“有吗?应该是前辈你的错觉吧。” 波本:“是……吗?” 黑泽青微笑:“没错。” 一个好像太少了,十个吧。 第10章 快要接近零点的时候,黑泽青提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塑料袋从便利店里出来。 袋子里面装的全是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以及好几包不同口味的泡面,以应对接下来几天在基地里的日常需求。 平常这种采买的工作一般是交给波本,但自从某天晚上波本收到来自皮斯克的消息之后,他就被迫进入了脚不沾地的忙碌生活,这几天基地里都很少看见他的身影。 这样一来,连生活都充实起来了。真好啊,前辈。 罪魁祸首毫无良心地感叹道。 不过波本不在之后,也出现了一些有点让人苦恼的事。 因为基地里面的一些不太适合让人看见的东西,它并没有设立在繁华的街区,而是选了相对偏僻的旧城区。且从便利店回去的路上必经一条很适合做恐怖片舞台的小巷。 再准确一点,这条小巷很适合上演诸如:“追杀、围堵、抢劫”之类的桥段。 而横滨永远不缺少危险的家伙,尤其是在夜晚。 话说这已经是第几批了? 黑泽青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着实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重要的情报来源,所以盯上金丝雀的人并不在少数,其中既包括组织的宿敌,也有不少打算浑水摸鱼的三流势力。 反正就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且他们采用的方式也不大一样。 比起波本这类打算循序渐进套情报的,他们之中也有喜欢更直白一点方式的家伙—— 比如直接绑回去严刑拷打逼问。 之前大概是碍于波本的存在不好下手吧,以至于这些家伙全部堆到这几天来堵他的路。 虽说这方法也不是不行,但怎么说呢…… 鲁莽冲上来的这群家伙,连做消遣都显得格外无趣。 隐藏气息的手段还算可以,但也仅此而已。黑泽青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们的袖口,那里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反光。这些人走路的声音很沉,而且两只脚发出来的声音并不和谐。 衣袖里别了刀片,□□则藏在右脚的长靴。 这么老派的职业杀手现在也不太多见了。 一共是三个人,啊不对,还有一个狙击手。他是应该是这里面最出色的了,但可惜队友太蠢,老是不停地用眼角往那边瞥,根本是怕他不知道那边还有一个人吧。 黑泽青又叹了口气。 但对面的人只把黑泽青的叹气当成是束手就擒。 杀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青年,心说资料上说的还真没错。对方看着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戴着个老土的眼镜还显得有点呆。 而且他跟了这么一路对方都没有什么反应,简直是他干这一行以来碰见过最好下手的目标了。 他的同事估计也有同感。 杀手清了清喉咙,“你要是现在乖乖地和我们走——” “还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杀手顿时一愣,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他说的。 说话的是黑泽青。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先笑了起来,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对面几个人一瞬间的愕然神情。 “不好意思,”他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是在普通地谈论天气,“因为这几天这些话我实在是听得太多了,所以忍不住抢了你们的台词,真是抱歉。” 黑泽青接连道歉了两次,配上他那张无害的脸以及温吞的语气,甚至会让人产生他很有诚意的错觉。 前提是不在这个场景下。 这种诡异的平静顿时让杀手生出警惕,他偏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难道情报有误,这家伙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吗?不然面对他们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冷静。 “我是一个人哦。” 白发青年仍然是微笑着,然后轻而易举地戳破了杀手的想法,“没有同伴,更没有保镖,我确实是一个人。” “说实话,你们还挺会选地方的。”黑泽青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因为是旧城区,连公路上的监控都没几个是好的。这个小巷就更加了,平时也不会有几个人往这边走,就算有枪声可能也不会有人听得见吧。是个非常适合下手的地方啊。” 这家伙……太异常了。 杀手的神经前所未有地紧绷起来。明明黑泽青才是被追杀的那一方,明明对方身上没有武器,甚至从头到尾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更何况对方那样瘦弱的身板,他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掀翻……所以这种危机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人! 狙击手吗,还是和自己一样的杀手? “看来你们并不相信我的话啊。” 黑泽青耸了耸肩,似乎是有些无奈,“嘛,算了,反正每一回都是这样。” 话落,黑泽青放下塑料袋,然后迈着长步向杀手的方向走去,而他的前方,漆黑的枪口正对着他。 “站住!”杀手的声音隐隐有些微颤,还带着点咬牙切齿。 如果黑泽青不是真疯了,那就是暗处有人在保护他。他如果开枪,暗处的人也一定会开枪,而且还不清楚对面有多少人,如果比自己这边多……他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冒险。 “什么嘛,”黑泽青忽然笑了一声,“明明拿枪指着我的是你,结果自己倒是开始手抖了吗?我不是说了吗,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那边还有一个狙击手,而且还是这么适合下手的地方,你根本用不着怕吧。” 狙击手?什么时候发现—— “别露出那种明显慌张的样子嘛,好歹是杀手,难道没学过基本的表情管理吗?还是说,”黑泽青语气随意,“港口黑手党并没有这方面的教育?” 杀手的瞳孔骤然收拢,声音带着艰涩的嘶哑,“……为什么会……” “你用的那种枪支在横滨是稀有品,在横滨能弄得到它的势力,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当然还有一些其它原因,不过我也不是侦探,也没必要和你一一陈述。” 这家伙—— 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周围一定有埋伏! 杀手紧紧盯着他,“站在原地,让你们的人也安分点,不然我会让你们知道,究竟是谁的子弹比较快。” “所以还是不信我啊……”黑泽青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虽说有警惕心是好事,但比起警惕那些压根不存在的东西——” 黑泽青抬腿踢在杀手的右腿,同时手刀快速地劈在对方持枪手的手腕,枪.支脱落的瞬间就被黑泽青顺到手上。他手腕轻巧地翻转,下一秒,枪口紧贴着对方的额头。 仍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在杀手耳边响起。 “还是警惕我比较好吧。” 第11章 在横滨的旧城区,有很多交错复杂的废弃小巷。这里往往是生活区居民堆积废纸箱之类垃圾的地方,路面坑坑洼洼,如果不是必须经过,很少有人会愿意往这边走。 一个刚刚结束工作的加班族打着哈欠路过巷口,忽然听见巷子里传来一个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大概是野猫弄翻了箱子吧。 他没想太多,只觉得巷口吹过来的风莫名的阴冷,便竖起了领口,无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而如果他当时稍微偏偏头,就会看见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巷子的中央,神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小巧枪.支,距离他不远的地面上则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人。 “不用担心,只是敲晕了而已。我刚才用的力道死不了人的。” 黑泽青说话的声音很随意,视线始终放在手上的枪.支上。毕竟是横滨地区能称得上是稀有品的东西,他对这个还有点兴趣。 话落了半天也没有回音,但黑泽青神色不变,就像是确信还有人待在这附近一样。 而他并不缺少耐心。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才终于传来了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 “你想要做什么?” “既然你愿意和我谈谈了,那就先出来吧,”黑泽青头也没抬地开口,“总是躲在暗处,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吧,狙击手先生。” 对面再次沉默了下来,但没过多久,一个相貌普通的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白色柔软的头发,古板傻气的黑框眼镜,乍一眼完全是个乖顺的大学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之前绝对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轻而易举地放倒了三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杀手。 不仅如此,就连自己也是。 他想到在自己想要开枪的那一瞬间,青年仿佛是巧合一般朝他所在的位置投过来的目光。 青年的眸色很淡,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却只一眼就让人浑身冰凉,手指微颤按不动扳机。 如果开枪,死的人绝对不会是对方,而是自己。 一直以来的战斗直觉这样告诉他。 “很配合嘛,”黑泽青笑了起来,“果然比起你的同伴,我更喜欢你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还真直接,亏我还打算铺垫几段话来着。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说了,”黑泽青看向他,“你有跳槽的打算吗?” 狙击手顿时身形一僵。 “吓到你了吗?奇怪,我应该也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吧。” 好半天,狙击手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在港口黑手党,背叛就意味着死亡,我没有理由去冒这种风险。” “是吗?”黑泽青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可你现在在港口黑手党那些人眼里,不是已经是叛徒了吗?” 狙击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无上级命令擅自行动,结果最后还失败了。按港口黑手党一贯的规则,这种情况是会被视为叛徒的吧。” “……你怎么会知道?” “看来你并不清楚这两天我们将会和你们首领进行谈判的事啊。在这种节骨眼上绑走对面的重要成员,想不当成挑衅都难。你们以前那个老头倒是挺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但你们的现任首领可不是那种冲动的蠢货。” 随着黑泽青的话语落下,狙击手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 “那让我再猜猜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吧。” 黑泽青晃了晃手上的枪。 “像这类稀有品,就算是港口黑手党也没能力做到所有成员都配备,少说也得是中上的阶层才有资格使用。” “而港口黑手党中上层成员执行任务,据我所知,是以小队为单位的。像你们这种三个杀手加一个狙击手的乱来组合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再说了你们之间也没什么默契。” 那就不可能是出任务。 “你们恐怕是工作上出了差错,最近刚刚被贬职,想靠这件事立功弥补吧。” 全中,一条都没有说错。 狙击手不自觉地拳头握紧,背后的冷汗微微浸湿衣服,仿佛突然变成了哑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关于我刚才说的跳槽的那件事——” 狙击手抬头,再一次看见了那双平静得毫无情绪起伏的眼睛。 “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啊。” 没错,这不是征求意见,而是自己现在唯一能走的一条生路。在这种情况下,回港口黑手党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犯过错没本事的家伙全部都会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我加入。” “果然我没看错。” 黑泽青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格外柔软无害的笑容,与此同时,原先冰冷压制着狙击手的感觉也一并消失了。 “不仅是实力,你也比你的同伴更识趣。” 狙击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能问两个问题吗?” 黑泽青点了点头,“可以。” “……你和资料上描述得很不一样。” 准确的来说是除了长相,就没有一点是符合的。 “当然不会一样,因为我和你们资料上的那个,并不是同一个人。” 傻白甜这个人设他还想继续用,太早揭穿就没意思了。黑泽青一边漫不经心地想道,一边面不改色地说瞎话,“看你这个样子,我的变装看来非常成功。” “变装?”狙击手一脸惊讶,“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我们动手!” 黑泽青:“……” 那还真没有。明明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什么都扯到他身上好吧。 “包括没有对他们下杀手也是,”狙击手脸上的表情复杂,混杂着苦涩惊讶和恍然,“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 黑泽青心说我就是看你实力还行,再加上最近无聊心血来潮罢了,都哪冒出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脑补太多是病得治。 嘛,算了。反正结果是他想要的。 “总之,你之后就当我的行动助手吧。至于我的名字……” 黑泽青思索道,虽然人是他从港口黑手党那边拐过来的,但他可没那个闲心继续管他,干脆推给别人好了。 “我在组织里的代号是贝尔摩德,叫代号就行。” 借了她的身份,还她一个助手,贝尔摩德也不会多说什么。 实在不行他就当没听见,黑泽青十分无赖地想道。 “然后,你不是还有一个问题吗?” 狙击手顿了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开口,“像我这种被降过职的家伙,其实已经被认定是失败品了,你为什么会打算任用我呢?而且老实说,我其实并不知道多少港口黑手党的情报。” 当然是因为送上门的战力不要白不要。 而且那个:“失败品”的说法其实也不太对。就他所知,港口黑手党对待有过错的家伙都是给予处分,而处分在里世界基本可以等同于处决。 只是降职,在黑泽青看来,也就是默认他的能力对港口黑手党还是有用的。 事实上,如果是他站在森鸥外的角度,对于犯过严重错误的狙击手,严惩少不了,但绝对不会让他死。 毕竟不是背叛之类不可挽回的过错,为此损失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并不合算——港口黑手党武斗派都是些玩近战的,且一出手就是无差别范围攻击,一个老老实实走暗杀路线的狙击手简直是稀有财产。 甚至这种仿佛死里逃生的方式很容易让人产生是上面网开一面的错觉,忠诚度也会因此提高。 狙击手不清楚这些,黑泽青对这类门道却简直不要太熟——天下乌鸦一般黑,森鸥外会用的那些手段,他同样也会用。 当然黑泽青也不会把这些特意说出来——他还得靠这个拐人。 “我看中的只是你的实力,说句不好听的,无论是你的过去还是其他经历,我没有了解的必要,更没有兴趣。至于情报方面,你是狙击手,又不是情报员。” 狙击手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那你就不担心我背叛,毕竟我有前科——” “这就更不担心了。”黑泽青稍微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 组织里卧底浓度就没降下来过,再多一个对黑泽青来讲真的没什么区别。他都已经任用了一堆,当然也不在乎多一个。 他一向都是在乎一个人对组织的作用多过他对组织的忠诚度的,不然要是反过来,组织早就可以解散了。 毕竟不管是组织成员之间,还是他和那些人之间—— 都只是根本谈不上背叛与否的利用关系而已。 第12章 “BOSS,你又用了我的身份。” 话筒对面的女人声音拖得很长,重点在:“又”,她刻意在这上面加了重音。 黑泽青面不改色,“我觉得你不会介意。” “当然,”贝尔摩德幽幽地开口,“我都习惯了。好在这次BOSS你没用我的身份招惹一些麻烦的家伙。” 新来的狙击手简直是难得的省心。 “我之前有招惹过谁吗?” “需要我给你举例吗?” “……不用了。”黑泽青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如果你的事已经汇报完毕的话,我就先挂了。” “我说BOSS,”贝尔摩德懒洋洋地说,“好歹名义上我还是你的情人吧。对我这么冷淡可不符合设定啊。” “不对,”黑泽青一板一眼地纠正道,“我现在设定上已经有了新欢,忽略旧爱也是人之常情。” 贝尔摩德:“……真渣呢,BOSS。” 黑泽青:“设定如此。” 贝尔摩德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装出来的样子倒还可爱一点。果然不管多少次我都觉得,你的本性和你的脸真是完全不搭。” 长得傻白甜,结果却是个黑心芝麻馅。 当初她教的有一门课就是伪装自己,但老实说贝尔摩德觉得黑泽青那张脸就足够有欺骗性了,一般人光是看见他的样子就会放下全部的警惕心。 “我倒是也想要那种比较有威慑力的长相。”黑泽青百无聊赖地翻着报刊亭的报纸,也不知道他看进去了多少。 任务已经全部分配了下去,具体实施的部分永远用不着自己亲自来干。 而且因为最让人头禿的部分解决了,他拥有了一个短暂的休假期。 黑泽青不太喜欢待在阴森的基地里,更何况最近波本也不在,唯一一个可以打发无聊的观察下属的活动也没了观察对象。 他有一搭没一搭和贝尔摩德继续闲扯,涉及机密的部分用的都是里世界的暗语,旁人听见了也理解不了。 在路人看来,黑泽青就和那些和女朋友煲电话粥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不说了,”贝尔摩德最后耐人寻味地说道,“琴酒可是已经瞪了我好几眼,再聊下去他多半就要走过来说我不务正业了。他最近火气很大,我可不太想去触他的霉头。” 黑泽青的底细整个组织里也就贝尔摩德和皮斯克心知肚明,琴酒显然并不清楚现在和贝尔摩德通话的正是他家先生。 “所以话说回来,”黑泽青是真心疑惑,“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那个人设?你以前名义上也是我的情人,他好像也没那么大的反应。” 那是你没看见。 贝尔摩德把烟在烟灰缸里捻了捻,漫不经心地想道。 琴酒的态度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变过。 他不止一次对她表现过明显的不满,更准确的来说,是对BOSS的情人这个身份不满。无论是谁顶着这样的标签,估计在琴酒眼里就等同于定罪了。 但同样的,这些不满的负面情绪一丝一毫都不会在黑泽青的面前表现出来。 明明连自家先生具体长相都不清楚,世事也真是奇妙。 而自家BOSS,平时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就没几个人能搞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在这方面……该说是琴酒掩饰得太好,还是说黑泽青在感情方面本身就很迟钝呢。 不过琴酒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都很难说就是了。 黑泽青听见贝尔摩德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直觉这声笑多半与自己有关,但他更清楚贝尔摩德的性格,就算问了也不会结果。但反正不是很重要的事,黑泽青索性就当没听见。 继续闲扯了没两句,对面挂掉了电话,据说是因为琴酒瞪她的眼神太凶。 这叫什么理由,黑泽青对着挂掉的电话有些无语。 “小伙子啊,”报刊亭的老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女人嘛,都是这样的。你别黏得太紧,不然对方反而会跑。” 被误会得相当彻底的黑泽青适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但这个笑容似乎激起了老板的倾诉欲,对方忽然对着他滔滔不绝起来。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家女儿啊,最近被一个人渣迷得颠三倒四的!” 按老板的说法,那男的长得确实不错,不然也糊弄不了小姑娘,就是似乎没有工作,成天在街上溜达。打扮也奇异,里里外外缠着绷带,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爸,你怎么又在说他坏话!” 老板的女儿原本是在报刊亭里收拾旧书,听见这话有些生气地开口道,“他才没有你讲得这么差劲!” “你看看,”老板听见女儿替对方说话就来气,“这不是被迷晕了是什么?!” 黑泽青有些招架不住,正想找理由离开,偏头的时候却无意看见了摆在旁边的一束玫瑰。 花色鲜艳,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过的。 “请问,”黑泽青指了指那束花,“这是你男朋友送的吗?” 对方的脸色顿时出现了一丝红晕,“还不是男朋友,只是我仰慕他而已。” 不过倒没否认是他送的。 老板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送过来的时候连个署名都没有,你就知道是他?” 没有署名啊。 黑泽青挑了挑眉。 “不好意思,”黑泽青忽然开口,“这束花能借我看一眼吗?” 这要求有点唐突,但她看着青年脸上温和的笑容,一时间莫名说不出拒绝的话,“……当然可以。” 黑泽青接过花束,在对方视线的死角,手指慢慢拨开花束中央那块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的部分。 超小型定时炸.弹,这是以隐蔽性高而出名的炸.弹,而它现在被系在一枝花上。但由于被特意隐藏过,这枝花除了看起来有些弯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寻常人一眼就会略过去。 老板和他女儿毫无疑问都是普通人,这种炸.弹也不算很难弄到的类型。 因为嫉妒和占有欲引起的情杀吗? 黑泽青不动声色地取下了那个炸.弹。要是炸起来,出现在这里的人估计都得被请去喝茶调查一番,他可不太想摊上这种麻烦的事。 这玩意他熟得很,贝尔摩德当初负责教他各类武器常识的时候,就时常拿这个给他练手——大部分都是来自她的那些过激粉丝,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问题礼物都是由黑泽青负责处理。 只是一个炸.弹在黑泽青见过的里面已经能算是很友好的类型了,横竖只要拆了就行。要是遇上再过激一点的,把自己肢体的一部分送过来也不在少数,这种东西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没几个小时绝对弄不干净——那会儿贝尔摩德还是他老师,各种意义上都是他看她眼色行事。 相比之下,炸.弹对黑泽青来说是相当亲切了。 “我觉得我女朋友应该也会喜欢这种,”黑泽青一边把花递回去一边说道,“真想知道这是在哪里买的啊。” 他的一只手插进口袋,把定时炸.弹随意地扔在里面。 找个地方把它拆掉吧。 *** 国木田独步觉得摊上太宰治这样的搭档简直是人生噩梦。 “所以你说这个炸.弹狂是你……” “是我的某个过激爱慕者,”太宰治神情自若地解释道,“前段时间也送了仿真炸.弹给我,上面贴着的纸条写着‘只准看我一个人’。本来以为教训她一顿就好了,结果没想到又把目标放在了别的人身上。” “大概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吧,”太宰治手上拿着一个倒数装置,连接着不知在某处的定时炸.弹,是今天早上随着一封言辞相当过激的表白信一起寄过来的,“很让人苦恼啊。” “你果然是个惹事精!那还不快点找人,要是那位小姐因为你出事了怎么办?!” “安心啦,国木田君。炸.弹的位置我已经知道了,从这里过去只需要——” 太宰治的声音戛然而止。 国木田有些奇怪地转过头,看见太宰治正低头看着那个倒数装置,神情相当古怪,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超出自己意料的东西。 对于一向游刃有余得近乎散漫的太宰治来说,这样的表情堪称稀奇。 “……解决了。” 国木田皱眉,“什么解决了?” 太宰治把倒数装置随手扔过去,国木田手忙脚乱地接住,刚想开口教训对方几句,低下头却看见装置上的读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读秒停止,意味着被遥控的炸.弹已经被拆掉引线了。 可问题是,他们明明还没有赶过去,总不可能是那位炸.弹狂小姐忽然良心发现了吧? 太宰治抬起头看向远处的云层,明明是白天那边却黑压压的一片,估计是快要下雨了。 “国木田君,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呢。” 第13章 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大楼位于横滨中心街最显眼的位置,但商业街的繁华热闹并没有感染到这边,这栋蓝色的建筑物周边显得格外的森严肃穆。 而在这栋建筑物的最顶层,是其首领的办公室。 皮斯克随着几个黑西装的成员乘电梯来到顶层的房间,两边的护卫沉默地帮他推开门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啊呀,真是好久不见了。” 皮斯克闻声摘下帽子,将手举至胸前,对着森鸥外行了一礼。 黑手党的世界一向等级森明,无论之前有过什么样的交情,但现在森鸥外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只要不是同为首领级别的人站在他面前,这个基本的礼节就不能免去。 “你还真是客套,”森鸥外眯起眼睛,“明明以前也是一起拼过酒的关系。” “正如您所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皮斯克微微低头,“而且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去记的必要。” 比以前更加滴水不漏了啊。 森鸥外望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合作伙伴,漫不经心地想道。 “说的也是,那么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是关于爱丽丝小姐的事。” 皮斯克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金发少女忽然从邻室的房间大门里探头出来,而从门缝里看进去,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板上则散落着几件颜色鲜艳的精致洋裙。 皮斯克很有眼力见地全当自己没看到,一板一眼地继续开口,“由于我方的过失,让爱丽丝小姐受到了惊扰,BOSS因此特命我过来向您表达歉意。” “只是这么点小事,大可不必介意。” 森鸥外表现得十分大度。 但要是对方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自家BOSS也不必派他过来跑这一趟了。 按黑泽青的说法就是:“这件事确实是小事,但这位森首领可是借着这个由头干了不少大事啊”。 组织在横滨的基地这几天就没几个有幸躲过一劫的,而且对方的动作迅速,与其说是怒火上头,倒更像是早有预谋。 不过是借着这个□□点了一把火罢了。 “而且那位爱丽丝小姐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我们的交易现场,”黑泽青当时点了点地图,“还是那种大概只有野猫会愿意往那边走的地方,你不觉得特别有意思吗?” 皮斯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BOSS打算怎么办?” “先机都已经被对方占尽了,完全是束手无策的状态啊。”黑泽青虽然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多少不甘和怨气。 皮斯克很清楚,这也绝对不是打算放弃追究的意思。 比起贝尔摩德,皮斯克当年教导黑泽青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黑泽青却给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一个毛头小子是远远不足以承担一个组织的,皮斯克原本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在最开始,皮斯克也完全没有要遮掩这个想法的意思,为此还特意请示了乌丸莲耶——如果黑泽青没有优秀到能承担起这份责任,他请求乌丸莲耶给予他处理黑泽青的权利。 而这里的处理,说的直白点,其实就是抹杀。 黑泽青知道了太多除了首领之外无人知晓的机密,如果他不够格,为了保密,这些都是必要的措施。 乌丸莲耶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有些尴尬的是,在皮斯克走出房间的时候却看见了站在门口似乎本打算进去的黑泽青。 皮斯克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建议有什么不对,当然也不会有被抓包的尴尬,很自然地承认了,“就是你听见的那样,少主。” 而黑泽青只是情绪稀缺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的出于礼节性地回了一句,“哦。” 现在想想,黑泽青当时恐怕只觉得他这个一边说要:“处理”他,一边又叫他少主的人很奇怪。 皮斯克本来还想看看对方的反应,但对方除了个:“哦”字半天没有下文,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尴尬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过了半天黑泽青才终于开口,“可以让下路吗?” 黑泽青快要走远的时候,皮斯克出于一种被忽视的微妙心情叫住了对方。 “少主,看来你很有自信不会出局,”皮斯克说道,“不过有自信确实是件好事。” 黑泽青闻言停下了脚步,皮斯克期待对方脸上出现一点不太一样的表情,但仍然是什么也没有。 白发的少年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有野心也是好事。” 皮斯克面上不变,手指却因为这句话突兀地弯曲了一下。 “你要是对我这个位子一点想法都没有,一点都不想取而代之——” 白发的少年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那对我来说反而有点麻烦了。” 这世上无所求的人最不好掌控,因为你永远拿不出对方想要的东西。反之,只要一个人有所求,那就等于有了漏洞。 皮斯克是从建立组织之前就已经跟着乌丸莲耶了,可以说是组织里的资历最深的元老。 他惊讶的并不是黑泽青看出自己的野心这件事,而是对方居然反过来把它当做是用来控制自己的把柄。 皮斯克在那个时候才算对自己的少主有了一个相对粗略的认知—— 黑泽青从来不是什么可以被轻易拿捏的角色。 皮斯克看向森鸥外,“感谢您的体谅,不过我今天过来,BOSS其实还让我捎了一样东西。” “哦?”森鸥外双手交叉立在脸前,“是什么?” 皮斯克把一份文件放在森鸥外面前的红木桌上。 森鸥外随手翻开,却在看见某一行字的时候动作一顿。 但这点异常没有持续太久,几秒后森鸥外面色如常地抬起头,“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拜访过你们首领了呢,实在是有些失礼。” “如果可以的话,也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吧,”森鸥外朝皮斯克笑了起来,“就说我非常想见见他。” 皮斯克微微弯腰,“我一定会把话带到。那么,我就先告退了。” 等房间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爱丽丝从邻室房间里出来,小跑到森鸥外面前。 森鸥外揉了揉对方的头,爱丽丝这回难得的没有反抗,但他似乎也没注意,视线长久停留在红木桌最上方的那份文件上。 那份文件更具体的来说是一份名单,异能特务科在横滨各个分区的负责人名单。 但并不是所有分区负责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上面只相当针对性地列了几个。 再确切一点,是只列了港口黑手党曾经收买过或正在收买的那几个分区负责人。 对方送这份名单过来的意思显而易见。 组织基地的事森鸥外想过对方大概不会愿意息事宁人,也想过该如何应对,但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击手段。 没有交火,没有谈判,只是一张纸而已。 而且就算只是一张纸,给他带来的烦恼却不比其他的方式要少,甚至还要更多。 森鸥外觉得很有意思。 他当初作为首领的专属医生几乎见证了前代首领和乌丸莲耶的所有恩怨,可以说他对乌丸莲耶的了解不比对自己首领要少。 而这并非是对方的做事风格。 “笨蛋林太郎!”爱丽丝凑到森鸥外面前,忽然撇了撇嘴,“什么嘛,突然笑得这么蠢,你很开心吗?” “我很开心哦,爱丽丝酱。”森鸥外声音里确实能听出几分愉快的情绪。 “因为无聊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第14章 眼前的情况稍微有点匪夷所思。 行李箱被重重地扔在了他的脚边,发出来的沉闷声响让黑泽青有些心疼这个并不便宜的行李箱。与此同时,地面上还躺着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初步观察是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而始作俑者就站在他的眼前。 “喂。” 行事作风以及长相都完全像是一个不良的少年语气烦躁地说道,“快说,还有什么需要老子帮忙的?” 黑泽青:“……” 他真的不是说错台词了吗? ***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 “你要学会帮助别人。” “老子把那些敌人打跑也是帮助。” 虽说是自己主动要求来训练爆豪的,潮爆牛王面对这个少年却仍然不免有些心累,“这不只是打跑敌人这么简单。我每天要求你完成的指标也是,你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完成了吧。这样下去我可没有办法在职业体验报告上给你打优秀。” 说起指标爆豪胜己心里就开始冒火,“那就不要给我设那种奇奇怪怪的指标!” 什么尽量不动用个性不使用武力地帮助别人,什么对待别人要温和有礼笑脸迎人。笑脸那一条爆豪胜己确实有试着做过,结果非常成功地吓跑了一众路人,可谓战绩斐然。 潮爆牛王心里不知道叹了第几回气,面上却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总之,如果你今天还是没有完成指标,很抱歉,你这次体验的成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你优秀。你应该也不会愿意在这方面输给别人吧。” 激将法对爆豪胜己来说永远是最有效的。 “切,”爆豪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语气相当不情愿,“知道了。” 于是爆豪胜己被迫开始在大街上寻找需要帮助的对象。 但不幸的是,拜爆豪胜己周身的可怕气势所赐,大部分路人光是看见他就不自觉地站得远了一点,更别提寻求帮助了。 虽然爆豪胜己也有:“主动”上门推销自己,但全程还是冷着一张脸,说法的语气一板一眼仿佛教导主任。就算真的有需要帮忙的,话估计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吓得被迫咽了回去。 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今天的指标完成度却还是零,爆豪胜己几乎是强压着怒气。 无论是绿谷,还是轰焦冻,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爆豪胜己永远都不想输给任何人。 黑泽青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有人趁他不注意顺走了他手边的行李箱。爆豪胜己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混蛋是某个委托上街头抢劫的惯犯,积了一天的气正好全用在了对方身上,没用多少时间就连人带箱押在了白发青年的面前。 当然语气仍然称不上很好,声音死活变不成潮爆牛王说的那种温和友善的样子,听起来十分僵硬,并且一如既往的暴躁。 至于笑脸迎人,有诸多前车之鉴在前,爆豪胜己觉得自己还不如面无表情。 眼前的青年看起来就很不经吓,再把人弄跑了,他今天的指标就真的要玩完。 “喂,这是你的东西吧。” “是。”青年点了点头,看起来有点惊讶。 黑泽青老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一直徘徊在周围打算偷他东西的男人,但同样的他也注意到这边一直有职业英雄,他们可不会允许这些人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抢劫。 他才刚从横滨回来,本着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原则,黑泽青索性就任由对方把东西给带走了。 反正对方也跑不了多远。 不过来解决这件事的人却让他有些惊讶。 这个年纪以及这个实力……是雄英在读生吧,而且恐怕在学校里也是属于相当优秀的那一类。 ——就是脾气似乎有点不太好。 黑泽青看了一眼脚边的箱子和旁边人事不省的男人,十分难得地怀疑起了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对方刚才确实是在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讲道理,都不用举自己这个例子了,光是这个和躺在这里的男人比,少年你不觉得自己才更像是那个恶役角色吗? 嘛,虽说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权利嘲笑对方。 “我说,”大概是因为指标所迫,爆豪胜己今天可谓是难得的耐心,这一回的语气相对来说也平和了不少,“你到底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啊?” “就比如说,”见对方还是这么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爆豪胜己忍不住语速加快,“我可以帮你拎箱子,它的轮子坏了,而且这东西不是还挺沉的吗?” 没错,符合潮爆牛王的指标的大多都是些类似扶老奶奶过马路的见鬼内容。其实硬要说起来,这指标内容对其他学生而言简直不要太简单,但奈何站在这里的爆豪胜己。 爆豪胜己打量了黑泽青好几眼,最后下了结论,“你自己拎肯定很费劲。” 黑泽青:“……” 虽说被小看已经是他的日常了,但他可以保证少年刚刚的声音里绝对还带着一点嫌弃。 黑泽青本来也不想和职业英雄牵扯太多,刚想委婉地拒绝,但少年却先他一步拎起了行李箱,语气理所当然: “走吧,你要去哪?” 黑泽青:“……” 黑泽青:“我很感谢你刚才的帮忙,但这个我真的可以自己来。” 都被拒绝到这个份上了,换在平时,爆豪胜己别说坚持了,不马上甩脸走人都算好的。 “啧。”沉默了好一会儿,爆豪胜己才开口道,“那你帮我一个忙。你这家伙不是说感谢我吗?正好一对一,抵消了。” ……不是,你们职业英雄做好人好事还带这样的吗? 黑泽青揉了揉太阳穴,心知今天这坎是过不去了,于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 “你要我帮什么?” 一份报告书递到黑泽青的面前。 爆豪胜己面无表情地解释道,“除了帮你找箱子和拎箱子那两个之外,我今天还剩八个指标没完成。你可以随便向我提八个要求。” 你们职业英雄花样是真的多。 不过,黑泽青眼睛一亮,“那就——” “除了让我离开这个要求。” 爆豪胜己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 黑泽青也被弄得有点烦了,“那就帮我洗衣服做饭整理卫生,但这些你会干吗?” 爆豪胜己挑了挑眉,这些内容倒是很符合潮爆牛王的指标。 爆豪胜己点点头:“带路吧。” 黑泽青:“?” 第15章 黑泽青现在有种拐带,啊不对,是被迫拐带职业英雄后备役的微妙感觉。 尤其是当他回头看见正帮他拎着行李箱的爆豪胜己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爆豪胜己看了一眼周围,“你住在这里?” 黑泽青在口袋里翻找钥匙,听出爆豪胜己的声音有点古怪,“有什么问题吗?” 爆豪胜己望着不远处的自家房屋,心情一下子很难描述,“……没什么。” 之前好像是听自家老妈说这边最近搬来了一个新住户,说什么:“看起来文文弱弱很讨人喜欢”,结果就是这家伙吗? 前者说的是挺对的,爆豪胜己表示赞同,但后者…… 这么弱的家伙哪里讨人喜欢了? 完全就是慕强思维的爆豪胜己一点都没法理解他老妈的想法。 “先进去坐一会儿吧,”黑泽青打开门后说道,“行李箱先放在客厅里就行。” 反正这房子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职业英雄后备役就后备役吧,横竖就当他白赚了一个临时保姆,也不算亏。 不过这个保姆的实践能力实在很让人怀疑。 爆豪胜己还是那身战斗服,看服装的设计方式,他的个性应该是和爆炸相关,很明显的战斗系个性。所以说—— 他家应该不会就这么被拆了吧? 但不管怎么样,爆豪胜己还是顺利地走进了英雄公安委员会重点监视对象的家门,并且在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不轻之后,立刻摩拳擦掌想给这屋子来一次彻底清洁。 “你这地方是狗窝吗?!” “只是一两个星期没清理而已,不用说成这样吧。”他也才刚从横滨回来而已,根本没有时间清理卫生。 但黑泽青的解释却招来了爆豪胜己的一声冷笑,“两三个星期?你还好意思说‘只是’?!你确定这个地方能住人?” 这家伙该不是有洁癖吧。黑泽青寻思着这房间顶多就是太久没人住灰尘大了一点,哪有对方说的那么夸张。 “啧。”爆豪胜己看着黑泽青一脸表面像是在发呆,实际上就是根本没往心里去的样子就来气,脸色又黑了几个度,语气很不好,“你在这里等着!” 然后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黑泽青见状慢吞吞地开口,声音扬起,“你是打算放弃收拾我的‘狗窝’了吗?” 港口黑手党都还能算是行内自己人,职业英雄那是完完全全的敌对关系。按理说,避着走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黑泽青看着似乎总是一脸不高兴的爆豪胜己,就很想逗一逗。 “去拿工具,”爆豪胜己没好气地说,“你这家伙要什么没什么!” 顺便还要换件衣服。显然爆豪胜己也很清楚,穿着这身战斗服那就不是打扫卫生而是拆迁重建了。 “我家就在那边,很快就——” 等等。爆豪胜己狐疑地看向他,“你早就知道我住在这?” “嗯,”黑泽青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母亲跟我提过你,你们长得很像。” 没等爆豪胜己接着追问,黑泽青就反问道,“你难道不也是因为从你母亲那里听过我才来帮我的吗?” 不,只是因为你这家伙是今天第一个,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没被他凶走的路人。 爆豪胜己面无表情地想道。 谁闲得没事干要去记一个普通邻居的样子啊? “……总之你在这里等着。” “好啊。” 黑泽青朝他笑了笑,他家老妈说的那种:“文文弱弱”的气质显得更明显了,整个人就像是温和无害的羊羔。 “怎么了?我脸上很脏吗,你一直盯着我看。” 果然看起来很不顺眼,爆豪胜己转开视线,语气冷淡,“……没有,走了。” 黑泽青保持着微笑目送对方的背影离开,等到看见爆豪进了院子,他才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眸色在落日余晖下显得很淡。 “还真敏感。” *** 爆豪胜己再次回来的时候拎了三大袋的东西,黑泽青注意到里面不仅有清洁工具,还有一些蔬菜食物。 “你家冰箱什么都没有,你等会儿让我拿空气给你做菜吗?” 对了,自己之前还说过要他帮忙做饭来着。不过居然是来真的吗? “冰箱旁边还有一箱泡面。” 爆豪胜己顿时露出了明显嫌弃的表情,“少废话,你等会儿就负责吃就行了。” 黑泽青摊了摊手,表示一切听你的。 然后接下来几个小时黑泽青充分见识到了职业英雄后备役的战斗……啊不,家务能力。 话说那些东西原来的颜色居然是那样的吗? 黑泽青忽然有点想要认同爆豪胜己刚才说这里是个狗窝的结论。 “来吃饭。” 黑泽青转过头,看着餐桌上的那几盘菜陷入了沉默。 爆豪胜己:“切,想说什么就说。” 黑泽青诚恳地开口,“我原本以为你会把我家厨房给炸了的。” 或者是把炸成黑炭的食物端出来,老实说他都已经准备烧水煮泡面了。 黑泽青坐下来夹起一块鱼排。 虽说看起来真的让人食欲大增,但总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那什么,为了我自己的安全着想,我还是想再问一句,”黑泽青抬起筷子,“这个,确定是能吃的吧?” 爆豪胜己直接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干脆抓过青年的手腕,低头咬走了那一小块鱼排,神色自然地吃了下去。 接着冷冷地开口,“你觉得呢?” 表情没有扭曲,看来至少味道是能够下咽的。 黑泽青放心了。 “……味道怎么样?” 过了半天,少年略微显得不太干脆的声音传过来。 “很好啊。老实说我最近一直吃外卖,要不是遇到你,我估计还得再连着吃几个星期。” 和爆豪胜己完全是反着来,黑泽青自己的家务能力完全是负值。 爆豪胜己听见这话顿了顿,“……我可以帮你做一个星期的饭。” 黑泽青一脸惊讶,“啊?” “我的职业体验报告还剩一个星期。”爆豪胜己一字一句地提示道。 潮爆牛王的指标完全就是为难人,与其每天像个傻子一样去街上找需要帮助的人,那还不如直接确定一个固定目标,反正那见鬼的指标没规定对象。 黑泽青家还离得近,各种意义上都方便。 黑泽青其实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恶劣习惯一上来,面上一脸无辜地装傻道,“什么?” 明明是他去帮这个生活自理困难的家伙,他妈的为什么是他一直在憋气?! 爆豪胜己深深吸了口气,心说老子真是把一整年份的耐心都砸在这家伙身上了。 “交易。” “我帮你干一个星期的家务,”爆豪胜己最后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用这个来交换帮你干家务的机会。” ……你还能理清楚逻辑真是不容易,黑泽青感叹道。 黑泽青笑眯眯地回答,“当然好啊。” 这可是稳赚。 第16章 绿谷引子把手上的便当盒递过去,“真是,这几天都早出晚归的,今天要早点回来!” 这可不能保证。 绿谷出久抓了抓后脑勺,“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很拼,我也不能落下啊。” “少来,光己都已经和我说了,她家儿子可是每天都按时回家的!” “欸,小胜吗?!” 以小胜的个性这几天不是应该都住在事务所吗,绿谷出久想道,毕竟是重要的职业体验期,他应该不会放过任何训练时间才对。 会抽时间回家就算了,居然还是按时的。 算了,绿谷出久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没时间去管小胜怎么样了。 绿谷出久急冲冲地跑出家门,嘴里叼着的面包还没完全咽下去,就看见爆豪胜己刚好在自己面前走过。 爆豪胜己一如既往地无视了他,但绿谷出久这回也没想起要和对方打招呼,完全愣在了原地。 对方没穿战斗服,脸色也不太好看,手里还拎着菜篮子。 等等。 菜篮子? 绿谷出久没反应过来似的愣愣看着爆豪胜己的背影。 ……小胜? 他揉了揉眼睛。 是幻觉吧。 *** 爆豪胜己把菜篮子重重地摔在客厅的桌子上。 黑泽青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把手上的报纸放到一边,“早上好啊。” 老子一点都不好。 爆豪胜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对那个见鬼指标骂了无数句脏话,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爆豪胜己当然不可能把自己一天的时间都用在完成指标上,他只在早晚的时候来一趟,指标完成就走人。而且为了不占用白天的训练时间,他往往会起个大早。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在这个正常人一般还在睡觉的时间点,黑泽青却总是醒着的。有时候早上过来,黑泽青还会给他顺手泡一杯咖啡。 但是不放糖不加奶,味道也很让人一言难尽。 爆豪胜己只喝了一次就决定以后绝对不再碰任何他做的东西。 不过提神效果确实非常显著。 黑泽青的工作也是谜,他出门的时间完全没有规律,平时在家里干的最多的事大概是看报纸。在他来之前,主食是泡面和各种外卖,衣柜里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套衣服,整一个家里蹲标配。 但单看这个人,他又完全不像是无业游民,甚至按他老妈的说法,黑泽青最近还刚刚升职来着。 所以那公司到底有多缺人? 黑泽青不知道爆豪胜己正在吐槽自己,他的心思暂时放在报纸的头条新闻上,是关于职业英雄抓获多古场附近不法黑.帮老大的事。 那个黑帮并不算是组织的附属,但武器和违禁品却是由组织负责提供的,黑泽青的本意是想拿对方试试水,倒没想到结果会这么惨烈。 看来多古场那边比以前更严了。 放下报纸,黑泽青心下顿时有了计较。 虽然那点违禁品交易的证据不足以让英雄公安委员会的人拿组织怎么样,但总归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 琴酒身上的事情够多了,虽说对方肯定不会拒绝,但如果再把事情扔给他黑泽青总有种自己是什么压榨员工的无良黑心包工头的错觉。 皮斯克还在横滨,贝尔摩德一向是负责组织国外的事务,人现在是在意大利,让她赶回来就更来不及。 其他人的话—— 黑泽青:“……”行吧。 组织也不是白养那么些卧底,关键时候当工具人还是很管用的。 他也不担心那些人耍什么小心思,这件事根本不足以把组织怎么样,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自己。 “喂,有你的电话。” 餐厅里传来爆豪的声音。 黑泽青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的手机静音放在餐桌上。 不过如果是打给那个手机的,那就是找:“金丝雀”。 黑泽青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是基地的号码,但最近应该没什么要找他的事才对。 他没有马上接起来,就让铃声一直响着,爆豪胜己被吵得心烦,“你要是不打算接就挂了!” 黑泽青摇了摇头,“我可没胆子挂上司的电话。” 爆豪胜己冷笑一声,“那你倒是接啊。” “怎么说呢……”黑泽青叹了口气。 这通电话十有八九是琴酒打来的,至于原因……黑泽青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在基地的出勤率,突然有点心累。 在组织其他人眼里,虽然不太光彩,但那也是需要重点关照的关系户。但在琴酒眼里,自己也就是个新晋劳工,估计还是不怎么顶用的那种。 “如果你上司打电话过来催你工作,有什么办法能委婉地挂掉电话?”黑泽青非常认真地询问爆豪胜己。 他在组织里就在两个位子上待过,一个少主,一个BOSS。 命令别人是常态,被人命令可能还是头一遭。 爆豪胜己:“……” 所以这公司果然是因为太缺人才会把这家伙招进来还升职的吧? “没有这种可能,”爆豪胜己不耐烦地说。 黑泽青语气遗憾,“这个回答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嘛。” 爆豪胜己:“……”这混蛋刚才的问题居然是认真的吗? 黑泽青看着屏幕:“啊,他挂了。” 爆豪胜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那公司绝对要完。 *** 潮爆牛王拿着爆豪胜己的报告书,半天没有说话。 虽说指标是都好好完成了—— “帮忙整理卫生还有做饭,你愿意去做这些我觉得非常好,但为什么……都是同一个人?” “因为那家伙是个生活自理困难的混蛋,”爆豪胜己冷冷开口,“你没规定不能是同一个人。如果你怀疑真实性的话,那家伙就住在我家旁边。” 果然一下子要求他改变还是太难了吗,潮爆牛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爆豪胜己的心思不难理解,虽说是很钻空子的一种做法,但比起之前也算是个非常大的进步了。 潮爆牛王折起那份报告书,“不,真实性这点我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不说别的,爆豪胜己的自尊心就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 “既然基础指标方面你已经没有问题,那么是时候进行下一项内容了。不过每天的指标还是希望你能达成。” 爆豪胜己想翻白眼,“知道了。” “接下来就去事务所大厅里等我吧。” 爆豪胜己离开房间后,潮爆牛王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整理到那份报告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委托人那一栏多停留了一会儿。 黑泽青。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啊。” 第17章 现在还是大清早,天都还没完全亮,街道上车辆稀少,但红灯却没法避免。伏特加趁着红灯的间隙,抓着方向盘打了个哈欠。 昨晚他和自家大哥还有贝尔摩德一起出任务,几乎熬了一整夜,伏特加不比另外两个还能大早上喝酒聊天的,现在早就困得不行了,全靠掐大腿撑在这里。 本以为自家大哥喝完酒就能回基地休息,万万没想到临时出了黑泽青这个麻烦精。在伏特加看来,贝尔摩德纯粹就是想搞事,就这个时间点,正常人哪个不是在睡觉,听不见电话多正常啊,这女人却偏偏要用那种模糊暧.昧的说法。 但伏特加也不敢真把自己的牢骚说出来。他抽空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琴酒,心说这车里的气压够低了,这个时候还是少去触自家大哥的霉头。 在组织当司机当了这么些年,和那些飙车党一比,伏特加的车技可谓是四平八稳毫无长进,但倒是慢慢进化成了人形气压测量仪——附注,琴酒特供版。 “等会儿往右边开,”漫长的红灯让琴酒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走那里的近道。” 伏特加犹疑了一会儿,“可是那边的路不太好开……” 说不定会更费时间。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开口道,“波本的车技不错,有时间学学他。” 伏特加:“……好的。” 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伏特加本来也不是多话的性格,再加上现在又困,光是让他开车就够费神了。琴酒则低头,指腹摩挲着黑色烟盒的边缘,但却始终没拿烟出来,更像是他想事情时无意识的举动。 贝尔摩德的话琴酒当然半个字都不信。 黑泽青如何他懒得管,但自家先生他自己清楚。 拿只金丝雀养着玩已经是极限,要是说什么同吃同住还一起过夜……也就贝尔摩德那个女人想得出这种离谱的剧情。 说句不好听的,就贝尔摩德那段所谓的被BOSS宠爱的时间里,也没夸张到这份上。没道理换了个黑泽青,自家先生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琴酒心里过了一遍黑泽青的长相,顿时嫌弃地啧了一声。 好看也不顶用。不说别的,就凭这人电话铃都叫不醒的警惕心,要不是BOSS的关系,早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琴酒这次去主要是为了查岗,“去看看他死没死”这句话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 不管他对黑泽青有什么意见,但他到底也是组织的一员。 莱伊那个烦人的家伙他都暂时忍下来了,也不差一个里卡尔。 *** 琴酒来的比黑泽青想象中的要快一点。 听见门铃声的时候,他慢吞吞地咽下一块吐司,手里还拿着杯牛奶就开了门。 开门时他脸上表现出充分的惊讶,“咦?” 琴酒审视着黑泽青脸上的表情,他眯了眯眼,“你醒着?” “啊,我一向起得很早。” 黑泽青神态自然,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没接到电话,还是…… “你手机呢?” “在客厅里,”黑泽青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口道,“啊,你打了我电话吗?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开了静音,刚才可能没注意到。” 完美的说辞,态度也找不出什么差错。 但琴酒的脑子却忽然闪过之前的一个小片段:惊慌失措的金丝雀,眸色却很淡,眼底几乎毫无情绪。 他也没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琴酒的视线越过黑泽青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突然哼了一声,“不让我们进去吗?” 黑泽青立刻让开路,琴酒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似乎能感到对方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微长的白色发丝垂下来遮住他的表情,直到琴酒和伏特加两个人都进去之后才缓慢抬起头。 开始怀疑了吗? 虽说这件事确实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但还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快一点啊。 黑泽青看向他随手搁在鞋柜上面的牛奶杯子。 琴酒的话倒也不是很坏,问题是总是和琴酒待在一起的伏特加。 黑泽青不怀疑伏特加的忠诚,但他比较担心他的智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黑泽青家里的摆设非常简单,甚至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个人色彩,普通到平庸。 琴酒走到餐桌前。桌子上面放着还没吃完的早饭,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的,而且卖相很不错。早就有些饿的伏特加不想折磨自己,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全当眼不见为净。 桌上只有一份餐具。 这本来没什么可怀疑的,黑泽青一直是一个人住,按琴酒的想法,BOSS当然也不可能过来住。 但食物的摆放方式很奇怪。 明明只有一人份的面包,却偏偏用了大一号的盘子装。而且并不是个例,每种食物都是一样,碗柜里也不是没有大小合适的盘子。 还有牛奶杯。 黑泽青先前手上拿着一杯,餐桌上也没有第二杯,如果自己没有想错的话—— 琴酒看向餐桌中间的一排玻璃杯,里面有一个刚洗的。 首先排除是BOSS用的,而除此之外的其他答案,都够黑泽青那家伙吃好几颗子弹了。 黑泽青刚走到客厅就感觉气氛明显险恶了起来。 以他对琴酒的了解,上一次警告的时候是掐脖子,这一回应该是—— 黑泽青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 还是他挑的枪。 话说是去年还是前年挑的来着,居然还在用啊——这个型号是典型的消耗品,用得久了就会出现问题。 明明做任务的时候炸车炸大楼什么的都没见他眨过眼,结果居然在这方面还挺节俭的吗。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琴酒持枪的手非常稳,声音极冷地反问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黑泽青摇了摇头。 “很好,”到了这份上,琴酒反而笑了出来,眼底却全是冰冷危险的情绪,“那你就到地狱去思考这个问题吧。我说过吧,如果让我发现你对先生不利,我会来亲自结果你。” 黑泽青脸色惨白,“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到现在还是这副蠢样子,琴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先前的那些是他的错觉吗? 如果不是,黑泽青的演技实在是过于好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留了。 琴酒手指压下,但在子.弹出膛的前一秒,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贝尔摩德。 “你可不能动他啊,琴酒,”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BOSS的命令。” *** 爆豪胜己踢开路边的石子走过拐角的时候,距离十来米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车鸣。他皱着眉看向那边,是一辆漆黑的车,因为隔得有些距离,所以看不清车牌。 这附近没有红绿灯和马路,因此时常会有这种横冲直撞的车辆和乱来的司机。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确实少见,大概是哪个刚刚醉酒回来的家伙吧,爆豪胜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但几秒后,他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转过头。 这边的巷口很窄,车辆没有办法掉头,而那个车辆的方向是—— 从黑泽青家里出来的? 第18章 潮爆牛王拿着爆豪胜己的报告书,半天没有说话。 虽说指标是都好好完成了—— “帮忙整理卫生还有做饭,你愿意去做这些我觉得非常好,但为什么……都是同一个人?” “因为那家伙是个生活自理困难的混蛋,”爆豪胜己冷冷开口,“你没规定不能是同一个人。如果你怀疑真实性的话,那家伙就住在我家旁边。” 果然一下子要求他改变还是太难了吗,潮爆牛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爆豪胜己的心思不难理解,虽说是很钻空子的一种做法,但比起之前也算是个非常大的进步了。 潮爆牛王折起那份报告书,“不,只有真实性这点我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不说别的,爆豪胜己的自尊心就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 “既然基础指标方面你已经没有问题,那么是时候进行下一项内容了。不过每天的指标还是希望你能达成。” 爆豪胜己想翻白眼,“知道。” “接下来就去事务所大厅里等我吧。” 潮爆牛王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整理到那份报告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委托人那一栏多停留了一会儿。 黑泽青。 “这个名字……” 爆豪胜己正要离开房间,听见潮爆牛王的声音脚步微顿。 潮爆牛王皱着眉没有注意到爆豪的动作,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跟敌联盟的那些人不同,黑泽青的名字暂且还属于机密,英雄公安委员会只会告知排行前十的职业英雄,但他毫无疑问也是一个重点关注对象。 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爆豪怎么会这么巧到碰上了对方,还给人当免费保姆? 想想都是魔幻现实主义。 但他也只是听过名字,没见过对方具体长什么样,也没办法找爆豪确认。 爆豪胜己不打算把疑问留在心里,“他有什么问题?” “问题……现在也办法确认啊,”潮爆牛王有些苦恼。 派人过去看看倒是可以很快知道是不是,如果不是顶多虚惊一场,但如果对方真的是组织的那个里卡尔,打草惊蛇无疑是下下策。 对了。 “爆豪。”潮爆牛王忽然严肃地开口。 这严肃的气氛同样感染到了爆豪胜己。 嘁,那家伙果然有问题,爆豪胜己烦躁地想道,现在想想,那一辆黑车出现在那边的时候他就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所以是敌联盟的人吗? 那就直接揍翻就好了—— “偷拍一张他的照片,记住,绝对不要被他发现。” 爆豪胜己:“……哈?!” *** 琴酒离开前踹翻了客厅里的一个矮凳。 黑泽青把它扶起来的时候发现凳底的木栓直接被踹歪了,可以想见踢凳子的人当时的糟糕心情。 “我觉得琴酒接下来多半就要来找我麻烦了,BOSS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电话里的贝尔摩德半真半假地说道,“要知道我可全是为了你啊。” 黑泽青肩膀夹着手机,一边低头摆弄那个矮凳,试图把木栓转回原来的位置,不为所动地回答,“说的这么好听,那你刚才就应该早五分钟打电话过来。” 不过虽然当时的距离很有些危险,但黑泽青也不是躲不开那颗子.弹,甚至不用躲,他自己那个废物的异能也能解决。但这样的后果就是之前的戏完全白演了。 “这可不能怪我,谁能想到他的行动力会这么强?啊对了,说起来这还是BOSS你自己的要求呢。” “哈?”黑泽青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他自己身上来了,“我要求什么了?” “‘隐患要趁早解除’,这句话不是你对他说的吗?” “照你这种说法,那我对他说过的话多了去了。” “也对,”贝尔摩德意味深长地说,“他是你带大的嘛。” 黑泽青叹了口气,“我真不喜欢这个说法,显得我年纪有多大一样。而且说什么我带大的,他现在可还觉得我是乌丸莲耶来着。” “那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贝尔摩德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早在你继任的那天你就可以对他说明真相,但BOSS,是你自己选择了误导他。老实说我一直都很好奇原因。” 绝对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 乌丸莲耶的母亲和意大利黑手党有不小的关系,但他却没有承袭多少那边黑手党家族自古流传下来的家族观念,到了黑泽青这里就更加了。 一般人发现手下可能有背叛倾向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愤怒的情绪,但黑泽青完全没有,因为他压根就不打算和别人谈忠诚,也就是说从未指望过这种东西。 但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黑泽青却也说过:“如果琴酒都不能信,组织趁早破产比较好”这样的话。 放在黑泽青身上,这可以说是相当信任的意思了。 黑泽青不说,贝尔摩德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不会是因为是长相吧,的确,你们两个站在一起还真看不出是谁带谁——” 黑泽青:“……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呢?” 他转移话题的态度相当生硬,贝尔摩德饶有兴味地想道,猜对了啊。 平时一副比她还老成的样子,也就这种时候会稍微可爱点了。 不过把自家BOSS惹急了对她没有好处,贝尔摩德配合地回答道,“如你所料,波本最近确实对并盛那块关注很多。不过虽然有些小动作,但几乎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探查。” “很正常,彭格列早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多古场又主要归英雄公安委员会。派人去并盛,大概是想看看云雀恭弥的态度吧。” “你就不担心你栽赃嫁祸的事闹到彭格列那里?那可是教父的家族。” “有来有往的交易罢了。”黑泽青淡淡地说,“当初并盛周边的那一块地盘,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白给。” “那多古场那边的黑帮你打算怎么办?” “啪”的一声,木栓被黑泽青掰回原位,他随口说道,“莱伊最近不是刚出完任务回来吗?” *** 赤井秀一永远都是一个想的比说的要更多的人,比如说在他得知自己有了一个新任务的时候,他脑子突然就闪过了他来组织之前他上司语重心长的话。 原话非常长,但总结一下很简单:努力活着回来。 卧底毕竟是高风险的工作,他上司会有如此感叹并不意外。不过要是一直想着这种事对自己的压力也太大了,所以赤井秀一很少会去想这类事。 不过现在的话—— 他最近接连接了三个任务,每天平均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 赤井秀一沉默地想道: 比起被人发现卧底的身份然后被杀,在那之前他先过劳死的可能性说不定会更大。 第19章 后面没有退路,黑泽青的背撞在墙上。 眼镜因为身体的摇晃快要滑落,但他还没来得及去扶眼镜,一道带着炙热气息的拳风就从他的脸侧险险擦过,最后重重地落在他脸侧的水泥墙上。耳边能清晰地听见墙体和拳头碰撞的声音。 让人难以想象这拳头如果落在人的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话说他后面的墙刚才是不是晃了一下? 黑泽青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道。 他看向来人,“那个,能让我先捡一下眼镜吗?” 黑泽青确实有些近视,虽然度数不高,但他戴习惯了眼镜,突然一下没了镜片,看东西实在很不舒服。 对方沉默着没说话,但那更像是火山爆发的前兆。 黑泽青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低头思考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之后,他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刚才忘说了,下午好。” 爆豪胜己:“…………谁他妈跟你下午好啊?!” 这人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潮爆牛王要他帮忙偷拍的事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然这跟他觉得这件事好不好没什么关系。爆豪胜己纯粹就是不想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而且从潮爆牛王当时提到黑泽青这个名字的态度来看,恐怕黑泽青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意义在他那里应该属于知道的人不多的机密。 并且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对方的长相如何,所以才需要拿照片去给谁比对。 爆豪胜己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当他把照片送到潮爆牛王的手上,对方之后就绝对不会让他继续参与这件事情——出于他所谓的保护。 事实上要不是眼下只有自己和黑泽青有联系,爆豪胜己估计偷拍这件事对方多半也不会让自己去做。 但爆豪胜己绝对不想就这样被置身事外。 比起担心打草惊蛇,直接把蛇抓起来说不定会更快。更何况要证明他认识的这个黑泽青到底有没有问题的办法,也不止那一种。 人在面临突如其来的危机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泄露本能的行为。爆豪胜己本意就是想吓吓黑泽青,当然要是对方按捺不住出手反击对他来说就更省事,直接揍翻就完事,但—— 黑泽青神色自然:“可是现在就是下午啊。” “所以说谁他妈想和你探讨是不是下午的问题?!” 黑泽青:“哦”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是想要扩展业务吗?说实话,我家里的家务已经基本都被你解决了,你让我找我也找不出来别的了。” 声音里见鬼的还有点遗憾。 爆豪胜己实在很想当场打人了。 他冷笑一声,“你少给我装傻!” “说什么装傻,”黑泽青有些无奈,“明明突然冲上来的是你吧。说起来,你真的不能先让开一下让我捡个眼镜吗?” “啧。”爆豪胜己退开一步,但像是藏着冷锋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黑泽青的身上。 黑泽青确实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对,但要是结合一下爆豪自己曾经的:“战果”,这种自然其实反而是一种异常的表现。 还有那辆出现时间奇怪的车。 “爆豪君。” 但还没等爆豪胜己开口质问什么,黑泽青就先开口了,“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是那种很容易莽撞冲动的人,但你真的相当敏感啊。” 这种反差让黑泽青觉得很有意思。 爆豪胜己抱着胳膊,冷笑道,“你这是打算坦白了?” “那也得我有需要坦白的事情吧。” 黑泽青的回答滴水不漏,他拍了拍自己蹭上墙白的肩膀,笑了一声。 “我可是三好市民。” *** 说实话这件事为什么是他来管……相泽消太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情一言难尽。 “哟,相泽君!” 被完全困在渔网里的青年笑嘻嘻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相泽消太只希望自己没看见他。 “……武装侦探社的活动范围并不在这边吧。” “我是过来出任务的。别这么冷淡嘛,我们之间姑且还能算个同僚不是吗?” 相泽消太语气冷淡,“国木田君的话算是,但你不是。” 虽然主要工作也是帮助委托人解决麻烦事,但相对于职业英雄,武装侦探社还是主要负责一些无法依靠军警市警的麻烦事,也就是说委托人主要是官方。 不过就算这样,他们之间也经常会因为工作有所交集,一来二去也都算熟。 当然,相泽消太本人一点都不想和太宰治混熟。 按国木田独步的说法,那完全就是一个惹事机器。 比如说现在—— 十有八九又是入水自杀不成被人捞上来,然后把他当成怪人报警了。 不对,那家伙本来就是怪人。 “为什么向他们报我的号码,国木田君人呢?”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已经湿透的额发,语气略带遗憾,“国木田君有其他事。这次是我一个人出任务,本来以为自杀成功正好就不用工作了,现在没死成真是麻烦。” 相泽消太:“……” 所以以前都是国木田和他一起就是担心发生这种事吧! “因为我刚好记得相泽君你住在这边,所以就报了你的号码。” 真是。 相泽消太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累,“那这次又是什么任务?炸.弹狂,还是黑.帮?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帮你提交支援申请。” 如果有问题,他们这边也得趁早做准备才行,尽量要把伤害降到最低。 “都不是,”太宰治摇了摇头,“我这次是来送锦旗的哦。” ……你在说啥? 说完,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完全已经皱成一团的所谓锦旗,而且因为浸了河水,隐隐能闻到上面透出来的鱼腥味。在那一团布上大概能看见:“感谢”:“三好市民”之类的字眼。 相泽消太的表情有一丝崩裂。 武装侦探社什么时候还接这种工作了……你们不是出名的负责解决灰色地带的麻烦事吗?!送锦旗跟你们的业务范围差得也太远了吧! 而且送锦旗就算了,就现在这玩意你是要拿去送给谁啊?确定是要去感谢别人,而不是膈应人家吗?! 相泽消太简直槽多无口。 “……所以你是打算把这个给谁?” 到底是哪个家伙这么倒霉。 太宰治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已经皱得一塌糊涂的锦旗,语速缓慢。 “一个帮我们解决了炸.弹的好心人。” 第20章 横滨,武装侦探社内。 谷崎润一郎抱着堆成小山的文件走过沙发的时候咦了一声。 “太宰先生今天不在吗?不会又是……” 侦探社里的人显然都很明白谷崎欲言又止的原因。 国木田独步咳了一声,“虽然你的猜测很合理,但今天确实不是。太宰那家伙出任务去了。” “欸?不和国木田先生你一起吗?” “我也没必要每次都和他一起吧,而且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国木田推了推眼镜,“就是上次那个炸.弹狂的事。虽然太宰的那个狂热爱慕者很快就被找了出来,但在我们到那里之前,炸.弹就不知道被谁给解决了。” 那个本该放在报刊亭老板女儿身边的炸.弹最后是在附近的垃圾桶找到的,和几支枯败的玫瑰花混在一起,并且已经完全被人给拆成了零件。 这类炸.弹是小型的,要拆起来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这种仿佛肢.解一样的拆法。可见那个人的手法有多娴熟。 他们显然不能放任这样一个神秘的家伙不管。 但先不说炸.弹根本没有除了那个爱慕者之外第二个人的指纹,就是按街道上的监控找,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报刊亭附近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了。 如果按碰过那束玫瑰花的人来算,嫌疑人的数目倒是少了一点,但那五六个人里面却也看不出谁有明确的嫌疑。 “所以太宰先生是去找那个人了?” 国木田独步正要点点头,旁边一直盖着报纸好像在睡觉的江户川乱步忽然开口,“他已经找到了。” “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似乎是因为太过无聊声音懒散地拖得很长,“而且还找人做完锦旗才过去的。” “……锦旗?” 江户川乱步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从弹珠汽水瓶里拿出来的玻璃珠,“说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对方。” 国木田独步觉得自己有点晕,“感谢……谁?太宰他已经确认是谁了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去思考啦!啊算了,反正你们这群家伙没有我就不行,”江户川乱步摊了摊手,“是那个白毛啦白毛!” “白毛……” 这个发色并不多见,国木田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在监控里见过的那个青年。 “居然是那个人吗?!” 国木田独步不会去怀疑江户川乱步说的话,但这个事实还是让他有些不可思议。因为相当惭愧的是,他几乎是第一个就把对方给排除了。 在所有嫌疑人里,他接触玫瑰花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如果按发现炸.弹并且不动声色地把它拿出来的时间来算,可以说是非常短。更何况监控里根本就没有看见他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长相像是附近大学的大学生,更让人难以想象他和炸.弹会有什么关系。 江户川乱步看了陷入思考的国木田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到被他扔到一边的报纸上。 完全都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件嘛。 *** “我可是三好市民。” 爆豪胜己冷冷地看着他。 黑泽青叹了口气,“人和人之间还是要有点基本的信任的嘛,你看当初我可是一点都没怀疑你啊。” 爆豪胜己声音半嘲半讽,“这就是异常的地方。” 先不提那个指标看起来有多儿戏,普通人会不会那么快相信的问题。就像爆豪胜己一开始想的那样,人遭到突然袭击肯定会有本能的反应,像黑泽青那样一副脱线的样子才是最可疑的。 “好吧。”黑泽青放弃挣扎得很快,“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把我直接押去警察局吗?” “不过就算你现在把我送过去,大概用不了几个小时我就会被放出来。因为就算是职业英雄也不能毫无证据地抓人,更何况,”说到这里,黑泽青十分刻意地顿了顿,微笑着说道,“你不还只是一个在读生而已吗?这样任性妄为,你在学校里的成绩不会是倒数的吧?” 如果有怒气值显示器的话,爆豪胜己现在的数值肯定已经超标了。 他发出一声嗤笑。 “——你在找死吗?” “找死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很珍惜生命的。”黑泽青上下打量了一下爆豪胜己,“不过你现在很想揍我这件事,我确实看出来了。” 黑泽青用感叹的语气继续说道,“明明之前还相当友好地帮我收拾家务,你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啊。” 猝不及防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黑历史的爆豪胜己:“……你这混蛋果然还是去死吧!” 眼见爆豪胜己就要动手,黑泽青毫无生存欲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听见拳头又一次砸在他耳侧的墙面上。 还没完全丧失理智啊。 黑泽青有些遗憾地睁开眼睛。 “你这混蛋……”爆豪胜己一字一句地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试图彻底激怒我吧。” 被戳穿了自己的想法,黑泽青倒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地承认了,“要是爆豪君你先不顾一切对我出手的话,那么不管我接下来对你做什么,都能算是自卫了。” “这样就能省下解释的时间了,”黑泽青看向爆豪胜己,“可惜你完全不配合我。” 爆豪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看来你很有自信能干掉我。” 如果按年龄来算,爆豪胜己和黑泽青一比说是个小鬼也没什么不对。而且事实上在黑泽青眼里,爆豪胜己也顶多只是个麻烦的小鬼,但就这么偶尔一下,看起来确实也非常有气势。 特指恶人气势。 黑泽青心说这哪是职业英雄后备役,和那群黑手党学校里出来的小鬼放在一起估计都没什么违和感。 见黑泽青没反应,爆豪胜己又挑衅地说了一句,“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 本以为黑泽青会继续像之前一样装傻充愣,爆豪胜己甚至都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嘲讽对方,但黑泽青出乎意料地:“嗯”了一声。 其实要装也可以,虽说爆豪胜己的性格确实有些麻烦,但如果硬要装傻混过去也不是不行。爆豪胜己要对他动手就更不用担心了,在自己出手之前,那些藏在暗处观察的职业英雄就会先出面制止了—— 毕竟不能放任后备役伤害:“普通人”。 尽管相处不久,但潮爆牛王显然非常了解爆豪胜己的性格。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危险的情况下,爆豪能畅通无阻地过来找他,恐怕这里少不了对方的默许。 而读作金丝雀写作情报来源的这个身份,就算暴露了也没什么大问题,反而本来也是拿来糊弄人的东西。 但老实说,黑泽青有点腻。 再者,金丝雀这个人设不能干的事情也太多了。 “我确实有点装不下去了,”黑泽青认同了爆豪胜己的说法,用一如往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所以我们现在不如来换一种交流方式吧。” 空气里忽然传来类似硝酸甘油爆炸的味道。 个性吗?反应倒是很快,可惜发动的速度太慢了。 黑泽青扣住爆豪胜己的右手手腕趁机近身,在对方想用左手打过来的瞬间偏头躲过。个性造成的爆裂火星四散开来,但黑泽青视若无睹,在爆豪胜己一秒不到的喘息间隙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手指纤细,让人难以想象会有那样大的力气。 还没结束。 黑泽青微微偏头,注意到后方传来的些微声响,立刻掏出口袋里的折叠小刀,转身用一种挟持的方式拿刀尖抵着爆豪胜己的脖颈。 他朝面前几个突然出现的职业英雄露出一个微笑。 如果不看他挟持人质的举动,这个微笑甚至能称得上是温和无害的。 潮爆牛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难看,“……看来关于你的情报一直都是有误的。” “也不能说是完全有误吧,”黑泽青思索了一会儿,“照片确实是我本人没错。” “……你想做什么?” 黑泽青摇了摇头,“你们职业英雄一个个都喜欢自说自话啊,明明先动手的也不是我。” “对吧,爆豪君?” 黑泽青偏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挟持的:“人质”,预料之中的遭到了对方充满怒火和戾气的瞪视,然后在对方破口大骂之前不以为意地转过了头。 “而且这只是一个自保的手段而已。毕竟我要是不先这么做的话,你们那个藏在附近的同伴就会趁机动手了吧。” 潮爆牛王的手指不自在地微微弯曲。 “反驳那种无意义的事就别干了吧。也别老想着动手,”黑泽青淡淡地瞥了一眼潮爆牛王后方的某个职业英雄,“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人质的死活。” 潮爆牛王:“你这是打算代替组织彻底和职业英雄开战吗?” “你还真是高估我了,”黑泽青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的情报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我就只是一只‘金丝雀’而已,代替组织发话什么的也太看得起我了。” 潮爆牛王:“……” 现在信你就有鬼了。 黑泽青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偶尔还是信任我一下吧,事实上我觉得我们之间完全可以发展成友好的合作关系。” 爆豪胜己:“你他妈怕不是个傻——” 黑泽青直接拿围巾塞住了他的嘴,带毛的那种。 潮爆牛王:“……” 由于黑泽青和爆豪的微妙长相,导致他看眼前这个其实还十分危急的场景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荒诞感。 “总之,我想关于合作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黑泽青饶有兴味地开口,“哪怕我拿这个小鬼威胁你们?” 潮爆牛王不为所动,“你很清楚那样的合作不可能成立。” “那如果我们之间有相同的利益关系呢?” 潮爆牛王顿了顿,“那种事就更——” “当然有啊,”黑泽青打断他,“不是指你,或是哪一个职业英雄,我说的是英雄公安委员会。” “说起来你们一直调查我不就是为了那个目的吗?直到现在还没现身的英雄先生。” 空气安静了几秒,然后目良顶着一头微乱的头发走到黑泽青面前,“……说说看,我们的目的。” 目良,委员会卧底的接头人之一。虽然不是最高的那几位之一,但也还算合算。 “除掉组织的BOSS。” 英雄公安委员会很清楚,对于组织这种已经扎根太深的势力,小打小闹无疑是不管用的,只有从源头——也就是BOSS上下手,才是唯一能根治的办法。 所以他们卧底的情报收集的方向一般都是倾向于黑泽青,可惜这无疑是直接选择了游戏的最高难度。 不过这一点倒是可以拿来利用了。 目良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共同利益关系,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黑泽青微微勾唇,“我对BOSS那个位置还蛮有兴趣的。” 第21章 如果对于英雄公安委员会来说,敌联盟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那么以操控官方重要人物为发展手段的组织无疑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民众里面没几个不知道敌联盟的恶行,但却几乎没有人会对此感到绝望。作为:“和平的象征”的欧尔麦特的每一次战斗几乎都会被录下专门的视频被广泛传播,他的每一次胜利正是人们自信心的来源。 甚至可以这么说,只要欧尔麦特不倒下,敌联盟再如何强势,在人们眼中恐怕也只是必然要被欧尔麦特消灭的一员而已。 因此对于敌联盟,委员会从来只有一个方针,只要打倒就行了。 但组织不一样。 乌丸莲耶建立组织的最开始是在日本最混乱的时期,主要目的也不是像现在这样谋取私利,甚至反而是为了政.府工作,后面才彻底走偏了而已。 组织在官方内部的关系网就是那个时候留存下来的。 其实以前关系网还不算特别大的时候组织隐隐有了要衰落的迹象,但突然有一年组织就换了行事方式,原本的关系网没拆完不说,组织的势力反而扩大了一圈,然后彻底成了现在这样难搞的样子。 因为涉及太多重要人物,小打小闹是可以,但这就像是面对一棵扎根太深的大树,砍了没问题,但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想解决就很困难了。而如果树根不死,做再多也都是白费功夫。 除掉boss和除掉组织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不仅不是同一种难度系数,就连性质也不太一样。 日本的黑.帮是合法的。这就经常导致很尴尬的一点,黑.帮老大会被抓,黑.帮却不一定会消亡。 黑.帮里往往都有相当分量的合法业务,当这些业务带来的利润高到一定程度,政府基本都不能拿它怎么办。在这种极端共生的情况下,说政府和这些黑.帮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也不为过。 这么一比,明明白白写着:“老子就是恶势力”的敌联盟简直不要太友好。 而原本就是出自官方的组织在国外不好说,但在日本却是完全合理的,与此同时,合法业务的范围也更大。要说彻底除掉,恐怕官方内部就得先伤筋动骨一番。 所以才只能靠除掉BOSS来削弱。 黑泽青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般来说,和合法黑.帮沾边无一不是些麻烦事,无论是英雄公安委员会还是异能特务科都不太想理这种烂摊子。但组织这几年暗地发展的势头实在太快了,惹人注目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说最近的一个,就是大摇大摆在横滨中心街设立基地的港口黑手党。 据他所知,港口黑手党还是前任首领的时候可是远比现在要更嚣张和张扬,这份疯狂一直到森鸥外成为首领之后才慢慢结束。虽然本质上那其实就是一次篡位,但在黑泽青的理解里,那也可以说是一次拯救—— 前任首领疯狂扩张势力的举动把官方逼急眼几乎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组织现在也面临着类似的状况。 如果让官方对组织的警惕心持续下去,得到彻底镇压的结局几乎是必然的。而现在,黑泽青需要一个能让他们对组织暂时安心下来的引子。 作为BOSS的自己,在那边的可信度想想就不可能高到哪里去,倒不如重新创造一个新的身份。 目良摸了摸下巴,“我就假设你说的都是真话,那我们这边如何保证不是在与虎谋皮呢?” “说老实话,”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始终面带微笑的黑泽青,“比起那个不知深浅的现任BOSS,就凭你这样的野心,我就觉得你要更危险。”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情报里的金丝雀完全就是豺狼虎豹心,甚至恐怕那位BOSS都不曾了解真相。这样的心机,简直有些渗人了。 黑泽青笑道,“英雄先生,你说反了。像我这种有野心的家伙才是最不危险的,因为我可是亲手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你们的手上。我所图的非常简单,只是BOSS的那个位置而已。” 目良语气微凉,“你倒是不担心组织就这样被我们彻底除掉啊。” 黑泽青的表情一刻都没有变化过,甚至在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意还加深了,“要是你们有办法彻底除掉组织的话,最开始又何必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英雄公安委员会一开始也只是打着换掉BOSS的主意而已。 “经过一次换代,组织的势头必然会如你们所愿被遏制一段时间,而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在说瞎话,黑泽青的声音也莫名带着真诚的感觉,“这可是双赢的方法。” 目良挑了挑眉,“‘一段时间’?” “我要是说永远如此不是太假了吗?”黑泽青的眼角微微眯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至少在我们各自达到目的之前,我们一定会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该说的话说完之后,黑泽青也不管目良和那群职业英雄是什么反应,淡定地松开了对爆豪胜己的挟持,取下了对方嘴里的围巾。 “我一定要杀了——” 好吵啊。黑泽青没过几秒就把围巾又塞了回去,轻而易举地挡住对方的攻击,然后押着人把他推向潮爆牛王。 爆豪胜己吐掉嘴里的围巾毛,整个人就差没变成炸.弹当然爆炸。 但当他正要找黑泽青算账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对方的人影了。 潮爆牛王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事情变得相当麻烦了啊。 *** 成功搞得英雄公安委员会心神不宁的黑泽青十分悠闲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用新身份和职业英雄合作,和当初祸水东引给彭格列一样,都是一招险棋。前者还要更险,甚至是相当疯狂的。 黑泽青就像一个兼具疯狂与理智的赌徒,直到彻底结束赌局之前,他都绝对不会收手。 ——因为如果不这么干的话,就太无聊了。 “嗯?” 黑泽青停下脚步,忽然看了一眼自家门口的信箱。 这玩意摆在这里基本就是摆设,毕竟没人会给他寄信,但现在看去,信箱就像是被人打开过。黑泽青伸手摸了摸信箱的缝隙边缘,是湿的。 黑泽青闻了闻自己的指腹,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腥味。 河水? 打开信箱之后,放在里面的东西就让黑泽青觉得更稀奇了,那居然是一面锦旗。不过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都不知道是用来感谢人还是恶作剧的。 应该是附近小鬼的恶作剧吧,黑泽青刚刚这么想道,却忽然瞥见了锦旗上的几个字。 几乎在同时,后院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痛苦呻吟声。 他眸色微变,然后快步走向院子的后面,同时手不动声色地插进口袋,抓住了那把随身携带的折叠小刀。 暗杀者,还是—— 后院的草坪上躺了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年轻男子,皮肤裸露的地方几乎都缠着绷带,眼神涣散,一边还在念叨着什么:“啊不愧是最高级的毒蘑菇……这就是天堂吗”。 黑泽青:“……” 真奇怪,附近应该没有神经病院吧。 黑泽青凑过去翻了翻对方的眼皮,可以确定是很明显的中毒状况。而当他想再看看别的地方的时候,对方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语气感叹恍惚,“天使果然都是白毛啊。” 黑泽青倒没有挣开这个疑似神经病的家伙,反而挑了挑眉,顺势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用一种仿佛称量猪肉的眼神打量着对方的手。 末了他自言自语道,“瘦了点,嘛,不过骨型不错,拿来当收藏品应该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黑泽青的声音不高,但也足以躺在那里的家伙听清楚了。 看完了手,黑泽青似乎还嫌不够,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发质也不错,不过得连头皮一起割,稍微有点麻烦啊。” 再接着,黑泽青的目光下移,“不知道肾好不好,要是不太行的话,就得折价了啊。” 太宰治:“……” 太宰治声音飘忽,“请问……你在干嘛?” 黑泽青朝他露出一个堪称天使般温柔的笑容。 “在算你这具尸.体够不够抵我这个月的房租。” 第22章 眼前的青年显然是个实践派。 折叠小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对方手中的,白发青年漫不经心地在手上转了一圈刀,最后刀尖朝下,眼见就要在自己的身上比划比划。 如果太宰治没感觉错的话,对方比划的方向似乎是沿着自己的发际线,十有八九是在打他头发的主意。 再联想一下青年先前说的完全是恐怖片台词一样的话,太宰治原本飘忽游离的笑容顿时僵硬地固定在脸上。 太宰治的人生目标一直是清爽干净有朝气的自杀—— 但要是死后被肢.解当成商品叛卖就跟上面那几个形容词毫无关系了。 黑泽青用刀的手法很熟练。他的手指在对方的脸颊骨附近虚虚勾画了一下,确认位置无误正要下刀,但在刀尖离对方皮肤只差一点距离的时候,自己的手腕突兀地被人抓住了。 如黑泽青之前估量的那样,青年的手算是好看的那一挂。肤色虽然不是正常人健康的那种白皙,但袖口下面缠着的那一圈绷带倒是增添了不少病态美感。 用经济价值描述一下,放在黑市里,大概会有不少收藏爱好特殊的买家。 黑泽青看向似乎已经从毒蘑菇的效果里清醒过来的青年,半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委婉开口道,“你要是还想去天堂的话,我不介意帮你一个忙。” 太宰治:“……不,我想今天还是不用了。” 真是难得有人能这么配合他的自杀梦想,不过还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啊。 怎么想被肢.解都是非常糟糕的死法了,既不干净,也不清爽,更毫无美感可言。 黑泽青没错过对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微妙厌弃。 并不是针对这个情况下自己很有可能会面对的死亡,而是讨厌这种不光彩的死法吗? “这样吗。”黑泽青站起来,也没有伸手去拉对方一把的打算,神情甚至能看出有些遗憾,“那么,请问先生您为什么会出现我家院子里呢?” 太宰治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晃了晃脑袋。 毕竟是他打算拿来自杀的毒蘑菇,效果的确不是一般的好,哪怕已经过了书上所说的作用时效,他脑子里也还残留着令人恶心的晕眩感。 但在听见黑泽青的声音之后,他原本像是醉鬼一样摇晃不稳的脚步微微一顿。 太宰治像是要为了保持清醒一样朝黑泽青眨了眨眼睛,“这个嘛,前段时间在横滨上城街,如果不是黑泽君你帮忙解决了炸弹,后果真是难以想象啊。我是为此特地来向黑泽君你表示感谢的哦。” 黑泽青面色如常,“那您肯定是找错人了,我从没见过有什么炸弹。” “的确,要是这么说也没错,”太宰治语气轻快,“毕竟现场既没有指纹,监控也拍摄不到死角的地方,不管怎么样都很难确定究竟是谁解决了炸弹。” 末了,他相当感叹地说道,“做好事不留名到这种份上,黑泽君实在让我很佩服呢。该说不愧是组织的‘金丝雀’吗,行事风格真是别具一格。” 本想着处理炸弹是为了避免麻烦,但现在看来反倒是弄巧成拙惹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啊。 不过—— “我也很惊讶啊,”黑泽青用仿佛老友叙旧的语气说道,“曾经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如今居然弃恶从善在武装侦探社当社员。” “太宰君,你也让我很佩服呢。” 第23章 当黑泽青与太宰治正在进行所谓的友好交流时,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店里,国木田独步难得迎来了一个舒心自由的休息时间。 “不过太宰先生这次还真是积极啊。” 谷崎润一郎颇为感叹地想道,那个人明明平时就只想着如何翘班。 “……不,不能这么早放松警惕,”被坑多了的国木田谨慎地说,“突然之间工作积极性这么高,老实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谷崎润一郎:“……真是辛苦了。” 如果对象是那位太宰先生的话,国木田的这种表现真是完全可以理解。 国木田独步神情凝重,“无缘无故就主动去找人,现在想想太宰那混蛋的目的实在很值得怀疑。” 谷崎润一郎:“也不算无缘无故吧,因为理由的话,好像是有的。” “什么?” 谷崎润一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我也是听乱步先生说的。” “说是,那个人自己向太宰先生发出了邀请。” ***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黑泽青一段时间,然后慢吞吞地说道,语气带着夸张的遗憾,“啊,完全不为所动呢,我还以为刚才那句话多多少少能让黑泽君你动摇一下的。” 黑泽青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声气,“我这边才是呢,亏我还以为自己说出了相当劲爆的内容,结果太宰君你根本就没在听,只顾着注意我这个普通到平庸的家伙吗?” 两个人假惺惺地互相对视。 他们各自都非常清楚,探究对方是如何得知的根本是无意义的行为,形容一下的话,这完全就是无止尽的轮回。 什么:“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身份”,老实说这样继续谈下去十有八九就会变成:“我知道你知道”和:“我也知道你知道”这样几乎不太会有尽头的绕口令。 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就太没意思了。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黑泽青。 “嘛,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我大概有所了解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只是随手拆了一个炸弹而已,贵社有必要兴师动众到派太宰君你这样优秀的人才过来吗?” “组织和武装侦探社可没什么实质上的交集。”黑泽青轻轻偏头,声音低而带着叹息,“不过确实因为我的身份,想过来抓我威胁boss的人一直没少过。但是据我了解,贵社应该不是会做出这类愚蠢判断的家伙吧。” 白发青年此刻的样子和太宰治曾经在监控里看见的并无二致,那是一种让人很难把怀疑放到他身上的伪装。 太宰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接着若无其事地说道: “可是,最先邀请我过来的,不是黑泽君你自己吗?” 黑泽青的表情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邀请。 “看来太宰君脑子里毒蘑菇的毒素还没清干净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可没理由邀请一个和我也和组织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太宰治手指轻轻磨蹭着下巴,“看来是我没有说清楚啊。黑泽君确实没有专门邀请我,准确的来说,是我看见了你的‘邀请’,所以才会特意过来这一趟。” 一边说着,太宰治从长风衣的口袋里拿出来几片有些枯败的玫瑰花瓣,那正是来自和被拆卸完毕的炸.弹放在一起的玫瑰花。 虽说突然被人解决的炸.弹一开始确实让太宰治产生了一点兴趣,但这点偏移也没让他保持兴趣太久。继炸.弹狂之后在监控里找到那个家伙这件事更是直接把这点些微的兴趣消耗殆尽了。 虽然答案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太宰治对已经可以确定结局的事完全一点干劲都没有。 反正接下来只要找到消失的那个炸弹就可以了,事实上就连这个他都不太想干,因为指向性实在太明显了,罪魁祸首几乎就差没直接告诉答案了。 至于剩下该如何应对的麻烦事,太宰治本想一如往常地推给总是在忙碌的国木田。 直到他看见那几朵玫瑰花。 “其实最开始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因为虽然炸.弹最开始就是和玫瑰花放在一起的,但原本放着炸.弹的那个花束里面玫瑰花的数量却没有减少。也就是说,垃圾桶里出现的那几枝玫瑰是多出来的。” 处理炸.弹的人最开始大概确实只是因为波及到了自己所以才会出手,但在扔垃圾的时候多加了几朵玫瑰花简直是最没有意义的多此一举。 而一个行事缜密滴水不漏到连监控器死角位置都考虑到的人,真的会自我矛盾到做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吗? 会矛盾得一边躲避监控一边留下显而易见的信息,那无非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对方是个精神分裂的傻子,要么—— 那就是对方故意的。 “多亏了我的上份工作,”太宰治一瞬不移地盯着黑泽青,声音却很明快,“我对里世界的大部分暗语都还算挺熟悉的。来自黑泽君你的邀请,也就是指这个。” 发现玫瑰花时它们和零件的摆放方式,还有花瓣残缺的数量,如果按里世界一般暗语的规则翻译一下就是—— “是‘过来一趟’的意思,顺便附了我现在的地址,”说话的是黑泽青,他神情自然,“这不过是最普通的接头暗号而已,成员之间互相用这个联络也没什么问题吧。这可用不上‘邀请’这个词。” “这还算不上是邀请吗?”太宰治忽然笑了起来。 一个几乎只要在里世界待过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看懂的暗语,藏在一个随随便便就会被发现的地方,而且还刻意和自己的关键线索放在一起,这不就等于在说—— 太宰治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冷而轻,“‘我就在这里,请来杀我’。” 而迄今为止,又已经有多少愚蠢的猎人被这个劣质的诱饵引导至此,试图围杀所谓的金丝雀? “嘛,其实我也不想管这种麻烦事啦,”太宰治在一瞬间恢复到了最开始装傻的样子,“要不是欠了特务科某位长官的人情,从横滨大老远跑来这里还真是受罪。” 黑泽青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着开口,“怎么说呢,虽然情报上都说是太宰君你主动叛变,但我现在想想,说不定这其实也是那位森首领所期望的呢。” “毕竟手下如果是这样一个家伙,恐怕每天都要不安到整夜睡不着了。” “欸?这难道不是彼此彼此吗?”太宰治故作惊讶,而后眼睛微眯,“毕竟我当时对首领的位置可没什么兴趣。” 第24章 太宰治微笑着看向黑泽青,眼睛里的情绪却平静得如同冰点下的湖面。 那是一种几乎要把别人完全看穿的眼神。太宰治偶尔流露出来的这种特质,哪怕是放在本身就已经足够混乱黑暗的里世界也是相当的令人毛骨悚然。 篡位这种事虽然屡见不鲜,但前提条件是不被人所发现。而如果被发现,甚至就算没有实质性的举动而只是有这方面的倾向,那么不论是放在哪个家族里,那个人都会遭受比背叛者还要更残酷的对待。 黑泽青神情寡淡地撩起眼皮,看了对面的太宰治两眼,然后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哦。” 太宰治:“……” 太宰治顿时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胸口,“反应真冷淡啊黑泽君,我可是拆穿了你的篡位打算哦,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为了封口然后对我实行杀害吗?!” “我才不要,”黑泽青拖着毫无干劲的长音,“你这家伙麻烦得要死,杀你带来的麻烦绝对比不杀你要多得多。再说了,你不是想自杀吗?” 黑泽青冷淡地自上而下打量太宰治,“本人自己都有这个打算了,我干嘛还要动手给自己惹上祸端。” “你要是不杀我才会惹上祸端呢,”太宰治用着类似广告推销的语气说道,“我可是为了任务才过来这里的哦。至少在我找地方自杀之前,我一定会先回去把这件事报给异能特务科,对黑泽君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超级大的麻烦吗?” “而且还是在你和组织里有些成员并不和睦的情况下。在这个节点要是爆出这种事,先不提特务科那边了,你自己就会先遭遇组织里的信任危机了吧。” 太宰治始终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说的话却几乎每一句都正中红心。 黑泽青看着太宰治想道,他这辈子没摊上这样的下属,看来他上辈子多多少少还是积了点德的。 “照你的这种说法,我确实是很危险,不过这里也有一个前提不是吗?” 黑泽青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就是异能特务科委托给你的内容确实是调查我。” 换句话说—— 太宰治笑道,“难道不是吗?” 黑泽青反问道,“这个接头暗号是太宰君你发现的吧?再准确一点,是只有你发现了。” 虽然用的确实最普通的暗语,但隔行如隔山,并非里世界的人压根就意识不到那其实是一种语言,更别提从里面找出信息了。不然要是市警和异能特务科都能轻易看破,那也不用在这一行混了。 “太宰君你是被委托的一方,也就是说,在你查到这个暗号之前,特务科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那又谈什么来委托调查我呢?” 太宰治眸色略深了一些,但还是笑道,“难道不能是我主动上交情报,所以才会被委托吗?” 他的话刚落,黑泽青顿时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看着可不像是这么有工作积极性的人。” 太宰治不以为意,“你看着也不像这么有野心的人。” 继续说下去也谈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黑泽青不再和他继续扯皮,“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侦探社不可能只派你一个人过来。” 太宰治又开始假模假样地唉声叹气起来,“这是觉得我的实力不配吗?” “你在说什么啊,太宰君,我可是在夸奖你。”黑泽青语气真诚,“毕竟你已经麻烦到要是没有人跟在身边就不行的程度了嘛。” “这样啊,‘麻烦’原来是个褒义词吗?” “在我这里确实如此。” “好吧,我认输。”不过虽然这么说,太宰治却还是笑眯眯的,“委托内容是找到前特务科科员井之原。那家伙叛逃到黑帮去了,因为他知道的东西稍微有点多,所以特务科最近一直在找他,不过那个人却在上周彻底失去了踪迹。” 因为是刚刚叛逃,他所加入的那个黑帮必然会要求他拿出证明忠诚的实绩,比如说—— 组织BOSS的金丝雀。 “本来这个人情只要我上周抓到那家伙就可以还清了,”太宰治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结果那家伙居然先被黑泽君你解决掉了,搞得我现在可以交差的东西都没有了。” 黑泽青忽然笑了一声,“所以你现在,是在想拿我去交差吗?” “最开始是想过,”太宰治立即承认了,“欠人情真的很麻烦。嘛,但现在我发现要是想抓你的话实在是太复杂了。这样一来就太不合算了,所以我决定干脆放弃。” “而且,光是黑泽君你的真实情况与目前所知完全不符这个情报,”太宰治微微勾起唇角,“其实就已经够我还人情了。” 黑泽青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威胁啊。” 太宰治:“……” 怎么说呢,在你明摆着是威胁对方的时候,对面却用着这种懒洋洋的腔调真的很让人郁闷。 而且太宰治还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别看我了,”黑泽青一眼就看出来了太宰治现在在想些什么,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就封口杀你的,你死心吧。” 黑泽青是真的不在乎那个威胁。 有句话说得好,今日的我并非昨日的我。 人设不符? 哦,他确实人设刚换。 “太无情了!”太宰治声音高扬,语气兼具委屈和愤怒,一瞬间让黑泽青很想向他求教一下演技方面的问题。 “这是劝你珍惜生命。不过你硬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当然了,代价就是你死之后的尸.体归我处理。” 话刚落,黑泽青神色顿时认真起来,折叠小刀在他手上一开一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忙,保证无痛。” 太宰治:“……”谁想要那种见鬼的死法啊。 “黑泽君?”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担忧的声音,黑泽青手上动作微顿,是绿谷引子。 “邻居吗?放心放心,你过去的这段时间我会保持安静的。” 太宰治举起双手做了一个类似投降的动作,但他的站姿随意,脸上的笑容捉摸不透,实在很没有可信度。 黑泽青眯了眯眼,看了他几秒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而在黑泽青之后,太宰治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墙角,这里刚好能听清那边在说些什么。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黑泽青的声音很温和,反正跟和他说话时几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太宰治简直就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人格分裂的症状。 “刚才好像听见你院子里有很吵闹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黑泽青漫不经心地偏头瞥了自己身后右侧的墙角处一眼。 “遇见了一名失足青年,正在劝说他而已。” 失足青年太宰治:“……”行吧,没分裂,还是熟悉的风格。 *** “失足青年?” “你不是吗?” 黑泽青想都没想就反问道,他早知道对方会对这个称呼提出异议,“话说回来,我家可没有多余的茶叶可以招待你。” 这是想要送客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黑泽君你还记得我是来干嘛的吗?找不到可以交差的东西我可不能回去。” “少来了,那种东西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抓一大把吗?”黑泽青淡淡地看着他,“在报告书上随便填点什么,反正你总有办法让别人相信的,太宰君。” “啊呀,黑泽君还真是相信我呢。”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不反驳也不承认的模棱两可的说法。但太宰治很清楚,自己的确是打算那么干。 一来,如果仅仅针对任务而言,只是:“井之原死于黑.帮内斗”这一条就足够交差了;二来,就如同黑泽青当时表现出来的一样,这点情报对他的影响近乎没有,既然如此,太宰治也没有向特务科那些一头雾水的人解释说明的兴趣。 他现在的兴趣更大的在黑泽青这个人。 太宰治之前吐槽过黑泽青这人有时候就跟人格分裂似的,前一秒能对人温和有礼,后一秒就能对他连口茶都不让喝。如果说前者是伪装刻意出来的效果,那后者总结一下就是本色出演,顶多是披了个白汤圆的皮。 不,太宰治又看了黑泽青一眼,准确的来说是连这个皮都快没了。 额发被黑泽青自己撩到一边,那双往常都是被半遮掩住的眼睛里,何止是寡情,压根是连个情绪都懒得给你。 “所以你怎么还不走?” 太宰治无视了这个问题,反而说道,“有像黑泽君这样麻烦的家伙在自己的对立面,真是让人很难安心啊。” 虽然现在还没什么交集,但就凭组织和武装侦探社各自的性质,也只有对立这一条道路能走。 黑泽青现在发现太宰治是真的很爱演了。 说什么很难安心—— “这样不才是最好的吗?”带了问号,但黑泽青从头到尾都是陈述的语气。 “有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在对面,”黑泽青顿了两秒,那双总是没什么波动的眼睛少见地带了点兴味,“我还以为太宰君和我一样,觉得那样才比较有趣呢。” 第25章 太宰治听见那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多少惊讶,一直以来都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超出他的预料之外,黑泽青这种与其外在截然不同的特质也不过是又一次的:“果然如此”。 但比起以前那些只会让他越发空虚和无聊的情况,这一次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的。 事情也许会变得有趣起来。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对方同时也在这么想。 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无聊了,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道。 *** 如黑泽青所料,太宰治最后交给特务科的报告上确实没有提及自己。特务科在这件事的搜查上截止于井之原的死亡,确认了重要资料没有泄露之后就不再继续追查下去,至于导致对方死亡的原因——特务科显然并不打算在黑.帮内斗上多加干涉。 这件事情甚至还没翻起什么水花就已经结束了。 黑泽青这几天在考虑搬家的问题。 英雄公安委员会最近一段时间是肯定不会来找自己了——那天他说的那些话够他们开七八个大型会议,头秃好一阵。 麻烦的是爆豪胜己。 这几天他听爆豪母亲的说法,说是对方这几天都是住的学校。这大概也是委员会的指令。 毕竟就爆豪胜己现在对自己的仇恨度——黑泽青在这点上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为如果按分数来算,那大概能打两百分,委员会的那些家伙显然不可能放着他在自己旁边横生是非。 但爆豪胜己不可能一直都不回来。 黑泽青不怕对方把自己怎么样,说句很找打的话,他主要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把对方怎么样。 要真出事了对之后的谈判可没有好处。 不过房子也不好找。黑泽青倒是并不在乎里面的装修如何或是周边的居住环境,事实上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是生活得很随便,他主要看的,是那边是否适合:“活动”。 直白点就是适合搞事,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越好。 浏览了一会儿租房网页没找到适合的地方之后,黑泽青抿了一口咖啡,最后索性关掉了电脑。 横竖这件事也不急,而且今天还有别的事情。 黑泽青正这么想着,楼下就传来一阵听着就很不耐烦的敲门声。 虽然主要原则是神秘主义,但为了办事效率,组织定期还是会举行会议的。而主要谈论的具体内容嘛,有点像普通公司里的年末业绩总结。 黑泽青以前从没参加过这个,因为最后会有人整理好大概的内容然后向他汇报。 这样子更效率,毕竟一般来说这个会议得开三四个小时,包括且不限于各个成员明里暗里的嘴炮嘲讽和明争暗斗。精简一下真正重要的内容然后找人复述说不准也就十来分钟。 但他现在身份不同,好歹顶着个:“里卡尔”的代号,不去参加一下也说不过去,更何况他的出勤率……光听楼下这位老哥敲门的声音就能知道那个数字究竟有多见鬼。 这个敲门声一听就不是正正经经用手拍或敲的,就这略显沉闷的声响,十有八九是用皮鞋尖踢的。 打开门后,琴酒也不多说什么,简洁明了就两字,“上车。” 下属的车没道理不蹭。至于对方的冷眼,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黑泽青现在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在自己马甲没掉之前,这基本可以变成他的日常了。 让黑泽青有些意外的是,琴酒并没有坐在副驾上,反而是和他一起坐在后座。 但车开了没两分钟,黑泽青觉得自己大概发现了原因。 琴酒半开着车窗抽烟,因为风向的缘故,烟雾几乎是一股脑地往他这边来。这个烟味吧,对不抽烟的人来说相当不友好了。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黑泽青自己确实偶尔也会碰烟,也不是说有瘾,那更像是偶尔用来打发消遣的工具。不过虽然烟味对他自己本人来说没什么,但黑泽青瞥了一眼旁边的琴酒,心里默默叹气,这是特意在膈应他呢。 不过也还好,比上次的怼枪和上上次的掐脖子,简直不知道友好了多少。 闻了一会儿烟味,黑泽青忽然有点想睡觉。 烟.草和咖啡一样对他来说都是普通人的反效果。再苦的咖啡也只够他清醒一阵,有点像回光返照,这一阵过去涌上来的就都是困意。烟就更加了,连这个:“回光”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是想睡。 要不然真睡一会儿算了,反正车里这两个都用不着担心。 当然琴酒要是真在他睡梦中毙了自己就好玩了,黑泽青一边有些迷糊一边漫无边际且毫无危机感地想道。 临黑泽青彻底闭上眼睛之前,他似乎听见了有谁突然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 黑泽青醒来的时候先是感到脸上冰冷的金属触感,然后抬眼近距离看见自家扛把子的那张脸。 鉴于前几次的经历,黑泽青深知一般出现这种画面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琴酒拿枪背拍了拍他的脸,动作倒是不轻不重,但里面包含的意味实在是有些危险。 他的声音低哑且冷,“起来。” 黑泽青正寻思自己该用哪一种的装傻方式,但琴酒甚至没看他脸上的表情就退开了。 表演欲落空的黑泽青:“……” 突然这么温和了吗? 黑泽青走进基地之后,琴酒就彻底不管他了,倒是贝尔摩德招呼了他一声。 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不管谁和他一起都有些尴尬。也就知根知底再加上一贯行事随意的贝尔摩德才没这个顾虑。 “来杯酒吗?” “不了,度数太高。” “借口太差劲了,”贝尔摩德微一挑眉,“你的酒量可不比我差到哪去。” “但我上脸啊。” 他酒量确实不错,但没喝几杯就会满脸通红,好歹也是个正经会议,那样也太不像样了。 “琴酒最近才对我温和点,我不想被他的眼刀杀死。” 贝尔摩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今天可没空理你,他现在多半在头疼接下来的会议吧。” “不就是报告工作,有什么可头疼的?” “由你来问这个问题还真是奇妙,这不是你定下的那个规定造成的吗?” “规定?”黑泽青想了想却半天没有头绪,“是什么?” 贝尔摩德看他的眼神顿时更古怪了,她手指敲了敲桌面,“本人自己都不记得了,那他们这些年争得还真是毫无意义啊。” 黑泽青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说别卖关子,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 “会议结束之后向你汇报工作的人,你还记得是怎么选出来的吗?” 贝尔摩德这么一说,黑泽青才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向他汇报工作的人并不固定的,黑泽青最初的想法是让每个季度对组织贡献最大的人来向他汇报,由资历最高的皮斯克进行评判,以便他了解这些重点骨干成员的具体情况。 不过虽说这个规定是他定的,但因为只除了偶尔的几次——比如他给莱伊代号的那一次,后来基本就都是琴酒汇报了。再加上琴酒汇报的时候也会把那些成员的基本情况简略告诉他,导致黑泽青自己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选是由贡献多少来定的。 比贡献,换句话讲,也就是比业绩。 琴酒向他汇报的次数最多,是因为他每季度的贡献确实总是最高的。莱伊波本紧随其后,一般来说差的也不是很多。 不过这次就说不定了,最近大家都头秃,谁多谁少还真的很难说。 贝尔摩德轻轻摇晃酒杯,“BOSS你实在太神秘了,想和你通话一次可不容易。为了这个通话机会,大家可都相当有干劲呢。” 黑泽青:“……” 虚假繁荣,都是虚假繁荣。 第26章 “当然虽然明面上是这样,但你如果要以公谋私,随便指定一个你想对话的人,我想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黑泽青抽了一下嘴角,他不想和贝尔摩德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了。 “所以说BOSS你确实手段高超。”贝尔摩德朝他举了举杯,言语调侃,“放在别的地方,被自家老板传唤去汇报工作可不是什么好事。别说什么上赶着争取机会了,避之不及还差不多。” 黑泽青没好气地说,“所以这同样也证明了我这里就没几个正常的员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里妖怪是没有,卧底二五仔倒是一抓一大把。 这么想着,黑泽青顿时就心累得不太想参加这个见鬼的会议了。 不过当然也就是想想。 会议要等人到齐才会开始,而在人齐之前,剩下的人一般都是在会议室门口等着。 会议室外面是个普通酒吧的样子,但固定客户也就只有组织的人,属于典型的自产自销式亏本经营。会议室里面倒是很中规中矩,就是普通公司里都会有的那种,中间一张大谈判桌,外围摆了几张椅子。 不看其他就看这严肃正派的装修风格,和警视厅里的那个也没什么两样。 波本就老是因为这个会议室梦回警视厅。有段时间他来回跑的次数多了,那一回进会议室差点习惯性地坐了琴酒的位置——位置不管是哪都是按资历来排的,他在公安本部资历高,在组织那个时候却还算是个新人。 他进门时日常在心里感叹了一声,环顾四周看见贝尔摩德和黑泽青的时候略微一顿。 这个组合还挺稀奇。 “看起来真没什么精神啊。” 波本随意拉了一个椅子在黑泽青旁边自然地坐下,也许是因为是在基地里,他的声音没有以往的爽朗,比平时更低了些,“还是失眠?” 黑泽青早注意到波本了,不过倒没想到自己当初在横滨胡诌的失眠原因会被对方记到现在,微愣了一秒就神色自然地接上话,“不是,其实是因为我刚刚睡醒。” 贝尔摩德为这句话轻轻笑了一声,波本抬头看向她,“看来我好像打扰了你们的谈话,需要我稍微回避一下吗?” “没那个必要,”贝尔摩德的目光自然地黑泽青的身上移开,然后从位子上站起来,“老是在这里待着快闷死我了,我出去透透气,等会儿见。” 到底是著名女星,黑泽青想,角色转换连个转场都不用。一会儿的功夫,不说态度神态了,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个样。 “对了,你是第一次来参加会议吧?”贝尔摩德走后,波本和他闲扯了两句之后开口问道。 黑泽青点了点头,难得的真诚。 然后波本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格外语重心长地说道,“等会儿记得千万别喝里面的水,反正也渴不死。” 不让喝水? 黑泽青的脑子里一瞬间顿时闪过了众多猜想,其中不乏一些相当细思恐极的想法。 但还没等黑泽青得出一个结论来,就听见波本继续说道,“按我的估计,这个会议起码要开五个小时往上,要是水喝多了到时候有点什么生理需求……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正…普通公司,会不太方便。” 黑泽青:“…………” 这家伙刚刚绝对是想说:“不是什么正经公司”吧?! 不过不提这个的话,波本说的确实也没错。黑泽青面无表情地想道,当众人气氛严肃地谈论什么诸如走.私.军.火买卖违.禁品这类危险话题的时候,说自己突然要上厕所是挺坏气氛的。 还有五个小时你们这些人到底是讨论什么啊?身为组织的boss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季度有这么多事情可以扯?! 黑泽青心情复杂,“……我知道了。” *** 会议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人齐,莱伊似乎是出任务还没来得及回来,不过也没什么人表示不满。显然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能少掉一个竞争对手完全是喜闻乐见的事。 黑泽青和波本是后几位进去的,进门时黑泽青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房间里的人,等到了自己的位置就开始低头装透明人。 无论是汇报工作还是拼业绩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金丝雀的作用又不是努力工作,装咸鱼才是最适合他现在这个身份的状态。 不过这也不妨碍黑泽青在旁边看戏。 ——他是真的很好奇这群人究竟是在讨论什么能讨论五个多小时。 因为不是什么:“正经公司”,在会议开始之前干什么的都有。基安蒂在保养枪.支,拆卸零件造成的细碎声音一直就没停过。波本漫不经心地玩着圆珠笔打发时间,琴酒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伏特加……黑泽青特意看了他好几眼,虽然带着墨镜面无表情,但他很确定对方应该就是单纯地在发呆。 最后由皮斯克咳嗽一声算是会议的开始。 他说,诸位,我们先对上次会议的内容进行一下总结。 黑泽青本来是百无聊赖地撑着脸,但他是越听下去越觉得不对。 先不提这个开场白形式化得和警视厅那些家伙有一拼,就说这个总结内容的时间—— 现任BOSS看了眼手表,眼见一个小时就要过去,这个上次会议的总结竟然他妈的还没完。 这都什么重复累赘效率低下的会议?! 就这期间,波本还给偷偷摸摸地给他扔了张小纸条,大意如下:习惯就好。 黑泽青再看了眼围坐一圈的人:保养枪接着保养,顶多就是声响轻了,发呆的也继续发呆,玩圆珠笔的倒是不玩了改换传纸条。而很可能是唯一的良心,伏特加则表示自家大哥在门口抽烟。 ……所以说这段总结有什么必要吗? 但凡首领,很少会有那种事无巨细的。一来,身边的左右手和下属万千又不是白吃干饭的;二来,要是真事无巨细啥都管,轻则头发掉光,重则过劳猝死。 这样的后果就是你永远不知道手下的人会在什么神奇的地方搞出一些迷惑的幺蛾子。 皮斯克这家伙果然是公司董事长当久了把经营公司那一套也拿来用了吧。 黑泽青:……回去的时候绝对要把这见鬼的会议机制给改了。 这么一想,向他总结汇报工作完全就是个吃力还没额外奖金的苦差事,也真亏那些人居然还要努力竞争了。 好不容易终于迎来了重头戏,黑泽青勉强撑起已经被前面的废话消耗得差不多的精神。 基安蒂的汇报很简单,就是念她这个季度狙掉的人头名字。等琴酒汇报的时候简洁得就只剩个数字了。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画风,直到波本开口的时候才有所改变。 他的汇报显然有条有理得多,各方面的内容都说得很全,说是毫无遗漏都不夸张。但说得多说得细也不代表就是好的。 他的信息量太大了,有用没用真的不确定的几乎全混在一起。黑泽青不相信对方会不清楚这一点,不过是混淆视听的手段罢了。 波本汇报完之后,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结束,反而说道,“也许有些不合规矩,但我希望会议结束后能和BOSS通话。” 琴酒声音带讽,“知道不合规矩还提?” “没办法,”波本朝他摊了摊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BOSS报告。” 皮斯克沉思片刻,期间相当隐蔽地往黑泽青的方向瞥了一眼,“既然如此,那么这次就——” “等等,”琴酒用枪敲了敲桌子,眼角眯起看向波本,“正巧,我也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直接汇报。”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火.药味。 来了啊,贝尔摩德都懒得抬头,都是每次会议的必备戏码。对了—— 会议室的门口突兀地响起敲门声。 还有一个人呢。 “看来时间正好。” 姗姗来迟的莱伊对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淡定地把手上的黑色文件夹扔到桌上。 “我同样也请求和BOSS通话。” *** 会议进入中场休息的时候——没错这见鬼的会议还分上下半场,黑泽青严重怀疑皮斯克球类比赛看多了,黑泽青在个人休息间见到了皮斯克。 “BOSS。” “为什么现在过来?”黑泽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个时间点暴露的可能性会很大。 皮斯克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会议的下半部分一般是决定向您汇报的人选,现在这个情况就不太好选。” 黑泽青:“……”不是,他当年就随口一提的规定,现在看这阵仗大得都快赶上选秀节目了! 而且,黑泽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有什么选的必要吗。 “既然都有事要向我直接汇报,”黑泽青完全搞不懂皮斯克在瞎纠结什么,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是都要。” 第27章 皮斯克听见黑泽青的话之后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 对啊,横竖又不是选秀那样非得选出一个人来才行。不过话又说回来,汇报工作这个苦差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像现在这样的抢手货的? 黑泽青一言难尽地看着皮斯克,然后摇了摇头。 好歹以前也是老谋深算的角色定位,看来这几年被组织里的那些卧底毒害得不轻。 黑泽青坐在桌边,随手翻着皮斯克的那份报告书。他翻页的速度很快,看上去不怎么认真,说不定都没看进去几行字。态度可以说是非常随便了,但皮斯克莫名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对了。” 黑泽青突然开口,语气倒还是随意的,但说出来的话对皮斯克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你刚才在会议室里汇报的时候还省略了一些东西没说吧。” 皮斯克低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情,身形却微不可查地一僵。 “我对父亲所说的药物研究没什么兴趣,”黑泽青把报告书又翻过一页,“不过因为你愿意接手,所以我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负责。” “但前提是,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乌丸莲耶还是组织首领的时候就一直沉迷药物研究。而等黑泽青继位,虽说他对那种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要是突然暂停研究,皮斯克这个实打实的旧首领派第一个就会跳出来烦他。 皮斯克在组织里有这个地位,可不仅仅是靠着资历,组织里将近一半的黑账几乎都会过他的手。 所以哪怕黑泽青一直很清楚这个老狐狸的野心,他也始终没有向他下手。说句不客气的,就算是把那些卧底全部一次性铲除,带来的影响也不会有皮斯克一个人带来的大。 打个比方,卧底顶多是个拿来给组织补补漏洞的砖砖瓦瓦,还是质量安检不过关的那一批。但皮斯克吧,就是有足够的钱搞拆迁之前绝对不能动的地基了。 皮斯克仍是低着头,“是因为最近都没什么进展,所以……” 报告书被黑泽青扔到桌上,他的手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说道,“我还以为是因为进展很大,以至于内容太多几张纸都不够你写。毕竟挪用了那么大一笔巨款,要是还没点成果也说不过去啊。” 组织分给药物研究那块的资金一直是固定的。因为黑泽青向来对此兴致缺缺,所以投入自然也算不上多——科研最烧钱,皮斯克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类事了,只不过以前金额不大,他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皮斯克这回彻底不敢动了。 明明已经—— “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隐蔽了?确实,在这方面你做的很好,不过要是你现在的表情再合格一些就好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十来秒,皮斯克把头低得更低了,手按在胸前行礼,“……我愿意接受责罚。” 黑泽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笑了一声,“别太紧张了,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哪里用得着责罚呢?你接下来还有会要开,稍微放轻松点吧。” 本该是松口气的时候,但皮斯克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感觉,反而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咽喉。 黑泽青看着皮斯克略显浑噩地离开房间,最后发自内心地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由此可见乌丸莲耶是给他留下了一个何等糟心的烂摊子。 *** 因为黑泽青的提前决定,后半场会议结束得出乎意料地快。 至于三位当事人,只能说脸色各有各的精彩法。 而某种意义上身心其实是最疲惫的黑泽青,已经打定主意回去的时候在琴酒的车上再睡一觉。 凡事有一就有二,黑泽青不仅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事实上他还十分希望琴酒再抽一次烟——那种烟.草的味道,比他自己现在带的那种烟助眠效果要来得好多了。 黑泽青也不是一开始就喝咖啡抽烟想睡觉的,只能说是前两年这两种东西用得太多的副作用。以前是为了熬夜,现在虽然也没到睡不着这么严重,就是睡眠质量直线下降,一般的安眠药对他失效多年,反而只能靠这种方法。 不过今天大概是真的心累得不行,没借用这些东西他也很快就睡着了。 所以当琴酒打开后座车门的时候,黑泽青正闭着眼睛靠在那里。 “……伏特加,解释一下。”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看着琴酒,一边在心里斟酌语言。但半天也没斟酌出来,眼见自家大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破罐子破摔地开口,“BOSS……不是让大哥你接送他吗……” 所以这人现在坐上来一点毛病都没啊,伏特加当时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虽然伏特加觉得黑泽青居然还能睡着也是真神奇。 “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就让他上来了。” 琴酒盯着那张看起来毫无戒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啧了一声,如果是真的,蠢成这样也是少见。 伏特加看着琴酒的脸色,心说这怕不是要把人扔下去吧。虽说琴酒要是真这么说,自己肯定还是会照办,但如果因此惹怒了BOSS……伏特加还是有点怂。 好在琴酒就此没有下文了,算是默许了对方的举动。 坐进车里的时候,琴酒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的时候却又忽然皱了皱眉,“你换了烟?” “啊?”伏特加一愣,“我没抽烟,啊对,应该是他抽的。” 琴酒看向黑泽青,“他会抽烟?” 伏特加点了点头。老实说他最开始也没想到,毕竟黑泽青看起来不像是有烟瘾的,不过那种烟倒是挺符合对方的气质的,“好像是女士烟,其实都没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抽这个有什么劲。” 确实,车里的味道现在已经很淡了,而且估计有一点烟瘾的人都不太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 像是个某个很小众的牌子,燃起来是灰蓝色烟雾,不算是女士烟,但感觉是女人会喜欢的那种。比起尼古丁,反而是薄荷和冰片的味道要更重。 但那位先生却很喜欢。 不过硬要说起来,琴酒其实也只见过对方抽过一次。 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对方安排的繁重训练折磨得没什么力气了,别说抬头抬脚,光是睁开眼睛就已经费了很大劲。他始终没看清站在自己旁边那位先生的长相,记忆里只有那片灰蓝色烟雾和浅淡的烟味是清晰的。 手指骤然用力,烟盒瘪下去一大块,琴酒随手把它扔到一边,正巧打到黑泽青的手背。 黑泽青本来就是浅眠,这两人说话时又一点没顾忌,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刚想符合人设地把烟盒还回去,琴酒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声音一贯的冷,但感觉又和平时不太一样,像压着什么。 “烟,哪来的?” 第28章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黑泽青为什么会和BOSS用同一种烟—— 讲道理,在两个人之间是那种关系的前提下,得出答案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最简单直白的逻辑,这其实就和那些什么情侣杯情侣鞋是差不多的玩意。 琴酒当然不是没想到这一茬。 硬要说起来,这其实还有点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嫌疑。 黑泽青半天没说话,不过当然不是他被琴酒给问住了,事实上他觉得眼下这个场景还是行动比言语更有用。 他从自己的右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半包烟,左口袋里拿出一只金属打火机,然后表现得十分乖顺地把这两样连同对方先前扔过来的烟盒一起给琴酒递了过去。 琴酒:“……” 他先前预想了一堆黑泽青可能会说的话。什么诸如:“这是boss送的啊”:“你自己难道猜不到吗”之类的话,且语气必然矫揉造作,不然就是明里暗里都在秀。 反正就是极尽自己所能地把对方往妖艳贱货的方向塑造。 然而现实是,黑泽青语气诚恳,一时间还很有几分忠厚老实堪比伏特加的气质,“东西都在这里了。” 琴酒一时失语,过了一会儿才冷着一张脸开口,“……什么意思?” 黑泽青声音疑惑,“这不是要我把东西上交给你的意思吗?” 黑泽青想了想,就琴酒刚才那个架势和说话方式,实在很有家长盘问未成年抽烟小孩的既视感。 黑泽青寻思大抵是对方不喜欢自己这个烟味,但他还想趴回去继续补觉,索性都顺着琴酒的意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都这样了,琴酒总不至于还揪着他不放。 黑泽青一点都没意识到是其他方面的问题。 先不说他自己抽烟的次数本身就不多,再者琴酒现在连他长相都不清楚,更没道理知道他平时抽的是什么烟了。 虽说黑泽青以前确实也经常在对方训练结束的时候过去看看,但他自己安排的训练是什么强度没人比他更清楚。不当场晕倒都是好的,鬼晓得对方还有闲心去记他抽了什么烟呢。 黑泽青自认自己的做法没什么问题。见琴酒始终不接,正准备把东西放旁边就完事,黑泽青却听见对面明明有在笑却莫名阴冷的声音。 “你是在拿这种东西警告我吗?” 这回黑泽青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啊?” 他就给递了个烟盒,到底是怎么和:“警告”这个词搭上边的啊?! “不好意思,我没听懂你——” “少在我面前装傻。” 琴酒扫了一眼黑泽青手上那个小巧的烟盒,眼神都快冻出冰碴子来了。都把这东西搬出来了,这里面暗示的是什么简直显而易见。 港口黑手党有个东西叫做:“银之天启”,也就是首领权限转让书,有种见其即见首领的感觉。组织里没有所谓的:“银之天启”,但效果类似的东西却是有的。 ——这么一个烟盒拿来当权限转让书确实不太够格,但要只是拿来当做被首领庇护的证明,却是很够了。 这个冷门牌子不好找,黑泽青自己想去买是很难的,而被允许和BOSS用一模一样的东西,这可以说是一种很大的纵容了。 琴酒语调低哑,嘲讽意味十足,“倒是也有点本事。” 黑泽青:“……” 不说琴酒这完全超乎他想象的记忆力,这个猜测放在这个情况下确实是蛮合理的—— 但问题是也没见你因为这个证明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啊,黑泽青心说这要是没感觉错,这分明就是对他的敌意更大了啊! 好在琴酒敌意再大,到底也只是止于冷嘲热讽的阶段。要不是这次不知道怎么的触到了对方的雷点,琴酒对他的态度大多还是跟对莱伊一样,眼不见心不烦。 黑泽青老早把琴酒的性格特点摸准了,估摸着对方应该不会再理他了之后,伸手想去拿自己的那个烟盒。 他现在心累得很,急需外物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但他的手指连烟盒的边缘都没碰到,就被人给半路截胡了。 烟盒和打火机一起自然地落入琴酒的口袋,对方相当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收。” 这个家长教训小孩的画风他妈怎么又变回来了?! 黑泽青开始回忆自己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才让琴酒一直怀恨在心,以至于连他可怜兮兮的小情人都不放过。 他一歪头靠在车窗边上。 算了,戒烟戒酒,从他做起。 *** 伏特加开到巷口的时候明显遇到了一点难题。小路本来就狭窄,最近似乎又在地下水道施工,又立了围栏,不太适合这种大小的车辆通过。 黑泽青见识过组织里某些成员的神奇车技,但甚至没怎么被扣过分的伏特加显然不属于这一类。反正也就那么一点路,还是别为难他了。 但黑泽青还没来得及说:“那我就在这里下来”,琴酒就先开口了,“不用管他,让他自己下去。” 怎么说呢,虽然结果确实是差不多,但谁先开口带来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心烦了快一天,黑泽青唇角微勾,忽然又有了点别的想法。 他松开要开车门的手,又重新坐了回来,决心完美饰演琴酒心里不知道加了几层负面滤镜的自己。 “这样不好吧,”黑泽青刻意掐着声音,带着完全是往恶心人的方向发展的做作,“BOSS可是让你把我送到家啊。” 重点在:“家”这个字,黑泽青看着琴酒顿时黑了一片的脸,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偶尔角色扮演确实还蛮有意思的,至少平时可看不见琴酒脸上能有这么多的表情。 “给我正常说话。” 黑泽青声音更做作了,“欸,不是很正常吗?” “……我现在没空理你,”琴酒朝他冷笑一声,“我还有事要向先生报告,你觉得你耽误得起吗?” 然后扭头对伏特加说道,“把他拉下去。” 一分钟后,“被迫”下车的黑泽青看着扬长而去的车辆有些哭笑不得。 黑泽青手指勾出口袋里的钥匙串漫不经心地晃荡了两下。 他要是不回去,你找谁去报告啊。 第29章 还是那个会议室。 波本就坐在他原先的那个位置上,圆珠笔都快在他的手上转出花来了。那只圆珠笔的颜色还是亮蓝色,单放着是没什么,但一旦晃起来,位置在波本的莱伊几乎每回抬头都会被闪一脸。 当然具体影响是没什么。虽然不是组织里专门的狙击手,但真说起来,莱伊的狙击能力半点不差,在强光下找目标都是常事。 主要还是烦人。 波本和莱伊的关系不好,工作竞争方面的原因是有一点,但他们私下里似乎还有别的矛盾。 负责和boss交接的皮斯克目不斜视,全当没看见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这才两个人呢。 波本莱伊之间互相不对付,他们两人和琴酒之间关系说到底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是刺头。 “琴酒他不会是不打算过来了吧?”波本终于不再转笔,百无聊赖地支着脸颊,“既然如此,干脆我们先开始怎么样?” 本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汇报就够糟心了,本着能少一个就少一个的想法,波本说道,“反正就算琴酒过来了我们也还是要一个个地汇报,不如就让我们先开始,这也不冲突吧。” 至少在关于琴酒的这方面,他们确实还能勉强算是同一阵营,莱伊显然不会出来反对,“我也这么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 皮斯克无动于衷,只是摆了摆手,“再等等吧。” 他也知道这两人大概率目的不纯,但这个道理却没什么问题。 皮斯克本人其实是最不想等待的,他刚刚被黑泽青拆穿挪用组织公款的事,巴不得早点回去补上自己作出来的那一块漏洞以示忠心。 而且本来嘛,你说要是先开始确实也没有啥影响,但现在的问题就是琴酒是去干什么了。 ——送金丝雀回家。 皮斯克不动声色地看着下面两个一门心思想把琴酒排除在外的年轻骨干,心说琴酒要是不回来,他都不好确认boss是否在家了。 这么一个严肃的时刻,电话打过去要是无人接听那可不是贼尴尬了吗? 于是当琴酒迈着长步进门的时候,不无意外地发现波本和莱伊居然还真在老老实实地等他过来。 有句老话是你朋友不一定是最了解你的人,但你的敌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去了解你。按琴酒知道的这两人的性格,可不像是会心甘情愿等着他的家伙,多多少少肯定是要撺掇一两句的。 现在这样,也就是说提议失败了。 琴酒拉开皮斯克旁边的椅子,也不多废话,“开始吧。” 皮斯克清喉咙似的咳了一声,而随着他的声音,会议室里巨大的显示屏忽然亮了起来。 一般的通话是用不着这么大的架势的,但这次要汇报的有三个人。按黑泽青的想法,一对一地问询虽然也有它的好处,但人嘛,到底是需要一点竞争的动力的。 这其实就跟跑步差不多,有个跑得快在前面,自己的速度也会被带起来。 换在这个场景也就是这样的别人都说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你再不多说一点你自己好意思吗? 这可是利大于弊的良性循环。 比起他自己费心思去套话,黑泽青当然更倾向于让他们自己主动说出来。 尽管这一来也算是情报共享了,但黑泽青相信琴酒会知道什么是不能在这个场合说明,什么又是可以的。 毕竟就琴酒前几回和他报告的那几次,波本还好点,但就差没直接在莱伊身上贴上一个:“这个人有问题”几个字了。 不过因为全是一些暂时没有根据的推测,甚至一开始的怀疑琴酒直言只是出于自己的直觉,搞得黑泽青当时以为他是因为和贝尔摩德呆久了——她就很喜欢说一些女人的直觉女人的秘密之类的话。 所以琴酒现在也只是止于警惕的程度,但这种程度也够了。 波本看向会议室的屏幕,虽然表面上十分淡定,甚至还在转笔,但心里却生出了一点隐秘的期待。 毕竟你看这个屏幕,多适合来一次视频通话。 组织boss的长相至今还是个谜,而不算其他七七八八的附属势力,在组织本部活动的成员怎么说也有上千,能见到他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甚至还不包括琴酒呢。 波本私下里调查过,别看琴酒似乎和boss通话通得勤快,但其实压根没什么能和boss见面的机会。 下一秒,皮斯克关掉会议室里其他的灯,屏幕紧接着亮起。 怎么说呢,这么大一个屏幕开在这里要是不放点什么东西各种意义上都尴尬,所以那上面确实也是有东西的。 黑色面罩加黑色紧身衣,年龄未知长相未知性别未知,就那黑色头罩上还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波本和莱伊在这一刻十分微妙地思维共通了。 这个对他们来说可眼熟,案件侦查期间不清楚嫌疑人长相的时候就拿这张黑影人图来表示。 波本心想,他这怕不是又梦回警视厅了。 早就习以为常的皮斯克解释道,“这是boss的头像。” 波本:“……” 莱伊:“……” 真是好有自知之明的头像。 另一边,黑泽青早就调好了电子音,面前的屏幕上正是琴酒他们在会议室里的情景,“那么,你们谁先来?” 他没有自己指定人选,反而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 莱伊微微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边习惯性地用指腹磨蹭自己掌心的枪茧。 他对boss的认知有限,唯一的一次通话也几乎都是他自己在说,对方偶尔很随意地嗯一下就当表明自己的存在了。 但现在这句话又让莱伊对boss有了点新的认识。 他们三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在组织里不是秘密,对方就算没兴趣了解,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基于上述前提,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引战。 “我先吧。”会议室里半天没动静了,波本也不扭捏,直接站了起来,却先是对着屏幕斜对角微微鞠躬,那正是会议室里监控器的方向。 波本神色自然,倒也不显得谄媚,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舒适感。 就很拉好感度,尤其是针对上位者而言。 不说别的,凭这表面功夫给他打满分都不用怕他骄傲。黑泽青眼角微微眯起来,“说说看吧,你要汇报的事。” 电子合成音毫无起伏,连探听那后面人的情绪波动都困难。再加上那还显示在屏幕上的黑影人,早就对组织boss滴水不漏的程度有所预料的波本也不免生出一种:“怎么能这么难搞”的无力感。 但心里抱怨归抱怨,他人还在监控器下面呢,至少面上肯定是毫无差错的。 波本报告的内容主要是关于横滨那一块的。 黑泽青平时压榨归压榨,但那放在业绩总结表上,说句很没良心的,那也只能算成日常工作内容。你要想要加分项之类的东西,那还得自己再去找别的活干。 所以波本现在说的,大多都是他自己调查得到的消息。这之间有没有借用他自己那边的助力黑泽青懒得管,换句话说他根本不介意,反正都是为他工作,再来纠结这些就怪没劲的。 汇报的重点不出意外是港口黑手党。 那天他让皮斯克送过去的那张纸确实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至少新安排的基地都还完好无损,有几个为了试探特意安在港口黑手党势力周边的也是一样。 这就是被对方默许的意思了。 但黑手党这种东西吧,表面称兄道弟,背地互相捅刀都是常事。在基地这方面达成和平协议,又不代表不可以在别的地方动刀动枪。 老实说这种行为模式连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都不能算,属于各个势力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 不过森鸥外下手之狠还是让黑泽青有些惊讶。 “全部截断了?” “是,本该按时运到港口的物资全部被人截在了半路。” 组织资金的主要来源,除了乌丸莲耶原本留下的巨大产业,就是靠一些绝对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军火买卖。横滨是个出名的港口城市,波本说的那一批物资根本没有办法避开横滨的港口,港口黑手党会找机会下手这点黑泽青倒是想到了,但对方这次的胃口也太大了一点。 当然港口黑手党不可能真的独吞了那一批物资,这不过是用来收取过路费的一种方式。 但想了想这笔过路费折算成具体金额的数字,黑泽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过就是之前砍了对方在特务科的几个关系网而已,这报复心还真是重。 黑泽青毫无自己所做的一切给港口黑手党带来的损失其实也不小的自觉。 琴酒看向波本,眼神锐利,“按你的说法,这件事情早就一周前就发生了吧,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当然有我的原因。”波本神态自若,并没有因为琴酒的质疑就表现出明显的失态。 黑泽青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按道理这么大一笔损失他早就该知道消息了才对,光波本一个人是绝对瞒不住的。 波本从自己的文件袋里拿出第二份文件,屏幕里看不清上面写的小字,但顶头的标题大字却非常清楚。 是损失报告单,但只写了一半不到。如果真的是横滨港口那块的损失,至少还要加五六张纸才行。 黑泽青手指微曲,思考时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这个声音也被录进了电子合成音,显得十分古怪。 但更古怪的是紧接着传出来的电音质感的笑声。 “看来这是给我的惊喜啊,波本。” 港口黑手党截断物资的事是真的,但波本却又重新把那批物资拿了回来,而且是以相当小的代价。 但真的做起来就不是几张纸的问题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波本那几天几乎脚不沾地,甚至在最后关头,还稍微用了一下他自己在警视厅的权限。 这才能取得这样的战果。 虽然有暴露的危险,但是为了自己接下来想要得到的东西,必然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下一个是莱伊,他的叙述方式就比波本直接多了。 他直接平铺直叙地念了一堆复杂的名词,但随着他的声音继续,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几乎都变了变。 “以上是我这个季度采购到的‘商品’,东西已经全部移交到管理部了。” 莱伊的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去批发市场随便买了点生活用品,但他刚才念出来的那几个名字却完全和日常什么的不搭边。 莱伊刚才所说的商品其实是指不会在市场流通且非常难找的稀有违禁品被各个国家都完全禁止的枪支药品,还有一些一般人绝对弄不到的稀有科研工具。 单单一样就已经很难找了,更何况是那么多。 而在这方面,就不得不感谢一下fbi的情报帮助了。 显然,为了和波本相同的目的,莱伊这次也下了大手笔。 但不知道是电子音表现不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就算看到了这些,boss的语气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琴酒,到你了。” 某种意义上,琴酒确实比不过前面那两个开挂的。 他没有带文件夹,只是从地上拎起来一个黑色的大袋子,放在办公桌上的时候,离得比较近的莱伊隐隐觉得桌子似乎晃了一下。 黑泽青忍不住捂住额头,虽然现在还没有征兆,但老实说他真的很担心琴酒的发际线,顺便还要担心一下自己的。毕竟身为左右手的琴酒忙,其实也意味着他也要忙。 “又全是工作报告?” 这个:“又”和:“全”就很灵性。波本:“……” 莱伊:“……” 懂了,以量取胜。 “你不用向我说明了,”电子音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心累,“我等会儿自己会看的。” 真要让琴酒一个个说,这个会今天估计就结束不了了。 但眼下还差个重头戏没说呢。 黑泽青也不卖关子,琴酒那里一堆工作报告还等着他看,“我想你们之前应该听说了,我最近在考虑新分区负责人的人选。” 虽然波本莱伊这些人平时也够积极了,但最近显然还是积极过头了。还是他拿来判断卧底的老话工作很积极,等于一定有问题(除了琴酒)。 要找新地盘的事情他老早就已经放风出去了,虽然没有说明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但由boss亲自确认过,足以见其的重要性。这些人不蠢蠢欲动才怪。 事实上那也确实很重要,因为那个所谓的新分区,就是职业英雄扎堆的多古场。 黑泽青看了一眼他们各自的表情,也不说话,任由他们思绪乱飞。 他对那些人现在在想什么一点也不好奇,也没有知道的必要。黑泽青可理直气壮地想道,毕竟负责人的人选在他这里压根就已经内定了嘛。 开玩笑,为了多古场的事他之前还特意拉了一个彭格列来给自己背锅,这么重要的地方要是还塞给卧底—— 他又不是傻的。 他虽然利用卧底,那也不是这么个自取灭亡的用法。 消息放出来纯粹是扔个鱼饵,好让这些人积极干活好好表现。至于这个小型会议,哦,那就真的是走个形式。 论起形式主义,黑泽青比皮斯克懂多了。 但也不能太敷衍,黑泽青还指着他们继续给他干活呢。 所以黑泽青现在只有一个苦恼—— 论如何理直气壮地偏心自家扛把子。 为了显示自己确实犹豫不决了很久,人选是在第三天才由皮斯克公布出来的。 被选中的琴酒很快就去其他房间专门接受命令,剩下两个人候选人面无表情地待在原位。 皮斯克望着这一片还有点愁云惨淡味道的场景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莱伊沉声叫住了。 “虽然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知道原因。” “这个嘛。”皮斯克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心里却不意外。 他今天过来之前,黑泽青就已经告诉过他了 ‘他们一定会来问你,为了确认我不是因为对他们起疑。也不用逃避这个话题,就按我刚才说的那样告诉他们。’ 于是皮斯克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也不是你们的问题,毕竟这种事之前谁想得到呢。” 这话说得更奇怪了,波本皱了皱眉,“请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皮斯克不愧是多年的老狐狸,表情管理简直不要太好。他的声音半是叹息半是感叹,还卖关子一样就是不说人名。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波本他们的肩膀,“毕竟你们之中实在是很难选,这时候别人的话影响还是很大的。更何况他还是那种身份,随便给琴酒说两句好话就够boss有所偏向了。比起你们,大概是琴酒更合他眼缘吧。” ……啥玩意? 波本和莱伊同时打出一个缓缓的问号。 波本抽了抽嘴角,“是我想的那个——” 皮斯克点了点头,唏嘘道,“有时候枕边风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茱蒂来到约定好的那家酒馆的时候,正好看见酒保给赤井秀一的玻璃杯里倒酒。 这家酒馆里都是自己人,赤井秀一在这里的时候会比在组织里要放松很多,但茱蒂敏感地发现今天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联想到最近的任务,茱蒂很容易就想到了原因。 还是失败了吗。 不过赤井秀一倒也不需要安慰。 “这种结局也算是意料之中吧,”赤井秀一抿了一口酒,神情既没有不甘,也没有太大的失落,只是陈述事实一般说道,“毕竟是三分之一的概率,说起来一直都是失败的可能性比较大。” 赤井秀一相信,无论是波本还是琴酒,这次会主动提出向boss汇报工作基本都是打着成为新分区负责人的主意。 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失败,这个任务也许会落到波本或是琴酒身上,但在此之前,赤井秀一绝对没想到是这么一种失败法。 最关键的失败原因,居然是黑泽青。 这个因为他最近太忙都快要淡忘的名字忽然一下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茱蒂听见赤井秀一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茱蒂愣了一下,“他?” 这是在说boss还是琴酒? 赤井秀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拿烟盒开口的地方磕了磕桌角,让香烟从里面落出来。他朝茱蒂摇了摇头,“是黑泽青。” “黑泽青……”茱蒂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因为他的出镜率远不如boss和琴酒,她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可是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没记错情报的话,这一位不是列在怀柔方案的条目里,属于暂无危险的那一类,什么时候还和这种分区管理扯上关系了? 难不成组织boss已经色令智昏到让一只金丝雀来管理分区了吗? 真要是这样的话,茱蒂古怪地想道,对他们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可没有那种好事,”赤井秀一看出茱蒂的想法,刚想给对方说说会议室里的事,但话到嘴边,莫名的就组不成一个合适的能概括的句子。最后还是给茱蒂几乎把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主要是这发展赤井秀一完全没料到。 boss当时明显是犹豫了一下的(犹豫怎么才能偏心得理直气壮顺便看戏),而且如果是提前内定了琴酒,就boss一贯的神秘主义,其实都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拿出来商谈(单纯的形式主义)。 但他最后选择了琴酒。 这就有点像是入学考试里三个人只能进一个,虽然他们的成绩完全一样,但顶不住其中一个有校长亲戚的推荐信。 按皮斯克的说法,他和波本纯粹就是输在了没有人给他们吹枕边风。 黑泽青本该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才对,再者,赤井秀一其实也想不到任何对方要主动牵扯进这件事的理由。 琴酒对他的态度绝对不算好,以黑泽青的身份,说起来也没有必要借此讨好对方。更何况不仅琴酒大概率不会领情,而且听皮斯克的说法,黑泽青其实也没有要对方知道的意思。 暗地里帮他说了好话,又不打算告诉当事人,做的还是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事—— 赤井秀一是真不明白黑泽青到底要干嘛。 “秀一,”听完全程的茱蒂忽然开口,“我其实有一个猜测。” “什么?” 茱蒂先是顿了顿,然后声音里带了点苦笑的味道,“只是一个猜测,老实说我有点感同身受。” “那位黑泽君,是不是喜欢琴酒?” 安室透听着话筒对面女同事的声音好一阵沉默,过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说他喜欢琴酒,根据呢?” “这不是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吗?”她不等安室透反驳就继续说道,“在意一个人是很难掩饰的。” 引用一句很出名的话,世间只有两样东西无法掩饰,咳嗽和爱情。安室透心情复杂地听着这话,总有一种自己误入八卦女子协会的错觉。 而那边女同事的解释还在继续。 “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总是无意识地提起另一个人?甚至按你刚才的说法,琴酒对黑泽也不算多友善,但黑泽却没有说过对方的坏话,甚至还都是帮他的好话。毫无怨言,再加上而且要不是皮斯克透露,连琴酒本人都不清楚有这么一回事。都为他做到这种份上了——” 女同事的声音十分惊讶,“这难道还不算爱吗?” 私底下完全是个c女孩的女同事心说这要是她的c,这个时候她就该痛哭流涕一边吞钥匙一边高声宣布他们果然是真的了。 像安室透这种居然还要质疑一下真假的人,十有是要被过激c粉拿火把烧了的。 “不是我说,”安室透揉着额角,“你就这么光听我说,连他们真人都没见过就得出这种猜测……是不是太…不严谨了一点?” 女同事丝毫不动摇,“那你觉得我刚才说的有什么漏洞吗?” 安室透顿时一噎。 还真没有。 比起在圈内随随便便就是几千字c小论文的女同事,安室透的反驳就显得非常无力且苍白了。 “我就是觉得不太可能,”但安室透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你说他喜欢琴酒,那总得有个契机之类的吧,难不成莫名其妙的就能喜欢上了?” 女同事理所当然地说,“爱情本来就不需要具体的理由,说不定就是一见钟情啊。你想一边是年纪大了自己几轮的boss,一边是年轻有为还帅气的副手,会对后者动心难道很奇怪吗?” 组织里年轻有为长得又帅又不止琴酒一个,安室透超想吐槽了。而且就琴酒那个大部分时候都是仿佛要杀人的眼神,长得帅是帅,但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吓一跳吗,哪门子来的一见钟情哦。 “零君,这就是你就不懂了。说不定你觉得凶,但黑泽他就是喜欢这个类型呢。” 因为这句话,安室透就开始回想和黑泽青这个人有关的事。 表面上安室透总是能和很多人混熟,但他心里记人却跟写资料片一样,是和外表完全不搭边的冷淡理智。比如说在黑泽青的资料片上就记了那么几条信息他对所有人的态度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温和但是有距离,能看出来是个偏内向的人。 “……你确定他喜欢这个类型?” “零君,大学的时候单论心理学那门课的成绩,我还是要比你高一点的。” 女同事开始从专业知识的方面和他扯。 人这种生物呢,其实永远都是在渴望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的。而在爱情里,这玩意可以叫做互补性。反正女同事最后林林总总说了一堆,总而言之就是内向的黑泽青喜欢上琴酒是非常科学的一件事。 安室透:“……” “话说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女同事有些奇怪,一点都不给他留下犹豫时间地问道,“你不会喜欢黑泽吧?” “……这又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神奇结论啊。” 安室透觉得自己快要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心累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有那怎么又变成好消息了?” 其实硬要说起来,boss因为黑泽青的缘故更加器重琴酒怎么看事情都是变得更加糟糕了才对。 “你看,”女同事的声音给他一种要不是这是在打电话,她都想给他敲黑板划重点的感觉,“boss喜欢金丝雀,那喜欢的分量到底有多少我们先不提,但金丝雀却喜欢琴酒,而琴酒又是boss最忠诚的部下。” 说到这里,安室透怎么想不知道,女同事自己是快脑补出一部长篇狗血三角恋爱情剧了。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没点想法吗?” 安室透:“……” 想法是有了,但他不太想说出来。 女同事的估计里,其实boss是不是真心喜欢金丝雀这一环都不太重要,重点是—— boss有没有觉得自己被绿了。 女同事叹了口气,心说安室透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脑子倒转不回来了,她的语气里是十足的恨铁不成钢。 “当然是借这个机会挑拨离间啊!” 第30章 组织季度会议之后会有一个短暂的休整期,这段时间一般也是基地里组织成员最齐的几天。 不过说是休整期,但其实和休假之类的名词完全不沾边。黑心组织全年无休,休整期顶多就是比平时事情稍微少了一点。就算不用出外勤,那也是为了接下来出外勤做准备。 反正假期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基地平时大部分时候都没人住,只是个开会地点,但基地里仍然给各个成员准备了专门的房间,主要也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因为房子的租期已经到了,再加上黑泽青本身就有换地方住的打算,也就没有续约,索性带着自己的行李箱搬到了基地里。 他的房间是由贝尔摩德安排的。 黑泽青拿到挂着门牌号的钥匙的时候,发现那个房间十分:“凑巧”地挤在了波本和莱伊的房间之间。他当时挑了挑眉心说要不是男女房间是分开来的,贝尔摩德说不准还可以在他的对门插一个基尔。 不过事实上,只隔了一条走廊的对门是琴酒。 “我以为我这是为了你,”贝尔摩德唇角带着玩味的笑,“boss。” 确实这样一来,有隐患的家伙就全在黑泽青的眼皮底下了。 黑泽青没反驳也没认同,他不觉得这两人会在这么敏感的时期露出端倪。不过倒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黑泽青收起钥匙,正准备去自己的房间看看,贝尔摩德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他,然后给他递了一份资料。 “皮斯克的警惕心太强了,弄到这份东西可不容易。” 虽然黑泽青表面上并没有对皮斯克前段时间挪用公款这件事有多大的表示,甚至可以说是很轻描淡写地就放过了对方。但黑泽青要是真的是那种好商量的人,这个boss的位置他也坐不了这么久。 黑泽青对药物研究确实不感兴趣,但那个金额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是之前研究经费的总和。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放在科研方面这句话就更贴切了。 按这个评估标准,可见皮斯克最近是有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进展。 更何况那玩意本来也就够糟心了。要不是如果直接对这个研究下手,几乎一定会和皮斯克撕破脸,某种意义上黑泽青其实真的很想一口气取缔这个基本只进不出的见鬼的亏本项目了。 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明里暗里压制,又迂回又麻烦的方式。 黑泽青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乌丸莲耶最开始开启这个项目的原因,也谈不上不认同或是厌恶,他只是单纯觉得无趣罢了。 想到这里,黑泽青不动声色地瞥了贝尔摩德一眼。 贝尔摩德手上的香烟已经烧了半段,那一截灰白的烟蒂将落未落。 当然,药物研究这种东西也不是光靠砸钱就可以出成果的,技术支持毫无疑问是必需的。 但在黑泽青一直以来有意无意的压制之下,皮斯克又是哪里来的技术支持? 黑泽青让贝尔摩德查的也正是这个。 “他最近不断在和各种药厂接触,当然,是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那种。不过说来也很有意思的是,我查到最后的时候才发现给皮斯克帮助的——” 贝尔摩德露出一个:“你猜怎么样”的表情,“居然是一个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已经彻底消失的亡灵。” 黑泽青此时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了那个亡灵的名字。 “艾斯托拉涅欧。” 这个家族的名字在里世界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非常出名了。不仅是指它就算是放在这个圈子里也很见不得人的研究,还有这个家族最后凄惨且令人惊奇的灭亡方式。 ——现任彭格列十代雾守以一己之力消灭了这个家族。 虽然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当时本身就已经式微,但这个战绩也是相当的不可思议了。更何况对方毁灭家族时,按寻常人的说法,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这下就有意思了,黑泽青想道。 艾斯托拉涅欧有这个技术倒是一点都不稀奇,毕竟是曾经研究出来的东西惊世骇俗到被几乎黑手党排斥的家族。 重要的是,它本应该被消灭了才对。 贝尔摩德眼波微转,“看来你打算自己过去意大利一趟了。” “不自己过去也不行啊,”黑泽青语气微凉,“要是到时候被彭格列发现组织和很可能是艾斯托拉涅欧残党的家伙有关系,那可就是彻底玩完了。” 据他所知,现任彭格列十代目在这方面,完全是个眼里揉不得任何沙子的角色。 “之前也没见你那么紧张。” “都说了背锅的事是一换一的正常交易。”黑泽青耸了耸肩,“更何况日本这块是他们没那么长的手,但主动撞上枪口就是两回事。” “不过这件事先缓缓吧,”黑泽青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等我先把国内的麻烦解决再说,在那之前,就拜托你继续盯着皮斯克了。” 组织现在在国内的形势不容乐观,怎么说也得先打消英雄公安委员会的警惕才行。 看完了那份资料之后,黑泽青滑开金属打火机的盖子。 他看着略显冰蓝的火舌自底部开始慢慢燎烧,然后蔓延成一片明亮的火焰,最后在火焰即将缠绕上自己的指尖之前松了手。 直到确认它确实已经烧得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才移开目光。备忘录里又该再加一条了啊。 拖着行李箱上楼的路上,黑泽青遇到了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波本。 “前辈。” 波本看见是他,先是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眼底有些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自然地回道,“我之前听说你最近要过来住,也是这一层吗?” 黑泽青朝他晃了晃钥匙串上的门牌号。 波本语气有些感慨,“琴酒对面啊。” 黑泽青:“…是。” 不是,这个重点是不是有点不对?黑泽青觉得有点微妙的不对劲,而且就这个号码牌的排列方式,一般来说不应该是先注意到是住自己隔壁吗? 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因为波本走在他前面,黑泽青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对方背着的吉他盒。除了波本之外,苏格兰也总喜欢背着一个吉他盒走来走去。 而不算这一点,这两个表面上其实不算很熟,但黑泽青清楚,那不过是出于避嫌的关系。 那里面放的东西跟音乐没有半点关系。 但最近几天可没有需要外出还带枪的任务。 因为负责人的事情出了变故所以回去紧急报告了吗。 黑泽青一下子就猜了个不离十,不过他绝对想不到比起紧急报告,波本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大概是上了一堂爱情行为学分析课。 以至于波本现在很难以正常的眼光看黑泽青。 ‘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你就看他平时的表现,是不是总想待在琴酒身边。’ 琴酒对面的房间,也是他自己隔壁的那一间。既不是采光通风特别好,更没有别的特别之处。基地里的空房间更是多了去了,哪能这么巧就选这一间? 被自己人的恋爱脑至少荼毒了一个下午的波本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他现在稍微有一点点动摇。 ‘实在不行,你可以大胆试探一下。’ 女同事的声音犹在耳畔,波本顿了顿,然后忽然开口道,“为什么选了这一间?老实说这边的采光不是很好。” 怀疑他?黑泽青心念微动,“就是随便选的。” ‘当然了,不管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boss,这种事情他肯定是要隐藏一下的。但你就看他有没有动摇,有动摇就绝对是!’ “是吗?”波本笑了笑,声音里颇有些意味深长,“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人呢。” ……波本今天怎么回事? 这突然试探搞得黑泽青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黑泽青想,再说了,按道理也不应该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是为了观察他和莱伊才对啊。这中间的跨度有点大啊。 而且怀疑就算了,还这么直接的吗?! 黑泽青大概停顿了两秒,决定来直球,“是因为前辈住这边啊,毕竟我这边也没什么熟人。” 前半句可是实话,他本来就是为了波本和莱伊过来的。 然而—— ‘动摇掩饰的表现呢,在爱情里最明显的就是拿别的东西顶替,比如说一个人喜欢白色,但他却偏要说自己喜欢黑色。’ 波本:“……” 第31章 黑泽青眼见波本在自己面前沉默了至少有十来秒,正当他疑心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的时候,对方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啊。” 他的这句话就像是靠这个确认了什么事实,具体形容一下的话,比较像是混合着惊讶的:“居然真的是这样”,类似这种半感叹的感觉。 但要说他是看穿了黑泽青这人心里的那些弯弯道道,这个反应又显得太平淡了,也不太像。 倒更像是八卦新闻石锤了。 黑泽青:“……” 真是深不可测。 那边波本也不打算继续试探下去了,一来是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二来,就前头那几个问题问得他够糟心了。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两个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波本在前面带路,他们的房间都在走廊的最深处。基地是建在背阴处的一个大楼,里面因为一点也不担心浪费电的成天开着灯,倒是还挺亮堂。 但因为没什么自然光照进来,容易让人分不清白天还是晚上。 离房间大概五六米的地方,黑泽青抬眼看见前面立了个人影。 莱伊和琴酒一样,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欢留着一头长发,黑风衣是组织标配,差不多的高个。要不是发色不一样,远远看起来完全是同一个人的背影。 而鉴于这两人都深得boss器重,组织里有段时间一直有关于这方面的传言,比如这两人其实是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他们的父母曾经是组织高层之类的。 莱伊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他们。 他最先看见的是波本,他和波本不太合得来,这里面真真假假一半一半,但确实是组织公认,因此连打招呼的功夫都省下来了。紧接着他才看见波本身后的黑泽青。 这里能住人的总共就那么几个房间,排除掉他们几个人住的,知道黑泽青住的房间是哪个并不困难。 莱伊微微一顿。 “你住琴酒对面?” 黑泽青:“……” 那我还住你隔壁呢。 今天都怎么回事?重点偏离就算了,两个人连偏离的方向都一模一样! 黑泽青心道莱伊接下来不会也要问我是不是为了什么人过来的吧。 好在茱蒂在爱情行为分析学上没什么研究,莱伊虽然也被灌输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观念,但到底没被荼毒得太深。 莱伊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打算问得太深。因为不管怎么试探,都感觉充满了微妙的八卦气息,他还是打算从别的方面入手。 但还没等他进门,他身后偏右侧的那扇门忽然开了,琴酒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走了出来。 这其实没什么稀奇的。这里总共就那么几个房间,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迎头撞上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怎么说呢,黑泽青感觉眼下的气氛实在是好些微妙。 而且明明是琴酒出来了—— 黑泽青都快被这些人盯得怀疑人生了,干嘛一个个地都往他这里看? 难不成能从他脸上看出花来吗?! 最后还是琴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破僵局,“没其他事就给我让路。” 这走廊本来也不宽,这三个人挤在这里就跟个路栏一样,还是那三个他最看不顺眼的家伙,看着就冒火。 黑泽青巴不得这群人赶紧散了,表现可殷勤地立马给琴酒让开一条路。当然这副模样落在波本和莱伊眼里又能自动衍生出来什么意思这点暂且不提,这回倒是琴酒看了他好几眼。 他嘴角的弧度那叫一个嘲讽,“你倒是一天一个样。” 这是指那天车上黑泽青完全照着妖艳贱货的模子演出来的样子。 老实说黑泽青觉得自己怪冤的,讲道理他就算不那么演,琴酒看他照样也带着个妖艳贱货的滤镜。 其实要不是现在这里还站了两个人,黑泽青其实还想再逗逗自家下属来着。 但他还分得清场合,随琴酒嘲讽,反正他半点反应也没有,偶尔还拖着长音可没脾气地嗯两声。 但这个样子对琴酒来说更能气人。 虽然琴酒一直不觉得黑泽青是什么傻白甜——在他心里,伏特加一直比黑泽青傻得正宗多了,但见过黑泽青放飞自我露出妖艳贱货的本质之前,黑泽青好歹还能在他这里混一个:“会伪装的妖艳贱货”的称号。 现在嘛,连那个:“会伪装”都可以直接去了。 那根本是懒得装。 所谓的低眉顺眼,从他这个角度看,压根就是累了困了想打哈欠。 当然,要是从别的角度看,那完全就是两回事了。 莱伊不动声色地瞥过一眼,手指下意识地弯曲了两下。 他没学过什么爱情行为分析,但心理学方面的书也没少看,一个人的态度是真是假还是看得出来的。 琴酒长了个冷厉阴郁的长相,但共事这么久,莱伊很清楚对方大部分时候都是足够冷静理智的,真正表现出明显怒气的时候反而少。 一个能轻易被情绪左右的人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琴酒看不顺眼自己,但他是典型的对事不对人。因为知道他的能力确实出色,能对组织有帮助,琴酒关于他的报告上也少有私人情绪的痕迹。但琴酒现在表现出来的,已经不是单纯的不顺眼了,那根本是在看什么祸害的眼神。不过这也正常,莱伊可以理解,但黑泽青的态度吧—— 莱伊一下子竟然找不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黑泽青对琴酒肯定是不一样的。 就琴酒这种始终厌烦的态度,再加上一见面就掐人脖子的第一印象,黑泽青别说对他产生什么心理阴影了,态度自然平淡得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但你要说这里面有点斯德哥尔摩的倾向,莱伊觉得也不见得。因为比起对曾经拿捏自己生命的琴酒产生奇妙的依赖感,看黑泽青的态度,那更像是刚好反过来了。 说是纵容还比较恰当,还不是情人之间的那种。 ——比较像父母纵容叛逆小孩。 这个猜测就可他妈的离谱。 莱伊面无表情地放弃了继续分析。 作为一名优秀的fbi,心理学虽然是他的专长,但爱情分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指不定就分析出来什么见鬼的结论了。 就算是身份特殊,黑泽青在组织里也不是一点事都不干。当然那些打打杀杀的肯定轮不到他,他主要就是象征性地干一些杂活。 毕竟仓鼠你都还得担心它不运动把自己给胖死了呢。 黑泽青干的活差不多也就这个性质,顺便一提,琴酒分配的。 皮斯克主要业务是在自己的公司,贝尔摩德则去负责盯着他,这样一来,琴酒直接就成了组织里权限最高的那个。 黑泽青很能理解对方作为一个工作狂看整天宅基地的自己是有多不顺眼,不过当对方真把一叠资料扔在他面前,那感觉还是相当微妙的。 而等他随手翻了几页,就发现这叠东西莫名眼熟。 黑泽青顿时想起前几天他自己在电话跟琴酒说的话 “基地乱七八糟的资料应该也堆了很多吧,该给谁的就给谁,剩下的就全烧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多重要的东西,随便找个人来就行。” ……合着你随便找就找到他头上来了吗? 儿子叛逆,伤透我心。 行吧,就当出去跑腿透个气了。黑泽青拿了公车的钥匙,来到车库的时候却看见波本也在。 他一身工作服,旁边零零散散放了一堆工具,应该是在改装车辆。 波本手上还拿着焊接工具,身上机油的味道很重,看见他来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你要出去的话就稍微等我一会儿吧,刚好我也要出去,可以载你一程。” 这样更省事,黑泽青当然不会拒绝。 他百无聊赖地把目光放到波本的车上。 排气管的改装明显就是为了提高马力用的,而其他方面的修改大概是为了让车身更加轻巧。职业赛车手经常会对自己的车做这种改装,为了更适合赛道的环境,但市区里……别说像赛道上那样开了,估计油门还没踩满就得被交警叫停。 而且看波本接下来改装的趋势—— 黑泽青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咽下了:“你是打算开车上天吗”这句话。 第32章 开车途中异常平稳。 以至于黑泽青稍微有一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讲道理都把自己的车改装成那样了,黑泽青原先还真以为波本打算在市区公路挑战一回速度与激情呢。 “怎么了?”波本从后视镜里看见黑泽青略显心情复杂的神情,“是有落下什么东西吗?” “也没什么,就是前辈你之前对车的改装……让我有点惊讶。” 波本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啊。嘛,只是出于一点兴趣试试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稍微加大了一点马力而已。” “而且就算是想开,”波本眼神示意了一下道路周边,“就这种路也根本开不起来吧,想加速也没道给你走。” 黑泽青对波本的前半句话持保留意见,他又不是不懂车,就那个所谓的:“稍微加大马力”……黑泽青觉得波本多半是对:“稍微”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不过后半句倒确实没错,市区公路上就没几个时间点不挤的,都是车挤车,想加速那估计得飞檐走壁开辟新道路才行。 黑泽青想了想,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黑泽青自己的跑腿工作已经解决了,剩下只要波本的任务完成他们就可以回去。 组织在各个地方都安插了很多线人,这些人之间互不认识,和组织的联系主要靠上面的接头人。波本就是接头人之一,而这块的主要工作就是定期从那些人手上拿到要汇报上去的资料。 不过虽说表面上是统领了一堆线人,但这工作真和跑腿没什么本质区别,也就听起来比黑泽青的要高级一点。那些资料芯片全是最高权限加密,身为接头人的波本也没有权限察看,纯粹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搬运工。 波本去找线人的时候,黑泽青百无聊赖地翻起了车上的报纸。上面占篇幅最大的毫不意外是英雄社会支柱欧尔麦特,而除去这个大头,社会新闻栏目的其他部分也被其他的职业英雄给占领了。 黑泽青对那些英雄事迹兴致缺缺,完全就是打发时间。 在职业英雄过度饱和的现在,但凡是能登上报纸的,那总不会是一些泛泛之辈。黑泽青一眼扫过去,果然都是些连他这个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的人也觉得耳熟的名字。 不过让黑泽青有些意外的是,他在上面看见了爆豪胜己的名字。 这份报纸是旧的,内容还是雄英体育祭的事,关于爆豪胜己的那一篇文章概括起来非常简单个性很强,非常强。 黑泽青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爆豪胜己的个性毫无疑问的强,但老实说,比起个性,黑泽青倒觉得对方的战斗本能更让他在意一些。 爆豪胜己的家庭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甚至在他看来挺普通的,实在很让人好奇是怎么培养出这种本能来的了。 目光往下,黑泽青看见了那张可魔性的配图——是爆豪胜己心不甘情不愿绑着领奖的照片。 怎么说呢。 单看这个眼神,黑泽青觉得对方真的很有混黑的前途。 车门打开的声响打断了黑泽青的思路,是波本上了车。他的神情严肃没有说话,而是朝黑泽青打了一个手势。 被人跟踪了。 这是常事。 在这一行里,跟踪和反跟踪都是家常便饭,这里面打算黑吃黑的有,红方的人也有。要是后者,有时候说不定还能遇见自己曾经的同事。 波本一般也不太把这些往心里去,不过这回多了一个黑泽青,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有什么变故。 速战速决吧,波本心下有了计较,让黑泽青扣好安全带之后就开始计划路线。 黑泽青就更不担心了。他之前抽空看了一眼跟踪他们的车辆,没什么新意的全黑色车身,而且估计还刚新刷过漆,在阳光下还带反光的。 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司机了,跟得确实很紧,道路上车辆拥挤,一下子还真不好甩开。 不过波本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了,大概也应该会有他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 要是今天不是堵车的话,黑泽青忽然想道,说不定波本的那些改装就能派上用场了。 五分钟后。 ……他还是小看了波本的车技。 波本打着方向盘,身体微微前倾,样子看起来像是要踩油门。黑泽看着周围前后左右都是车辆的现状忽然警觉,“你要干嘛?” 波本没回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在前面的车辆空出一点缝隙的间息猛地踩下油门。这种情况就算是安全带也不顶用,黑泽青及时抓住前面的座椅才免遭一难。 然而这还没完,下一秒,车子以一种匪夷所思,反正黑泽青完全没搞懂原理的方式,在明明是一条直道的地方强行偏移躲开了其他车辆。 黑泽青觉得自己仿佛能听见汽车底盘和水泥地面疯狂摩擦的声音。 说好的加速也没道走呢?! 不过效果也确实显著,后面的人经过这么一下立刻就没影了。而当黑泽青心情复杂地转过头,一个显眼的:“道路施工中,禁止通行”的立牌映入他的视线,而前方正是中间断了好长一截的公路桥。 显然,为了躲开那些车辆,反而让他们的车驶入了禁止通行区域。 波本毫无刹车的打算,准确的来说,是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这其实是个相当危急的时刻。但黑泽青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看见波本的改装的时候就很想说了,心道那种改装哪是要开车。加大马力那些就不说了,就波本之前对车身上装的那些东西,压根是指望着这车的外部强度往轻量坦克发展啊。 车辆撞开用来警戒的围栏,车身在空中留下一个过分流畅的弧度,最后精准无误落到公路桥的另一边。 黑泽青:“……” 公路桥两边高度并不是持平的,他们过来的那一边要低上一些——黑泽青已经不想研究这车是怎么完成从低处跳到高处这种高难度动作的了。 在黑泽青寻思波本的车技展演是不是还要再持续一段路的时候,波本忽然又来了个大刹车。 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就职于安德瓦事务所的近藤本来是因为事务所接到委托说这附近有危险个性犯罪者的行踪,所以被安德瓦派过来察看。 但在离目的地没有多少路的地方,就在他低头看手表的那一瞬间,近藤忽然感觉窗外闪过了一道黑影。 起先他以为只是错觉,还揉了揉眼睛。但视线清晰之后,窗外的黑影确实没了,但在他右前方的位置,一辆车还保持着只有两个轮胎着地的飘移方式继续前行,最后以一个漂亮得能让牛顿当场气活的弧度落到了公路桥的对面。 近藤:“……” “近藤,”耳麦里忽然传出来的声音低沉浑厚,“我这边显示有车开进围捕区域,怎么回事?那辆车是怎么进来的?” 安德瓦本来已经将危险个性犯罪者围困在了公路桥对面的那块区域,四周都有一定的职业英雄看着,唯一的出路就是正在维修中,断了一截的公路桥。 敌人的个性在这种情况下派不上用场,已经基本是困兽了。 但问题是—— 那辆莫名其妙的车是怎么进来的? “你不是在那附近吗?”安德瓦皱了皱眉,“难道没有看见可疑的车辆?” 看见了啊,那还是擦着他的车的车身过去的呢。 “确实有看见不明车辆往那边开,”近藤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司机的个性大概是……” “呃……反重力飙车?” 第33章 “围捕区内出现不明车辆,现在还停留在区域外部,尽快去把他们解决,以免到时候影响抓捕。” “我知道了。” 轰焦冻神色平静,说完话立刻就想去关耳麦,但对面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别给我老想着关耳麦!”安德瓦早有预料,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自家儿子单方面挂掉通话了,“暂时还不清楚那些人是不是敌人的支援,尽量以抓捕为目标,不能放他们走。” 还有对方的个性也是一个大麻烦。 至于为什么这么确认一定是个性—— 在近藤向他汇报完大致的情况后,安德瓦就去找了公路桥那边的监控,以他的名望弄到这些并不难。视频只有半分钟不到,但内容却很丰富。而且因为是监控,很多细节就显得更清楚了。 比如说什么没有缓冲的情况忽然直道飘移,比如说什么从低处到高处的弹跳式开车,又比如说车子的轮胎摩擦生热火花四溅感觉就要炸,平安落地的时候轮胎跟新的没啥区别。 ……这玩意不用个性解释,难道用科学吗?! 不过虽说如此,安德瓦还是决定让轰焦冻去解决。 在他看来,家里虽然也有训练场,但怎么样也抵不过实战来的效果大。横竖也是周末,比起放任轰焦冻一个人在家里进行在他看来毫无必要的期末笔试复习,那还不如来这边帮他的忙顺便积累经验。 有自己在旁边看着,也不容易出什么大问题。 安德瓦想了想,准备再对轰焦冻叮嘱几句,对讲机里却传来:“嘀—嘀—”的声响。 旁边的另一个职业英雄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其实他挂了好一会了。” 安德瓦:“……继续工作。” 按照安德瓦指示的位置,轰焦冻很快就找到了那辆车。还没等轰焦冻做什么,对方似乎是先看见了他,在他面前当场来了一个贼漂亮的飘移刹车。 轰焦冻:“……”原来个性真的是飙车啊。 波本看着轰焦冻也是一愣,学生? “是他啊。” 波本转头问忽然发出感叹的黑泽青,“你认识?” “报纸上见过。”黑泽青朝他扬了扬手上的报纸,雄英体育祭那块的报道上也有轰焦冻的照片,排名也在前三,报道上还重点说了对方是现任no2英雄安德瓦的儿子。 “安德瓦吗……” 他在公安里所属的zero小组并不负责和这些英雄的接洽工作,平时组织的活就够他忙了,也没什么时间去关心这些他职责之外的内容。不过就算没什么交集,他也没少听别的科室的同事提起安德瓦的名字。 波本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他这一路开过来,连一个人都没看见,显然是被人集中疏散了。 也就是说是职业英雄在这里抓捕罪犯。波本有些头疼,开进了不该进来的区域啊。 黑泽青也猜到大概了,一时间倒是很能理解波本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职业英雄跟公安共属于同一阵营,虽然硬要说起来他们内部其实不太合,但至少对外肯定是铁板一块。眼下的情况其实很像是自己人打你自己人。 就是不知道波本打算怎么做了。 要是在这里身份暴露太不值得,波本几乎立刻就做了决定。方向盘打到最右,波本踩着油门,打算直接突围跑路。 然而与此同时,轰焦冻半蹲下来,用个性冻住了大半块地板。波本目光微凝,手上丝毫不敢放松,哪怕地面上全是冰,他的轮胎也只是打滑了一瞬就开始正常行驶,一边还不忘避开轰焦冻的冰柱攻击。 红方卧底与红方预备役较劲得正嗨,黑泽青觉得倒霉的完全是自己。 他严重怀疑波本是打算用他的马自达在冰上跳芭蕾,急刹车加大拐弯差点没让他的脑子全是浆糊。 好在最后轰焦冻找准机会冻住了车子的轮胎,波本才终于被迫结束了自己的车技展演。 他当机立断跳下车,还不忘回头提醒黑泽青,“你待在车上!” 这是打算来肉搏战了? 换在平时,黑泽青倒是很乐得看戏,但现在这个情况他的脑袋还晕着,只希望这出闹剧快点结束。他不担心波本会怎么样,就算对面有个性也一样。 他选工具人也不是瞎选,正如同公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派了个人过来当卧底的。这个世界有个性有异能的人占了百分之九十多,在这方面十分普通的波本能在两边都得到器重,就是证明了他的确有那个实力。 个性和异能本质上差不多,都是能力的一种,而一种能力永远不能决定一个人。 嘛,不过要不是体检过程是他亲自监督的,黑泽青有时候确实想怀疑波本的车技究竟是不是个性的一种。 “嗯?”黑泽青敏感地听见远处传过来的声响,是几个人的脚步声。 是看这边一直僵持不下所以待不住了吗。 黑泽青从车里下来,地面上还残留着另一边战斗蔓延过来的冰,可见他个性的强度。不过波本倒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也是,毕竟是能把车开出高达感觉的男人。 “焦冻,停下。” 轰焦冻皱了皱眉,不是很想听他的话。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安德瓦的实力摆在那儿,理智来讲应该听从对方的判断。而且轰焦冻意识到自己其实拿眼前这个男人没办法。 除了飙车的个性之外,这个男人的身手简直好到出奇。 “我说,”波本一脸无奈的样子,“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应该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哼,”安德瓦冷冷开口,“光靠非法使用个性这一点就够我把你抓走了!” 轰焦冻的重点却一下有些偏。 我们?他看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波本旁边的青年,他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刚才也是被波本要求待在车上。 但轰焦冻总觉得有哪里很别扭。 “可我是个无个性啊,”波本摊了摊手,显得十分无奈,“顺便一提,我连异能也没有。这些在我的个人体检报告上写得都很清楚,只是公路飙个车而已,总不至于要我把那个证明也拿出来给你看吧。” “对一个普通人这样,也太苛刻了,”波本转过身看向黑泽青寻求同意,“对吧?” 黑泽青顿时心下了然,假模假样地垂着头叹了一口气,“怀疑就算了。难道现在的职业英雄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意愿,擅自越权探查普通人的个人吗?” 他的声音也谈不上多有气势,但莫名地就能让人听得一阵心虚。 “说什么普通人啊,”曾经亲眼见证了波本高超车技的近藤首先发出质疑,“你都把车开成这样了,鬼才信你没有滥用个性啊!” “那是因为前辈对车子做了一点小改装,机械改装带来的效果而已。” “你少唬我,你家机械改装还带修改牛顿定理的吗?我亲眼看见你们的车从低处跳到了上面!” ……巧了,黑泽青想,他也想知道。 但还是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不知道你是对什么质疑,”黑泽青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但那个只要是在冲力足够的情况下,再加上前辈对马力引擎进行了改装,理论上本来就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是什么理论…… 呵,鬼知道。 老实说,黑泽青怀疑波本也不知道。他朝波本瞥了一眼,却被对方打哈哈略过了。 近藤:“……”他觉得肯定有什么不对,但竟然一下子反驳不了,都是当年没学好物理的锅。 倒是轰焦冻稍微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你刚才为了躲我的攻击一跳三米高。” “你当时直接什么外力都没借助就跳到那边二楼的窗台上去了,”轰焦冻一边回忆一边说,“你的体能素质也非常好。” 其实这都还算是委婉说法了,就刚才波本那个飞檐走壁的架势,讲道理对方要是跟他说自己是个忍者轰焦冻觉得自己都会信。 不然不是个性的话,那反正他这些年学的物理知识是解释不了了。 轰焦冻的声音很平,然而质疑效果显著,“但你又说你是个普通人。” 安德瓦顺势逼问,“你再说一遍他没个性?!” 黑泽青:“…………” 解释不通了,波本你自己来。 第34章 在这个异能满天飞,个性遍地走的世界,波本安安稳稳拿了快十来年标准普通人的体检表,之前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眼下面对众人的质疑也只是生出了一些些犹豫——也是这个时候他还没遇见了某个拿足球踢卫星的小学生,不然连这点犹豫大概都不会有。 波本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耸了耸肩,“随你们怎么想吧。” 黑泽青倒是不意外波本的反应。 试图让别人理解自己这件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十有都是白费口舌,最后指不定自己还得添一肚子气。而且这种情况下,怎么说都是多说多错,倒不如顺着对方的话头了。 果然,见他承认得爽快,安德瓦一下子也是没想到,不过很快就紧逼着追问,“看来你是承认了?” 波本摊了摊手,“就是非法使用个性也分轻重,我现在干的事还没严重到需要职业英雄亲自出手吧。” 安德瓦冷笑道,“都把车开进我负责的围捕区了,我难道还要在旁边看着吗?” 波本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现在是准备抓我们走了?” 近藤心说不然呢,难不成我们这么大张旗鼓赶过来是和你们聊天的吗? 轰焦冻心里也有些奇怪,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而且不仅是他,就连他旁边的那个青年也是一样。 白发青年继自己的同伴开口之后就退到了对方身后一点,也再没说过话,因此大家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在他同伴身上。但就在轰焦冻无意瞥过去一眼的时候,他正对上青年看向他的目光。 对方毫无被当场抓包的自觉,还朝他笑了笑,单看那个笑容,意外地还很友好。 黑泽青在看逃跑路线。 不提波本的深层身份,在这个情况下他们就是混黑的组织成员,和职业英雄本质对立。黑泽青和英雄公安委员会的人合作现在也是处于在谈的阶段,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再说这里也没委员会的人。而且要是真有,对黑泽青来说那其实更糟糕。 值得庆幸的是,安德瓦显然和潮爆牛王一样是只知道有黑泽青那么一个人,并没有见过他的照片,不然今天的事还真不好收场。 黑泽青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手上抓着波本先前偷偷递过来的车钥匙。 作为灵魂车技的表演者,波本现在是被盯得最紧的,所以眼下只有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战斗力的黑泽青有机会去把车开过来。 当然波本对金丝雀能不能行这点格外怀疑,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不然总不能真跟着这群职业英雄走吧。 能让安德瓦出现在这里,这个所谓围捕区域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罪犯。他会过来,应该也是在担心他和波本是对方的支援。现在顶多是个公路飙车的罪名,跟他们回去就不定被发现什么了。而只要黑泽青这步成功了,等他上了车,虽然周围都是个性不明的职业英雄,他也不是不能试试突围。 安德瓦的个性他有所了解,正面对上波本也清楚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人家no2的称号也不是就喊喊,他还是有那个自知之明。但逃跑和战斗那是两回事。 轰焦冻冻他轮胎这招是够麻烦的,但就先前交手那几下,对方的个性发动需要时间,但只要掌握对方的节奏,躲开就不难。 想到这里,波本简直想为自己的卧底生涯叹一口气,为了不让自己身份暴露,他自己还得拼死拼活的不让组织暴露。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黑泽青。 黑泽青微微垂头。他离车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他毕竟还是个大活人,现在是没什么大动作所以没人注意他,要是一往回跑铁定成视线焦点。 虽然也不是做不到,但到时候打起来几乎是肯定的了。那可不是黑泽青想要看到的。 波本面上漫不经心地和安德瓦绕着圈子,但他看对方的脸色,应该是快要不耐烦直接动手了,心里一片担忧。黑泽青要是再不动手,连这个时机都要错失了。 正在这时候,波本忽然感到有人轻轻抓了抓他的衣服。随后他的后辈在他背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前辈。” 黑泽青的语气十分诚恳,“我没有驾照。” 波本:“…………” 现在是在意这种细节的时候吗?! “没事前辈,我有个办法。” 然后在波本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泽青猛地把钥匙塞在他手里,然后以一种仿佛敢死队的神情就冲到了他的前面,还算是挺有气势地直视着安德瓦。 波本心说送人头也不是这么送的,刚想把人拉回来,就见黑泽青又相当坚定地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还用手指着安德瓦,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小嚣张。 “你抓我们的理由呢?”黑泽青说道,“公路飙车怎么看都是归交警管吧,现在职业英雄都能越权到这种地步了吗?!” 黑泽青的声音高扬,语气里一股子痛心疾首世风日下的味道,整一个表演过度的样子。 安德瓦当然不吃这一套,和波本扯了半天,他现在连话都不想多讲了,直接就准备动手抓人。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做什么,眼前的青年忽然大叫一声仰面躺倒在地,一边还捂着胸口。 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但嘴上倒是半点不停,一边叫疼,一边絮絮叨叨往里插话,“讲理不成,竟然还对普通人动用个性!” 黑泽青神情悲愤异常,“你这是滥用个性,是犯罪!” 离得最近知道安德瓦压根没碰到黑泽青的波本:“……” 合着你说的办法就是碰瓷啊?! 安德瓦要是现在看不出来对方在干什么就有鬼了,“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就这样还想诈我吗?!” 黑泽青这回理都不理他,直接两眼一翻躺尸了。 波本反应极快地拿手机拍下了安德瓦对躺尸的黑泽青怒喊的照片。 黑泽青本来就长得没什么攻击性,眼下装得更是可怜,和安德瓦盛气凌人的样子简直就是鲜明对比。人嘛,总是偏向弱势群体的。 照相的声响顿时吸引了安德瓦的注意力,波本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如果这照片流给媒体的话,安德瓦先生你本来就不怎么样的社会公信力大概会进一步降低吧。” 社会公信力这一点对安德瓦来说简直就是死穴,解决委托的数量他和欧尔麦特几乎不相上下,但公信力这块差的就不是一点点。 对不住了,波本看着顿时脸青了一片的安德瓦想道。 身为卧底他也很难啊。 第35章 这年头以貌取人最要不得,尤其是长得白白净净温和无害的,万一遇到一个二话不说当场碰瓷的,连辩解都难。 就实力和业务能力这一块来看,安德瓦能稳坐no2这个位置自然也有他的道理,追捧他的人一向不少。但比起欧尔麦特,他在媒体人和社会公众眼中的评价就比较两极分化了。 就好比黑泽青的这张照片,上面的人要是换成欧尔麦特,得到的反馈绝对是:“不用想了,肯定是诬陷”,连确认照片真假的必要都没有。 但如果是安德瓦,最开始质疑是免不了的,但过后又会觉得对方也不是干不出这种事情。毕竟安德瓦脾气火爆,性格高傲,这照片看着也没什么违和感。 黑泽青躺在那里一心一意地做自己的受害人,偶尔半睁开自己的一只眼睛瞥波本几眼。波本莫名还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几分求肯定演技的味道。 讲道理吧,就黑泽青这个浮夸的演技如果要夸就不能摸着良心,但这带来的效果的确值得肯定。 横竖现在除了公路飙车这一条,安德瓦根本就没有他们的把柄,反倒因为这张照片,他们成功变成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人言可畏,职业英雄尤其是。 不过黑泽青的表现也稍微让波本有些意外。他对黑泽青的了解其实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大部分都来自收集到的那些资料。而和实实在在的人相处时,那些描述词都显得过于单薄了。 就比如说现在,波本瞅了眼装得可起劲的黑泽青,心说瞧着人畜无害,肚子里的黑水居然也不少。该说到底也是在组织里混的吗。 而且胆子也够大。 就碰瓷现任no2英雄这一点,就算黑泽青在组织里确实没啥实质上的业绩,拿来当成就吹嘘却挺够用的。 安德瓦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虽然没有开口,但也能看出对方确实是在压抑着怒气。波本也算是见识过很多大场面了,现下半点不慌,还继续一字一句地进行自己的碰瓷大业,“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非搞到这一步。” “我知道安德瓦先生你觉得我们是敌人的支援,但要是这支援蠢到开车过来自投罗网,那支援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说这确实只是个意外。” 波本这句话说到了安德瓦的点上,在见到波本和轰焦冻的战斗时他就把怀疑降了一半——波本全程都是在躲,并没有直接动手,如果真是敌方支援,没必要顾忌到这种程度。 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这两人的身份却非常可疑。 “你在威胁我?” “别说的那么难听,”波本叹息着摇了摇头,“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而且就算是职业英雄,基本法上也写得很清楚了,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擅自抓人。” “自从我们把车开到这里起,一直以来先动手的都是安德瓦先生你们这边的人不是吗?” 而他们这边,不论违反交通法的话,可以说是清清白白。 安德瓦脸更黑了,“你倒是很清楚法律。” 何止清楚,波本心想,那些法律在他的警校时期还是必读科目来着。而且因为个性异能的兴起,法律条目常换常新,当年也没少折磨他。 不过虽然法律每年都在更新关于职业英雄的这一块,但对他们的束缚力仍然称不上有多大。波本没有一开始就跟安德瓦,反而是想着如何逃走也就是因为这个。 在英雄主义的推动下,只要职业英雄认为情况危急,无理由抓人尽管会受人诟病,但却会被很大一部分的民众接受。 职业英雄所拥有的自由度,比一般的市警武警要大得多了。 也就是现在碰瓷法律双管齐下才有点效果。 近藤和轰焦冻早在远处做起了吃瓜群众,主要这个场景也用不到武力,黑泽青针对的也不是他们,横竖没他们的事。不过比起义愤填膺的近藤,轰焦冻就感觉有些微妙。 平心而论,轰焦冻当然乐意见到安德瓦吃瘪的样子。但鉴于坑他的人貌似也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轰焦冻一下子就心情复杂了起来。 不是啥好人的黑泽青闭着眼睛近距离听着波本和安德瓦的交涉,觉得波本的效率不太行。 老在水泥地上躺着也不是多舒服的事,尤其这个季节天气。昨天刚下过雨,空气带潮,天空多云,这个地面十几分钟前又刚来过一次冰镇,阴冷气一直从衣服纤维里渗进来。 好在权衡利弊之后,安德瓦还是黑着脸让路了。当然估计事后少不了一番调查,但那些问题不大。 然后几乎在安德瓦同意让路的下一秒,黑泽青一下子就从地面上跳了起来,活蹦乱跳的反正是没看出来身体有什么问题,毫无演员的专业精神。 连波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你就这么站起来……这样好吗?” 黑泽青无所谓地开口,看了安德瓦一眼又转开,“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装的。” “其实前辈你照片拍好的时候我就想站起来了。” 安德瓦:“……”还委屈你在地上躺这么久了是吧?! 黑泽青顶着安德瓦要杀人的目光上了车,波本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窗外举起手机显示自己已经把那张照片彻底销毁了。随后就在安德瓦的眼皮底下绝尘而去。 安德瓦就很气,但最气的还是本该拦在那里的轰焦冻不仅没对他们动手,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给人让路。 然而轰焦冻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是你自己说要放他们走的。” 换句话说,我都是按你的话做,人跑了你怪不到我。 不过虽然轰焦冻说是那么说,但其实最开始他确实也想过要不要拦。只是还没等他上前,车子开过时,黑泽青靠在车窗上向他做了一个类似再见的手势,轰焦冻微微一愣,正巧错过最好的出手时机。 而另一边,黑泽青转回头,若有所思地蹭了蹭自己手指上的薄茧。 报纸上当然不会说这些,但安德瓦和轰焦冻的父子关系在黑泽青看来简直是显而易见的僵硬。还有轰焦冻脸上那一块,可不像是什么天生的胎记。 要是派人去查查说不定会查出一些相当有意思的东西。 黑泽青现在是没有什么对付像安德瓦这样的职业英雄的心思,但掌握的情报越多,对组织显然也没什么坏处。 尤其是在关键时候,对于一个职业英雄来说,民众的信任度实在是太重要了。在那些时候,自身的实力说不定反而是次要的。 黑泽青看向车窗外。 无论是一个负面新闻还是一次失败,都有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基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波本把车停在车库,但车上的两个人却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有些诡异的沉默大概持续了一分钟。 最后还是波本先看了一眼手表后开口,“都这个时间点了啊……” 黑泽青配合地点点头,“超出预计时间快有三个小时了。” “这样啊,”波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会被琴酒盘问啊。” “大概没有一两个小时结束不了吧。”黑泽青感叹道。 “这还算好了,问话只是第一阶段。” “是啊,要是回答稍微有点不让他满意的话,就会有第二阶段了。” 至于第二阶段是什么——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波本转过身和黑泽青异口同声道,“去刑讯室喝茶!” “其实你可以放心,毕竟琴酒还不至于对你动手。”波本按着眉头,“但那家伙对我绝对不会留情的,而且莱伊绝对会在旁边看好戏。” 黑泽青心说这就只能希望了。 “不过话说前辈——” “话说你看——” 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两个决心躲开教导主任的逃课学生。 “反正已经很迟了。” “反正肯定是要被盘问了。” 三秒后,波本转过身,重新把车钥匙去,一只手搭着方向盘,语气轻松,“我知道有家拉面不错,要去试试吗?” 第36章 逼问也是一个技术活,波本以前在警局虽然不负责这一块,但大概的做法还是清楚的先放人在阴暗封闭的房间一个人待上几个小时,然后再派人进去问话,旁边还会摆上一台测谎仪——主要作用是测试对方的心跳情绪变化,也有为了进一步形成高压环境的考虑。 组织的做法显然不会比这个更温柔。 波本刚得到代号的时候被例行逼问过一次。那时候为了混过基本情绪测试,他还用上了一点降低心率的特殊麻醉剂,呼吸衰竭的副作用让他从拷问室里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能站稳。 波本倒也不是担心会被琴酒盘问出什么问题来,毕竟他今天是真的什么都没干。但空腹挨训和吃饱挨训那还是有点区别的,尤其是在那种高压环境下。 而且要是他们现在不往肚子垫点东西,波本估摸着等会儿就没什么吃东西的机会了。 琴酒小心谨慎的性格在这方面展露无遗,他一问能问个三四个小时。 黑泽青的想法差不多,就像波本说的,琴酒不至于对他用那些手段(虽然十有心里肯定是想的),但就这三四个小时就够让人绝望的。 不过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垂死挣扎,该来的还是得来,躲也躲不过。 “对了,”吃饱饭之后的回程路上,波本本着:“都是难兄难弟”的想法提醒道,“反正你等会儿就照实说,千万别犹豫太久。” 就琴酒那个多疑的性格,这么一犹豫在他眼里指不定就变成了什么通敌的线索了。 这方面黑泽青比波本要了解得多,一边还觉得其实这提醒并没有什么必要,“就算不是因为这个……嘛,在他看来,估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按黑泽青的想法,那句话里的:“估计”都可以去了。组织现在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在琴酒看不顺眼的人的排行榜上,黑泽青已经成功打败莱伊荣登榜首。 作为一个刚得到代号的新人,这方面的战绩可比他空白的业绩单要来得:“厉害”多了。 黑泽青本意就是陈述事实,声调也普通得没什么起伏,但波本听见之后,打方向盘的手很突兀地一顿。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不是表示认同的:“也是”,而是从那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伤感。 恋爱脑带来的后遗症持续得还有点久。 不过你要是在:“黑泽青喜欢琴酒”这个大前提下看这个场景,伤感什么的也很正常。 波本身份代换了一下,如果他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也就是日本这个国家一天到晚各种容不下他,伤感这个形容词还算是轻了。 而波本现在的想法,同情确实是有点,但更多的还是在想自己同事说的挑拨离间。 波本从来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好人。事实上,就算是他没来到组织之前,他的工作性质也不能说是完全正义的。 zero这个执行小组的成员的各种信息都是被专门隐藏过的。讲的好听一点是叫公安机密,但直白点的说法其实就是干的活有些不太能见人。 利用还有挑拨离间都是家常便饭,动起手来犹豫都不会有。毕竟反正肯定是要干的,这点些微的犹豫既算不上什么,更没必要。 这种事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心理建设,直接想该怎么做就行了。 但老实说,琴酒的态度让波本有些头疼。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琴酒从头到尾都是这种油盐不进甚至完全就是不想和黑泽青扯上关系的态度,就算黑泽青的那些想法被发现了,boss心里肯定是会有点疙瘩,但绝对到不了离心的程度。 挑拨离间之前,总得有能拿来挑拨离间的东西才行啊。 黑泽青和琴酒之间如果是双向的,还被抓到了才能算是实锤。 从最开始就在和波本跨服聊天的黑泽青暂时还没意识到自家二五仔下属脑子里的这些弯弯道道。 “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琴酒似乎……”波本有意地在这里顿了顿,像是有点不好开口的样子。 “不待见我嘛,这我也知道。”黑泽青说,“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在混吃等死?” 琴酒毫无疑问是个工作狂,这样的人看无所事事的人总归会有点不顺眼。 但波本并不觉得这是主要原因。 琴酒某种意义上是很公私分明的人,事实上他要是个很容易因为私人恩怨影响到工作的家伙,这对各方卧底反倒是个天大的好事。甚至波本也清楚,琴酒看不顺眼莱伊的原因有一大半都是他觉得莱伊这个人并不是很值得信任。 但没有直接证据,莱伊也没有当场被他抓包,所以才一直相安无事,停留在看不顺眼的程度。 换句话说,琴酒判定一个人合不合他眼缘的标准,就是看他对组织有没有害。反正和长相没什么关系——黑泽青的长相你不能说好看到符合所有人的审美,但绝对是让人很难产生恶感的那一类。 但他的身份就很麻烦了。见缝插针的大前提就是墙壁有缝,黑泽青这一个身份何止是墙壁上的缝,都可以算是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痕了。 波本心说自己不就是盯上了这道裂痕嘛。 琴酒显然也是料想到了这样的情况。因此要从根源改变琴酒的态度几乎是不切实际的,只能从别的方向入手。 于是回程的这十来分钟里,波本和黑泽青展开了一段非常奇妙的对话。 波本开始带话题的时候黑泽青就有所感觉,不过带着:“我就看看你要说些什么”的想法,黑泽青一开始还算配合,但越聊越觉得不对劲。 我以为你是要探听情报,结果你跟我聊什么琴酒? 而且就这个具体程度,简直有种唠叨的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和你说要和班里的人好好相处的既视感。 什么琴酒的生活作息,什么琴酒的基本雷区和一些喜好,中间还有一些黑泽青不太了解的琴酒的小习惯。搞得黑泽青都想给波本鼓掌说你卧底得也太面面俱到。 这不是卧底,是私家侦探吧? 还是那种专门查家庭八卦的。 当然波本说的时候还是要隐秘多了,但他偶尔投向自己的目光都仿佛在说:“虽然我说的很委婉,但是你肯定是能懂的”。 黑泽青:“……” 本来他以为他是懂的,但马上就要不懂了。 不过波本这些话的意思倒是挺明确的如果这么做,琴酒对你的态度大概会有所改观。 黑泽青一下子还没琢磨出来这对波本有什么好处。 而且你要说只是单纯地为了搞好和同事之间的交际关系,又有点太过了。 但也不能说是讨好的方法。 讨好这件事主要就是投其所好,而且一般都带着很难掩饰的目的性,准确来说,讨好别人本身就是为了从对方身上得到点什么东西。 可波本刚才跟他说的那些,如果真按对方说的做,目的性几乎没有,还带着点暗搓搓无私奉献的味道。 不对。 黑泽青找到了从刚才开始一直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原因。真是默默无私奉献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这分明是想让对方觉得你对他无私奉献,继而对自己多加关注。 这个套路—— 黑泽青的心情忽然就很一言难尽。 波本这是,教他怎么追人吗? 第37章 黑泽青在恋爱上不能说是缺根筋,他又不是什么绝情绝爱的人设,顶多就是对这些方面不太感冒罢了。而且受他自己的思维定势的影响,在恋爱方面的脑回路和其他人不太相通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波本的意图。 本来莫名其妙地突然和他聊起琴酒这一点就挺奇怪的,再加上这聊的内容完全远离碟中谍的画风,都快赶着纯爱片助攻主角恋爱的画风去了。 黑泽青要是再没点反应,都对不起波本和他说的这一长串话。 然后顺着这个反推一下,黑泽青算是搞清楚波本究竟想干什么了。 说句实话,挑拨离间的有效方法也就那么一些,连黑帮电影都演厌了,对黑泽青来说也不难猜。但他觉得最神奇的还是另一个方面 波本从哪里看出来的他喜欢琴酒? 黑泽青心说自己平时也没看出来波本是这么会想的人啊。 因为很少遇见这种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黑泽青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愣是一直带到了琴酒问他话的时候。 “你在发什么呆?” 对面传来不耐烦的男声。 黑泽青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没什么。” 为了防止串通,问话都是一对一。琴酒先问的是波本,因此现在基本情况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问黑泽青也不过再一次确认一下真假而已。而且看波本刚才的表现,琴酒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但看见黑泽青明摆着在他面前走神就是另一回事了。 换句话说,是态度不端正的问题。 “该说的我都说的差不多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金属制的手铐敲了敲桌子,审问室里到处都是这种有点危险意味的小玩意。琴酒抬眼瞥他,嘴角的弧度有点像是在冷笑,“你觉得呢?” 琴酒原以为对方会像以前一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转移注意力。但出乎意料的,黑泽青这回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待在原位,用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他。 持续时间还挺久。 在琴酒快要被盯得发毛的前一秒,黑泽青移开了目光。琴酒正准备说些什么,顿时一下子就被这个举动堵住了所有的声音。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以至于他都要怀疑黑泽青是不是故意的了。 黑泽青还真是故意的。 怎么说呢。有人往他的人设上添砖加瓦,他要是不配合一下,还怪可惜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 琴酒可心烦地朝黑泽青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不过手收回来的时候,明明是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走的黑泽青不仅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还把凳子往他这边挪了挪。 凳脚和地板摩擦带来一阵短促的响声。 “你又想——”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室内大概安静了五秒,琴酒揉了揉额角,语气听不出情绪,“看来你需要去换个脑子。” 这得是脑子坏成什么样才能说出这种话。 黑泽青:“哦”了一声,而后有些遗憾地开口,“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虽然也算不上是告白,但好歹也是他头一回对人说喜欢,就算他本来也没指望着琴酒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直接就一句建议换脑子也太冷淡了。 “你刚才难道一下子都没当真吗?” 琴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黑泽青刚才那个跟研究课题没什么本质区别的语气,他要是当真才有鬼了。 琴酒可嫌弃地上下打量他,“记住你的身份。” 黑泽青耸了耸肩,“那就是绝对不会喜欢的意思啊。” 这回话里连个遗憾的意思都没有了,完全是早有预料的样子,琴酒越发肯定对方纯粹就是想搞事。 “要是闲得没事干,我不介意帮你找点事情做。” “那还是算了。”黑泽青本来也就是问着玩,也清楚琴酒不会当真,“话说回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反正都谈到这个话题了,就权当满足一下自己难得的好奇心。 真就没完了是吧。琴酒很想把人就这么扔出去了。 “……没有。” 黑泽青一点没有被琴酒凌厉的眼神劝退的意思,“也是,你看着也不像是会喜欢别人的样子。” 再说了,虽说贝尔摩德是经常吐槽他在这方面的脑回路,但要是琴酒有个喜欢的人,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来。 “废话说完了吗?” “好了好了,我这就走,”黑泽青举手作投降状,“你有时候还真无趣。怎么说呢,及时行乐也是必要的嘛,boss不也经常这么说吗?” 总是一副工作狂的样子,搞得他多像黑心包工头啊。 不过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 但琴酒的重点完全不对,他皱着眉,“你听过我和boss通话?” “这有什么不对吗?”黑泽青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你经常和boss通话吧,我听见过一两次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这个频繁程度是相对的,纯粹都是和组织里其他人对比产生。 “其实我也挺奇怪的,我好歹也是boss身边的人,你对我这个态度就不怕我去告状吗?” “如果你真的蠢到了这份上的话。” 金丝雀这种生物的本质是为了养着玩,图个乖巧听话,要是不长心地伸手太长,那基本离被解决也不远了。 黑泽青摊了摊手,“我就是好心建议你一下。” 琴酒:“你可以滚了。” 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黑泽青往门口走了几步,走到一半忽然开口,“对了,我说真的,你还是注意一下劳逸结合吧。我真怕你年纪轻轻的秃头。” 琴酒冷笑道,“又是你所谓的‘好心’?” “不啊。” 黑泽青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琴酒一眼。 “这是boss让我带给你的命令。” 第38章 黑泽青是真挺担心琴酒头秃的。 毕竟年纪轻轻的秃头又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和波本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回答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对劲,黑泽青在那里面待的时间要比波本短上不少。事实上,要不是他临走前又和琴酒说了些:“废话”,他出来的时间还会更早。 这也导致黑泽青一出来就和没什么精神气的波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这回波本不用担心被问出什么来,但接连快三个小时的盘问也够让人绝望的。 黑泽青看出波本现在多半没什么心情和他说话,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至于波本之前旁敲侧击和他说的那些东西…… 挑拨离间确实是个好方向,可惜波本没拿剧本,不知道这里有人一人分饰两角。 黑泽青对波本说的那些方法其实还挺有兴趣的。虽然就他自己之前试验出来的结果,以琴酒当时那个反应,他估摸着再做其他的事也没什么意义。连逗着玩都称不上,琴酒十有会选择直接无视。 但琴酒那边没反应,波本这边却也很有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黑泽青可以说是非常配合地和波本尬聊。 波本在这之前就没了解过恋爱的话题,现在却要主动说起这个其实相当尴尬了,最麻烦的是这还不能说的太直接,要委婉。 也就是黑泽青配合才没让对话显得过于僵硬和尴尬。 于是在委婉的恋爱话题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两人默契地琢磨循序渐进的也差不多了,不约而同地彻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在经过了一系列:“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要帮忙”之类的表面交心环节之后,波本开始教黑泽青追人。 不过这里面有个还算是挺重要的问题。 波本没追过人,换句话说,他在这方面经验为零。 至于他为什么能和黑泽青说的那么像一回事—— 出于职业需要,什么心理学分析,什么面部表情观察,在波本这里就是写在基础面板上的东西。虽然他们的主要作用是用在刑事侦查上,但这些七七八八的堆在一起凑出一本恋爱套路学应该也不是很难,反正本质上都是心理分析应用嘛。 ……大概吧。 恋爱脑后遗症逐渐减弱的波本开始怀疑人生,讲道理比起现在这样绕来绕去的挑拨离间,他还不如直接找个机会暗算琴酒一了百了。 波本看向旁边似乎听得很认真的黑泽青,莫名有点误人子弟的羞愧感。 但事情都已经开了头,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往下干。 幸运的是,另一名当事人貌似还没感觉出来有问题。 “也就是说,这样做就可以了?” 波本看着那张有些疑惑的脸,十分违心地应了一声:“对”。 他并没有看见黑泽青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波本以前警校里的那些必修课程黑泽青其实也上过,而且因为教育环境不同加乌丸莲耶言传身教的原因,黑泽青学那些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反侦察的目的去的。 在波本第一次和他说起来的时候,黑泽青就有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至于为什么没一下子反应过来?因为同样经验为零的黑泽青也是头一回见到把侦查场合专用的心理分析用到恋爱上的。 好比你用原本看嫌疑人的目光看你的暗恋对象。 怎么说呢,了解对方的目的肯定是能达到了,就是对增进感情没什么作用。要是眼神方面稍微一点掌握不好,就更不用指望感情浓度正向波动了,不掉都算好。 而要是把这招用在反侦察同样也是必修课程的琴酒身上—— 黑泽青心说波本其实根本不是想借此挑拨离间,而是想害他吧。 说什么绕弯子,这特么压根是直奔boss点的操作啊! 黑泽青轻声嘀咕道,“真是深不可测……” “你说什么?”波本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没什么,”黑泽青自然改口,“就是想说不愧是前辈。” 波本:“……那也不用这么说。” 你还挺谦虚。 “不过还是算了吧,”黑泽青声音低下去一个度,显得有些沮丧。 “喜欢他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黑泽青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看现在这个话题趋势,他迟早要被波本这个狗头军师害死。 波本不动声色地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当然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黑泽青的这句话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天知道现编恋爱套路学有多费脑子。而且看现在这个进度,挑拨离间的成功率估计没比琴酒主动叛变来得高。 “你们又聚在这里干什么?”琴酒皱着眉走过来,“波本你的工作呢?” 波本手撑着桌面站起来,“知道了,我马上去。” 琴酒见他起来了,就准备去叫黑泽青,但话出口之前,却感觉某人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有些过于久了,嘴里还念了一句什么。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没什么,别在意,”波本笑道,“就是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不用一天到晚琢磨怎么追你真是太好了。 第39章 “大概就是这些了,最近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苏格兰听见对面短促地应了一声,正打算就把电话那么挂了,话筒里的女声却又继续道,“话说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你来汇报了?” 苏格兰顿了顿,然后微微偏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波本,对上脸上盖着个帽子,好像是在睡觉。但苏格兰知道他没有。 三秒后,他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他今天被组织派出去执行任务了,不太方便。” 女同事也没有多怀疑,很快就挂了电话。 “好了,起来吧。”苏格兰对着波本摇了摇头,“我都出去了这么久,汇报这种事本来应该由目前最了解组织近况的你来吧。” 波本把鸭舌帽从脸上取下来,“嘛,只是暂时不想和她对话。” “怎么了,你和她有矛盾?可我听说你和她最近不是在一起计划一个方案吗,好像要是成功了还能解决琴酒这个麻烦?” 波本脸一僵,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就是因为那个方案,我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难度太大吗?不过也是,毕竟目标是琴酒啊。”苏格兰语气感叹。 波本点了点头,“是啊,他太难追了。” “你说‘太难’什么?” 因为波本的后半句话轻得快要消失在空气里,苏格兰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道。 “太难对付了,”波本立刻改口道,“总之我觉得这条路行不通。” 苏格兰向来相信他的判断,再加上波本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配合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给我具体说说现在的情况吧,你知道我刚出来简直是一头雾水。” 苏格兰之前在执行一个潜入某个黑帮的任务,因为任务的特殊性质,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和外面的人联系,直到现在任务结束才算是有透气的机会。 波本想了想,“最重要的就是我让你汇报的琴酒成了新区负责人的事,至于其他的,就是人事变动了。” 苏格兰一愣,“人事变动?” 黑泽青空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去出任务了,不仅是组织那边,自己人那边也没联系,所以对这方面没什么具体的了解。 “具体说起来有点复杂。” 事实上何止有点复杂,波本认识黑泽青统共没多久,他这卧底生涯的画风一变再变,迟早要被整出心肌梗塞来。 苏格兰余光看见波本欲言又止的脸色,“看来是个让你很苦恼的角色啊。上一次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是莱伊还是琴酒来着,新的对手?” “他和那两个不一样,”说这话时,波本摇了摇头,声音冷静清晰。 另外两个人对他而言是明里暗里的竞争对手,相比之下,黑泽青的定位就有些微妙。 竞争对手什么的谈不上,他做卧底和琴酒莱伊拼业绩就算了,难不成还去和黑泽青竞争金丝雀的岗位吗?这个想法刚出现三秒,就被波本立刻压了下去。 还怪吓人的。 但要是说只是情报来源,或是普通的表面同事,也不那么准确。 波本抱着胳膊靠在车座的皮质靠背上,还算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该怎么描述他和黑泽青的关系。 “大概是……塑料前后辈吧。” 黑泽青把一叠文件整齐地摆在琴酒的手边,然后在对方凌厉的眼神投过来之前开口说道,“boss让我给你的。”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黑泽青忽然发现了隔空喊话的乐趣,而且也比琴酒给他打电话方便。最重要的是不用听琴酒明里暗里打自己的小报告了。 但是琴酒的重点永远不太对。 “你什么时候又见的boss?”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泽青总感觉这个:“又”被咬的格外地重。 “昨天。” 昨天黑泽青的确出去了一趟,琴酒的视线停在黑泽青的脸上,“那为什么不昨天给我?” “拜托,我回来都多晚了,”黑泽青摊了摊手,“要是我把你吵醒了,你拿枪怼我怎么办?你的起床气我可吃不消。” “文件也给你了,那我就先走——” 黑泽青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被人揪住了后衣领。 “在这待着。” “我待这又没事干。” “你出去也一样没事干,”琴酒淡淡看他一眼,“还带低波本的工作效率。” 黑泽青手指了指自己,“我带低他的效率?这个前后因果关系不对吧,怎么算都是他来找我的次数多。” “我对原因和过程没有兴趣,我只看结果。” “好吧,”黑泽青无所谓地说,“不过你倒是不担心我影响你啊。” 琴酒确实不担心。他一旦进入工作狂的模式,简直专注得吓人,黑泽青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不过一分钟在他眼里就跟空气没什么区别了。 黑泽青在这里闲得也没事,毫不避讳地就凑到了琴酒旁边——文件本来就是他带过来的,也不用担心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密会被看见。事实上,随着黑泽青传话的次数增多,琴酒最开始还会刻意遮着点,到后来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自家boss都是这个态度了,作为下属琴酒也不能怎么办。 黑泽青把这些文件拿来之前自己当然也看过,但因为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内容,这类文件他基本都是一眼略过签个字完事。具体的内容就打乱顺序交给各个下属去核对,比如莱伊的交给波本,波本的交给贝尔摩德。 比起自己找自己的错,显然是找别人的错更容易。 琴酒现在看的是皮斯克交上来的报告。 皮斯克手上负责着好几个用来洗白账务的空头公司,不过他偶尔会往那些假账里扔几条真实的数据,用来掩饰自己的账目。这对组织来说当然是违规操作,纯粹是皮斯克自己的私心,但只要账目数量不大,黑泽青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琴酒显然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虽然皮斯克隐藏的够好,但这么些年下来怎么可能一点把柄都没留下来。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地不提而已。 皮斯克能私底下干这么多年,在账目上自然是小心谨慎的,就算琴酒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直接从账目上抓到的把柄也不多。 不过这一次倒没有明显的假账痕迹,但简直—— “就像是临时补上去的一样。” 琴酒顺着声音看过去,“什么?” 黑泽青淡定地开口,“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很明显吧,说不定你翻翻他汽车公司的账,还能找到他拿来补漏的那笔钱呢。” 这些琴酒确实知道,甚至他刚才也想过去翻翻皮斯克公司的旧账。黑泽青并不是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傻这点琴酒也清楚,而且boss会让他来送文件,显然也是清楚黑泽青本性的意思。 因为前有贝尔摩德这个例子,琴酒也没有多惊讶,只是让他更确认了一点 他家boss果然不可能喜欢傻子。 问题是,“你想表达什么?” “你的能力也不差,甚至比起皮斯克,你为组织做的也许还要更多。你和皮斯克之间,差的只是资历而已。” 说到这里,黑泽青拿起桌面上的红笔转了两下,“但是在我看来,资历这个东西简直是最没用的东西。” 黑泽青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资历这种不能代表实力,也不能代表忠诚的东西从来不在黑泽青评估一个人的标准表上。 “你要是想靠这点怂恿我的话还是趁早放弃。” 琴酒心里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就算这么想,事实却是资历不管在哪个势力里都是评估标准之一。能力远超的情况暂且不论,能力大致持平的情况下资历高的地位更高几乎是共识。 事实上,比起他自己,也许还是皮斯克对这个现状要更心焦一点。 “别老是阴谋论我好吗,”黑泽青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而且这件事明明是一箭双雕。毕竟这对组织也不是什么好事,趁这个机会把他踩下去谁都不会说什么。” 黑泽青在最后一句话加了重音,“boss也不会说什么。” 琴酒眸色微变。 黑泽青看着琴酒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笔。 还是顾忌太多了啊。 “那我换句话说吧,就算不提这个,”黑泽青问道,“你难道就打算放着不管了吗?这种对组织有害无利的事。” “虽然现在只是一点小钱,但要是继续放任下去,大概最后会变成一个非常大的隐患吧。” 琴酒忽然一顿,脑海中闪过一个不甚清晰的电子音。 ‘如果是隐患的话——’ 但没等他想起那个人说的后半句话,黑泽青就拿红笔在那个不太对劲的数字上打了一个叉,语气很淡地继续说道 “既然是隐患,就要趁早解除。” 第40章 事实上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当然也没到专属台词的地步。防火防盗防二五仔,不论哪个混黑的都知道这一条,意思差不多的台词连黑帮片里更是一大堆。 琴酒在意的重点是黑泽青说这句话时的语气。 人类的声音当然不可能和电子合成音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所谓的情绪波动也不是由单一的音色决定的。声调,句与句之间停顿的时间,转折,以上这一切都是判断的标准。 实际上不同人表示犹豫或是什么其他情绪的时候也是不一样的。 刚刚黑泽青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像到直接让琴酒仅仅根据语气神态就联想到了那个人。 “当然了,”黑泽青突然一改先前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调,声音轻快地打断了琴酒的思考,“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别太往心里去。毕竟说到底,我也没有权限来管这些事。” 随后黑泽青也不管琴酒听进去多少,说完该说的就没了下文,毫无自己之前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自觉,把红笔往桌上一扔就从琴酒旁边离开了。 怂恿琴酒去找皮斯克的麻烦这件事黑泽青不可能以boss的身份直接摆在明面上和琴酒说,这就像他在新区负责人的事上内定琴酒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拿自己的小号来当借口一样。 都不过是一种掩饰的手段。 至于到底要不要这么做,黑泽青从来都是把选择权交给琴酒自己。 索性对方也一次没让他失望。 黑泽青在走出房间大概五六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划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有一条来自贝尔摩德的未读消息。 他没有立刻点开来去看,老实说他大概也能猜到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对黑泽青来说,琴酒现在动不动手的确无所谓。 因为反正他现在也是要自己出手的。 黑泽青把手机揣进口袋,漫不经心地想道,也是时候给皮斯克敲敲警钟了。 黑泽青曾经在意大利短暂地待过一段时间。 作为拥有著名特产黑手党的意大利,乌丸莲耶当初也没少没在这里取材经验——组织最初建立的时候主要原则还是为国奉献来着,到了后面才开始改行。而在混黑这一条道上,乌丸莲耶也是新手上路,还是很有和前辈学习学习的必要的。 学到后面,乌丸莲耶就开始琢磨着发展战略伙伴的事了。当然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新手上路的组织和彭格列那样教父级别的家族成为什么战略伙伴。 要是真谈成了,也不是所谓的合作,也就是说的好听一点的吞并而已。 黑泽青是在乌丸莲耶发展合作关系的这个阶段被带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 不过乌丸莲耶有心要把他的身份瞒下来,就算是和那些合作家族见面时,黑泽青用的身份也是皮斯克的养子。 这种儿子老子都是家族成员的情况在黑手党里面司空见惯。事实上只要不是实力有太大的问题,按他们一贯的传承原则,父母退休后由孩子顶上的情况也很多。 而因为组织主要还是在日本发展,国外的接头人也一向是贝尔摩德。信息不通的情况下,就像国内的组织成员没人知道黑泽青曾经作为皮斯克的养子出现过,那些合作家族对他的印象也还是皮斯克的养子。 毕竟合作关系这种东西说牢固也牢固,说脆弱也脆弱。只要合作的愉快,至于对方有什么机密就完全不是他们需要知道的了。 换句话说,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所以当黑泽青来到合作时间最长的那个家族的时候,对方的首领向他问候过皮斯克之后,甚至没有询问黑泽青的具体来意。 黑泽青一早就言明自己是过来查点东西,而在确认他查探的范围与自己的家族完全无关之后,首领就不再管这件事了——他不担心黑泽青住进来对家族有什么危害,好歹是合作伙伴,这点程度的信任还是有的。 而黑泽青嘛,也确实就是找个住宿的地方。 组织在意大利没有固定的基地,成员在这边活动都是住酒店。比起国内,意大利这边的酒店有一大半追根溯源起来都是记在黑手党的名下,防弹防炸措施一应俱全,住宿房间更是自带消音效果,就是防止家族争斗用的。 但这证明了不管表面是多普通的旅游酒店,底子里也还是混乱的。 黑泽青不太想给自己找没必要的麻烦。 “里卡尔?” 里卡尔这个代号是乌丸莲耶给他的,然而鉴于用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黑泽青自己一下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您是说三天后的晚宴吗?” “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这种晚宴是黑手党之间合作交流的一种方式,首领的想法简单,黑泽青毕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带上他也没什么。而且对于黑泽青想查的东西,这种各个家族聚集的地方或许能有一些情报和线索,也算是他的一点帮助了。 黑泽青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当然,多谢。” 于是等到三天后,临出发还有五个小时的时候,黑泽青看着床上摊着的所谓晚宴必要的衣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黑色西装西裤虽然做工精致,但对见惯了的黑泽青来说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重点是摆在衣服旁边的东西。 黑泽青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件,寻思这防弹背心的质量未免有点太好。 这是准备防子弹还是防导弹啊? 再来就是安全帽。黑泽青这回沉默得更久了一点。 其实讲道理这安全帽看起来还是挺高级的,充满了高科技的味道,然而不能改变它的本质还是一个安全帽。 当然确实黑手党的晚宴你不能指望它有多安全,总有发生事故的可能性,而且还不小。但准备这个安全帽的意思,简直就是未卜先知肯定了绝对会发生事故,十有□□还是会塌大楼的那种。 黑泽青心说自己在意大利也没树敌,硬生生地被这套装备搞出了要去赴鸿门宴的既视感。 不过话说回来,黑泽青忽然想到一个自己之前忽略的细节。这次宴会的主办方是加百罗涅,也就是说,作为重要盟友的彭格列也会参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黑泽青一瞬间倒不是担心背锅的问题,他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是云雀恭弥那张脸。 意大利本土的黑手党家族某种意义上对其他地方的那些黑帮来说是自带结界的,这跟地域没什么关系,而是力量体系的不同。黑泽青早些年研究过,真说起来,意大利黑手党的那些力量比个性出现的还要更早。 而也因此,他们在选定家族成员的时候有个非常讲究的说法,就是守护者。 黑泽青只接触过一个这样的守护者,那就是云雀恭弥。守护者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换句话说,他们的实力差距就算大,也不会大到离谱的程度。 而如果以云雀恭弥的实力标准和行事习惯来看的话—— 黑泽青顿时感觉手上的橙装变成了绿装。 第41章 作为一个历史足够悠久的黑手党家族,彭格列威慑其他家族的时候其实大多都用不上直接的武力。当地位超然到一种程度,别人光是听见这个名字就得绕道,根本不存在还要拿拳头吓吓你的操作。 再者,又不是搞吞并,人家也犯不着碰瓷你。 所以尽管大部分家族都为这个晚宴做了必要的安全措施准备,但也不是担心彭格列对他们出手,他们主要是担心被牵连。 彭格列内部的关系是出了名的微妙,自己人当众打起来都是常规操作,这群人又都是无差别大范围区域伤害,不做点什么被波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总之多做准备肯定没错。”首领想了想之后又向黑泽青补充道,“不过虽说他们好像总是在内斗的样子,但彭格列内部的聚合力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黑泽青听懂了首领的潜台词,笑道,“放心,这点我清楚。” 以云雀恭弥那种性格都愿意顶着一个彭格列云守的名号,这个家族的凝聚力可见一斑。不过话说回来,按云雀的性格类推一下,彭格列现在是这么个拆迁办一样的路数确实也不稀奇。 首领刚才的话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别去招惹对方。 不过黑泽青现在也就是听个消遣,倒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他本来也不准备和彭格列有太多的交集。 和皮斯克有所牵扯疑似是艾斯托拉涅欧的残党。虽然彭格列方面如果知道还有残党的话肯定也不会放任他们继续行动,但是按黑泽青的计划,还是由自己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解决掉比较好。 皮斯克的存在现在还是必要的。黑泽青只是想给他敲个警钟,毕竟现在的组织还承担不起皮斯克消失之后的损失。但要是被彭格列发现他和艾斯托拉涅欧有关系,要想保住他就难了。 所以说家大业大就是好。 想到这里,黑泽青感叹道,还能有钱拿拆迁当日常。 因为目标明确,再加上有首领帮忙引见,黑泽青很快就探听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和皮斯克合作的确实是艾斯托拉涅欧残党,但是并不成气候,也就是手上有技术,才能忽悠到像皮斯克这样的经济支援。黑泽青顿时有种自家下属被传销毒害的感觉。 不过这么看来,应该可以比预计的更早回国了。 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而且说不定会惹来其他的麻烦,黑泽青寻思着也是时候退场了,于是便向首领打了声招呼。 首领显然有些惊讶,“这么快?” “这也是多亏了您的帮助。” “小事,不用太在意。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再待一会儿吗?” “是,毕竟我待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事,而且这种危楼待着果然不太踏实……” 后半句话黑泽青用的是日语,再加上说的轻,首领听见对方好像是嘀咕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 而等他看过去的时候,黑泽青神色无异,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首领没有多想,吩咐手下把人送回去之后就不再管这件事。但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他派过去的下属没回来,反而等来了彭格列的人。 看着对方的神情,首领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非常抱歉,”对面的人脸色严肃,“关于您带过来的那位里卡尔先生,可能要暂时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就算是白兰·杰索已经被提前看管的十年后,彭格列的发展也不是一直四平八稳的。事实上,蠢蠢欲动的杂鱼家族一直都很多。随便拎出来一个确实不值一提,但按云雀恭弥的说法,群聚起来的家伙就该被咬杀。 这次宴会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和加百罗涅及其附属家族讨论如何解决这件事。 还有就是,据得到的可靠消息,最近有敌对家族联盟的人潜入。这次所谓机密的会议同样也是一个引诱对方出现的诱饵。 果不其然,警报器显示对方确实中招了,但这人全身上下穿得严严实实,且因为幻术的存在,也不好分辨是男是女。最好的办法就是宴会厅外围封禁,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出入。 所以想要提前离开的黑泽青纯粹就是运气不太好。 “说!”一头银发的彭格列岚守眉头紧皱,“你都知道了什么?!” 关于里卡尔的信息很快就能找出来,但在不能确认这张脸是真是假的情况下,那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如非必要,彭格列也不会乱扣留人。但谁让这人离开会场的时间正好卡在会议结束没多久,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黑泽青觉得这真是锅从天上来。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中途离场?”狱寺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只要解释清楚了这一点,我立刻就可以放你走。” 黑泽青无奈地叹气道,“我不是解释过了吗?我就是觉得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想要提前离场确实没什么,但这个理由显然不能排除怀疑。 “那么抱歉,请你务必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狱寺的语气公事公办,也听不出有多少歉意。 眼见狱寺就准备离开,黑泽青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了,“好吧,我承认我确实知道了点…我不该知道的东西。” 承认得这么快?狱寺狐疑地打量他,但却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心虚害怕的情绪,反倒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 ……等等,这算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当然我也能理解,”黑泽青煞有介事地说,“这种事是个家族都会经历的嘛,要是被人知道了确实会很尴尬。” 狱寺:“……”这人在说啥? 黑泽青语气沉重,“你之前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要提前离开的。” 狱寺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好像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的状态。 黑泽青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面精致的玻璃吊灯看起来完好无损。 看起来。 所以说幻术这种东西还真是了不起,黑泽青心说这栋楼都破成这样了还能用幻术让他看起来至少还是很完美,显然为此投入了挺多幻术师的。 这次晚宴虽然是由加百罗涅举办,但因为位置关系,酒店却是记在彭格列名下的。怎么说呢,有一群开门能动脚就不动手,同伴切磋频繁,一切磋能炸大楼的家族成员,你就不能指望这家经常被拿来使用的酒店有多完好。 维修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简直直接危及财政状况。 以前还能缝缝补补又三年,现在嘛,就只能靠幻术勉强维持生活这个亚子。 于是没能跟上黑泽青脑回路的狱寺眼见着对方可真诚地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一边还信誓旦旦地开口 “我绝对不会把彭格列正在面临财务危机这件事说出去的!” 第42章 作为一个被著名女星专门培养过的人,黑泽青的表情管理无疑非常优秀。比如说现在,那张脸上就是大写的:“真诚”两个字,且十成十不掺假。 但彭格列岚守看了只想打人。 “你这家伙,”狱寺咬着牙,大概是顾虑到一墙之隔的地方彭格列和加百罗涅的部分高层还在谈话,声音有刻意压低,“在这里瞎造什么谣?!” 财务危机这种话对彭格列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金钱永远是不可或缺的东西。真要说起来,大部分的强大武力背后都是经济支持在那里。科技开发和武器消耗哪样不是用钱堆出来的,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不长眼想暗算彭格列的势力绝对会更多。 黑泽青对着狱寺眨了眨眼睛,也没说话,只是手指了指天花板。 幻术这东西有强有弱,彭格列到底是要维持面子的,因此宴会厅那边的幻术是最完整的。而且似乎是多人同时施放,强度也很高,如果不是特别敏感的人,一般的幻术师都不一定能察觉得出来。 但幻术师到底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职业,天赋这一栏能卡住百分之九十九的入门者。事实上中等及以下的家族能培养出来一个还算不错的幻术师已经属于运气好的了。 所以就算是彭格列,也不能保证酒店的每个角落的幻术强度都一样。 就比如这个只有彭格列和加百罗涅的人经过的地方。 天花板上的幻术是真的很敷衍了,基本就属于意思意思一下的状态。狱寺抬头的时候,那几块裂痕简直不要太明显。他不太想寻找那里面有没有他的:“杰作”。 拿幻术补房子其实是彭格列的惯常操作,早在十年前指环战,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拿并盛当战场的时候就没少干这种事。 但就这么被人指出来还借此质疑自家的财政状况确实是第一次。 狱寺顿时有种冲动把它变成最后一次。 黑泽青很快就反应过来气氛的变化,“你打算灭口了吗?” “果然啊,”黑泽青戏精上身,语气沉痛得就跟下一秒就要去死了一样,“知道了这种秘密的我活不了太久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闭嘴。” 怎么说也过了十年,狱寺威胁人的方式还是有很大改变的,换在以前,他能当场掏出十来个炸药来。但他的语气显然称不上有多好。 先不提要是真灭口基本就等于财务危机实锤,再者彭格列还不至于为难一个确实只是来参加晚宴的宾客—— 等等。 狱寺冷刀一样的视线扫过黑泽青的脸,“你怎么看出来宴会厅的幻术的?你是幻术师?” 这边的幻术简陋,来参加晚宴的本来也都不是普通人,会看出来也不奇怪。但宴会厅那边可是精心布置过的,如果不是特意关注,怎么会看出那里的不对劲。 反应真快啊,黑泽青有些遗憾但倒也在意料之中,彭格列岚守当然是不好糊弄的。 “我不是幻术师,只是对这些东西有些敏感而已。” 黑泽青可以说完全没有幻术师的天赋,只能说那几个维持幻术的家伙伪装得太不成功了。因为看着实在很不对劲,黑泽青好奇心上来也就多往那几个幻术师身上多看了几眼。 发现这件事也算是误打误撞。 而幻术的特色就是一旦被人看穿,作用就至少要少掉一半。 狱寺追问道,“就只是这样?” 黑泽青跟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就只是这样。其实我的身份也很好证明,我不会幻术,当然也不可能伪装身份。我想这一点只要派一个幻术师过来就可以确认。” 确实,只要让库洛姆看一眼就可以确认。但狱寺的怀疑却始终没有降低,“但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提前离开。” 黑泽青顿了顿,然后一脸真诚地开口,“先生,你凭良心看看这栋楼,它像是能让人安心待着的样子吗?” 狱寺一下子竟然无法反驳。 虽然幻术能产生实体感,但那仅限于不知情的情况,知道真相之后的感觉就有些微妙了。 “我不知道彭格列现在是在追查什么,但要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无关紧要的家伙身上的话,”黑泽青朝狱寺笑了一下,“说不定会让真正的目标逃走。” 狱寺的神色明显松动了,黑泽青默默地把这点变化看在眼里,没有再开口。 不说这件事本身就跟他没什么关系,就算真有,黑泽青也绝对不会留下能让人找到他头上的痕迹。而且彭格列岚守也不是傻子,现在这个情况下,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来他与这件事无关。 所以大概只要一会儿他就可以离—— “你暂时不能离开。” 还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只不过这次是下了结论。 黑泽青:“……不好意思,请问你刚才的意思是?” “直到我们抓到真正的目标之前,非常抱歉,你不能离开。” 狱寺看了黑泽青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情绪激动得跳起来,反而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所以你果然还是想要灭口吧,就因为我知道了——” “都说了彭格列没有财务危机!”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黑泽青那副无辜的样子看得狱寺抽了抽嘴角,心说你刚才分明就是想这么说。 “总之,你就暂时在这里待着。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问题。” 黑泽青往椅背上一靠,变相□□啊。 “那我总能问一句理由吧,就因为怀疑我有问题?” “没错。” “依据呢?” 狱寺这回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黑泽青心说你可别给我来一句是因为直觉。 最后狱寺终于开口了,“你长得就很让人怀疑。” 虽然看着跟个大好青年似的,还老是笑,但长得温和无害还真不代表这人的本质就是这样了。 事实上,狱寺上回见到这种类型的人,还是白兰·杰索。 从未因为长相被怀疑的黑泽青:“……” 黑泽青:“哈?” 第43章 和某种意义上非常传统的乌丸莲耶不同,贝尔摩德一直认为黑泽青的长相非常实用。 让一个人对自己放下警惕心有很多种方法,但无论是言语暗示还是心理引导,都是需要一定技巧才能成功,可只要脸长得好,前面的那些方法就不一定是必要的了。 说的直白点,这世界上毕竟大部分人都是看脸的。第一印象不一定能看出一个人的实力深浅,但长得好不好看却是一目了然。像黑泽青这种没有攻击性的长相,天然的就可以让别人对他少去一部分的警惕心。 换句话说,黑泽青这么些年下来,向来只有因为他的外貌而相信他没问题的人,还从没有见过因为他的长相而产生怀疑的人。 狱寺见他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淡定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你长得就很让人怀疑。” ……你还不如说是靠直觉呢。 黑泽青难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放弃继续这个话题。 “那么至少给我一个准数吧,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黑泽青靠在椅背上朝狱寺摊了摊手,“你们要是一直抓不到人,也不能确认我确实有问题,那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边吧。我的家族的实力确实比不上彭格列,但这应该不是你们□□我的理由。” “要知道我来意大利这一趟也不是来观光旅游的。” 白发青年抬头看他,语气仍然很平和,“我想彭格列应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家族吧。” 彭格列在黑手党的世界属于毫无疑问的顶层,但这从不代表他们做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实际上威信这种东西也只有恩威并施才有用。 事实上黑泽青自己也得承认,提前离场的自己的确是最大嫌疑人,要是换他自己来也绝对会选择把人先抓起来。 但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彭格列也仅仅只是把他暂时看管了起来而已。比起黑泽青耳濡目染熟知的那些拷问方式,可以说是非常放水了。 在怀疑他的同时,彭格列仍然为双方留了一分余地。 狱寺微微皱起了眉。 黑泽青显然也很明白这件事,而且现在正在有意地利用这一点—— 不,不对。不只是现在。 而是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黑泽青从一开始就是一副口无遮拦,好像很没有眼力见的样子,但事实其实正好相反。 恰恰是因为对方很清楚,哪怕是造谣还是面对守护者插科打诨,这些都在彭格列可以容忍的范围内。正因为知道是这样才会这么干。 这家伙……比他们真正要抓的人要麻烦的多了。 离狱寺最近的家族成员看着自家岚守皱着眉,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虽然岚守本来就少有看起来心情好的时候,且大部分都是因为十代目在场,但眼下还是要比平时心情更差。 “你很快就能离开了。”狱寺最后扔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开,但某人又一次:“没有眼力见”地叫住了他,“很快是多快?” 狱寺言简意赅,“明天早上。” 黑泽青继续问道,“哪怕你们没有抓到那个人?” “对。” 黑泽青挑了挑眉,“这算是相信我的意思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经过刚才那么一下子,狱寺对黑泽青的戒备级别已经提到了最高。不过也因此,狱寺排除了是黑泽青干的这件事的可能性。 原因很简单,就这人刚刚的表现,如果真是黑泽青,他绝对有办法把事情做的更滴水不漏。 也不至于被他们抓到现行。 不过怎么说呢,不能把这人抓起来让狱寺莫名地就很不爽。 黑泽青被狱寺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好的,我明白了。” 反正他只要能得到自己明天早上就可以离开的保证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也不在黑泽青的关心范围内。 狱寺转身就想走,某人阴魂不散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 “我还有一个问题。” 狱寺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来,“说。” “所以说我真的不能换个地方住吗,这种危楼我住的很不安——” 黑泽青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砰的一声。显然,彭格列岚守一点也不想和他继续说话了。 黑泽青看了一眼顿时变得空荡荡的房间。 “真没耐心啊……” 另一边的狱寺刚离开房间没几步就遇见了同样是过来处理这件事的巴吉尔。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此守护者和门外顾问方面都只是派了一两个人过来。 库洛姆主要负责保证这栋大楼的幻术稳定,因此主要的事情还是狱寺来干,巴吉尔的出现算是帮了他大忙。 “白忙一场了,通知外面的人继续监视,那家伙应该还没离开。”狱寺烦躁地扒拉着自己的额发,“今天晚上绝对不能松懈。” “没问题,”巴吉尔立刻应下,不过又有些疑惑,“那里卡尔先生呢,该怎么办?” “我已经答应了明天早上放他走,”想到和黑泽青的那段对话,狱寺顿时没好气地说,“暂时不用管他。” 狱寺话说完,发现巴吉尔没有像以前一样马上回话,而是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什么该不该说。 “你想到了什么?” “啊?”巴吉尔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其实之前见过那个里卡尔先生一面。” “这个啊。也对,毕竟他是那个组织的人,”狱寺想了想,“之前并盛周边那块地盘的事,除了云雀那家伙,就是你在负责吧。” 虽然那件事让彭格列毫无损伤地拿到了一块地盘,但作为交换,彭格列也欠了对方组织的一个人情。而且那个组织也是真敢,转头就用这个人情拿彭格列给自己背锅。 偏偏云雀恭弥又是一个不惹到并盛头上就懒得解释的个性,这锅到现在都没能甩掉。虽然影响确实也不是很大,但这种不爽的感觉就跟黑泽青刚才带给他的差不多。 “话说那家伙是之前和你谈判的人吗?” 这种坑人的手段就很像那张脸干得出来的。 “不,对方当时好像只是陪同人员,不过无条件让地这一条好像是他先提出来的。”巴吉尔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他们那边当时好像都在反对,不过最后大概是被云守大人逼得急了,所以还是采用了这个建议。” 巴吉尔对黑泽青的印象仅限于此。他不太清楚组织内部的事情,彭格列和组织平时也没什么交集,所以也不会特意去探查对方的情报。 不过话说回来,谈判结束之后云雀却还是没什么好脸,而且看起来很想把那个提出:“无条件让地”的家伙咬杀一遍。 虽然不清楚缘由……巴吉尔看了一眼远处关着黑泽青的房间,心想这回也是不幸背锅啊。 对方难道是多灾多难的体质吗? 第44章 话题中心反倒是最轻松的那个。 黑泽青偏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的角落,那里大大方方地摆着一个摄像头,显眼得像是生怕你看不见一样。像这样的摄像头还有三个,明摆着是为了告诉房间里的人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举动。 黑泽青没往心里去,整个人无比随意地躺在沙发上,不过并没有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的打算。准确的来说是外面的那群人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睡着。 彭格列和加百罗涅想消无声息地就把人抓了,免得引起宴会厅里的冲突,但被追杀的那个家伙可不会这么配合。 外面已经全面戒严,说的夸张点,连只虫子都不一定能飞的出去,更何况一个人了。而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按黑泽青的猜想,那家伙十有□□会炸了会场然后趁乱逃跑。 到时候要是闹出大动静来……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 不过这些猜测和分析黑泽青没有和狱寺说,一来这些事情全部都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彭格列总有他们的解决办法),二来也没什么说的必要,这边就没有什么普通人,干这一行的谁还没有遇到过几次爆炸啊。 而且硬要说起来,自己现在这个被严格看管的房间说不定会变成等会儿最安全的地方。 黑泽青毫无负担地开始闭目养神,哪怕外面如他所料的传来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的时候也一样。听声响它的威力并不算特别大,就算真波及到这边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 所以当狱寺一脚踹开房门的时候,黑泽青还是可佛系地躺在那里当咸鱼。 狱寺:“……” ……这家伙耳朵聋了吗?狱寺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房门,他怎么不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这么好。 黑泽青本来也没睡着,门被踹开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这是我可以提前走的意思吗?” 狱寺::“你现在要是想走,我绝对不拦你。” 现在外面已经完全乱成一团了,而且没想到那人外面还有支援,宴会厅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交火现场。黑泽青现在要出去当然可以,不过就得看他有没有面对枪林弹雨的觉悟了。 黑泽青没有凑上前去找麻烦的兴趣,“那你现在过来是为了?” “已经可以确定你和这件事没关系了,但现在外面很乱,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待着。”虽然狱寺对黑泽青的警惕心很重,但他也从没想过把人放在这里不管。黑泽青怎么说也是这次晚宴的客人之一,彭格列有义务负责他的安全。 “话说带路这种事随便找个人来也可以吧,”黑泽青跟在狱寺的身后随口说道,“居然在这种关头还亲自过来看我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岚守大人你还真是看重我啊。” 比起不放心他的安全,狱寺显然更不放心他这个人。黑泽青轻轻叹了口气,明明这回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干。 “有这个自知之明的话就少做那些惹人怀疑的事,”狱寺语气冷淡,“到了那边有人会把你送回去,不要留在这里碍事。” 黑泽青配合地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和彭格列有所牵扯。 不过你不想去找麻烦的时候,麻烦说不定也会自己找上门。 黑泽青寻思着自己为什么不晚几秒进来,啊不,准确的来说是他为什么要进来。 狱寺把他送到安全通道的附近,随便给他指了一个房间之后就再不打算管他了。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并且步速极快,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话说回来,这安全通道未免也太不安全了吧。 门才开到一半,一大块钢筋水泥混合物在黑泽青眼前垂直下落,只差一点微小的距离就要刮到他的脑壳。好吧,黑泽青理性分析,毕竟这里本来就是危楼,偶尔遇见什么坍塌事故之类的也很正常。 然后黑泽青往里走了一步,原本应该是挂在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冲他横向飞来。黑泽青侧身躲过的时候也不免背脊一凉,人要是直接撞上这玩意,大概能被上面的玻璃碎片直接扎成玻璃刺猬。 这安全通道还没他原先待着的那地方安全呢! “……彭格列真的不是想要灭口吗。” 黑泽青原本只是说着玩,现在却不得不考虑起这句话的真实性。几乎他每走一步,就会有莫名其妙的东西飞向他,立志以搞死他为己任。 一直走到安全通道的后半截的时候才终于消停下来。 狱寺说来送他的司机看见他之后也立刻跑了上来,“请往这边走。” 黑泽青看着对方,没头没尾地忽然说了一句,“你们的家族成员还真是无情啊。” 司机一愣,“啊?” “没什么,”黑泽青似乎不打算继续,“我们走吧。” 而在黑泽青离开之后,安全通道正中央忽然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六道骸眯了眯眼睛。 这边是专门的安全通道,不过由于幻术结界被敌方突然扰乱的缘故,这边的幻术非常不稳定,具体表现就是冲着黑泽青过去的水泥块和玻璃吊灯。 虽然目前挂着彭格列雾守的名号,但六道骸嘛,他不想着怎么把黑手党干掉就算好了,显然不能指望他帮助其他黑手党。 所以比起帮忙,他其实更像是过来看戏的。 幻术师是个非常看天赋的职业,并且有天赋没天赋可以说一目了然,比如说像黑泽青这种就是显而易见对幻术一窍不通的类型。事实上黑泽青表现出来的也是那样。应对那些冲着他过去的碎石块,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些是幻术造成的假象,而是凭着身体本能地躲开了。 对方本该一直意识不到这一点才对。 包括自己的存在也是。 但那个时候—— “你们的家族成员还真是无情啊。” 本来只是过来收拾一下彭格列的烂摊子,六道骸倒是没想到会遇见这种家伙。问题是,那家伙是怎么意识到的? 估计是有了之前被整个黑手党世界封禁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他们的势力也不比以前,艾斯托拉涅欧的残党这回要更小心谨慎,并且传销洗脑技术与日俱增。不仅糊弄到了皮斯克,不少医药行业公司也惨遭毒手。 而且为了躲开彭格列这些家族的耳目,他们目前的冤大头企业和里世界的合作仅限于本地黑帮,对里世界的认知十分浅薄。 黑泽青甚至怀疑这个企业连现在的黑手党教父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就更别提艾斯托拉涅欧这个名字背后意味着的东西了。 那个企业的高层本意似乎也只是想借艾斯托拉涅欧的研究成果盈利而已,再普通不过的商人思想,只是万万没想到对面比自己心还黑,完全被艾斯托拉涅欧当成了免费的资金来源。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药物研究陷入瓶颈的皮斯克,还是这种黑心商人,那群家伙倒确实很会挑选下手对象。 因为听说商业酒会上企业的第二合伙人——也就是残党之一——也会出现,黑泽青花了一点时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商人混了进去。商人的本质就是重利的,只要言明自己有意向和他们合作,做到这些并不难。 “里卡尔先生对我们的医药产品感兴趣?” 为了更符合自己现在这个身份,黑泽青穿着比较正式的白衬衫和灰外套,摘掉平时总是戴着的黑色边框眼镜,瞳色淡得几乎显得有些冷,但嘴角边却始终戴着礼节性的微笑。 “是我的一位朋友向我介绍的,”黑泽青面不改色地无中生友,“正巧我最近也想换个投资方向试试看。” “那这还真是巧啊。” 黑泽青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只是单纯的感叹,“是指什么?” “前段时间也有一位先生说对我们的医药产品感兴趣,”那人似乎是觉得有趣,笑了一下说道,“而且也是朋友介绍的,我都怀疑你们两是不是同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了。哦对了,跟你一样也是日本人呢。” 黑泽青:“……” 都是无中生友的那个:“友”吗…… “他今天也来了,喏,就在那边。” 对方离得并不远,大概也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没等黑泽青他们过去就自己走了过来。他长得很年轻,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感觉才大学毕业,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常在商业圈混迹的样子,有种温和到没脾气的气质。 黑泽青看着青年走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他以前是做普通海产生意的,”那人向黑泽青介绍道,“看不出来吧。” ……他是真的没看出来。 黑泽青顿了一秒后神色自然回握住了对方的手,面带微笑道,“差不多。” “我之前也就是做点普通的酒厂生意。” 第45章 黑手党的教父并不经常在公众场合露面,这当然可以理解,毕竟想暗杀教父的人真算起来大概能绕西西里一圈。而且就像人类总是自然地对未知抱有敬畏之心,所以适当的保持神秘性显然也是很重要的。 事实上在黑泽青的记忆里,对教父长相的印象也只是止步于彭格列家族继承式上流传下来的照片。但是长相这东西,只要不是去做了整形手术,一个人十年前后的相貌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当黑泽青看见棕发青年向他走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瞬间只有一个想法 他是组织人手不足被迫亲自上阵,彭格列家大业大居然也有这种苦恼吗?! 但很快,比起这个,黑泽青又开始纠结起了其他的事情。泽田纲吉过来这里的目的显然和自己是一样的(甚至连混进来的方法都差不多),也就是说,对方也已经意识到了艾斯托拉涅欧残党的存在,并且打算彻底做个了结。 这就麻烦了。 以彭格列的情报系统,逮捕残党之后查到和艾斯托拉涅欧有所联系的企业和人员几乎只是时间的问题。黑泽青很快就放弃了自己之前的计划,因为成功率实在太低了。 黑泽青想的最好是自己消无声息地解决,但彭格列十代目亲自出手,这件事显然不太可能简单了结。 虽然也可以走卖掉皮斯克来证明组织和艾斯托拉涅欧无关这条路,但皮斯克手上还握着组织近百分之三十的资金链……到时候对方要是来一招鱼死网破共沉沦,黑泽青真是想想都心疼。 不过虽然脑子里密密麻麻跟写小论文似的,黑泽青表面还是很自然地和对方聊起了……海产养殖与葡萄酒的品鉴。 呵,自己编的人设跪着也要演完。 虽然完全是尬聊。 在把西西里岛西海岸那边盛产的鱼类全部说个了遍之后,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意识到这个话题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对面还能靠描述葡萄酒的制作工艺水水字数,但他是真的只知道这么几种海产啊! 泽田纲吉来这里之前万万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困难是因为业余知识不够丰富。 彭格列以外的人大都对黑手党教父有着和事实并不怎么相符的理解,并且常年把他的人设往心机深沉不折手段上去靠。当然没法否认黑手党教父绝对不能天真这一点——老实说泽田纲吉回想从前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是真的蛮傻白甜的,但大部分传言都是纯粹的夸大事实。 比如说他刚继承彭格列的前几年,就有不少人胡乱猜测他为什么总是不露面,什么:“保持神秘”:“刻意积威”,反正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想都有。 然而事实是—— “在你的社交礼仪课合格之前,少出去给我丢人现眼,蠢纲。” 总之都是认知不对等的锅。 再者就是,黑手党教父这个名号听着是很厉害,但泽田纲吉体感……自己纯粹就是一高级打工仔,时不时还要帮忙补补守护者留下的烂摊子。 虽然狱寺他们确实是很厉害啦,但就是厉害得有点过头了。比如说老把普通的警告搞出灭门的既视感。 这次艾斯托拉涅欧的事也是,其实让最了解这个家族的六道骸来效率会更高。 只是虽然继承式的事件结束之后,被复仇者监狱释放的六道骸也没以前那么过激了,但泽田纲吉还是想尽量避免太大的冲突——因为六道骸以前做过的事,他在里世界的评价就非常微妙。 六道骸不在乎自己在其他黑手党那里的风评,泽田纲吉却不能不在乎。 所以对于泽田纲吉来说,这件事要是能消无声息地解决当然是最好的了。这也是只有他一个人过来的原因。 但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却直接打破了泽田纲吉在这方面的想法。对方很明显也是为了艾斯托拉涅欧过来的,尽管目前还不清楚对方是哪个家族的,但自己的照片虽然流出去的不多却也是有的。泽田纲吉直觉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 “都聊了这么久了?”同时被彭格列首领和组织boss利用的企业高层端着一杯酒走过来,“看来你们之间很合拍啊。” 黑泽青:“……” 泽田纲吉:“……” 不,根本就只是在尬聊而已。 “是啊,”黑泽青首先打破沉默,笑道,“被泽田君说的我都想去投资海产了,唔,尤其是金枪鱼。” 泽田纲吉……我刚刚描述的重点明明是沙丁鱼。 “我也是,”泽田纲吉脸上是和黑泽青几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容——里世界的礼节课内容总是相差无几,“听里卡尔你刚刚这么说,我感觉红酒也不错。” 黑泽青……我之前明明全程说的都是葡萄酒。 显然,这两个各怀心思的家伙刚刚都只顾着努力编设定,并没怎么在意对方所说的内容。好在这并不影响他们相视假笑一见如故。 但问题是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于是十五分钟后,在经过了诸如:“这里真闷”:“我也觉得”:“那我们不如去外面”这样十分刻意的对话之后,这两人来到了别墅阳台谈人生。 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和无害,黑泽青决定先自报家门。 不说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组织的成员之一,就算是以组织boss的身份出面,面对黑手党教父保持恭敬的态度也是必要的。黑泽青整个人站得笔直,只有头微微垂下,他单手握拳按在胸口,过长的额发挡住半边淡色瞳孔。 行为比言语更能表现出自己的态度。其实如果要按一般的意大利黑手党礼仪守则,黑泽青还应该来个吻手礼才对。不过他们两个都是日本人,也没有必要一定要那么做。 泽田纲吉这时候才有空闲彻底观察黑泽青这个人。之前在会场里他要顾忌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黑泽青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这个年纪放在正常社会里基本是在读研读博或者干脆苦逼实习生活,在其他家族里这么年轻且混得不错的家族成员也不多。 但鉴于自己的守护者也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范围,泽田纲吉对于这点倒是接受良好。 再来就是对方所属的势力。 老实说,泽田纲吉的印象还挺深刻。不只是说对方拿彭格列背锅的事,还有就是在和自家云守的谈判记录中,那个组织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损伤就从云雀恭弥的地盘退出去的势力。 比起前者一换一的操作,对于从小都是活在云雀恭弥统治下的泽田纲吉,还是后者更让他惊讶。 讲道理就云雀前辈那个性格,管你最后让没让地盘,只要你敢踏进并盛一步,那绝对就是先咬杀一遍的结局好吗?! 更准确的来说,云雀恭弥之前的谈判过程其实也可以说是对面单方面的挨揍过程。所以一般说来根本就进行不到谈判这个阶段才对吧! “在那之前,里卡尔先生不应该先告诉我真名吗?毕竟现在你知道我的真名,而我却不知道你的呢。” 经过里包恩的多年魔鬼训练,泽田纲吉已经练成就算心里的吐槽弹幕满天飞,表面也能摆出首领的架势和人说话了,“我想这应该是基本的尊重。” 讲道理你的名字跟我的能一样吗……黑泽青对泽田纲吉的说话技巧叹为观止,在里世界混的要是连黑手党教父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不是完蛋吗? 不过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好瞒的,黑泽青没怎么犹豫就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泽田纲吉的声音始终很温和,但内容相对来说就不太友好了,“艾斯托拉涅欧应该跟你们的组织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虽然早有预料,但对方这么快进入重点还是让黑泽青有些惊讶。毕竟就黑泽青之前遇到过的那些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一直都秉持着能拐弯抹角就绝对不好好说话的原则,立志将俄罗斯套娃进行到底。 但也好,至少效率确实高了不少。 既然已经决定开诚布公,在泽田纲吉问出这个问题之前,黑泽青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彭格列历代首领都有超直感,在这种情况下撒谎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 事实上这个关口,如果想让组织和艾斯托拉涅欧彻底划清关系,把皮斯克给卖了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黑泽青把大概的情况和泽田纲吉陈述了一遍,而且为了保证自己的真诚,他舍弃了所有听起来模棱两可的形容词,甚至连自己本意是想保住皮斯克这个点都说了。 完全是实事求是的陈述事实。 以至于泽田纲吉都被这个坦白搞得有点懵。 这剧本不太对吧,你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的吗?! 泽田纲吉沉默了一会儿,“也就是说,你打算放弃你那位犯错的同伴了吗?” “毕竟这些事情在您面前是瞒不住的吧,”黑泽青微微低头,“那么至少,我希望能得到您的信任。”黑泽青的态度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超直感也表示对方确实没有说谎,那也就是说,“你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吧?” 为了防止说谎,也可以选择不说。这是个很简单地应对超直感的方法。 黑泽青没有因为被立刻拆穿而感到尴尬,反而语气感叹地说道,“真不愧是您,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反正先来一段彩虹屁再说。 泽田纲吉:“……”他隐隐有对方自家岚守上身的既视感。 “不过您不用担心,”黑泽青义正言辞地说,“对于无视您的命令擅自进行研究的家伙,为了您的权威不受影响,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听你刚才的说法,明明你们就是因为他挪用公款才决定制裁他的吧,这算哪门子的:“为了我”啊?! 泽田纲吉简直槽多无口。 黑泽青话风一转,“不过他毕竟和我一起共事多年,到底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所以我还是希望能为他申请一段时间的缓刑。当然缓刑期间组织一定会狠狠压榨他以达到惩戒的目的。等时间一到,我一定把他亲自交给复仇者监狱!” 泽田纲吉:“……” 这段话的潜台词不就是皮斯克这个工具人目前对组织还有用,等他没用了我们再把他上交的意思吗?!还感情基础……你确定你和他之间不是有私仇吗?! 而且这一口一个:“我是为了您”,不管实际上是怎么样,但面子上根本无法拒绝! 泽田纲吉心情复杂地看着黑泽青,这都哪里来的谈判鬼才。这一套流程下来简直能拿来当黑手党速成教材上谈判那块的模范案例,一看就是当年学得不错—— 等等。对方的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 黑泽青没得到泽田纲吉的回答,反而等到了对方的一个和目前话题毫无相关性的问句。 “你是哪一届的?”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没头没脑,但鉴于黑泽青就没正经上过学,真要论起来,他唯一的学习生涯大概只有曾经的黑手党速成班。于是没太犹豫就给出了回答,“27届。” 黑泽青没太往心里去,同为混黑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同僚问你的毕业院校。 ……不对。 也不是所有黑手党都会上黑手党速成班的。 事实上各个黑手党家族的成员主要来源一般是各种黑手党学校。 而黑手党学校的生源主要由两个部分组成,一是各个家族打算子承父业的(也就是股东子女),二是走投无路但很有潜力的孤儿。 别管黑手党在意大利这个国度是多么神奇的存在,可事实是,但凡是有个稳定普通的家庭的人,基本也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去干黑手党,总是生活所迫得多。 而这种黑手党学校出来的人,一般是不会问你是哪一届的,因为没什么意义。他们只会根据所属家族划分派系。 再剩下的,就是半路出家的黑手党了。这些人往往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已经不适合再去黑手党学校接受教育。而为了了解黑手党大概的生存原则,这类人就会被送去上补习班,这个补习班的另一个叫法,就是黑手党速成班。 只有这里出来的人才会有哪届哪届的说法,因为还没有打上明显的家族标签。 黑泽青:“那么冒昧问一下……” 泽田纲吉没等他说完就开口道,“27届。” 黑泽青:“……” 速成班教的都是些基础中的基础,因此半路出家的泽田纲吉就被里包恩以:“我的时间不想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的理由送了过去。 黑泽青的经历也差不多。乌丸莲耶刚把他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时候没什么时间管他,索性就把他扔去了速成班,美名其曰提前适应黑暗世界的残酷。 但黑泽青的实际感想是自己进了个大龄托管班。 夜晚的冷风吹过,两人相顾无言。 确认过眼神,不仅都是上过黑手党速成班的人,还他妈的是同一届。 不过等一下,之前是没意识到,但现在想想—— 黑泽青这个名字…… 泽田纲吉这个名字…… 这时候,黑泽青和泽田纲吉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这家伙不是当年隔壁班的倒数第一吗?! 第46章 所谓速成班,讲究的就是:“高效”两个字。 早晨先来两节格斗课活动活动筋骨,紧接着理论课和实操课交替着来,反正绝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并且为了防止只有输入没有输出造成的理论跟不上实践的情况,除了基础课程,速成班还贯彻着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的测验机制。 完了之后还要给你排名。 毕竟竞争压力永远是最大动力。而黑手党速成班里的竞争压力,其实可以等量代换为生存压力。 毕竟正常学校里可不教什么枪械基础,毒药制备以及人体致死部位的生理结构研究。 因为经常考试的缘故,所以可想而知这个排名也老是在变,上周是第二名,下周就指不定被谁拉下去了。 当然,虽然大部分人的排名变化都很频繁,但那么多人里面,总有几个是始终稳定发挥,从无变化的。 比如第27届,从始至终都是班里倒数第一的黑泽青和泽田纲吉。 老实说,泽田纲吉真的觉得自己很冤。因为虽然里包恩说了不想浪费时间在教这种基础的东西上,但这并不代表自家家庭教师决定暂时放养他。 事实上,在白天的繁重课程结束之后,泽田纲吉还得被迫进行里包恩的斯巴达夜晚补习课。往往到考试的时候,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就更别提拿到什么好分数了。 而且按里包恩的说法,他拿不到班级第一一次,课后作业就加倍一次,完全就是恶性循环。 这么下去能考好就有鬼了吧?! 并且泽田纲吉以自己的超直感发誓,里包恩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不然谁会每次都在考试前加10倍的训练量啊?! 但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泽田纲吉现在心里的想法就很微妙。 都是速成班里出来的同一届就算了,但我以为你是个优等生,结果没想到也是个倒数第一? 打分老师他瞎了吗?以速成班一贯的打分标准,他不相信黑泽青刚才的表现混不到及格。 很巧,黑泽青正在思考相同的问题。 他当年总是倒数第一的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刚从日本的孤儿院带出来的普通孤儿,直接被人扔到意大利的速成班里去,比起学习黑手党的基础课程,他最该学的其实是意大利语。 实操课成绩再好也顶不住他书面成绩只有零。 老实说待在速成班的那一年他主要用来精修意大利语了。而且周围环境的原因,他最先熟悉的意大利语不是用于日常交流,而是各种黑话。 在这种情况下,黑泽青其实不怎么记得自己周围的同学都是叫啥名——他还能记得泽田纲吉纯粹是因为这是个日语名字。 黑手党教父,彭格列十代目,倒数第一……这都什么导弹级别的黑历史啊。黑泽青思维发散地想道,话说以前速成班负责打分的那个家伙不会被灭口了吧。 当然要是按这个逻辑,某种意义上也是教父黑历史见证人的自己现在也很危险。 但黑泽青没怎么把这个潜在危险因素放到心里去。事实上,等在心里吐槽够了之后,他的第一想法是怎么利用这件事谋求利益。 不过当然不会是把这个当成把柄威胁对方这种愚蠢送死的方法。 先不提能不能威胁到的问题了,黑泽青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打算拿黑历史威胁自己,倒也不会直接弄死那么粗暴啦,只不过应该会小小地:“教训”一下。 ——是一般人绝对不想经历的那种:“教训”。 更何况有的是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天啊。” 泽田纲吉忽然听见黑泽青语气感叹地说了一句,夸张的程度很像他曾经在电视里听过的日式翻译腔。 紧接着,自己的双手就被人握住了。 泽田纲吉微微一愣。 他毕竟是被世界第一杀手训练出来的,再加上自身的超直感,对于他人突然的接触(袖子里可以藏小刀,指甲尖上也可能涂毒)往往会提前感知然后本能地躲开。 ……虽然躲开之后被自己左脚绊右脚摔倒的事情也经常发生。 像黑泽青这样突然的举动,他应该本能地避开才对,但直到对方抓着他的手,泽田纲吉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黑泽青把自己一举一动可能带来的危险暗示都降到了最低,甚至可以说是完美隐藏了。而就算是普通人,有时候也会因为情绪激动而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 但黑泽青完全没有。在泽田纲吉的印象中,只有被里包恩评价为是天生杀手的山本武给过他类似的感觉。 至于巴利安暗杀部队……讲道理,他们真的好意思说自己是搞暗杀的吗?! 只要把在场的人全部干掉那就是暗杀,泽田纲吉一想到这个巴利安一直奉行的原则就头疼。 不过泽田纲吉还没来得及细想黑泽青身上的问题,就被对方一连串不间断的话语打断了思绪。 不过没什么重点,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能跟您成为同一届真是我的荣幸。” 泽田纲吉:“……” 自己身边有个狱寺已经很够了,老实说,他习惯这么一个就很不容易,再来一个感觉真的很微妙。 虽然这一个想想也知道不是真心的,但表现出来的样子倒确实很真诚。 还有问题是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感谢贝尔摩德狂热粉丝的表情指导,黑泽青一边还试图从那些粉丝的彩虹屁再找出几句能用的。 永远不要小看粉丝的语言艺术。 “停!就算你跟我说这种——” 黑泽青就像是提前知道泽田纲吉要说什么一样,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边还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我明白,采不采用我刚才的建议都是您自己的选择。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会对您造成一点影响。” 对方语气里那种“一切都是以你为先”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真诚。 泽田纲吉又一次沉默了。 不,影响大了。 黑泽青无非就是想要争取皮斯克的缓刑(对方从始至终也没掩饰过这一点,事实上可以说表现得非常明显了),但又不可能和彭格列硬着来,所以会采用这种类似于套近乎的方法其实也很正常。 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就算你明知道对方别有所图也是一样。 就像泽田纲吉总是拿狱寺没什么办法一样,对于至少表现出来和狱寺没什么差别的黑泽青,他其实也觉得有点棘手。 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哪怕过了这么久,泽田纲吉也从来不是喜欢主动挑事的性格。彭格列最近几年和其他家族的纷争,几乎都是对方先挑起来的。 换句话说,如果对面不是直接和他来硬的,而是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话,很多场争端其实根本发展不起来。 更何况黑泽青从一开始就把态度放得很低,而泽田纲吉从以前开始就最不擅长拒绝。 黑泽青从一开始就看准了这一点。 这位黑手党的年轻教父和传闻大相径庭,内心其实存在着和他外表一样温和柔软的东西。 这点柔软的部分在里世界很稀奇,某种意义上更值得敬佩——在正常社会保持本性和在里世界保持本性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和自己不一样。 不过黑泽青也说不上是羡慕或是向往什么的,他顶多也就是在心里感叹两句,最后能拿来利用的还是照常利用,甚至连点犹豫都不会有。 他一直都是彻头彻尾的自我中心主义者。 再说了,彭格列十代目也并不会因为这点柔软就变得特别好对付。 “真是……”泽田纲吉抓了抓头发,暖棕色眼睛里的情绪很温和,看起来没什么首领的架势,“我都快要动摇了呢。” 他是真的对黑泽青这种类型没什么办法。 “但是这对彭格列没有一点好处吧,”泽田纲吉抬起头看向黑泽青,“如果是想谈判的话,黑泽君你至少也得拿出相应的筹码来才好吧。” 他在黑泽青的目光下笑了笑,有种与黑手党这个职业完全不符的柔和,“不然我会很难办。” 说是动摇了,但其实完全没中招呢。 所以说真正难办的是他才对啊。黑泽青现在本该遗憾的,但说实话其实更多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跃跃欲试。 筹码啊—— 黑泽青也朝泽田纲吉笑道,“很快就会有的。” 第47章 黑泽青和泽田纲吉的引荐人注意到他们聊天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为了保证舒适度,室内的温度始终维持在最合适的度数,怎么想也比在阳台上吹冷风要来的舒服。 但引荐人并没有往一些可疑的方向去想,他单纯的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奇怪——无论是彭格列还是组织,在身份造假的方面显然都做得滴水不漏。 而且虽然不知道他们聊天的内容,但远远看见他们微笑着说话的样子,一般人也不会想到其他的方面去。 黑泽青之前认为以泽田纲吉看起来的样子甚至都不像是经常在商场混迹,然而事实是他自己也没差多少。虽然和人说话时的口吻老道,但那张脸确实很违和。 这两人在一起谈话的时候就和结伴下课的大学生没啥区别。 引荐人猜他们多半是在聊自己的一些兴趣爱好互相增进了解。酒会上经常会有这样的对话,虽说大家本质上都只是想谈生意,但也不能那么直接,总得循序渐进的来。 不然的话,总不能是在聊怎么炸掉这个会场吧? 黑泽青整个人半靠在阳台的扶栏上,手指隔空在会场中央的大吊灯上虚虚画了个圈,“我原本的计划是先把那个炸了。” 玻璃吊灯下面是摆放着各种花篮的大型圆桌,那附近没什么人走动,但因为位置原因却是视线的焦点。 “为了造成混乱?” “对。” 也许是因为发现之前那招示弱加拍马屁没用,又或许是因为对方懒得演了,泽田纲吉发现黑泽青现在变得和之前很不一样。 抛弃所有无用的信息,黑泽青说话只说重点,“到时候再把电闸给关了,在混乱的时候最好下手,也不容易引来这家企业的警卫。毕竟我想您也一样,不想把别的人牵扯进这件事情来。” 泽田纲吉的想法和黑泽青的差不多,他俩在这方面都没什么分歧。因为时间有限,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两人就开始着手行动。 “如果信得过我的话,那个灯就由我去炸掉,您觉得怎么样?” 泽田纲吉闻言看向黑泽青的眼睛,想确认一个人的真实情绪状况,看眼睛无疑是最直观的方式。 但也算是意料之中,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过怎么说呢……这个计划最重要的部分绝对不是怎么炸掉那个灯,而是炸掉之后抓住目标的部分。 在两个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干掉目标的情况下,黑泽青的这个选择就相当于让出了自己在这件事里的主动权。 虽然面对彭格列,大部分的势力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选择这么做,但让得这么干脆的绝对是少数。 这家伙……泽田纲吉现在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完全是在不遗余力地刷他的信任度。 然而当事人坦然得不得了,你甚至没法说他居心叵测。 黑泽青来到这里之前就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买通了这里的一个高级维修工,在吊灯上装了小型芯片。那种芯片的攻击性不强,但拿来吓吓人绰绰有余。 只要等目标一出现,计划就会按他所想的启动。黑泽青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计划,一时间并没发现后面泽田纲吉投过来的复杂目光。 趁着目标出现之前的空闲,黑泽青不紧不慢地从餐盘上拿了一小块蛋糕填胃。考虑到自己胃的一贯状况,黑泽青可不想见到等会儿行动的时候自己因为没吃饭而导致胃疼。 玻璃吊灯炸开的那一瞬间,黑泽青正巧咽下去最后一口蛋糕。 不需要过多言语,黑泽青和泽田纲吉在黑暗之中往两个方向离开。 黑泽青慢条斯理的戴上黑色手套,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留下自己的指纹。一切都如计划进行,黑泽青的夜视力很好,瞥见那个艾斯托拉涅欧的第二合伙人被拖走了之后,就立刻跟了上去。 打晕几个负责防卫的同伙,黑泽青的视线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过。艾斯托拉涅欧的重要成员不止那个第二合伙人一个,这种酒会想来那些人也会过来,试图再忽悠几个冤大头。 黑泽青想的没错,但当他正要靠近他们的时候,站在离对方不远的地方的男人却让他整个人都一顿。 对方的发型很奇怪,也就是脸好看才能把那种杀马特的感觉压下去。他的动作看起来懒洋洋的,异色双瞳却另有一种危险的气质,和整个酒会格格不入。 不过最奇妙的是,似乎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张脸也算是很有名了,不过该说是果然如此吗……黑泽青有些头疼。 这下子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他没有过多犹豫就转身离开,最佳判断,暂时还是不要和这个人撞上比较好。 但很快黑泽青的希望就落空了,嘛,虽然他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 “哦呀,”六道骸靠在走廊拐角的墙壁上,眼神满是兴趣地打量黑泽青现在的神情,“你当时果然见到我了。” 他说的是之前在宴会厅安全通道的事。 眼见躲不开了,黑泽青耸了耸肩,索性也不打算装没见过了,“运气碰到了而已。” 这算半句实话,他对幻术连了解都称不上,只是那天留下的可以拿来分析的线索确实很多。与其说是他那天见到了六道骸,不如说是分析出来的对方在那里。 “不过打个商量怎么样,能让我先去把我该干的事情干完吗?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合作伙伴,耽误了事情可不好。” 虽然黑泽青也拿不准泽田纲吉究竟知不知道自家雾守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 六道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果然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精通幻术的家伙。不然的话,对方现在应该反应过来了才对。 ——关于自己已经在他的幻境之中这件事。 “好啊。” 出乎黑泽青的预料,六道骸并没有多做拦阻,很爽快地就给他让开了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眼下黑泽青确实来不及去想这些东西。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雾守,心里微微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六道骸让开路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黑泽青逐渐走远。 “运气好吗……”六道骸看着黑泽青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角,“就是不知道,你的这份运气会不会一直保持下去了。” 泽田纲吉抽了抽嘴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句话还没出口,他就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捂住了额头,“里包恩……” 确实,里包恩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和他截然不同。泽田纲吉想的是这件事情由自己解决就最好不过了,六道骸能不出面就不出面。 这里面其实有点逃避主义,而里包恩向来看不来这点。 六道骸抱着胳膊,充满嘲讽意味地嗤笑了一声。 “不过,为什么要用这么大范围的幻术?” “比起你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找,”六道骸懒散地开口,“这样不是高效很多吗?” 泽田纲吉心说他可没看出来哪里高效了,事实上以六道骸对艾斯托拉涅欧的敏感程度,估计他只在人群里扫一眼就能找出那几个残党。 只是六道骸不乐意让他们这么轻易解脱罢了。这就像逗弄猎物,让他们以为自己能逃走,但其实却还在笼中。 “就算是这样,但你也不用把这里所有人都拖到幻境里面吧。” “普通人不会有影响的。” 他的幻术指向性很强,普通人陷到幻境里顶多也就是睡了一觉,但那些被他特殊关照过的人就不一样了。 特殊关照什么的……泽田纲吉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不就是已经找到那些家伙了吗。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并没有资格阻止对方。 于是泽田纲吉换了个话题,“这回又是什么幻境?” 六道骸言简意赅地说道,“反转。” 事实上这种幻境因人而异。有可能是自己的身份反转,现实中的加害人变成梦境中的受害人。也有可能是周围人的反转,曾经亲密的伙伴在梦境中会和自己刀剑相向。 泽田纲吉:“但总的来说,都是很糟糕的噩梦吧。” 六道骸没说话,只是朝他看了一眼。泽田纲吉从那个眼神里看出了一点嘲笑。 ……也对,六道骸可没闲到出手让人特意做个好梦。 “等一下,你把他也拉进去了?” “他”自然指的是黑泽青。 六道骸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保险措施罢了。你不是很清楚那家伙有多可疑吗?” “话是这么说,”泽田纲吉有点头疼,“但他毕竟和艾斯托拉涅欧那些人不太一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幻境搞出来就是纯粹折磨人的吧。 “当然,我会对他稍微友好一点。” 友好一点是多少……泽田纲吉很想吐槽了,不过他也相信六道骸不会做得太过。 而且说起来,六道骸只是想证明一些事情而已。 黑泽青的灵魂有排异性,六道骸把人拉进幻境之后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大部分他自己造的幻境,都属于钥匙在他手上,可以随便他出入。但黑泽青这个情况,就是典型的门在里面给你反锁了,钥匙也不管用。 这种情况很少见,但倒也不是没有。 而灵魂有排异性的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学习幻术的。 六道骸若有所思。 所以说之前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就像六道骸判断的那样,以黑泽青本身在这方面的体质而言,他确实是个对幻术毫无抵抗力的辣鸡。 所以对于六道骸的大范围幻术,黑泽青不仅中招了,还陷得很彻底。 话说这是哪? 位于高楼最顶层的空旷办公室,帘子被高高挂起,暖融融的日光从外面照进来。 黑泽青有些迷糊地揉了揉太阳穴,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需要批阅的文件,自己的手上也应景地拿着一支高级钢笔。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神,戳到纸上的笔尖晕染出一小块墨迹。 幻术会使人的一部分思维神经变得非常迟钝,在酒会的记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黑泽青本能的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脑子却告诉他没什么问题。 但没等黑泽青把这点不对劲深想下去,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boss,”黑色西装在门口待命的警卫朝他微微鞠躬,“波本说有事想要汇报。” 波本是自己重用的下属之一,黑泽青本来不该有任何犹豫,但听见警卫这么说,他却莫名一顿。 “……让他进来。” “boss,”波本也是一身黑西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严肃正经,“之前逃走的那群叛徒已经抓到了一部分,现在正关在审讯室,莱伊在拷问他们。” “是吗,那剩下的那些人呢?” “很抱歉,暂时还没有抓到。不过请放心,”波本眉眼沉静,声音却低沉下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波本的长相其实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那一款,但这样说话的时候却有一种冷酷疏离的感觉,还有点违和。 显然,对于没能及时抓到全部的叛徒这一点,波本认为这是自己的重大失误。 黑泽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硬要说起来,这个话题其实还挺严肃的,但其实黑泽青刚刚的第一反应却是讲道理波本你来说这话真的好吗? 不过究竟是哪里不好,黑泽青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怎么看波本都没有任何不对,他对组织的忠诚毫无疑问,哪怕是多疑如自己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事实上不止波本,组织高层大部分都对自己忠心耿耿,以至于怀疑这件事都显得特别没必要。 难不成是他最近用脑过度了吗? “波本,”黑泽青突然开口,“组织对你来说是什么?” 黑泽青问这句话的语气并不像随口一问,甚至有点盘问的感觉在里面。 波本一愣,第一反应不是惊愕,而是微微垂下眼睛,语气略微有些压抑,“boss,是在怀疑我吗?” 真情流露,以黑泽青戏精附身的眼光来看,波本目前给人的感觉也是半点都没有掺假。 反倒是明明属下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却还要怀疑对方的自己显得格外的渣。 黑泽青有些郁闷地把手里的钢笔扔到一边。 “boss?” “没事,”黑泽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抱歉,我刚才的话别往心里去,你继续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黑泽青听波本汇报了组织近一个月来的动向和成果。因为各个部门的成员都十分得力,所有的大事小事都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完美。 毕竟有多位得力且忠诚的手下在,会有这样的成果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虽然明明都是很正常的景象,但有一瞬间黑泽青却觉得有种格外的不真实感,以至于一时间心里莫名发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感慨。 组织发展势头强劲不说,连下属都个个忠心耿耿,居然没有一个二五仔…… 这是什么幻想乡吗? 不对,等一会儿。黑泽青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然后神色莫名地看向在一旁待命的波本。 下属忠诚难道不是一个组织发展必须的要求吗?还有,一个组织如果都是二五仔那不是迟早药丸吗? 所以—— 他刚才为什么要说:“居然”? 第48章 黑泽青的这点疑问没有在他的脑子里持续太久。 越是真实的幻境,对人脑的影响就越大。事实上在他的疑问刚出现没过多久,幻术就又把它压了下来。 而在梦境里,黑泽青的表现就只是会莫名其妙的头疼一阵。甚至在幻术强行的心理暗示下,一般人都不会去追究自己头疼的真正原因。 但其实头疼的也是少数。 当幻境真实到一定程度,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除非幻术师自己主动解开幻术,不然大部分的人都会一直不明所以地沉浸在噩梦里面。 不过显然,这些一般情况没有一个适用于黑泽青。 “boss?”莱伊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担忧。 黑泽青单手撑着额头,一边向他摆了摆手,“没事。” 他最近头疼的次数之频繁几乎都要让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了。然而除了头疼他身上也没有别的问题,体检结果更是明明白白地显示他什么毛病都没有。 “是……”莱伊欲言又止,但碍于黑泽青的目光示意,他最终还是配合地选择沉默。 boss向来有他自己的决断,包括自己的健康状况也是。身为下属的他并没有资格多加干涉。 但你这一脸担心是怎么回事? 黑泽青大概能猜到莱伊在想些什么,但老实说,他越是看见莱伊在那里发自内心地为自己担忧,自己的脑袋就疼得越厉害。 同样的状况还有波本向他汇报工作的时候。那一副:“我将为组织鞠躬尽瘁”的样子看得黑泽青不只是脑袋疼,全身上下就没有舒服的地方。 为了防止自己的头疼病再犯,黑泽青把目光从莱伊的身上移开。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大概了解了,”黑泽青闭着眼睛揉着额角,没有半点犹豫地开口道,“剩下的交给琴酒去办吧。” 倒是莱伊被这句话搞得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委婉,但明显不赞同地说道,“这种机密交给琴酒……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如果只是为了拿来做诱饵的话,”莱伊沉声道,“大可以用其他的情报。” ……什么诱饵? 自从自己染上了时不时头疼的毛病之后,黑泽青感觉自己的智商也在与日俱减。还有记忆力也是。 “对了,”黑泽青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样,“他是卧底来着。” 莱伊:“……” 这语气是不是有点太平淡了? 事实上黑泽青确实没什么真实感。不如说,最让他没有真实感的就是这件事了。 当然也不是说他相信琴酒是无辜的。记忆里最开始揭开对方卧底身份的也是自己,再加上各种证据确凿,实在没必要对这件事进行多余的怀疑。 然而有没有真实感这个问题还没有困扰他多久,突如其来的头痛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其他的事情。 黑泽青手指微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木制桌面。这是黑泽青思考问题时的惯常动作,作为一名合格的左右手,莱伊显然也很了解自家boss的这些习惯。 他安静的站在旁边没有动,等待着黑泽青再次下达指令。 但黑泽青现在想的不是怎么处理琴酒的问题,他甚至都没在想组织如何如何,比起那些,眼下还是那个糟心的头疼病更让他苦恼。 因为体检验不出来,所以可以直接排除一般的医疗手段。再来就是,黑泽青发现他的头疼发作其实是有规律的。 往往是在他产生不真实感的时候。 这样说来……黑泽青若有所思地手指微微交叉,简直就像是警告一样呢。 莱伊看见黑泽青忽然站起来,于是开口道,“那么琴酒的事……” 黑泽青反问道,“你之前的计划是什么?” “先扔出一个让他不得不重视的情报当诱饵,”莱伊想了想,“他需要定期联络,情报到手之后,他一定会去和自己的同伴会合。” “不确定性太大了,”黑泽青摇了摇头,“对方也有可能在抓捕过程中逃走。而且迟则生变,这么一个□□放在组织里,我不太放心。” 毕竟情况不一样了,现在的组织可不是要靠卧底才能撑得起来的空壳公司。 ——等等,他刚才一瞬间又冒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黑泽青甩开脑子里的奇怪念头,说道,“能趁早解决就趁早解决吧。” 不仅是琴酒,还有这个见鬼的头疼。 黑泽青懒得搞那些麻烦的诱饵行动,他决定直接和琴酒摊牌。反正背叛这件事已经做实了,索性直接快刀斩乱麻。 同时这也是为了以毒攻毒。既然是头疼,那就看看头疼的最厉害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为此,黑泽青还做了一大堆的比对实验。最后得出结论,他在看见组织里的唯一卧底的时候头疼的最厉害。 事实上还不只是头疼。中间还混杂着诸如些许的难以置信以及和看见不孝子的老父亲一样十分微妙复杂的心情。 前者还算是可以理解,后者就真的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了。真要论起来,他和琴酒顶多就是虚伪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按道理就算对方是卧底,也不该让他这么惊讶。 不过就算琴酒只有一个人,人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有一个伏特加,但鉴于他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愧是扛把子,业务能力不管在哪边都这么强。 然而这个想法飘过之后,黑泽青又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什么叫:“不管在哪边”? 整个抓捕活动黑泽青就没怎么走心。一来,不管是波本莱伊,还是琴酒,黑泽青一见到他们脑袋就疼。 二来,琴酒现在的情况也只是垂死挣扎,对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本来到这里,剩下的事情也没必要让他亲自出手,但鉴于黑泽青这次是奔着折磨自己的念头去的,没得出个结论之前他并不打算离开。 莱伊和琴酒在狭窄的走廊上举枪对峙。 黑泽青出现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惊,但比起马上放松下来的莱伊,琴酒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他看着琴酒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一对二,你没有胜算。” 黑泽青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但在场没有人敢因此小看他。实际上如果真打起来,琴酒的败局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琴酒自己显然也非常明白这一点。 “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这是大实话,虽然黑泽青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告诉我你在为谁工作,说不定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莱伊有些不认同地皱了皱眉。 琴酒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有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吧。” “为什么没有呢?” 如果是敌对势力,大家都是混黑的,凡事留一线,就当是为以后合作打基础了。黑泽青不怎么想引起争端(打架什么的最费钱了),好好谈谈,对双方都有好处,除非—— 黑泽青突然一愣。 除非对方的立场和组织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 不是吧…… “国家,”长着一张混黑脸的琴酒用着低沉嘶哑还带戾气的声音说道,“我为这个国家工作。” 黑泽青:“……” 离他被当场吓醒还有五秒钟。 第49章 “……你就不能先把他放出来吗?” 泽田纲吉表情纠结地看着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的黑泽青。 虽然从彭格列的利益角度上来看,六道骸的做法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他自己这种犹犹豫豫的态度要是被自己的家庭教师见到之后,绝对是要挨踢的。 事实上这么多年下来,泽田纲吉也很清楚在他的这个立场上究竟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至少现在,黑泽青对彭格列没有任何的危害。 换句话说,可以,但没必要。 六道骸抱着胳膊靠在一边,对泽田纲吉那些过了这么久都没怎么改变的天真念头嗤之以鼻。 虽然说不可否认这也是六道骸加入彭格列的契机(泽田纲吉要不是这样天真的家伙,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情的发生),但这也不妨碍他觉得这些想法可笑。 就算黑泽青确实对彭格列毫无恶意,但他毕竟只是一个连同盟家族都称不上的组织里的一员。更何况眼下还有艾斯托拉涅欧的事情掺和在里面,怎么看都是必须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再者,“这家伙的体质和别人不一样。” “如果现在把他强行从幻境里拖出来,”六道骸说话时瞥了一眼黑泽青,“也许会有后遗症。” 六道骸想到自己之前感到的幻境波动,目光奇异地上下打量着黑泽青。 想从幻境里清醒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一个人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力能够抵御幻境的侵蚀,那他首先也得意识到这是个梦。 在全世界都在骗你的时候,你要如何确定只有自己是在做梦呢? 否定一切从来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一个幻境的稳固程度取决于里面的人对幻境的适应情况,只要对方完全相信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个幻境对他而言就将是无懈可击的。 所以不管那些人在幻境里遭遇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在六道骸这个操控者看来,他们的幻境都跟死水一样平静。 ……同时也就显得黑泽青这个老是要搞出点大动静的幻境格外特殊。 把一个个幻境比作观赏性水晶球的话,其他人的水晶球里面充当雪花的纸片连动都不动一下,黑泽青的不仅时不时的来一场暴风雪,甚至还能无师自通地搞出火山爆发。 可见对方动摇得厉害。 六道骸甚至觉得这如果不是自己搞出来的幻境(当世第一幻术师的幻境质量非常有保证),换别人来估计都困不了他多久。 他已经确定了黑泽青没有幻术抵抗力,那也就不可能是技术层面的突破。 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家伙性格多疑到连梦里都不忘怀疑一切。 恐怕之前那些情况也是,因为习惯了凡事都先怀疑一下,所以对周遭的任何不对劲都非常敏感。否定一切对别人来说很困难,对黑泽青来说可能就只是一个习惯而已。 这得是什么环境和经历才能养出这种性格? 六道骸自己也是经历造就性格的典型例子,混黑这一行干的也大多都有些不能说的过去。但黑泽青这种性格哪怕是在里世界也很稀奇。 黑泽青以前呆的那个孤儿院,要是没点心眼,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但他最开始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多疑而已。 后来多疑病的进阶全靠当年卧底一抓一个准的经验值积累。 不过这一回黑泽青的幻境动荡得会这么厉害也不能全说是因为他的多疑病。 毕竟一般人的反转幻境都是接连的噩梦,伤心悲痛都来不及了。而像黑泽青这么安安稳稳的梦,就是完美诠释什么叫做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 当然最后黑泽青能醒来,反转琴酒的那句话占了百分之九十的功劳。 黑泽青从小到大的情绪起伏都不是很大,以前没跟贝尔摩德学习表情管理的时候更是整天面无表情,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会被自己的梦生生吓醒。 强行把那句话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黑泽青看向罪魁祸首。 “我没想到彭格列的各位居然这么不相信我,”几乎是从幻境里出来的一瞬间,黑泽青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不如说,”六道骸漫不经心地接上他的话,“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一定要相信你。” 他面上还能算是在微笑,异色双瞳里却没有半点称得上是笑意的东西,反倒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之前的确没有,”黑泽青看起来似乎也很认同这个说法,“我的身份确实并不值得相信。” 不过黑泽青忽然话锋一转,“但我以为在这样用幻术试探过我之后,你们多多少少会更信任我一点呢。” 因为先前的变故,黑泽青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在人群拥挤中被弄出明显的褶皱,白色柔软的头发也显得比平时要凌乱很多。 但他微笑着说话的时候,却会让人忽视这些细节,而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六道骸的眸色渐深。 人在狼狈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因为过于慌乱而露出马脚。但黑泽青似乎并不觉得陷入幻境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也没有因为刚从幻境里挣脱出来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甚至还能反过来游刃有余地利用这件事。 不止这一点。 还有对方那种奇异的性格。 作为一个黑手党而言,对方的素质实在是太好了。 但没有人天生就会如此。就好像被里包恩评价说是天生杀手的山本武,如果没有人刻意引导,他大概率还是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 换句话说,这家伙是被人刻意培养过的,并且一言一行都是照着黑手党的完美模板去打造。 哪怕黑泽青现在确实完全是在靠自己的主观意识行动,但他的身上确实还留有那种痕迹,就如同他自己的那只眼睛一样。 想到黑泽青的同伴里面还有和艾斯托拉涅欧勾结不清的,六道骸脸上的笑更冷了。 黑泽青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 彭格列的雾守就差没把厌恶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也不意外。 如果面对的是泽田纲吉,对方骨子里温和的那部分就注定了他不会对没有明显危害的自己太过苛刻。老实说这种特质对谈判而言没有什么好处。 泽田纲吉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刚才开始就把主场交给了六道骸。 但要是六道骸的话—— 黑泽青来之前还是做足了功课的,再加上六道骸在里世界的风评,他对黑手党的态度简直一目了然。 先不提自己的身份就是原罪了,恐怕自己长年累月形成的那些习惯和本能就能刷足对方的恶感度。 而且自己多做多错,也不用指望对方对自己好感回升,不继续掉都算好了。 黑泽青微微垂下眼睛。 啊呀啊呀,这下还真是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后来又放弃的小剧场 黑泽青boss和国家哪个重要? 琴酒??? 第50章 黑泽青仿佛能预见接下来险恶的谈判氛围。 ……啊不,准确的来说是现在也没有好到哪去。 不过事情变得棘手目前来说其实倒还是其次的。 幻术毕竟不是真的就只是让你做个噩梦而已,过程折磨痛苦不说,出来之后精神和体力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基本等于失去战斗能力。 ——体术好的幻术师都是超级稀有物种,一般打败敌人都是靠这种比较迂回的方法。 黑泽青现在就感觉自己脑袋沉沉得很想干脆倒下。这也是他刚才一直坐在地上,而没有站起来的原因。 要是刚站起来没多久就因为身体太虚站不稳……这也太没面子。先前拿来垫肚子的蛋糕更是老早就因为幻境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所有的事情在黑泽青这里都有着明确的轻重缓急,至少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琢磨六道骸的态度,还不如吃一块面包来的实在。 事实上,六道骸接下来的话黑泽青都没怎么细听,反正大致概括一下就是表示对他的不信任。 于是等对方说完了之后,稍微恢复了点力气的黑泽青扶着墙面慢慢站起来走到六道骸的面前。 六道骸挑了挑眉,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想说什么”的样子。 结果黑泽青啥也没说,他的目标是六道骸身后桌子上的餐盘。当然对方也没有全然无视他这个站在旁边的大活人,至少拿盘子的时候还算客气的表示了一下希望他往旁边让让。 六道骸:“…………” 这种商业酒会上的吃食一般都做的小且精致,在分量方面就不要指望着能吃饱,但对消化能力不怎么样的黑泽青来说倒是刚刚好。 至于某人越发冰冷的眼神……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印象是很难的,既然如此,黑泽青也不想在这方面多费力气。 “话说回来,彭格列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家伙?”黑泽青慢吞吞地把面包咽下去,“艾斯托拉涅欧的人不止参加酒会的这一些。据我所知,这家企业只是他们最重要的合作对象之一,还有两个大头企业分别是在英国和日本。” “日本?你是指你们组织的那个老家伙吗?” 黑泽青平静地和六道骸对视,“如果组织真的被他们渗透的那么厉害,我现在恐怕会和那些至今还没有醒来的家伙是一样的待遇了。” 六道骸不可置否。 泽田纲吉适时跳出来转移话题打圆场,“我们得到的情报也差不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明天就能见到剩下那些人了。” 明天,黑泽青若有所思。 能被艾斯托拉涅欧选中的企业自然有他们的可取之处。再者,一个在日本,一个在英国,就算是有人质的情报,这个效率也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如同里世界定海神针一样的家族啊。 ——回去之后干脆让皮斯克填补一下组织上个季度的所有财务空缺吧,算是祭奠他现在死掉的脑细胞。 “最后,关于黑泽君你那位同伴的事,我想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提议。” 比起六道骸,泽田纲吉说话不知道要委婉了多少倍,但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论就是皮斯克他得带走。 黑泽青没有一个像样的筹码。甚至事实上,有彭格列这座大山挡在自己的前面,其实大多数的筹码都是不管用的。 “那如果我愿意拿东西暂时抵押呢?” “什么意思?” “你们想要带走我的同伴无非是因为觉得他这样危险的家伙如果不留在身边实在是太过不稳定和不安全。”黑泽青快速看了六道骸一眼又移开,“举一个稍微有些冒犯的例子,就像当年复仇者监狱还是坚持要关押雾守大人你一样。” 这是真的挺冒犯的了,泽田纲吉看着神色自然无异的黑泽青很想吐槽,心说你其实根本就是故意举这个例子的吧。 作为回应,六道骸笑了一声。 黑泽青是什么感觉泽田纲吉不得而知,但他自己却被这个笑声搞得莫名背脊一凉。 “也就是说,”彭格列十代目有些心累地接上话,“你想通过抵押物来证明你的同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会做出任何违背特殊实验条约的事,对吗?” 这种事在谈判里偶尔也是会有的。不过代价往往比较大,因为抵押物的价值只能更高而不能更低。 六道骸:“说说看。” 黑泽青:“是关于我自己的一个秘密。” “你在开玩笑?”六道骸抬眼看向他,语调微嘲,“如果是拿秘密做抵押物的话,怎么说也是你们boss的秘密更有价值。” “某种意义上,这也可以等同。”黑泽青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其实说起来,我绝对是最想要皮斯克消失的人,毕竟他是那位先生的心腹嘛。” 这句话里的指向性就很强了。 六道骸早年在各个黑手党家族辗转的时候没少见这种事。篡位与反叛,不管在哪个家族都屡见不鲜。 “原来如此,”因为实在见的太多,六道骸甚至都没什么兴趣嘲讽对方,“你拿来抵押的东西,就是你想要当首领的野心。” 黑泽青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继续说道,“我现在想要保他,是因为这是boss的命令,但这和我最后要除掉他并不冲突。” 如黑泽青所说,以他这个立场,皮斯克本来就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甚至不用彭格列说什么,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不会让皮斯克好过。 彭格列带走皮斯克无非也就是找个地方看住他,这么看来,黑泽青无疑也是一个完美的人选。 而且也不用担心这个是对方胡编出来的理由,背叛这种事在真正成功之前是绝对的禁词,胡编这种事对黑泽青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而且,“关于我刚才说的有没有假话,彭格列十代目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彭格列直系血脉代代相传的超直感基本就等同于人形测谎机,还是百发百中的那一种。六道骸看着泽田纲吉的表情略微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黑泽青想道,他赌对了。 彭格列的超直感在谈判里可以看透对方的想法,战斗中也可以预判对手的行动,但这一切都是基于表现出来的事物。比起异能力,这更像是一种刻进本能的超级分析。 他看透的程度还没有达到像日本阴阳师家族偶尔会出现的灵视读心那样。既然有漏洞,就可以隐瞒。 黑泽青刚才说的确实没有一句是假话。包括篡位这件事也是,无论给别人的暗示是怎么样,他的口头上却从来没有承认过。 “那么,”黑泽青朝泽田纲吉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第51章 目暮警官没想到会在飞机上遇到凶杀案,更没想到的是会遇到朋友的儿子。 最重要的是—— “我记得你现在才上高中对吧,”目暮警官没好气地把穿着黑色毛衣的少年从案发现场的卫生间里拖出来,“那就不要站在这里给我破坏现场!” 解决完毛小子的问题,目暮警官转过身向发现被害人的空姐询问一些基本内容,然而却得到了这些问题那个少年已经全部问过了的回答。 目暮警官:“……”这家伙。 工藤新一,他的老朋友工藤优作的儿子,从以前开始就老是跟着他父亲在各种案发现场跑来跑去。结果连分析现场的能力都被培养出来了吗? 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但片刻后就开始给他概括起了现场情况。 “死因大概就是脊髓损伤造成的窒息性死亡,看尸体身上失尸斑的状况死亡时间大概是1~2个小时之前。”工藤新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因为我的座位刚好在最后一排,所以在这段时间出入卫生间的那几个人我都见过。” “目前的嫌疑人一共有5个。” 工藤新一走到前排,一一指出坐在被害人前后左右的那四个乘客。 “然后最后一位就是……” 工藤新一正想指向那个坐在被害人位置斜右侧的家伙,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对方却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回过了头。 白发青年戴着再普通不过的黑框眼镜,朝他稍稍偏了偏头。 “请问有什么事吗?” 因为事情已经基本谈妥了,黑泽青也不打算在意大利多呆,而且剩下还有一些麻烦事需要去美国处理。 他几乎是连夜订了机票,不过在临到达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飞机上却不幸发生了命案。 并且自己还成了嫌疑人之一。 中规中矩地把对方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之后,黑泽青就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看起来完全是个被无辜卷入的路人。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而且确实这个人和前面四个嫌疑人都不一样。他和死者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段进入过卫生间而已。 也就是说缺少作案动机,暂时可以排除嫌疑。 但是怎么说呢?虽然和这次的案子没关系,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乘客的样子,但工藤新一总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而且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就是偶尔会从一些小细节里表露出来。 嫌疑人之一的鹭岛说道,“想把那个家伙弄倒可不容易,这么看来就可以排除女人了吧。”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了一眼黑泽青,说话很直白,“这家伙也是,看他这个瘦小的身板,真打起来谁弄倒谁还不一定呢。” 黑泽青当然不会反驳,毕竟既然有人愿意把他从这起案件里摘出来,他当然也没有必要拒绝对方的好意。 可惜的是那位高中生侦探并不这么想。 “跟力气没有关系,事实上只要是会使用麻醉剂并且对人体生理结构稍微有一定了解的人都有行凶的可能。” 确实如此,在里世界这种反杀的例子也非常常见,所以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能小瞧。 黑泽青偏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尸体。致命的伤口在贴近头皮的地方,看伤口的大小凶器估计是钢丝一样的东西。 老实说,这种手法黑手党学院里的小鬼一般都不会用,因为成功的前提是你能把对方迷晕。而在黑手党学院的药理必修课上,毕业条件就是对各个种类的和毒药有一定抗药性。 不过对于一个只是想要复仇的普通人来说,这个方法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甚至在处理现场这方面,黑泽青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地想道嘛,比大多数职业杀手都还要敬业了。 话说回来,彭格列的那个暗杀部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听说这些人处理目标都是直接往房间里扔炸弹之类相当简单粗暴的方式。 可惜的是,凶器没办法处理,只要一被发现,同样也是证明自己是凶手的铁证。 黑泽青收回目光,抬头的时候却忽然对上了不经意转过头来的工藤新一的视线。 工藤这个姓氏,他好像曾经听贝尔摩德说起过。工藤有希子和工藤优作,都是大名人呢。 他刚才在看尸体吗?工藤新一没有错过那个时候黑泽青的神态。 如果是凶手的话,情绪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波动,但黑泽青当时的表情很平静,的确是不认识的样子。 但又不像是单纯看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对方当时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而当对方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甚至有种极度冷漠置身事外的感觉。 “黑泽先生你来到卫生间的时候,有听见什么特殊的声响吗?” 黑泽青的时间点很微妙,正巧是在被害人去卫生间之后。如果不论他们之间的联系的话,黑泽青确实是嫌疑人里面最有作案时间的。 “声响啊……”黑泽青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不好意思,我当时没怎么注意这方面。” “但是论死亡时间的话,”目暮警官锐利的视线扫过黑泽青,“只有你的时间是最接近的。你虽然没有作案动机,但就目前来看你确实是最有嫌疑的。”:“不能这么说吧。”黑泽青脸上并没有被诬陷的不悦,他甚至还平静地笑了笑,“如果凶手早在被害人来到卫生间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呢?只是埋伏在这里然后等待被害人过来——” 黑泽青对上工藤新一探究的目光,神态自若地开口道,“这样一来,所有在被害人之后来到卫生间的人就都可以解除嫌疑了。不是吗?” 高木警官有些纠结地说,“但是这么一来的话,所有人的证词就根本对不上了啊。”没错,工藤新一微微垂下头,这样一来就说不通—— 不对。 “就是要对不上才行啊。”黑泽青回答道。 “你在说什么啊?” 黑泽青:“因为在时间段如此明显的情况下——” 工藤新一:“凶手一定要说谎。因为如果不说谎的话,就没有办法遮掩自己犯罪的事实。所以也就是说……” 所有的证词对得上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黑泽青没在说话了,任由工藤新一延续自己的猜测。对方比他想象中的反应还要快。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看来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这件事情就可以解决了。话说他这个被无辜卷入的路人能不能先走啊。 “黑泽先生。” 不算具体,但每次都直切重点的所谓猜测,以及和自己很像,总是下意识分析周围的习惯。但和自己不同的是,对方似乎有意隐藏。 如果不是碰巧看见对方盯着尸体的样子,自己可能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还有那种微妙的冷漠感觉。 工藤新一认真地看向他,“冒昧问一下,你的工作是什么?” “工作啊,主业就是个普通的办公室打工族,”黑泽青淡色的瞳目漾出一丝兴味来,“至于副业——” “就是偶尔写写一些可能都出版不了的失败推理小说而已。” 第52章 确实,完成一本推理小说需要大量的业余知识和案件经验,同时基本的分析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事实上工藤新一的父亲工藤优作就是典型的例子。 这个说法也的确可以解释黑泽青那些相对普通人来说有些奇异的行为。 所以他的怀疑的确没有什么必要—— 才怪了。 这个说法根本就超可疑的好吗?! 一来,目暮警官向其他工作人员介绍自己的时候,黑泽青就站在不远处,也就是说自己是工藤优作的儿子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并不是秘密。 推理小说家并不稀奇,但在这个时候说就很值得深思了。 二来,特意强调是出版不了的失败作品,这点也非常奇怪了。因为这种情况下,几乎是全凭对方一张嘴在说,推理小说家的身份并不能得到证实。 但问题是,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充满漏洞的说法(然而在场只有他一个人对此产生了怀疑),对方不像是意识不到这点的人。 工藤新一忍不住看向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和毛利兰聊起天的黑泽青。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视线毫无所知,注意力全在面前的毛利兰身上,看起来好像和她聊得很愉快。 事实上毛利兰也是。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黑泽青显然很注意分寸感,温和有礼的样子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 小兰她也多多少少也稍微对陌生人有点戒心好吧!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之间哪来那么多话好说啊?! “毛利小姐,”黑泽青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某个高中生侦探,然后语气稍作尴尬的地开口,“工藤君似乎一直都在往这边看呢。” “新一?” 毛利兰转过头,正巧看见工藤新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视线。工藤新一主要是盯着形迹可疑的黑泽青看,眼神十分里面九分是警惕和怀疑,总的来说并不怎么友好。 虽然也知道自家青梅竹马不会无缘无故就对人这样,但在这个场景下,这样对一个:“无辜的路人”未免也有些无礼。 “抱歉,新一他在推理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希望黑泽先生你不要太在意。”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我当然不会在意,”黑泽青微微偏了偏头,余光看见工藤新一的神色后温和地笑了起来,“毕竟案情重要,我可以理解。” 对吧,工藤君? 听不清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只能依靠唇语勉强辨认的工藤新一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也太可疑了吧,这家伙! 然而不管工藤新一怎么怀疑,有一点却是不得不承认的没有任何证据指明黑泽青是这次案件的凶手,甚至他已经可以完全排除嫌疑了。 等等。 这个家伙不会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做这些似是而非的事情来玩他吧? 虽然工藤新一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非常不靠谱,但按他一贯的逻辑思维,排除掉其他猜测,这个的确是可能性最高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家伙也太恶趣味了吧! 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而且长相完全看不出来是这种性格。 他猜对了一半。 黑泽青又不是什么不会生气不会烦恼的神仙人设,突然被人当成嫌疑人抓起来显然不会让他的心情有多愉快。而且捉弄高中生侦探这件事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有趣。 案件的进展过程非常顺利,至少黑泽青能看得出来,工藤新一已经大致推理出了事件的真相。 “看来很快就能结束了呢。” 毛利兰不明所以地突然发出感慨的黑泽青,“结束……是指这次的案子吗?” “是啊,”黑泽青说道,“因为工藤君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嘛。” 毛利兰顺着黑泽青的眼神示意看过去,确实如对方所说,工藤新一脸上是她经常看见的那种解谜成功的表情。 只不过,“但是,新一他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还缺少关键性的证据吧。” 当然,那种东西在黑泽青看来怎样都好,甚至大部分时候切切实实的证据也没什么意义。 黑手党里面篡位暗杀首领的事情那么多,而那些人之所以没有被赶下台可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只是因为心知肚明却被迫还要虚与委蛇的人更多。 虽然神态表情都跟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毛利兰敏感地察觉对面的青年在一瞬间的气质变化。 有种微妙的凉薄感。 “黑泽先生,你是知道什么吗?关于证据的事。”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啊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刚才那句话是她脱口而出,毛利兰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就是感觉你可能会知道。” 黑泽青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等毛利兰被看得几乎有些不自在的时候,他嘴角微扬,带着先前无差的温和笑意。 “毛利小姐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侦探啊。” 耳边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是工藤新一。黑泽青眼底的笑意加深,他微微往旁边迈开几步,让出了毛利兰身边的位置,然后看着工藤新一笑道,“不过我想,工藤君你应该马上就能想到了。” 就算某种意义上算是被夸了,工藤新一也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 “……你有什么想法?” 他敢打赌黑泽青这副样子绝对是已经知道了。 “我没有什么想法啊,”黑泽青像是有些疑惑他的询问,“而且如果要讨论案情的话,怎么看都是找那边的警官先生比较好吧。” 工藤新一没法反驳这句话,对方如果硬要装不知道,自己的确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尽快找出凶手吗?” “都说了不是我不想,”黑泽青不为所动,“是我无能为力。老实说,干嘛非得揪着我不放呢?事实上工藤君你的推理不是也只差最后一步了吗?其实根本用不着别人吧。” 已经推理到了这一步,得出答案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么说也不对,”黑泽青顿了顿,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实际上连最后一个关键证据也已经得出来了,因为你来这边就是想要跟毛利小姐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欸?”毛利兰愣了一下,“跟我?” 以被害人身上伤口的大小,凶器一定是极为尖锐且细长的东西。而刚才已经进行过两轮排查,却并没有见到类似的东西,而在飞机上是没有办法去处理凶器的。 也就是说,凶器必然还留在凶手的身上,并且是一样就算是搜身也绝对不会让人产生怀疑的东西。 女性胸罩下用来支撑的钢丝。 工藤新一没有注意到背后毛利兰忽然涨红的脸色,和她确认完毕之后就转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的黑泽青,“所以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早知道凶器是什么了!” 就是那个时候,黑泽青转头看尸体,早在那里估计就已经猜到了。 不仅如此,恐怕凶手是谁也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是吗?”黑泽青显然打定主意装傻装到底,“也许真的是这样呢。” “少来了,既然早就知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工藤新一皱了皱眉,“你和凶手认识,所以想包庇她?” 然而黑泽青还是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 “这很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不论那个凶手有什么苦衷,但是这都不是她杀人的理由。” 黑泽青手掌交叠,轻轻鼓了鼓掌。 虽然不适用于自己所在的世界,但放在正常社会里来说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黑泽青不觉得这有什么对和错,不过是个人角度问题而已。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的很好,是我错了。” 工藤新一被这句话堵得一噎。哪怕对方稍微反驳一下,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还真是多亏了有你,”黑泽青语气诚恳,“大侦探。” 工藤新一转身就走。他彻底放弃了和黑泽青对话,还是先跟目暮警官说凶手的事吧。 “也快到目的地了,”黑泽青看了一眼表,对毛利兰说道,“案件也快结束了,那么我就先回我的位置了。” 毛利兰点了点头,“好,再见。”黑泽青朝她笑了笑。 “嘛,说不定之后很快就会再见了呢。” 青年的声音很轻,落在耳边也只是模糊的一片,毛利兰疑惑地抬头,但对方却已经背对着自己走开了。 他刚才……有说什么吗? 第53章 “所以,”工藤新一抑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开口,“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吗?”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 飞机上的杀人事件结束之后并没有再发生其他的意外。目暮警官到达目的地之后就先把凶手押送到了附近的执法机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则是依照计划在机场附近等待来接他们的工藤有希子。 而十分可疑的某人下了飞机之后就彻底不见了踪影。这让本想在事件结束之后继续和对方好好谈谈的工藤新一格外郁闷。 不过他也没有郁闷太久。 在路边看见自家老妈那辆标志性的跑车之后,工藤新一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的时候却发现后面还放着另外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对了,忘记和新一你说了,”工藤有希子解释道,“我的一个朋友让我顺路帮忙也接一下她的朋友,而且很巧,你们居然是同一个班次欸。” 工藤新一的右眼皮忽然跳了跳。 而当他猛地拉开车门看见里面坐着的人的时候,工藤新一的心情又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黑泽青漫不经心地把手上的杂志翻过一页,听见工藤新一的问话后才偏头看向对方,“具体的原因有希子小姐已经帮我解释了,不过如果我说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居然会这么巧,你信吗?” 工藤新一:“……你觉得呢?” 黑泽青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但是这回他说的确实是真的,他也是在下飞机前十来分钟才知道这件事。 他之前只是知道贝尔摩德让她的一个朋友过来接自己,并不清楚这个朋友就是工藤有希子。 “等等,”工藤新一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指了指自家老妈,“你管她叫什么?” 黑泽青面不改色,“有希子小姐。” “所以你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吗?” 黑泽青之前叫小兰都还是规规矩矩的叫毛利小姐呢,怎么到他老妈这里就变成直呼其名了? “是我让他这么叫的,”工藤有希子不以为意,“只叫工藤小姐的话也太生疏了,毕竟莎朗的朋友就等于是我的朋友嘛。” 工藤新一有些疑惑:“莎朗又是谁?” 工藤有希子:“是这次给我歌剧票的朋友。好了,剩下的在路上慢慢跟你说,都先上车吧。” 大概是在飞机上折腾得太累了而且没怎么补眠的缘故,毛利兰上车不久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工藤新一看见青梅竹马的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等他再一偏头瞥见白发青年的侧脸,顿时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所有表情。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孽缘? 虽说他是想找黑泽青说说清楚,但也绝没想到是这种再次见面的方式。 话说这之间有隔上甚至半个小时吗?! 黑泽青忽然叹了口气,“工藤君,你再这么热情地盯着我的话,到时候被毛利小姐醒来看见好像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呢。” “……谁热情地看着你了?” 黑泽青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正是计时器的画面,“4分36秒,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一般的专注度了呢。” 工藤新一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加一串感叹号。 “你居然还计时?!” “毕竟虽然盯着我看的人不少,但盯着这么久的还是很少见的,”黑泽青意有所指地说道,“非常稀奇。” “……” 估计是被他们的声音吵醒了,毛利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什么稀奇?” 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毛利兰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车窗外的夜景吸引了过去。工藤有希子也顺势说起了这次的歌剧。 “献给最美女神的金苹果吗?” “对,就是改编自那个神话。” “感觉会很有意思呢。” “是啊,所以我也一直很期待。啊对了新一,现在几点了?” 工藤新一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应该还早吧,毕竟哪有歌剧是这么早开场的。” 工藤有希子顿时苦笑起来,“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这次的票是我的那个朋友给我的,我和她约好了提前一个小时见面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呢。”工藤有希子深吸了一口气。 一直只是在旁听的黑泽青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这个发展趋势感觉稍微有点熟悉啊。 “那么接下来各位,”工藤有希子笑得十分温柔,“请坐稳哦。” 接下来的十分钟,这位长相温婉的著名女明星在线表演了什么叫做公路飙车,平地漂移以及两轮过高桥。 工藤新一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感受自家老妈的车技,等车终于开始平稳行驶的时候还拍了拍毛利兰的肩膀:“安慰”她,“嘛,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惊魂不定的毛利兰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工藤新一打着哈哈避开了她的视线。 对了,工藤新一突然想起来去看看黑泽青的反应。虽然他是习惯了,但工藤有希子的车技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得来的。 这家伙一定吓得—— 黑泽青叠着腿悠闲地坐在那里翻杂志,和飙车之前的状态没有半点不同。毛利兰都因为工藤有希子刚才一系列的操作弄得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这家伙居然连发型都没怎么变! ……不管怎么说,有点强。 “你不会也是飙车爱好者吧?”不然怎么这么淡定。 “那倒不是,”黑泽青想了想,“只不过只要是还遵守牛顿三大定理的飙车行为都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而已。” 工藤新一:“……” 那是啥? 难不成还有不遵守的吗?! 不过尽管飙车飙得很爽,但后果就是引来了交警。 “小姐,你刚才难道是在表演杂技吗?!” 黑泽青心说这还算好了,你们是没见过真正的杂技。 眼见交警就要把他们带去喝茶以及进行严肃教育,好在伪装成上级警官的大明星莎朗·宾亚德及时出来救场。 也就是和工藤有希子之前一起学习变装的朋友,同时在组织里的代号是贝尔摩德。 “说起来,不向我们具体介绍一下你的这位朋友吗?”工藤有希子看向黑泽青,“和你认识这么久了,黑泽君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哼,你之前没见过也正常,毕竟他以前一直是和我的女儿待在一起。” 毛利兰有些惊讶,“莎朗小姐的女儿不就是那位——” 莎朗打断她的话,语气不无嘲讽,“克莉丝,我的女儿的路走得可比我这个当母亲的要顺得多了。说起来,这里面也少不了你的帮忙呢。” “克莉丝曾经的幕后经纪人,黑泽青。” 黑泽青微笑着没有说话。贝尔摩德既然给了他剧本,黑泽青也不介意配合着对方演一演,而且这个角色定位和现实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出路。 贝尔摩德的大明星身份说是组织一手打造出来的也不为过。 “可是黑泽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啊。” “年龄不代表实力,事实上要不是克莉丝突然失踪,以他的能力,现在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工藤新一狐疑地打量他,“所以你其实是干经纪人工作的?” 这工作跟黑泽青之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扯得上半点关系吗? 黑泽青无奈地摊了个摊手,“看来你对经纪人的工作有很大的误解呢。不过也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我之前才没说的。” 工藤新一:“……什么误解?” “首先,危机的考察能力是必要的。”黑泽青一本正经地给他列举起来,“你要知道大明星每天收到的粉丝礼物没有上千也有上百,里面不乏一些过激粉丝寄来的炸弹啊之类的东西。” “而且大部分都来不及叫专门人员来处理,所以一来二去的,我被锻炼得拆弹能力很不错呢。” 工藤新一没追过星,不过过激粉丝的事倒是在新闻上看见过。美国这边枪械管制并不是很严,弄到炸弹确实比在国内容易。行吧,工藤新一决定勉勉强强接受这一条。 当然事实是根本没那么多过激粉,大多都是贝尔摩德为了让他练手故意塞进去的。 “再来,是情报分析能力。这点就更没什么好说了的吧。竞争代言时甲方的具体资料,竞争对手的资料,哪个不是需要逐条分析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表情管理,行为学分析,以及基础心理估测法,”黑泽青表情十分认真,“当好一个经纪人可不比当好一个侦探更容易。” 工藤新一:“……” 就……感觉还挺有道理的? 第54章 “所以说,克莉丝也不全是我放弃经纪人工作的原因。”黑泽青双手插着口袋靠在车门上,“你想想毕竟是这么费脑又费力的工作,而且说不定偶尔还有生命危险。嘛,所以说工资也很可观啦,但我可不想把我的后半生全部耗在这上面。” “照你这么说也确实,”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语气感慨,“不是什么轻松的职业啊。” 黑泽青闻言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却忽然朝他歪了歪头。 “什么啊,”他的声音略带惊讶,“你当真了呀?” 工藤新一:“…………” 果然这个家伙说出来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好了好了,”黑泽青赶在工藤新一质问他之前截住话头,一副十足的哄小孩的语气,“别老想着套我的话,硬要说起来,怎么看都是你比我更奇怪吧。” 黑泽青漫不经心地开口,“应对案件的那些基本工作我就不说了,毕竟你经常跟着你的父亲跑案发现场吧。但像是尸斑的研究这种东西也绝不是光看就能知道得那么详细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才上高中吗?” 因为偏着头,稍长的白色发丝从额边垂落,黑泽青的语调和平常不太一样,带着点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侦探这个职业并不怎么稀奇,繁华的街道上大多都能看见一两家侦探事务所。但在英雄饱和的现在,这些侦探大部分干的显然不是像福尔摩斯那样的工作。 事实上,哪怕是声名远扬的武装侦探社,里面真的能称上是干侦探工作的也只有毫无疑问的世界第一侦探——江户川乱步一个人而已。 而婚外情调查,宠物狗丢失案以及其他的日常琐事,这才是现在的职业侦探的主业工作。 但工藤新一却难得给了黑泽青一点推理小说里名侦探的感觉。 “世界上可没有几个高中生会像你这样精通这些。” 横竖也没什么好瞒的,工藤新一回答道,“我爸在夏威夷教过我。” 黑泽青:“……他在夏威夷教你研究尸体?” 这个夏威夷是他知道的那个夏威夷吗? 讲道理那不就是个旅游胜地吗?! “不仅如此哦,”工藤有希子对话,“优作还教过新一开车和用枪,唔,好像也教过怎么驾驶游艇和飞机来着。因为说不定以后会用得到这些技能。” 黑泽青:“……那工藤优作先生还真是高瞻远瞩呢。” “你们也聊的差不多了吧,”莎朗拿出雨伞,适时打断他们的对话,“在雨下大之前进去吧,不然到时候淋湿生病了可不太妙。”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在告诫大家,但莎朗却不动声色地撇了黑泽青一眼。 “那么,我就先走了,”黑泽青也打起雨伞,看向莎朗,“待会儿老地方见。” “黑泽先生不一起吗?” “他今天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看歌剧的。”莎朗语气淡淡地解释道,“而且别看他以前当过克莉丝的经纪人,但那家伙可以说是对艺术一窍不通。” “只是那孩子留下的一些麻烦需要他帮忙而已,等会儿我也得离开。” 工藤有希子:“如果有麻烦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都是一些没什么意义但却必须处理的琐事而已。克莉丝离开之后,给我留下的尽是一些麻烦呢。”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我也说过了,天使是不可能对我露出衷心的微笑的。” 毛利兰愣愣地看着莎朗。 “所以有些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毕竟那家伙可和我不一样。” 莎朗,准确的来说是贝尔摩德,平静地看着黑泽青在雨中远去的背影。 “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露出微笑。” 剧院离贝尔摩德约定的地方有一段距离,黑泽青走到十字路口叫了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地址之后,黑泽青百无聊赖地撑着脸看向外面的雨幕。 车里的广播正在报道:“公路恶魔”的事情。 那是一个专门在夜晚攻击年轻女性的杀人魔,据说是个日本籍的中年男性,还留了一头显眼的长发。因为性质非同一般,fbi正在接手调查。 不过黑泽青知道的要比广播里说的还要更多一点。 公路恶魔不仅并非男性,且真实身份是美国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而这次的fbi主要负责人黑泽青也可以说非常熟悉。 “司机,等会儿可以从那条小巷上开吗?” “可以是可以,”司机有些犹疑,“不过听说那边是公路恶魔经常出没的地方,这么过去应该不太安全吧。” “但是他的目标不是基本都是女性吗?再说了,公路恶魔出来的时间一般都是12点以后吧,现在的话不会遇上他的。” “也是,”司机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12点以后街上没什么人不容易被抓到吧。” “也有可能是因为12点以前的时间,”黑泽青慢吞吞地说道,“是属于他另外一个身份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黑泽青并没有向司机重复一遍的打算,他转过头,再次看向车窗外。 现在的雨下得稍微小了一点,晚上的纽约街道仍然非常拥挤,外面的街灯因为车窗上的雨水看起来像晕染在白纸上的彩色墨水。 遭遇红灯,出租车缓慢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车子也慢慢地停在了出租车的旁边。 估计是看雨下的不大了,那辆车的副驾驶位摇下车窗。那是一位戴着黑色针织帽的长发男性,并不是标准的欧美长相,看起来是个东方人。 这张脸黑泽青非常熟悉。 莱伊,诸星大,赤井秀一。 黑泽青神色自然地转开了视线,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不过,还真是巧啊。 “长官,公路恶魔出没的街道已经封锁起来了,”驾驶位上的男人语气严肃地开口。 “那就好,不能继续放任那个家伙了,今天晚上必须要解决这件事。”赤井秀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之前向组织申请了一段时间的休假,眼镜休假期就要截止,实在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耗了。而且这个公路恶魔还疑似牵扯到组织,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嗯?” 赤井秀一忽然偏头看向车窗外,红灯转绿灯,旁边的那辆出租车从他们的车旁开过。 车窗玻璃都是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只能依稀看见后座坐了个人。 因为工作的缘故,赤井秀一对周遭的环境非常敏感,在刚才的一瞬间,他隐隐觉得有谁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长官?” “没什么,”赤井秀一摇了摇头。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第55章 时针走到十二点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安全屋的房间门。对方先是敲了五下门,然后停顿了大概五六秒之后,又重新敲了三下。 这是黑泽青先前和贝尔摩德约好的暗号,但当黑泽青打开门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却不是贝尔摩德的那张脸,而是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 对方一头杂乱的长发染了银色,但用的染发剂似乎比较劣质,有一小半头发已经褪了色,更显得这人相当颓废。 这是公路恶魔的长相。 黑泽青斜靠在门旁边的鞋柜上,忽然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空气里飘着浅淡的血的味道,对方更是从进门起就一直捂着自己的腹部,脚步也不太稳。 黑泽青从备用医疗箱里找出消毒酒精和应急手术工具递过去,“是赤井秀一。” 并不是疑问句。贝尔摩德的身手摆在那里,想伤到她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身上的枪伤也能证明很多,而这次fbi过来的调查小组里面能有这种枪法的也就那么一个。 “该说不愧是你挑中的人才吗,”贝尔摩德扯下□□,“这回他可是把我追得很惨。” 黑泽青不可置否,偏头的时候却注意到贝尔摩德手上的伤口。 伤口细长,从手背处一直蔓延到手腕,周边残留着一些锈蚀的铁粉,应该是被生锈铁片划出来的伤口。 再来就是手腕上的那圈红痕,不算太明显,是被人用力抓住手腕才会造成的痕迹。 而且还是两个人,最显眼的红圈上面还重叠了一道相比较而言略浅的痕迹。 能同时造成这两种痕迹的情况并不多。 为了躲避赤井秀一的追查,贝尔摩德首选肯定是往灯坏了的大楼里躲,大概这时候又不巧碰见了路人,想解决对方的时候自己一时不注意也很有可能会从栏杆附近摔下去。 贝尔摩德活动的附近几乎都是一些废弃的房屋,那边的铁栏杆年久失修,里面更是不知道锈成什么样了,多半是承受不住一个正常人类的重量的。 “看来你遇到了两个大好人呢。” 黑泽青说这话倒也没有什么嘲讽的意思,就是单纯的陈述事实。毕竟碰到公路恶魔不仅不想着趁对方出事的时候赶快逃走,还反过来救他,不是大好人是什么? 而且说的简单,如果真要做,世界上也没几个人做得到。 黑泽青在孤儿院的时候就见惯了落井下石的事情,事实上在那个关头,就算对面推他一把或踩他一脚,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完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黑泽青的话乍听起来有点没头没尾,但在当事人听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因为很了解黑泽青,贝尔摩德几乎也要以为那个时候他就在现场,而不是单纯的只靠推断。 不过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贝尔摩德倒还算接受良好。比起黑泽青的一语道破,对贝尔摩德而言,还是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愿意救她这件事更让她感到在意。 贝尔摩德不会说什么类似:“我以前从来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人”这种话,就像世界上有纯粹的坏人,与之相对自然也有纯粹的好人。 她知道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只是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而已。 黑泽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转开了目光。贝尔摩德的情绪和平时不太一样,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但他并不打算去管。 结果反而是贝尔摩德先开口了,“你不能理解吗?” 黑泽青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人类本来就是情绪动物,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贝尔摩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着黑泽青那双平静无波澜的眼睛,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会这么说,就是你完全不能理解的证明。” 但没等黑泽青作出回应,贝尔摩德就自己转开了话题,“说起来,那家伙算是和公路恶魔彻底耗上了。不早点解决的话,他迟早会查到我身上。”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黑泽青戴上黑色手套,开始慢条斯理地装弹夹,“赤井秀一既然决定要追查到底,那就给他个结果好了。比如说让公路恶魔彻底在他的眼前消失。” “这可不简单,你打算怎么做?” 装好弹夹之后,黑泽青拿起贝尔摩德撕下的那张□□静静打量。而等他开口时,清朗的声线消失,转而变成一个略微嘶哑的中年男子音,和公路恶魔一般无二。 “自杀。” 第56章 黑泽青对着镜子微调自己的□□。 指腹在面具略微有些凹凸不平的边缘微微按压,确保它能完全贴合皮肤。随后在明显有层次感的皮肤边缘泛起异能发动的白光,将那种不协调感彻底消除——他那个相当鸡肋的异能也就在这种时候能稍微起到点作用。 接下来就是伤口的问题。要是被赤井秀一发现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自己并不是之前的那个公路恶魔的事,恐怕一下子就会暴露了。 如果是旧疤的话倒是很好伪造,但两三个小时之前的全新伤口就比较麻烦了。特别是对于赤井秀一来说,劣质的易容并不管用。 黑泽青微微撩起上衣下摆,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伤口的大小,然后拿着匕首对着那块皮肤划了两道。 虽然用血袋也可以达到差不多的效果,但要是打斗的时候血袋不小心掉出来……那画面太美他不想看。 做完这些基础工作之后,黑泽青走出了安全屋。 不过说是安全屋,但其实这一块正是处于fbi的封锁区域。最危险的地方当然也是最安全的,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但这里确实也不能多呆了。 在自己自杀脱逃之前,首先得让贝尔摩德先离开这里。 黑泽青站在屋檐下望向外面。现在这边的街道浓雾弥漫,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虽然贝尔摩德受了伤,但fbi的搜查小队里也就赤井秀一一个稍微有点棘手。只要等自己把最麻烦的那个引开之后,就不用太担心贝尔摩德那边的事。 而且这天气也帮了大忙。雨雾弥漫的街道最适合神不知鬼不觉地脱逃。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fbi的抓捕计划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到处都是浓重的雾,雨声模糊了脚步声,放眼望去别说是公路恶魔的影子了,除了自己人还是自己人。 “b区也没有目标出现的痕迹,要继续扩大搜查范围吗?” 从耳麦里传来手下的声音,赤井秀一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不用,对方受了伤走不了太远,他一定就藏在这附近。” 切换通讯,是来自另一个手下的报告:“区域外围有两名成员突然失去通讯,怀疑可能是那个公路恶魔干的。” 外围? 那附近的警备力量是最完备的,赤井秀一曾经和公路恶魔交过手,对方并不像是这么直接鲁莽的家伙。 不过现在的状况由不得他多想,赤井秀一抓起桌子上的□□,一边和耳麦里说道,“报给我具体坐标。” 目的地离这边不远,车程也就五六分钟,赤井秀一下车就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两名fbi成员。 身上并没有致命伤,只是被人打晕了。通讯器都掉在手边不远处,显然都是在通讯的时候遭遇了袭击。但这完全是无意义的举动,打晕这两个人并不能让他自己有效的逃脱,反而会打草惊蛇。 赤井秀一先前的疑虑又再次冒了出来,可以肯定的是那家伙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那么也就是说—— “咔哒”的一声轻响从自己的上方传来,赤井秀一很熟悉这种声响,那是拉开保险栓的声音。 既而是男人嘶哑且带着无边恶意的声音。 “我说警官先生,”公路恶魔靠在三楼的楼梯窗口,嘴角边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你现在要不要配合我,举起你的手啊?” “这句话我同样可以还给你,”赤井秀一丝毫不为所动,目光正对上黑洞洞的枪口,“或者你想试试看吗,我们之中,究竟是哪边的枪比较快。” 赤井秀一当然不会一个人过来,狙击手老早就埋伏在了这附近。 公路恶魔嗤笑了一声,“五个狙击手,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 赤井秀一目光微凝。 确认了狙击手的人数,也就等于确认了他们的位置。这次派过来的狙击手都善于隐藏,又是大雾天气,但对方几乎是一瞬间就看出来了。 “既然你知道,那想来也不用我多费口舌了。你现在自己主动下来,至少还能保住命。” “这台词我听得可真厌啊,”公路恶魔换了个站姿,但枪口仍然是正对着赤井秀一,“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想着活命了,不过能拖警官你当我的垫背好像也不错。” “所以警官,”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还真挺想知道的,究竟是哪边的子弹比较快。” 这不是在垂死挣扎,赤井秀一从公路恶魔脸上的微笑里意识到这一点,哪怕面对着五个狙击手,对方仍然是游刃有余的。 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过这正是黑泽青想要得到的效果。贝尔摩德需要时间逃脱,他现在也就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而且虽然公路恶魔这个身份必须死亡,但也不是和赤井秀一同归于尽的死法——开玩笑,莱伊的休假马上就到期了,真那样不是少了一个给自己干活的人吗? 太不划算。 第57章 这样的僵局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因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贝尔摩德应该已经离开了之后,黑泽青就主动开枪打破了沉默。 长时间站在原地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反应迟钝,但赤井秀一反应很快,立刻就偏头躲过了子弹。 反倒是狙击手迟疑了一二秒,导致子弹打空。 赤井秀一微微叹了一口气。僵持的时间越长对双方的精神都是一种消耗,这种消耗对狙击手来说尤其。长时间的全神贯注之后必然会有松懈期,而对方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对方躲进大楼之后,狙击手就没有办法了。赤井秀一沉思片刻,然后指了几个人,“剩下的人围住这栋大楼,你们跟我进去。” 大楼里缺少光线,他们几个人在楼里走了一阵,有人低声开口 “外面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全部围住了,他还往大楼里面躲,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其实跑出来也是一样的,外面到处都是狙击手——公路恶魔能找机会逃掉一次在他看来只是运气好。 赤井秀一不太认同那个所谓运气的说法,但不可否认的是,往大楼里躲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都别太大意,注意周围。” 赤井秀一的命令显然很管用,剩下的人马上安静下来,集中注意力开始观察周围。但待在楼里的时间越长,问题也就出来了。 大楼里也不能说是一点光线也没有,头顶还是有几个晃来晃去的白炽灯泡,但积了灰,亮度非常有限。而且一闪一闪的,晃的人眼睛疼。楼里还弥漫着一股类似汽油的味道,混着雨水的潮意显得十分古怪。 赤井秀一习惯了夜狙,自然的就能控制眼睛的感光。这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本事,其他几个人没受过这样的训练,要只是单纯看路还好,但要想在这黑不溜秋的环境里找人就有些困难了。 大楼四处通风,外面的风吹进来,头顶的灯泡晃得更加厉害。有风携着细小的雨水吹进眼角,走在最末的那人微微眯起了眼睛,而就在这瞬间,一只手拿着湿布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这种见效很快,那人员彻底晕倒前只来得及看见对方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接住从自己手中滑落的手枪,随即手腕翻转,悄无声息地收进了口袋。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赤井秀一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猛地停住脚步,皱着眉开口,“清点人数。” “……少…少了三个。” 赤井秀一追问道,“是哪三个?” “警官。” 前方不远处突兀地传来一个男声。 黑泽青抱着胳膊靠在墙柱上,“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三个?” 这时候的药效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他们几个揉着后脑勺坐起来,然后都是一愣。自己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被敌人五花大绑起来,就只是被弄晕了放倒在地上而已。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单纯只是睡了一觉的三个人,“我还以为你会拿他们当人质。” “是个好想法,”黑泽青动作夸张地鼓了鼓掌,用公路恶魔的皮相做这种动作显得他的表情格外狰狞,“但为什么要?反正没什么用。” “你们都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我围起来了,我要是一出去,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狙击手盯着我呢。所以人数上我不占优势。” “再来嘛,多亏了警官你先前的那一枪,我现在可跑不了多远。” 这一点赤井秀一显然最清楚。但对方说归这么说,却没见他脸上有任何慌张的情绪。 “那你为什么要抓他们?” “抓?”黑泽青歪头笑了起来,抛了抛手里的几颗子弹,“我只是向他们几个借点东西而已。” 这种空包塑胶弹头是新型专用款,市面上还没流通,贝尔摩德中的也是这种子弹。黑泽青一时好奇心起,索性就弄了两颗来玩玩。 但显然,在场的其他人并不能理解他这种行为。 有人低声道,“疯子。” 无声无息地弄倒了他们之中的三个人,居然只是为了玩玩子弹。 “疯子啊,”黑泽青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嘴角,“那就让我这一个疯子最后请你们看一场烟火怎么样?” 赤井秀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闻到的汽油的味道。 糟了! “现在立刻,离开这栋大楼!” “可是目标——” 赤井秀一脸色难看,“他身上有炸弹。” 众人神色一变,不敢再多待。 “我说警官,”黑泽青语气悠闲,“你都知道这里要被炸了,还不走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过,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公路恶魔打断他的话,“我跟你走就是背叛,而背叛者是什么待遇,警官你对组织的了解程度都快超过我了,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死亡,两边都是死亡。 “比起那个,有一点我是真的很好奇,”公路恶魔眯起眼睛,“你为什么对组织这么了解?” 赤井秀一沉默不语。 公路恶魔显然也没打算得到他的答案,“走吧。” 火势逐渐蔓延,赤井秀一不再犹豫,转身离开。对方不清楚自己在组织里的身份,自己也没有在组织里见过对方,这很正常,因为组织成员之间除非必要是不会有所接触的。 但他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一个关键点。 赤井秀一脚步微顿,但当他打算回头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到不容人接近了。 以对方的能力,在组织里不可能没有代号才对。 那他的代号,是什么? d区的警戒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把风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尤其是他们这些待在区域外围的,基本只要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人员出入就行。 而这凌晨一两点的,别说人和车子了,连只鸟都没见着。 警戒员正想低头看看手表到没到换班时间,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来人的声音很是熟稔,“怎么样?有什么情况没?” “哪来的情况?这半天我连只鸟都没看见,不过……”警戒员狐疑地打量了对方几眼,“你是哪个科室的?我以前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对方的长相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扔人群里就跟投石子扔海一样。 “这就过分了啊!”对方一听这话顿时扬高了音量,粗粝的中年男子音显得有些刺耳,“上回我们还在酒馆里一起喝过酒,你不会都忘了吧?就你家附近的那个酒馆,上个星期三的事,你当时喝的烂醉,还是我扶了你一把呢。” 警戒员虽然仍然想不起这人的名字,但一听这话心里的怀疑就去了大半。 自己上个星期三确实去那个酒馆喝过酒,这是他们私下里的聚会,只有在那里的人才会知道这么清楚的时间地点和具体细节。 他喝醉之后就不记事,大概是那天碰见过吧。而且对方的长相确实不太容易让人有印象,忘了也正常。 “我想起来了,”为了避免尴尬,他随口扯谎道,“那天真是多谢你了。哦对了,我记得跟我换班的不是你啊,你怎么会过来?” “还不是我们科长要求紧急召回,”男人抱怨道,“这边的烂摊子没解决完,那边又来了。” “习惯就好,”警戒员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fbi接手的事件数量向来只增不减,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更是没少过,“不过这么大晚上的,也是辛苦你了。” “大家都一样。那行,我就先走了。” 等对方走了一段距离后,警戒员望了一眼灯光最亮的区域,然后摇了摇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皮鞋踩在积水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警戒线和严整待命的警戒人员,脸上的表情是和先前全然不符的漫不经心。 他从长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开口时,俨然是青年清朗的声线。 “通知莱伊,他的休假期结束了。” 第58章 黑泽青站在电梯口摁密码,摁下最后一个数字前他偏头想了想,但实在没什么头绪,索性随便摁了一个。 组织基地的电梯密码不定期更换,黑泽青刚才试了一个,立刻就被显示屏红字警告了。这次也不例外,且红字警告直接进一步变成了一个显眼的红叉。 他没有继续,打算直接发消息问问琴酒。 密码没什么编写规律,都是系统随机乱序,而且这上面的密码顶多只能错两次。他已经浪掉了前面的两次机会,再错一次自己就要被系统认定为危险人物了。 “不过这次换密码换的还真快……” 虽然是不定期更换,但非特殊时期隔了半月不到就换密码还是挺少见的。 黑泽青打字打了半句话,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摁下了几个数字,随即屏幕上的警告字符消失,电梯门缓缓打开。 是赤井秀一。 不,更准确的来说,这个时候是莱伊才对。 他似乎也是刚从外面赶回来,虽然动作散漫随意,但并不能完全掩饰他身上那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毕竟两边跑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离他打电话要求莱伊回来工作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一天半而已。 这个响应速度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快了。黑泽青微不可查地牵起唇角,嘛,某种意义上也挺令人感动的。 “琴酒没给你新密码吗?” 进了电梯之后,莱伊随口问道。 “嗯,因为我这趟出去没有提前报备过,”黑泽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也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会回来。” 以黑泽青的特殊身份,他在组织里的自由度甚至比琴酒还要高。对其他成员来说,无理由休假绝对是件大事,但放在他身上就显得理所当然。 这种程度的自由在组织里确实让人嫉妒,但怎么说呢……莱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压下了心底一瞬间的复杂心情。 这也羡慕不来。 基地大厅在三楼,他们过去的时候也有不少其他组织成员在,莱伊的视线不甚在意地扫了一圈,然后又重新垂下眼睛,给自己点了烟。 组织的基地有好几个,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具体所属基地,这也决定了平时和他联络沟通的都是哪一些人。 你永远不能知道组织的全貌究竟是怎样的,哪怕莱伊自己已经属于组织顶层,不认识的成员仍然有相当一部分,充其量只能知道个代号。 而他那天见到的公路恶魔,更是连代号都不知道是什么。 “莱伊。” 有人远远地叫了莱伊一声,黑泽青和莱伊一起偏头看过去,对方看见黑泽青的时候又是一愣。 “……你是?” 卡尔瓦多斯,黑泽青先前去横滨的时候顺手挖来的狙击手,现在被他安排给贝尔摩德当助手。毕竟当时自己借的是贝尔摩德的名号,事后更是用贝尔摩德借了自己的脸的理由蒙混过关。 但名义上,这确实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黑泽青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很干脆地装不认识,走到旁边不打扰他们的对话。 不过到底是第一印象的那张脸,卡尔瓦多斯一下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有意无意地总是往黑泽青那边瞥。 莱伊在组织里的定位虽然不是纯粹的狙击手,但狙击手的活也没少干,而卡尔瓦多斯算是和他平时搭档比较多的。 他知道卡尔瓦多斯一直是跟着贝尔摩德,他一般也只在意贝尔摩德的事情,对其他的人和事则是向来都不太关心。忽然这么关注黑泽青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你之前认识他吗?” “也算不上认识,”但卡尔瓦多斯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就是曾经见过这张脸而已。” 这张脸?莱伊若有所思,一般和人见过一面会用这种有些微妙的说法吗。 卡尔瓦多斯转开话题,“倒是你,我之前听他们说你不是申请了10天的假期吗,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 “大概是看我太闲了吧,boss叫我回来工作。” “贝尔摩德也是,一天到晚没有个空的时候,”卡尔瓦多斯摇了摇头,刻意压低声音,“要我说,boss有时候确实有点没人性。” 听力很好的黑泽青:“……” 合着我把你安排到贝尔摩德的手下是让你暗地里腹诽我的吗? 还有莱伊……居然还点了点头?我为什么把你提前叫回来,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们在说什么?” 同为狙击手,比起其他成员,基安蒂显然和这边这两个更熟,因此一进门就径直往这边走。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卡尔瓦多斯。 虽然是和他们两个说话,但基安蒂更多的还是看向卡尔瓦多斯。不过这并不在莱伊的关心范围内。 “随便聊聊而已。” “少来了,我刚才可听见了,”基安蒂微微眯起眼睛,“你们两个刚才在背地说boss的坏话吧?” 另外两人的神情顿时都有些尴尬。虽然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就这么被人揭穿还是有些不自在。 “瞧你们紧张的样子,”基安蒂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过我倒觉得你们也没说错,谁身上还没点毛病呢,那位先生当然也一样。” 在基安蒂看来,那位先生作为组织的boss,看这几年组织的发展就知道了,确实是好的没话说。但她又没有琴酒那种几十米厚的滤镜,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那位先生至今都不愿意露面,总是容易让人多想的。 “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吗?boss为什么一直都不露面。” 莱伊当然想知道答案,这个在组织里绝对是危险话题,不过既然基安蒂,他自然也愿意接下话头,“你知道原因?” 基安蒂不以为意的开口,“大概是因为毁容了吧。” 莱伊:“……”他之前为什么会觉得她会知道? 黑泽青目前也是和莱伊同样的感想。 卡尔瓦多斯欲言又止多次,最后实在忍不住说道,“你是怎么想的才会说这种话?” “怎么想的?因为boss显而易见是个颜控啊。”基安蒂理所当然地开口,“不然你看看贝尔摩德和那个里卡尔。” 基安蒂是真的看不太惯贝尔摩德,但有一点是没法否认的,那就是对方长了一张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的脸。黑泽青虽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吧,但好看这个评价也没什么争议。 “然后你再看看受到重用的那几个,”基安蒂说这话时瞥了莱伊一眼,“你,波本,琴酒,还有最近新得到重用的那个基尔,里面有长得难看,啊不,哪个的长相不出众?” 前面三个男的暂且不提,后面那个基尔在外面可是实打实的女主播,长相方面当然是没话说。 莱伊:“……” 黑泽青:“……” 其实基安蒂要是不提这一茬,黑泽青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点。话说如果不算琴酒,这个问题简直可以完美代换为:“当卧底一定要长得好看吗”。 “所以说,”搞懵了一群人,基安蒂再次把话题转回来,“既然是颜控,那肯定不能接受自己长得不好看,如果是整容都不能解决的问题,那不就只有严重毁容不能整一个解释了吗?” 黑泽青:“……”你可是一个逻辑鬼才。 “吵死了,”门口传来冷冷的不耐烦的声音,“都不去工作,聚在这里开茶话会吗?” 基安蒂耸了耸肩,“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是工作狂。” 琴酒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听见声音之后黑泽青立刻把自己的座位挪远了一点。他可不想被那群背后编排自己的家伙牵连。 但位子挪了一半,黑泽青听见基安蒂的下一句话后又顿了顿。 “我说琴酒,这时候你就别老端着了,”基安蒂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也别因为我刚才说的话瞪我。人无完人,我可不信你一点想抱怨boss的都没有。”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直接碾碎了黑泽青仅有的希望,“确实有。” 基安蒂一下子来了劲,“哟,这就有意思多了,说说看!” 行吧。某种意义上已经猜到结局的黑泽青放弃挣扎地想道,本来嘛,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要说一点意见也没有,这也不正常。 但有意见就有意见—— 看自己干什么? 黑泽青有些纳闷地对上琴酒的视线,听见对方不冷不热地开口。 “眼瞎。” 第59章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这里面的含义实在是相当丰富。 听见这两个字,所有知情人士都默默地把视线挪到了黑泽青的身上。 黑泽青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 这句话明面上是在说boss不好,实则却是在嫌弃他。不,不对,黑泽青面无表情地想道。 琴酒骂自己和骂boss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在骂他啊!偏偏自己还不好说什么,这才是最郁闷的地方。 果然都还是太闲才会想到来抱怨老板取乐,黑泽青决定把没人性的黑心老板人设贯彻到底,反正工作任务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废话说完了,你们还不快去给我工作?”琴酒皱着眉看向黑泽青,“还有你。” “有什么事吗?”黑泽青朝他眨了眨眼睛,表情却很茫然,显得有些无辜,“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工作要做。”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黑泽青的确已经不耐烦掩饰什么了,但现在这里的人还很多,一定的伪装还是需要的。 琴酒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只是冷着声音说道,“老实在你的房间呆着,最近少出门。” 黑泽青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但琴酒也不打算得到他的回答,对他来说,这明显就只是一个通知而已。 没过多久琴酒就离开了,黑泽青也没在这里待多久,和莱伊打了一声招呼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倒也不是因为听了琴酒的话,事实上黑泽青正计划着什么时候搬离基地。 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忙皮斯克的事,因此国内这边的情况也没什么时间了解,看琴酒的态度这边大概是有点麻烦。 不过估计不是特别严重,不然自己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得到——性质一般的事件向来不用上报给他。 而黑泽青向来不吝于给予下面的人处理这些事情的权利。 毕竟什么都管也太让人头秃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基地的主要负责人原本是皮斯克,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职位的转接自然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当然这对皮斯克在组织里的地位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他照样还是资历最老的成员之一,不过欲速则不达,凡事总要一步步来。 黑泽青提着行李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没有积灰,一切都是自己离开之前的样子,显然有人负责在这里天天打扫。 这件事让黑泽青稍微有些惊讶和困惑——长久住在基地的人几乎没有,这顶多是个临时的安全屋,自然也不会有专门的清洁工。但很快别的东西就压过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移走了黑泽青全部的注意力。 他之前在租房网页上发布了自己的基本要求,上面说明自己是刚从国外回来的自由工作者,因此地域范围是整个日本,只要求不是某些地方的房子,比如并盛之类的。——那个地方他去过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了,除非云雀恭弥脑子摔坏终于决定搬离那里。 要求发布之后,因为诸多事情缠身,黑泽青现在才有空登上网页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回应。 大概是因为隔的时间太长,推荐出租房的消息虽然有一大堆,但大部分都因为许久得不到他的回答而转租给了别人。黑泽青光是清掉那些没用的消息就花了一个小时,而剩下来的未读消息还有整整一两页。 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角,想给自己泡杯咖啡放松一下,但又隐约记得自己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把这边的咖啡喝完了。 黑泽青不报希望地翻了翻抽屉,出乎意料地找到了一整盒速溶黑咖啡。他拿起来看了看牌子,于是一阵沉默。 他对咖啡并没有什么太过精致的追求,而这个牌子的确是自己最常喝的。 ——如果不是他记忆出了问题,那就是这位清洁工不仅善解人意,还有一定的读心术。 当然也有可能是巧合,这种牌子的速溶咖啡在超市里是最常见的之一,顺手拿了也没什么稀奇。 不过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黑泽青最终还是没有拆开包装。他叹了口气把包装盒重新放回去,但正要关上抽屉的时候却发现阴影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反光。 是个烟盒,包装盒上有一条银色的边缘线,正是它在反光。 他抽烟基本只抽一种。无论是黑泽青,还是boss都只抽一种烟。琴酒为此还曾经语气莫名地质问过他,因为那个时候黑泽青没想到对方居然知道自己平时抽什么烟。 黑泽青把有些挡住视线的额发撩上去,面无表情地歪头盯着那个烟盒看。 一次是巧合,接连两次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更何况他的性格里多疑占了相当一大部分。 “真是……这是清洁工,还是海螺姑娘啊……” 黑泽青想了想,最后还是拿出了那盒咖啡。放都放在这里了,那不喝白不喝。 至于那位:“清洁工”,总不会只出现一次的。 因为黑泽青无所谓价位,出租房的选择确实很多,不过虽然也有好几个完全符合他要求的,但可惜的是都已经早就出租出去了。因此这么一串看下来,他竟然一个适合的都没找到。 ——当然也有个选择就是自己买个房子,但新房嘛,那可就真的是全新的了。装修多费时间,这不是花钱买麻烦吗? “横滨……” 出租房来自哪里的都有,他先前看完了东京的那一串,接下来就又都是横滨的了。虽然那边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但和他住在那里也不怎么冲突。 而且大概是老天开眼了,还真被黑泽青找到一个符合自己各种麻烦条件的地方。 虽然单建筑而言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只是个老旧办公楼改造的地方。但不算繁华也不算特别偏僻的路段,周边各种日常必需品店面一应俱全。 出租房的楼层上有侦探社,下有律师事务所,从另一方面可见对于收集情报和办公来说,这里是多么的适合—— 等等,侦探社? 黑泽青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 界面拉到下一页,房屋的基本介绍信息上的最后一行 房屋出租经纪人,太宰治。 第60章 中岛敦注意到那个在侦探社楼下附近站着的青年很久了。 一头柔软的白发,只看脸会让人觉得是附近的大学生,但着装方面却像是从哪个写字楼里出来的职场人士。办公室统一批发的白色衬衫,灰外套显得有些旧了,加上没什么出奇的黑框眼镜,这样的打扮人才招聘市场一抓一大堆。 但这边可不是什么找工作的地方,商店街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楼下的律师事务所最近也没有招人的打算。 倒是自己待的侦探社前段时间才刚刚招了自己当员工,但是过程坎坷复杂,再加上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入社考验……中岛敦又看了一眼那个无疑十分普通的青年,嘛,怎么想都画风不符。 武装侦探社里没有正常人(硬要说的话,他接触不多的社长可能算是比较正常的了),中岛敦入社时间不长,这是少数几件他能够完全确定的事情之一。 难道说是委托人? 但正当中岛敦想上前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倒是那个青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请问,”青年一边开口一边朝他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排地址,“是这里吗?” 中岛敦低头一看,发现还真是武装侦探社的地址。 所以还真的是委托人? 但中岛敦这下有些犯难,他尴尬地抬头看了一眼侦探社所在楼层的窗户。从外面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刚从侦探社里出来的他很清楚,现在也只有窗户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因为自己的异能月下兽,他前段时间一直被港口黑手党追杀,还不幸连累到了侦探社,导致对方的暗杀部队直接找上门来。 当然前面就说过,武装侦探社里没有正常人,所以人员方面没有任何损失——事实上遭殃的是对方的暗杀部队。 但侦探社内部却一片狼藉,目前处于重建状态。 当然不能把委托人带到一片废墟里去。 正当中岛敦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青年就好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一样,语气平和地开口,“我不是来委托事情的。” “……欸?” 白发青年微微侧过身体,中岛敦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放了一个不算很大的行李箱。 “事实上,是有人向我推荐你们这边的出租房。” 青年在中岛敦一脸:“这里只有重建待修的危房哪来的出租房”的表情下淡定地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来商量租金的。” 那条信息发送过来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昨天,恰巧是黑泽青刚回到日本的时候。 当然黑泽青向来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尤其是这所谓的巧合还和太宰治挂钩。 “如你所见,黑泽君,”太宰治指尖搭成三角置于桌前,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侦探社目前遭受重创,而资金又周转无力,重建进度缓慢。” 黑泽青连头也没抬,只是专心致志地搅拌手里的咖啡,过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是吗。” 全程一点推进对话的意愿都没有,完全是话题终结者。 太宰治对黑泽青看似平和实则软硬不吃的性格早有预料,一点也没觉得尴尬地继续自己的独角戏。 “好在黑泽君你出现了!在此,我必须要替社长感谢你对我们侦探社重建计划的经济支持。” 太宰治的声音抑扬顿挫得非常夸张,就算是早习惯了自家前辈这种说话方式的中岛敦也不免有些无语。 而且话说回来,经常帮国木田整理财务文件的中岛敦有些疑惑,他没听说过侦探社最近有什么经济困难啊? 再说了—— 咖啡杯和白色底盘轻轻磕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是来租房子的,请不要说的好像我把你们三楼买下来了一样好吗?”黑泽青声音平缓,“其实我这个人真的很缺乏耐心,可以麻烦你尽快讲到重点吗?” 换别的人在这里,听见这种疏离的客套话早就该有自知之明地退开了,但太宰治显然不是普通人。 “我还以为稍微铺垫一下会比较容易进入话题。” 不,再铺垫下去这天就要被你聊死了啊!只隔了一个座位的中岛敦简直无力吐槽。 “好吧,”太宰治终于放弃了和黑泽青不知所谓的对话,双手口袋往椅背上一靠,“其实我找黑泽君你真正的目的是——” 他的声音诚恳,“你有当老师的打算吗?” 中岛敦:“……” ……果然铺垫还是很重要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倒是黑泽青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原来如此,是因为他们找了你啊。” “是哦,我也很惊讶,”太宰治说,“其实最开始找的是国木田君,不过他最近的事情很多(有一半的麻烦都是他造成的),结果就轮到我了。” “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嘛,因为当老师感觉还挺新鲜的,大概会很有意思吧。” “那个等等!”中岛敦趁着这两个人聊天的间隙开口,他觉得自己现在头上全是黑人问号,“太宰先生你……要去当老师吗?” 太宰治点了点头,“敦君,我应该说的很明显了才对啊。” 你说的是挺明显的……但是根本一点前因后果都没有啊!中岛敦默默腹诽道,而且太宰先生你跟教师这个神圣职业的画风一点都不搭。 “雄英每个学期的假期都会有一次专门为一些学生补习的特殊课程。” 咦?中岛敦惊讶地看向开始跟他解释的黑泽青。 “而主要的教授内容就是亲身体验与各种各样的敌人对抗的过程,”黑泽青抿了一口咖啡,“而这些敌人的扮演者就是各个业界的专业人士,同时也是这些课程的教师。太宰君就是受邀去当临时教师的。” “扮演敌人吗……” 想到自己之前无意间知道的某件事,中岛敦心说这么一来这个画风就非常贴切了呢。 前港口黑手党扮演敌人什么的。 不过,“黑泽先生也是吗?” 就这么看,完全看不出来是会教这种课程的老师。 “现在还不完全是,毕竟黑泽君你还没答应嘛。”太宰治好整以暇地开口,“不过说起来,你会比我更适合这个工作才对。” 他顶多算个前任黑手党,黑泽青可是实实在在的在职中。 末了,太宰治慢条斯理地加上一句,“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黑泽青知道太宰治所说的:“他们”是指谁。 才刚开始合作而已,英雄公安委员会的那群人就想着压榨自己的劳动力了,果然是一群老奸巨猾的家伙。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他们居然让你来说服我,”黑泽青一副仿佛真的相当费解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宰治轻声笑了一下。 “谁知道呢。” 第61章 接到那通来自英雄公安委员会的电话是黑泽青回国前一天晚上。 这个号码是黑泽青平时日常生活用的,他之前甚至还给了爆豪胜己(方便对方来他家里打扫卫生),他们找得到也不稀奇。 这通电话还十分的正式,它不像其他陌生号码一样只显示一长串数字,而是带着显眼的官方标识,显然是为了防止被不知情的某些人当成广告推销挂掉。 虽说他还真想挂掉一次试试看。 “目良先生,你们这算是同意合作了吗?” “请不要明知故问,”对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有气无力,“如果不是因为合作,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可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对话。” 虽然黑泽青这个人真的非常可疑,但委员会大会小会至少开了十几个,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提议确实是相对而言的最优选项了。 最让人憋屈的是,对方显然一开始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个局面。明明一开始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细想一下他们还真没什么理由拒绝。 不过接下来的合作中,委员会必须要保证拿到绝对的主动权。 这也是他们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临时教师啊。” “要是被我这边的同事发现了这件事,我可不好做啊。而且你们还真的放心把那些学生交给我啊?” “特殊课程是全封闭式的,保密措施方面请不用担心。再有就是,在场的教师不止你一个人。” 果然。 他们显然不担心自己对那些学生做什么,毕竟就这个情况下,但凡他敢在教授过程中搞点小动作,估计就要被十几个职业英雄围殴了。 说的好听点是合作的第一步,但直白点不就是为了进一步的试探吗? 哦对,还顺便收获了一个免费劳动力。 黑泽青当然不想无缘无故地去做白工,用了:“容我再考虑考虑”这个万能说法之后就挂掉了电话,后来就再没管过这件事。 直到太宰治给他发了那条出租房信息—— “……居然让你来说服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宰治也是临时教师就算了,问题是他一个还不够吗?还偏偏要拉上自己。 “谁知道呢。” 虽然这么说,但太宰治其实大概能猜到一点那些人的想法普通人肯定搞定不了黑泽青,说不定说半天还会被他绕进去,那还不如用最麻烦的家伙对付一个同样麻烦的——太宰治对自己的属性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翻到黑泽青的租房消息纯属偶然。 因为港口黑手党的原因,他们这栋楼正在重建,楼下三楼的主人觉得空着也是空着,顺便就拜托侦探社帮忙出租。而上租房网站的时候,太宰治一眼就看见了黑泽青的那条消息。 虽然奇奇怪怪的要求一大堆,但价格随意那一条显然吸引了大部分人,一下子就被顶到了所有消息的最前面。想不看到都难。 “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黑泽青沉思片刻后开口,“在知道太宰君你也会参与这个课程之前,我其实还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 “于是在知道我也在之后,你就决定要参——” 黑泽青气定神闲地打断他,“我决定绝对不过去。” 太宰治:“…………” 中岛敦在一旁抽了抽嘴角,某种意义上这还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开玩笑,这本来就是件麻烦差事了,现在还加上一个太宰治……黑泽青心说又捞不到什么实际好处,拒绝这件事委员会也不会气急败坏到和自己终止合作,实在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其实太宰治之前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虽说临时教师听起来是挺新鲜的,一年365天中360天都在翘班的他会接下这种本质还是麻烦无聊的工作纯粹是被逼无奈。 ——前有国木田独步耳提面命,后有与谢野晶子追捕围截。当然这些都还算好,最要命的是本社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他最近大概是闲得无聊,十分热心地向上面两位自己的具体定位。 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他躲过超过一个小时的! 几轮之后,太宰治不得不放弃投降——和名侦探玩躲猫猫完全是浪费体力。 但就算自己放弃挣扎,太宰治显然也没有放弃祸害其他人,比如黑泽青。 黑泽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想太宰君你一个人就足够撑起大局,就用不着我这种小人物了。” “请不要过分谦虚,而且你不是都把行李搬过来了吗,这难道不是同意的意思?” “也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因为有合心意的出租房才过来的,这跟临时教师的事情可没有半点关系。” “这样一来,黑泽君你不担心我拿这件事威胁你吗?”太宰治声音爽朗异常,“毕竟你的租房要求那么多,想找到一个比这里更合适的好像也没几个地方了吧。” “真要想找当然也是找得到的,再说了,你只是经纪人,房屋的所属权又不在你这里。” 两个人一来一回漫不经心地打太极,当然结果就是对话毫无进展,最后还绕回到了原地。 中岛敦起初还有点好奇,后来听了一阵就放弃了。这两人摆明了不想好好说话。本来就只是个:“去或者不去”的简单问题,他们最后竟然扯到了横滨的物价问题,最神奇的是最后还往往能圆回来。 “这样吧,”太宰治忽然说道,“只要你同意这件事,我就为你办理本侦探社的专属贵宾卡,有了它,你将享受我们这里的最高待遇。” ……那是啥? 中岛敦心说太宰先生你糊弄人好歹也扯个靠谱点的理由,武装侦探社什么时候有过贵宾卡这种东西了?而且这东西一听就像是现场瞎编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黑泽青思索三秒后直接拍板道,“可以,成交。” 中岛敦:“?” ……这都可以?! 黑泽青会同意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贵宾卡,而是因为太宰治的后半句话背后代表的意义。 那是一个武装侦探社的人情。人情这东西平常看起来是挺鸡肋的,但有些关键时刻却很管用。 他也不是相信太宰治,事实上黑泽青觉得这家伙压根没有信用度可言,但如果代表的是武装侦探社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虽然也谈不上多赚,但至少是不亏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套到有趣的情报。 另一边,看黑泽青答应的这么迅速,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角,他很清楚对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嘛算了,虽然也付出了一点小代价,但自己也不算太亏。光是说服黑泽清这个大刺头这件事就够他向委员会的那群家伙索取一些有意思的报酬了。 条件谈拢之后,黑泽青就变得异常爽快,“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太宰治朝他伸出一只手,“那么,合作愉快。” 握手之后,两人互相假惺惺地微笑。 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第62章 相泽消太走进教室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几个筋疲力尽趴在课桌上的人影。他挑了挑眉,然后敲了敲黑板示意他们起来。 特别课程采取分小组进行的形式,昨天是这个小组特别课程的第一天。尽管过程中表现的不错,但因为没有意识到是假死而放跑了由欧尔麦特扮演的敌人,最后还是以零分作为那次课程的最终结果。 “现在沮丧也太早了一点。”相泽消太扫了一眼下面的六个人,“我之前就说过,这次课程会比一般课程难度更大,而且会比一天比一天更难。” “居然比昨天还要难……”丽日御茶子有些惊讶,“可是不是说今天换了一批特别讲师,欧尔麦特不会再参加了吗?” 相泽消太先前就跟他们说过这次欧尔麦特和其他老师都是在一旁观看负责打分的,特别讲师甚至不是本校的。硬要说起来,昨天的教师阵容困难程度已经是噩梦级别了,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难。 虽然其他人没有开口,但显然不止丽日御茶子一个人这么想。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想法,毕竟在相当一部分人眼里,职业英雄一般分为两种欧尔麦特和其他英雄。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虽说是扮演敌人,但欧尔麦特自始至终都是以老师的身份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也就决定了他绝对不可能在和学生的实战中完全动真格。看起来严格但其实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也不能算特意控制,同时也是教师的本能。 更别提昨天的模拟犯罪现场只是恶劣性质一般的抢劫而已。 真正麻烦的敌人绝对是无所顾忌的。而这次的那两个特别讲师……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甚至在他看来某种意义上比欧尔麦特麻烦的不是一点两点,估计会给这群学生一次相当深刻的教训。 但相泽消太没有把这些弯弯绕绕跟他们挑明,这些道理还是由自己感悟出来比较好,因此只是点到为止地说,“事先跟你们说明,最好不要太放松警惕,以及考核随时随刻都在进行。那么接下来还是去昨天的那个操场集合。” “两个讲师已经在那边等你们了。” 这次安排的模拟场景是连环杀人案凶手意图对某单身独居青年下手,而考核目标就是成功抓到凶手,拯救人质。 在那群学生过来之前,他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布置现场,现在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25分钟,然而—— 两个讲师连角色分配都没有决定好。 太宰治右手握拳敲击掌心,语气轻快,“哟西,就这么决定了,就由黑泽君你来当人质!” 按雄英那些人给的剧本,当人质又要被绑又要被踹的,他的爱好是自杀,可不是受折磨。 “我拒绝,”黑泽青哪能不知道太宰治的那些小心思,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对方身上的绷带,“谁跟你决定好了?而且怎么看起来,都是你比较适合当人质。” 太宰治无奈地摊了摊手,“看来这样是纠结不出来结果了,不如我们来个公平点的方式。” “说说看。” 于是半分钟后—— “……黑泽君,你为什么又出和我一样的?”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黑泽青冷着一张脸,“你刚才出拳头绝对比我慢了01秒。” 太宰治脸上笑容不变,但语气也相当咄咄逼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上上局你出布也绝对比我要慢了01秒。” 猜拳确实挺公平的,但如果对面的人永远跟你出一样的,那就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了。 时间所剩不多,黑泽青决定结束这个见鬼的死循环。 “太宰君,我可是为你着想。你想想扮演凶手多费力啊,台词戏份全在这个角色上,人质多轻松,只要被绑在椅子上,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不不不,如果从气质上来看,黑泽君你看着就不像是凶手嘛,还是人质适合你。” “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多次争论无果,两人再一次陷入了僵持。 黑泽青和太宰治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是被邀请来做特别讲师的,但就这个趋势,最后怕不是要被那些人看笑话。 但毫无疑问的是,两个人都不想当人质。不过其实搭档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倒还好说。 看上次炸弹的事情就知道,太宰治平时其实也没少被盯上,被绑架抓去泄愤的事也有一两次。他当然不至于怕这种,主要问题还是出在黑泽青身上。 ——上次差点被切块卖去黑市真是一次相当奇妙难忘的经历。 黑泽青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如果他是凶手,肯定会坑太宰治。所以换位思考一下—— 太宰治肯定会坑他。 “话说回来。”黑泽青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偏头对上太宰治同样若有所思的眼神。 “人质的选项应该不止我们两个。” “女生就算了,”太宰治靠在墙边看着远处逐渐往这边走过来的雄英学生,“嘛,做人质太遭罪了,到时候也不好下手。” 反正这次课程的目的就是训练学生,那拿学生当人质也一样可以达到训练的目的,而且出其不意,更有特殊课程的意义。 当然主要是省得他们纠结到底谁当人质谁当凶手的问题。 “你有什么想法……”太宰治刚想问问黑泽青选哪个人当人质,转头时忽然一顿,“……你在干嘛?” 黑泽青的□□贴到一半,乍看起来还有点惊悚,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面部做细节调整,最后才慢吞吞地开口,“为了避免麻烦。” 他来之前没在意,现在一看这一组居然有好几个面熟的人。要是被认出来,光爆豪胜己那里就是个超□□烦。 一旁的太宰治看了看黑泽青,又瞥了一眼远处的人影,忽然唇角微勾。 “我想好了,不如就选他怎么样?” 黑泽青有种很微妙的预感。他顺着太宰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白金发色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双手插着口袋,周遭充斥着不好惹的气场。 “……理由。” “黑泽君你也怕无聊吧。选他当人质的话,”太宰治眸中有兴味一闪而过,“一定会很有意思。” 第63章 太宰治现在满脸写着:“我要搞事,你来不来”。 “好啊。”黑泽青双手插兜看着他,甚至没有多犹豫,仿佛是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角,但面上还是笑的,“这么爽快?” “因为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怕无聊。而且对我来说选哪个都一样,你既然说选了他会更有意思,”黑泽青坦然自若地对上太宰治若有所思的视线,“那这么一来,我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还是说,”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很随意,但莫名又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太宰君你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当然没有,”太宰治摊了摊手,“我能有什么其他目的?” 此乃谎言。 别的目的当然是有的,太宰治显然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他选择爆豪胜己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对方看起来是那种一撩就炸的类型,这种类型逗起来往往会比较有意思,二来,他来之前也特意了解过黑泽青和这边的那些恩怨。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太宰治知道黑泽青不会拒绝自己的建议,因为那基本等同于对自己认输——黑泽青可不会允许他自己落入下风。但答应的这么爽快直接,就让人不由得去想一想他是不是留有什么后招了。 “那么,”黑泽青站到一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不是一般二般的诚恳,“就麻烦太宰君你去绑人了,我会在后排支援你的。” 太宰治:“……” 他就知道。 “这可不行,”太宰治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体术方面我可不如黑泽君你啊,这种重任当然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 “太宰君真是太谦虚了,”黑泽青虚伪地假笑道,“就算你不是精于体术,但我想对付几个学生也绝对不成问题。更何况,太宰君你的异能难道是摆设吗?” 在太宰治还是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就有不少传言说这位干部是出了名的体术不行。黑泽青不否认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但也得看看这是和谁比较出来的结果。 双黑的另外一名不用说,和他比起来没几个人的体术是过关的。 再说了,太宰治想坑一个人压根用不着体术。可以消除所有的异能力,和大部分的个性,再加上他本身的预判能力,除非对面单纯的体术就强到没边(这还得是他不用操心术的前提下),不然太宰治基本不太会落败。 更别提这次只是对付几个学生了,摆明了就是想借此坑他。 等等—— 黑泽青看着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样吗……”太宰治语气轻松,“那就由我去吧。不过到时候我要是无意间喊了黑泽君你的名字,在那些学生面前戳破了你的身份害得你白白伪装——”太宰治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也请见谅。” ……算你狠。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太气了orz,还是说一下起因经过 《我英》新章反派志贺丸太,一个人体实验的博士反派,然而丸太aruta这个读音是指二战731病毒部队里受害者的称呼(丸太还有另外一个正常没有异义的读音,但作者还是标注了这个),换句话说他就是把受害者当成反派去写 说老实话,我也不能算这番特别死忠的粉,但这里面有好些我真情实感喜欢过的角色,现在感觉就是日了狗了。 欧叔是英雄,但是作者不值得。 下章直接转场到横滨,收尾剧情补在下面,以后也不会再写小英雄,对此带来的阅读不便我真的非常抱歉。预收里原本有小英雄的剧情也全部取消了,大家取收随意。 接下来是大纲混搭片段版收尾剧情 和太宰绕了半天结果还是不慎被绕进去的黑泽青最后还是去挟持爆豪了。 因为不是第一次干,所以轻车熟路非常顺利,但也因此让爆豪觉得这个特别讲师有种特别可恶的熟悉感。 明明手指纤细力气却很大,声音变了但不说脏话却还能气死人的说话方式之类的,但最后认出来还是因为黑泽青顺手拿了厨房毛巾堵了他的嘴——那熟悉的一嘴毛直接让他梦回曾经。 然后在绿谷他们的帮忙以及太宰治的卖队友行为下,爆豪胜己成功逃脱向黑泽青宣战。 被认出来之后黑泽青索性开始逗爆豪玩。 然后是黑泽青把爆豪干翻后临走前的一段对话 “按你们的说法,我本来就是极恶之人,从一开始身上就没有半点称得上是光明的东西。嘛,我也很认同这个说法。所以说爆豪胜己,”黑泽青单手就制住了爆豪的全部动作,声音听起来似乎真的很费解,“你难道还想过要劝导我弃暗投明吗?” 黑泽青很少叫一个人的全名,无论什么时候,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基本的礼节性。 但这正是因为他的傲慢也说不定,爆豪胜己忽然想道。 黑泽青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他不是身上沾染黑暗,而是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我说啊,”黑泽青忽然朝他笑了一下,“你难不成还对我心存希望吗?因为我出现在这里当你的老师,所以你觉得我这个人多多少少还可以拯救一下?” 那是不可能,因为—— “你需要别人来拯救你吗?”爆豪胜己冷声嗤笑,“像你这种混蛋,只需要负责被人打倒就可以了!” 黑泽青:“咦”了一声,“可是现在被打倒的好像是你吧。” 黑泽青抢在爆豪胜己炸毛前按住他,“不过你的机会还很多,所以接下来就尽你的全力来打倒我吧。” “如果你一直坚持这个想法的话,那么我会等待着你的复仇。” 结束后黑泽青走到太宰治旁边,太宰治调侃他性格恶劣,骗人不眨眼。因为和委员会的达成交易,至少十年内职业英雄不会也不能对他出手,爆豪胜己想打倒他首先就会被自己人制止。 “我真是唯独不想被你说性格恶劣,”黑泽青摇了摇头,“而且那家伙还是个小鬼,这些弯弯道道也没必要告诉他吧。再说了这样比较有趣。” 在这个所谓的英雄社会里,只有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 “正义与邪恶泾渭分明的世界,你不觉得也蛮有意思吗?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个童话一样。” 太宰治意味深长地说,“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比较想破坏这种世界呢。” “破坏吗,也许有点吧,”黑泽青倒不否认这一点,他想了想后忽然开口,“但也用不着。” 非黑即白的英雄世界,由欧尔麦特一手撑起来的唯一秩序,就像是阳光底下七彩斑斓的肥皂泡。根本不需要外人的推动,只是一阵风都有可能把它吹破。 只是一个岌岌可危的奇迹。 第64章 中岛敦一脸木然地洗着扑克牌。 “这次要洗得再乱一点哦,”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半闭着眼睛一脸无聊,“已经连着十三局没有分出胜负了,都怪敦你把牌洗得太简单了。” ……所以说洗牌这种事哪来的简单复杂之分啊?! 中岛敦苦着脸把洗好的牌放在桌面上,机械地开口,“那么这次就请黑泽先生你说出第十到二十的牌的花色,请务必按照顺序来。” 黑泽青坐在太宰治对面慢条斯理地切蛋糕,听见这话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就语气平淡地背起了具体花色。 放在半个小时前,中岛敦多半还要翻翻扑克牌确认一下是不是对的,然而现在他只是重复机械地转头看向太宰治,“太宰先生,对吗?” “全对,”太宰治一副意料之中的无聊神态,几个音节被他拖得很长,“不过敦君这样不好吧。你现在才是裁判,应该比我们两个都更清楚对不对才行,老是问我的话有偏袒的嫌疑哦。” 偏袒个鬼哦,中岛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虽然牌确实是他亲手洗的,但花色顺序这种东西正常人会记得住吗?! 黑泽青打了个哈欠,“所以我就说这个游戏根本没什么意思。” “但是只是打发时间也够了吧,”太宰治百无聊赖地搅拌着咖啡,“要不是今天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了,我果然还是想要进行一些更有意义的活动啊。” 更有意义的活动……中岛敦默默移开了视线,入水自杀吗。 看来天气糟糕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至少能让自家前辈暂时安安分分地待在侦探社里,不用让他跑遍整条河道。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临时教师的工作结束回来,黑泽先生正式决定入住这边之后,太宰先生待在侦探社里的时间明显比以前要增加了很多。 而且虽然嘴上说着无聊,但像是背扑克牌花色和猜数字这种游戏倒是也没少玩。 “不过从来没见过黑泽先生去工作呢……” 中岛敦只是随口一说,但话出口后几秒他敏感地发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但当他看向太宰治和黑泽青的时候,他们的神色都没有半点变化,好像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敦君。”但没等他放下心,太宰治又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严肃地开口。 “啊……”中岛敦被太宰治脸上难得的严肃表情弄得愣了一下,“是!” 太宰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拖住国木田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中岛敦:“欸?” 那是啥? “嘛,上次翻了一下国木田君的手册,发现每天这个点都是他抓捕翘班人员的时间呢。” 中岛敦:“……”所以你也知道自己是在翘班啊?! “可是就算太宰先生你这么说我也……欸?!” 太宰治微笑着一把把中岛敦推出了咖啡厅门外,声音爽朗地开口,“那就拜托啦,敦君。” 等中岛敦走开,太宰治回过头,恰巧对上黑泽青望向这边的目光。 “不想让自己的后辈问我这个问题,”黑泽青的声音里似乎有在笑,“是怕我对他做什么吗?” “也许有一点。” 太宰治绕了路去柜台那边续了一杯咖啡才慢吞吞地走回来,“毕竟你的职业对待那些知晓太多秘密的人总是不太宽容的。” 黑泽青面色如常地轻轻鼓了鼓掌,“不愧是前黑手党干部,对这些事情真是非常了解啊。” 太宰治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抵在唇边,“好歹也是一个秘密,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说出来能被人相信的才有作为秘密的价值,不然就只是一个愚蠢的玩笑而已。” 黑泽青手腕翻转,手里的银色叉子直直地指向太宰治,“而太宰君你,可是连政府都盖章认证过的清白履历。” 在里世界扎根越深的人越难从中逃脱。为了适应环境培养出来的行为习惯,曾经做过的事情,开过的枪,杀过的人,这些都是没有办法彻底抹去的痕迹。 而从头到尾都沾染了黑色的太宰治是如何从港口黑手党里逃出来的呢?抹去过去的所有痕迹,甚至还能在武装侦探社里任职。 就算是异能特务科也没办法做得这么完美。 “七号机关。” 虽然是个犯罪组织,但实则却是政府的阴暗面,就是为了专门解决这些不能容众人所知的阴私。 黑泽青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看来太宰君你有一个不错的,来自特务科的朋友呢。”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泽青。短暂的时间内,整个咖啡厅里的人声渐渐远去,只有银叉敲击瓷盘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呀啊呀。” 最后太宰一如既往用玩笑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完全被说中了,真是让人苦恼啊。” “这边请再来一份蛋糕。”黑泽青招呼远处的服务生,然后又转过头来装傻道,“随便说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太宰君请别太在意。” 太宰治确实没有太在意。 他们各自手上所拥有的情报,各自知晓的事实,互相都已经心知肚明,只差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而已。 就像是棋盘上早已就位的棋子,重要的永远只是下棋的过程。太宰治忽然想到某个俄罗斯人,如果把黑泽青也拉到那个局里,事情大概会变得更有意思,当然同样也会更麻烦。 不过也不太可能,以黑泽青这种现实的个性,如果没有利益所在,这个家伙怕是会提前跟躲天灾一样走的远远的。 新的一份蛋糕也做好放到桌上了,太宰治挑眉道,“黑泽君你一份还没吃完就点了下一份,难不成这一份是给我的吗?”:“当然,”黑泽青语气淡淡地回答,“不是。不过如果你要点的话,我可以帮你叫来服务员。” “你要帮我买单吗?”太宰治显然没有脸面这种东西,他语气轻快地自问自答,“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好啊,”黑泽青转头就叫来了服务生,“请给这边这位先生来一份你们这里的新品。” “新品……”服务生尴尬地微笑了一下,“是……我想的那个吗?” “没错哦,就是那个黑胡椒榴莲巧克力慕斯。我身边这位先生很想要试试看呢。” 顿时受到众人瞩目的太宰治:“……” 来咖啡厅一般只喝咖啡的太宰治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家餐厅菜单的更新换代。 这是什么魔鬼食谱? 于是十五分钟后,太宰治一脸仿佛见了鬼地用叉子扒拉着蛋糕上面的巧克力板。说老实话,这个慕斯的卖相其实不错,至少光这么看你完全想象不到里面混杂了黑胡椒和榴莲。 但吃一口绝对是会死人的,哪怕是真心热爱自杀的太宰治也绝对拒绝这种死法。 银叉没入奶油,太宰治忽然开口,“黑泽君,做你的下属大概会很辛苦吧,毕竟上司是这么魔鬼的一个人嘛。” “你上次的说法还是我上司会很辛苦,在你看来我周围大概没几个是不辛苦的吧。” “不,上次是我口误了才对,”太宰治声音随意,他低着头,似乎注意力全在那块神奇的慕斯上。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太宰治眸色渐深,唇角别有深意地勾起,“黑泽君你说要篡位,篡的到底是谁的位啊?”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走过咖啡厅的大门,看见不远处窗玻璃后面的太宰治和黑泽青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什么嘛,原来如此。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就是了,名侦探先生打了个哈欠,显然对那两个人的解谜游戏毫无兴趣。 但当他正要上楼的时候,原本站在咖啡厅的服务生忽然叫住了他。 “乱步先生,”侦探社的人是咖啡厅的常客,服务生喘了口气,“请等一下。” “嗯?” “那个,有位先生说……想请您吃蛋糕。” 服务生神色怪异,每天来找江户川乱步的人并不少,毕竟名侦探的名号摆在那里。其中带着贵重礼物来的也不少见,但请吃蛋糕的绝对是头一回。 江户川乱步的眼睛半睁开,看向服务生手指的方向。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白发青年原本疏淡的眸色在阳光下显得异样柔和。 “如果您不想去的话——” “好啊。” 服务生看着已经径自往前走去的名侦探愣了愣。 啊? 第65章 现在是下午,咖啡厅里的人渐渐的多起来,但午后的阳光也让人犯困。咖啡师在咖啡上画完又一个奶油裱花之后伸了一个懒腰,余光不经意瞥见斜对面靠窗的桌子上的客人。 其中有一个是楼上侦探社的熟客,另一个最近天天来,也混了个眼熟。 他们来这里往往会待上很久,不是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就是玩一些让别人看不懂的奇怪游戏。不过气氛倒是挺好,看样子关系应该不错。 像今天这样相对无言,气氛冷凝的情况倒是很少见。 黑泽青叹了口气,头微微往后仰,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 “什么时候察觉的?” 他的声音听不出来有什么具体的情绪,但音调比平时要低,显得更压抑。 “这个嘛,”太宰治十指合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稍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就费了点力气去查了查。” 太宰治其实一开始确实没有往组织boss那方面去想,他还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就听森鸥外提过乌丸莲耶的事。 组织boss在外人眼里也许是神秘莫测,但这两家首领却是多年对头,森鸥外当年是手里的主治医生,当然也知道这段往事。 只是没想到的是,森鸥外这边搞篡位,那边倒是来了个继承制。如果不是因为黑泽青这个身份实在天降得太突然,太宰治也不会去查这些陈年往事。 但这也不是黑泽青唯一的漏洞,事实上,太宰治也是查了之后才发现,这个谎言其实根本到处都是漏洞。按推理小说的说法,就是证词矛盾的目击证人都能找出一堆。 但黑泽青居然硬生生地忽悠到了现在。 不过也不对,证实真假的前一个步骤,那就是必须要有人提出质疑才行。尽管黑泽青鬼话连片,但大部分人……不,是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原来如此,”黑泽青点了点头,“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怀疑了啊,这一点我还真是没想到。” 他能想到太宰治迟早会看穿,但第一次见面就被人看出破绽,这还真是印象深刻的头一回。 不过,“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太宰治搅拌咖啡的动作顿了顿,“什么?” 黑泽青手撑着下巴,似乎是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既然你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我不对劲,干嘛要费那么大劲去查情报,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吗?” “就问‘你是不是组织的首领’,反正你当时就有了这个猜想吧,那直接来问我本人就好了。” 太宰治抬眼看向对面。 黑泽青声音微微压低,颜色极浅的瞳目完整映出了他的身影,“如果是太宰君的话,我一定绝无隐瞒。” 太宰治没有说话。 垂死挣扎,还是试图挽回?不对,现在的情况已经铁板钉钉了,应该不存在其他转弯的余地—— 太宰治余光瞥见自己旁边的那份蛋糕。 “既然说了要请客,你这家伙就应该把桌子摆满才对嘛!” 江户川乱步略微有些不满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太宰治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是什么时候?刚才点单的时候,还是要更早? 居然是乱步先生…… “很抱歉,因为我不清楚乱步先生你喜欢什么,”黑泽青一边说,一边递过去一份菜单,“您可以暂时先吃这一份,剩下的慢慢点就是了。” 江户川乱步似乎是对他的态度满意了,随意坐下开始翻起菜单——如果全点一遍的话肯定会被社长说,还是稍微收敛一点好了。 他拿着笔在菜单上认真地画圈,好像现在来这里真的只是因为有人要请他吃蛋糕。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桌面,江户川乱步知道这件事情并不稀奇,事实上他要真不知道才稀奇,真正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江户川乱步头也没抬,仿佛早就知道太宰治想说什么一样,“昨天晚上,社长收到了一封来自组织首领的信。” “最后的署名,”说到这里,江户川乱步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开,“是黑泽青。” 太宰治偏过头,而黑泽青正朝他微笑。 “难怪是绝无隐瞒……” 那封信的具体内容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黑泽青的目的只是为了向社长表明身份,甚至信封里塞的就是白纸也不一定。而从社长看见那封信起,黑泽青的身份就已经称不上是秘密了。 不过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能让黑泽青得到什么,就为了怄气?虽说这种你要揭穿他之前突然被告知除了你其他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感觉确实很糟糕,但黑泽青现在仍然是毫无疑问地处于下风才对,除非…… 太宰治:“……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随意地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那封信是这家伙亲自送过来的,他和社长谈了大概四五个小时吧。具体内容总不用我来说明了吧,太宰。” “所以说,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抱着会被你完全看透的想法,”江户川乱步撑着下巴,打着哈欠开口,“他所做的一切,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是提前做好了身份暴露之后的补救措施。” 类似于他知道你要来偷他准备明天用的资料,他压根不阻止你偷,而是直接提前备份了一份。 既然你要撕马甲,那他就先一步用真实身份和你的现任上司谈合作。 “不过福泽阁下真是出乎意料的难说服啊,”黑泽青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有港口黑手党这个共同敌人,我们之间会比较好谈呢。” 最后为了搞定对方,还签了一堆绝不在横滨作恶作乱的保证书。不愧是建立了武装侦探社的男人。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乱步先生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会这么干的?” 看他这个态度绝对不可能是昨天晚上才临时知道的! “他刚搬进来那天,”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名侦探当然是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反正对侦探社也没实际坏处,他也懒得说。嘛,顺便还有一点其他原因。 太宰治:“……难怪最近每天乱步先生你桌上都会准时出现一堆零食呢。” 那个时候就该意识到的……果然是黑泽青那家伙:“进贡”的吧! “哦对了,”黑泽青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太宰君,你应该知道的吧,保密原则的事。”保密原则,合作双方有义务有责任为合作伙伴保守一些机密,而身份这个问题显然也在范围之内。也就是说,太宰治现在不仅必须保持沉默,某些时候还得防止黑泽青的身份被人发现。 虽说扒了黑泽青的马甲,但本质上还是被摆了一道啊。 啊呀啊呀,太宰治想道,不过这可真是—— “所以现在,请为我保守秘密吧,”黑泽青脸上的微笑一如往常,“太宰君。” 太有意思了。 第66章 虽然表面上黑泽青在这件事里摆了太宰治一道,但实际上他却并不觉得自己在里面占了上风,恰恰相反,硬要说起来,绝对是自己比较亏。 江户川乱步明明老早就看穿了,却一直没有太大反应的原因也在这里——与其放自己这个危险人物在横滨乱逛,显然还是放在身边更让人安心。说是合作,其实里面监视的成分要大得多了。至于心怀不轨什么的,大家都不傻,实在没必要弄那些花里胡哨的。 不过要不是横滨这块本质上并不是自己的地盘,黑泽青也不会这么爽快就决定这么干。毕竟就算武装侦探社不说,碍于港口黑手党,黑泽青也不会无缘无故搞出什么事端,也没什么可搞。 “太宰!” 国木田独步中气十足的声音一直从门口那边传过来,并且声音越来越近,黑泽青早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以防自己被牵连。 “你这混蛋果然又在这里偷懒!” “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宰治很快反驳道,“我现在当然也是在工作啊,国木田君。” 国木田独步当场冷笑一声,“你告诉我你在酒吧工作?” 太宰治点了点头,然后有意无意地瞥了黑泽青一眼,笑道,“这当然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事实上这话还真没说错,黑泽青的身份目前知道的也就三个人。秘密这种东西,知道太多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搞不好还容易招惹麻烦。所以监视自己的工作,理所当然地就落到了太宰治的头上,按江户川乱步的说法就是反正他平时也够闲。 但至于为什么会在酒吧,这可不是他的问题了,而是太宰治厌倦了咖啡之后把他拉过来的。 太宰治在那边和国木田独步打太极,黑泽青打了哈欠,这个场景出现频率很高,一来二去的,他甚至能猜到这两个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总之既然被我抓到了,就给我回去工作!” “别这么死板嘛,国木田君,现在这个时间正是最适合小酌一杯的哦。”太宰治的手忽然搭上黑泽青的肩膀,“而且黑泽君也在这里,不要扫兴嘛。” 黑泽青完全不打算给太宰治面子,“请国木田君把太宰君带走吧,本来我也是被强行带过来的。” “可是黑泽君你当时明明点头了!” 这家伙还真好意思说……黑泽青当时午睡得好好的,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说,还趁着自己迷糊的时候忽悠自己,他怎么不干脆把这些内容也说出来啊。 国木田独步当然不会相信太宰治的鬼话,他指着黑泽青面前的热茶开口,“哼,要不是你强行把人带过来,他干嘛在酒吧里喝这个。” 在酒吧里不点酒,而是喝养生茶的,黑泽青绝对是这里独一份。以至于点单的时候那名服务生都有点无语。 “这个我也没想到,”太宰治语气随意,仿佛是无心开口,“因为按道理,黑泽君应该很爱喝酒才对。” 黑泽青双手捧着热茶,同样随意地说道,“我养父对酒确实有些研究,可惜我对这方面的兴趣不是很大。” “可是一般不都是子承父业吗?”太宰治偏头看向黑泽青,好像是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他的声调压低,“而且黑泽君现在也做得相当不错吧,难不成你其实并不想按他的路走?” 国木田在旁边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每个句子他都能听得懂,意思感觉也很简单,但合一起就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这都什么跟什么? 黑泽青是前段时间租了楼下房子的租客,听房东说出手很大方,性格也无可挑剔。目前是个自由职业者,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既然之前炸弹的事情就是他解决的,社长也特地说了不用担心,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所以说是哪来的子承父业?而且还和酒有关,难不成其实是家里开酒厂的,然后为了自己的理想放弃了继承权之类的?不过这些事情,太宰治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他们两不是就之前见过一面吗? 也不怪国木田这么想,毕竟就只听太宰治和黑泽青的对话,一般也只能想到这一块。 黑泽青略微有些冷淡的目光在太宰治那张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家里也不是什么著名企业,你八卦这些事情可没什么意思,就是作为情报也卖不出多少钱。” 没有正面回答啊,太宰治饶有兴味地想,这就有意思了。 “只是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而已,”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之后,太宰治配合地转开话题,“当然你不想说的话,我不继续问就是了。” 分明是你问完了。黑泽青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多说话,又捧起热茶继续养生。他最近胃病再犯,吃得喝得活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 “先生,有位小姐给您的东西。” 服务生一手端着盘子走到黑泽青他们的桌前,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国木田独步忽然如临大敌地站到一边,死死盯着那个盒子看。 怎么说呢,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回服务生拿着差不多的盒子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里面装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炸弹,实在不得不防。 上次的意外显然让太宰治记忆深刻,毕竟给他寄危险物品的也不少,但自己实实在在中招那真是头一回,当下脸色也是微微一僵。 “你实话实说,”国木田咬牙切齿地对太宰治说,“这次是不是又是你的狂热爱慕者?” 他在:“又”字上加了重音。 爱你就要毁了你,国木田心说这都什么扭曲爱情观,都是太宰治给祸害的! “这个嘛,”太宰治边打着哈哈边躲开国木田的视线,“没有署名,只有拆开来看看才知道。不过要是丝带连通引线的话,大概会有点麻烦吧。” “这是一点麻烦吗?!” “那个,”没怎么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服务生忽然有些尴尬地开口,“这个不是给先生您的。” “嗯?” 骤然成为视线焦点的黑泽青抬头看见服务生把东西放在自己面前。 “是给这位先生的。” 第67章 黑泽青本来在旁边自在养老,还真没想到这个东西会突然落到自己的手边。 当然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炸弹,太宰治说是那么说,但多半是逗国木田玩。就算是真的,托贝尔摩德的福,他处理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擅长。 只是问题是,“不是搞错了吗?” 黑泽青实在想不到这边有什么人会送自己东西。 服务生笑了笑,“不会搞错的。其他不说,这边白发的只有先生你一个啊,而且您是黑泽先生吧。” 都这么说了,看来确实是给他的东西。黑泽青拆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巧克力和小饼干,看模样应该是对方自己做的。 旁人看一眼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那都是少女心思。国木田独步其实以前不太能理解明明压根不认识,只是见过几面就给人送这种东西的行为,直到太宰治出现。 太宰治一来,这种配置的盒子就开始在侦探社频繁出现,当然无一例外都是给他的。因此这也成了国木田的疑问之一为什么一个绷带浪费装置的人气会这么高? 但很快,国木田独步就发现那些盒子不再全是给太宰治的了。 还有黑泽青。他的长相没得说,就是讨人喜欢的那一类,再加上性格也挑不出什么错来,爱好更是比太宰治安全上不知道多少——自杀的爱好虽然说某种意义上也是魅力的一种,但说实在话是真没几个人吃得消。 黑泽青对此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有这些没这些他的日子都是照样过。 太宰治的确:“敬职敬责”,时时不忘在他旁边监视自己。甚至连自杀也非拖上他一起,啊当然,不是指什么见鬼的殉情,而是非常单纯的—— 太宰治负责表演各种死法,黑泽青负责在旁边看。 黑泽青因此强烈怀疑这也在福泽谕吉的算计之内,现在已经不是太宰治在监视他了,根本是他在负责盯着太宰治别搞事。并不知情的中岛敦和国木田还为此特地来感谢了他一回,不然以往太宰治出事,忙活大半天的往往是他们。 黑泽青撑着下巴坐在河岸下游等太宰治飘过来。按他的计算,不管太宰治死没死成,最后基本是会来到这附近的。 说来也是真的神奇,他看太宰治每次想死的心情都挺认真的,但就是死不掉。并且阻挠他的东西千奇百怪,里面也包括他自己。什么太痛苦的不要,太难看的不要,反正要求来得个多,这个时候又让黑泽青怀疑太宰治是不是真的想死。 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一具:“浮尸”往这边飘过来。黑泽青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这回大概是泡得发胀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黑泽青很清楚根本用不着他下水去救人,太宰治自己就会因为被河水泡得受不了而跑上来。 果然不到十分钟,太宰治就顶着一头水生植物上来了。 他的语气很是痛心疾首,“黑泽君你居然见死不救!” 黑泽青懒散地瞥了他一眼,“可你不是想死吗?我可不能打扰你实现自己的理想啊。” 话是这么说,但太宰治跳下去之后就发现这边前段时间刚被抽了水,现在水线很浅,要溺死人着实有些困难。而且底下一片淤泥,如果真要死,十有□□是因为头埋在泥里面被蒙死的。 总而言之,“太脏了,不是我想要的死法。” 黑泽青简直无语,“河水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那还是有点区别的。”太宰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说起来,眼下其实还有一个不错的死法呢。” 黑泽青拍了拍自己身上沾到的草叶,若无其事地说,“你的自杀任务也完成了,那就走吧。” 太宰治:“……好歹象征性地好奇一下那个死法是什么吧。” “我又不是你,”黑泽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些对我又没什么好处,而且这种事听多了会做噩梦的。我最怕噩梦了。” 黑泽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情绪毫无起伏,完全看不出一点怕的样子。 就算是敷衍也不要这么随便吧! “黑泽君。” 黑泽青原本走在前面,听见这句话脚步微微一顿,“都说了会做噩梦——” “哪怕是与你有关呢?” 黑泽青眯了眯眼睛,“那就更是噩梦中的噩梦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那么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太宰治说的另外一种死法是指什么,无非就是由他动手。这当然也不难,只要太宰治不反抗,哪怕黑泽青现在手无寸铁,要迅速又无痛地杀死对方的方法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太宰君,你可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面前。” ——太宰治一死,无疑是得罪整个武装侦探社。黑泽青是真的疯了才会那么干。 “这样啊。”太宰治仿佛非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如果是黑泽君你的话,”太宰治的眸子在余晖下显出一种相当奇异的色彩,“无论是什么死法,我一定都欣然接受。” 黑泽青听见这句话心念微动,然后抬眼正巧撞上太宰治的目光,里面带着稀疏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啊,果然。 他就觉得这个句式耳熟。 前天对某个执意要用刀捅死他以达到独占目的的小姐,太宰治也是这么说的。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太宰治趁对方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时候直接把人打晕了,最后还被国木田送去了警局(虽然看国木田的样子他明显想带上太宰治一起)。 “太宰君。”黑泽青真诚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求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真的要做噩梦了。” 第68章 黑泽青油盐不进太宰治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因此半点不受影响地笑了笑,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回侦探社的路上两人闲扯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硬生生地竟然聊了一路。如果不提监视的那回事,看起来就跟结伴下班的同事没什么区别。 等到了侦探社的楼下,按照往常的惯例,这时候就该公事公办地告别了。虽然这两天黑泽青和太宰治几乎天天待在一起,时不时的还能像先前那样还挺和谐地聊上两句,但你要说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因此变得有多好,那就纯粹瞎扯。 一个监视,一个被监视,关系无非也就那样。只不过恰好两个都是戏精,不介意浪费时间搞这些表面功夫罢了。 不过今天稍微有些不同。黑泽青例行和太宰治一起做足了表面功夫,闲谈间隙抬头,余光瞥见三楼窗户的时候却微不可查地顿了两秒,那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深色的布料能隔绝大部分的光线。 黑泽青淡淡地把视线从那里移开,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太宰治搭话,只是突然变成了话题终结者。 不管太宰治说什么,反正一律都是:“哦”和:“嗯”,敷衍得非常直接,就差没把:“你赶紧走”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太宰治察觉不到不对劲就有鬼了。他往窗帘紧拉的那个窗户瞥了一眼,顿时猜到了大半。 监视归监视,但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太宰治分得很清楚。合作的时候说的很明确,条件是黑泽青不在横滨搞事情,换句话说,其他无关横滨的事武装侦探社管不着,也没法管。说来是有点无情,但事实如此。 而且看黑泽青这个态度,这十有八九是个内部矛盾,那既然如此,自然不属于武装侦探社该管的范围。 太宰治很快就找理由离开了,倒是黑泽青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的手刚摸出口袋里的钥匙,但想了想之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以那个人的风格,估计也用不到钥匙了。 站在门口时黑泽青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是装知道还是不知道的问题,但里面的人并没有多给他思考的时间,门缝才开了一半,一只手就把他整个人拉了进去。 两只手被反压在背后,冰冷的刀片悄无声息地抵在脖子上,整套动作流畅利索,完全是入室抢劫加杀人灭口的标准过程。 虽说早有预料,但双手被制住的瞬间黑泽青本能地就要反抗,昏暗而暗藏危险的坏境催化了这一点,因此尽管他很快松下了手上的力道,但这点本能反应也没能瞒过背后的人。黑泽青听见对方哼笑了一声,里面带着轻慢且略显讽刺的笑意。 黑泽青不以为意,“大忙人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后面传来的声音低且沉,“你自己清楚理由。” “我怎么知道?”黑泽青句尾有片刻停顿,接着终于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琴酒,我最近一直很安分。” 黑泽青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无论是什么时候。而琴酒熟知这一点。 琴酒是在三天前来到横滨的,他负责的区域确实并不在这边,组织在横滨也没有大范围覆盖的产业。但就像黑泽青刚才说的那样,琴酒是个大忙人,十足的工作狂。他负责的区域就那么一块,但其他地方要是出了岔子,收拾残局的工作却基本全堆在他的身上——这项工作需要有能力的人,于是人选排掉一大半,再来需要忠诚而不会夹带私货的,又排除一批。 真的是舍琴酒其谁。 黑泽青有权利隐瞒自己的行踪,这是boss给的权利,琴酒虽然有不满却也从来没有提出异议过。所以会知道黑泽青在这边完全是个偶然。 他起先是在酒馆听见黑泽青的名字。 那时候琴酒正和目标对象进行交易,目标对象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爱钱大过于爱命,如果不是对方还有用,琴酒实在很想给对方来上一枪。隔壁的那桌则是一群女大学生,一直叽叽喳喳的像群吵人的麻雀。 因此要不是她们的对话里出现了一个令人在意的名字,且那些描述又证明了这显然不是一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不然交易结束之后琴酒在那里一秒都不会多待。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从某方面来讲他是真不如早点走人。 在那群女学生笑闹着离开后,琴酒面上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如果他周身的低气压能稍微收敛一点,且手里不是一直死死攥着那个空玻璃杯的话。 黑泽青,boss的金丝雀情人。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对方爱慕者的告白心路?! 第69章 其实一开始这件事情对琴酒来说是很严肃的。 虽然他没去注意之前那群女大学生说了什么,但:“黑泽青”这个名字出现在她们口中就足够说明一些问题。在横滨港口黑手党一家独大,再加上组织和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说句不太好听的,被派到这里来的人基本可以等同于流放。除非是像他一样是任务要求,不然没几个家伙会愿意往这块地跑。 在这些前提下,黑泽青会出现在这里简直让人不得不往阴谋论那块想。 但直到这里,琴酒的情绪波动都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他只是冷静得近乎残酷地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那群大学生明显就只是普通人,想从她们口中得到情报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而得知黑泽青的具体住处之后,剩下的步骤就更简单了。 如果黑泽青可以解释清楚,那么无事发生;如果解释不清楚,那结局就取决于黑泽青有没有本事从自己手上逃走。 反正也就这两种发展。 但这严肃险峻的画风过了五分钟后彻底崩塌了。琴酒周边的空气都快冻出冰碴子了,才终于从隔壁几乎能具现化出粉红色小花背景的对话里抠出了黑泽青目前的一些信息。 而经历过这些之后,琴酒的想法比较实在,就是想打人。 黑泽青的想法更实在了,他不想被打。所以在打完招呼之后,他就把横在自己脖子旁边的刀片挪开了,动作也比较随意,一点没有自己的小命被拿捏在别人手上的危机感。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他大概可以猜到琴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能猜到对方脑子里会有些什么样的猜测。 黑泽青摸索着开了房间里的灯,在琴酒能杀人的眼神下随意开口,“你要喝点什么吗?” 琴酒一点也不吃这一套。 “看来你是不打算解释一下了。” “不过我这里好像只有咖啡啊。” 眼见某人准备装傻装到底,琴酒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了枪上膛的声音。 黑泽青:“……”果然是行动派。 “好了好了,”黑泽青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但脸上也不见得有多紧张,“这不是只有做过的事情才需要解释嘛。那既然我什么都没干,你向我要解释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为什么会来横滨?” “boss的命令。” “有基地不去,反倒住在武装侦探社的楼下?” “boss的命令。” “我看你和那边的社员聊得倒是很开心啊,这是——” “没错,”黑泽青点了点头,“boss的命令。” 对面的气压是越发低了,但黑泽青显然不太慌。boss的命令这种万金油一样的理由怎么用都不用担心出事,又没有人会拆穿,毕竟横竖所有解释权都在自己手上。 “哦?”琴酒当即冷笑一声,“那你背着boss在外面拈花惹草看来也是boss的命令之一了?” 万金油的句式用在哪里都可以,但等黑泽青反应过来对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玩意之后,硬生生地把原本脱口而出的句子拐了一个大弯,期间差一点咬破自己的舌头。 “当然……不是。” 不过虽然刹车刹住了,但短暂的十几秒内,黑泽青的大脑完全处于运载过量的死机状态。而等他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的时候,顿感自己之前那句话也完全是个错误。 什么不是……他根本就没有拈什么花惹什么草。 黑泽青现在实在很想问问琴酒是不是他最近忙坏了脑子,而他作为一个温柔体贴的好老板,一定会给他放一个足够漫长的假期。而且他死活没想明白这个话题的画风怎么能换得这么快,好比谍战片陡然变成家庭伦理纠纷。 “……我没想到你的想象力也挺丰富的。” 黑泽青头一回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然而对面紧追不舍,声音又冷了一个度,“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装傻吗?” 黑泽青心说得了吧,我现在不用装也是傻的,而且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傻过。 他抬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琴酒好几眼,心情复杂地发现对方现在还真的在等他给出解释,并且这一位显而易见的没有耐心,言行举止大有:“你不解释清楚我就一枪崩了你”的风范。 黑泽青之前拿来糊弄人的话不幸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只有做过的事情才需要解释。更可怕的是,黑泽青甚至现在都不晓得琴酒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黑泽青叹了口气,把自己凌乱的额发扒拉到后面去,很是费解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在横滨的经历。 想了一圈,自己这几天不是在陪太宰治自杀,就是陪太宰治去自杀的路上,别说拈花惹草了,就这生无可恋的画风,开了花也得给你谢了。黑泽青想到后面忽然就有点哭笑不得。 这都叫什么事啊? 第70章 “然后呢?” 房间里的窗帘全部被拉开,原来的住户在阳台边上放置了一个喝茶专用的小方桌,暖融融的日光正好能完全照在这一块小角落,贝尔摩德借着这点恰到好处的光线画指甲,“如果按这个趋势来,琴酒应该把你押去向‘boss’谢罪了吧。” 黑泽青坐在他的对面,不冷不淡地开口,“我告诉你我的地址是因为你说有必须要亲自汇报的事情,注意一下,我可不是让你来这里听故事的。” “总是不差这一点时间的,”贝尔摩德并不在意地继续摆弄自己的指甲,“况且像是这种事,你可以倾诉的对象可没几个。” 黑泽青的身份组织里知道的人总共就两个,和皮斯克谈心显然不太现实,剩下的当然也只剩贝尔摩德。 不过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你没什么倾诉欲,实在不行,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贝尔摩德前几天回了基地一趟,正巧撞见刚从横滨回来的琴酒,而对方当时的态度……那可真是相当耐人寻味。她向来是不嫌事大的,更何况不用多说,肯定和黑泽青有关。 不过贝尔摩德也确实有事情汇报,这只是顺便的消遣。 “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黑泽青现在强烈感觉自己交友不慎——比起其他的,他和贝尔摩德的关系的确更接近朋友,“不过是想了些办法让他离开而已。” 如果是其他时间,黑泽青其实不太介意和琴酒继续耗下去,说老实话他觉得那个话题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一个拈花惹草的罪名,而他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具体缘由。但黑泽青的恶趣味一点也不比贝尔摩德少,琴酒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很有趣。 但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这种情况下还是先把人弄走更好。 在横滨,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琴酒如果长时间待在这里,自己有很多事情都没法放手去做。 贝尔摩德单手支着下巴看他,然后摇了摇头,“这些我当然也知道。” 事实上不止这些,贝尔摩德还能猜到黑泽青大概是怎么说服琴酒自己确实是无辜的——毕竟这终究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黑泽青要证明琴酒的控诉纯属想象丰富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方法了,要知道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样的事情他平时也没少干。 贝尔摩德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么笼统且显而易见的东西。 而且如果真像黑泽青所说的那样,他证明完自己是无辜的之后就找了个借口把琴酒打发走了,她当时看见的琴酒就不会是那样的态度了。 之后绝对还发生了点什么。 “你想太多了,”黑泽青并不把贝尔摩德的试探放在心上,“他哪次见我不是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总是容易踩到他的雷区。” “我说,”黑泽青试图转移话题,“你也是时候和我说说汇报的事了吧。” 贝尔摩德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末了眉头一挑,黑泽青一见就觉得事情要遭。 “琴酒之前问过我,说是想知道我对你的看法。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也是你的‘情人’,他觉得我可能会知道些什么。”贝尔摩德不急不缓地开口,唇边的笑意显得意味深长,“不过放心,我当然什么也没说,但你难道就不好奇琴酒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吗?” “琴酒觉得我有问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黑泽青的神情还是淡淡的,“暗地调查我的情报这种事很正常。”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么一句话——” 说到这里,黑泽青不用去听也能知道贝尔摩德忽然戛然而止的后半句话说的是什么了。 “‘你偶尔会和boss很像’。” 这句话是琴酒临走之前突然对黑泽青说的。自证清白之后,手握:“boss的命令”这种最终武器的黑泽青很轻松地就:“赶”走了琴酒。但显然,黑泽青一点也没想到对方离开前会来上这么一句话,别说铺垫了,他甚至一时间没琢磨透对方的意图。 对方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甚至难得的连语气都没带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对黑泽青来说,这可比之前那句:“拈花惹草”来得刺激多了。 但琴酒目前还真没什么特别的意图,这就只是个陈述句,或者说他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黑泽青和boss当然不可能相像,黑泽青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他印象中的boss毫无疑问的是两个人。 黑泽青平时……说句不好听的,简直是油嘴滑舌的典范! 再怎么看也看不出共同点。但偶尔,真的是偶尔,黑泽青确实会给琴酒带来一瞬间的熟悉感。 曾经瞥见过一次,波澜不惊且情绪稀缺的眼睛。 偶尔会出现的,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说话方式。 但那些时候都只有一瞬间,快得如同错觉,却让人无法不在意。 啧,琴酒看着明显愣了一下的黑泽青,忽然烦躁得有点想抽烟。 “果然我猜的没错,”贝尔摩德一点也不意外,“他果然也问过你了,所以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不觉得你的好奇心有点过剩了吗?” 黑泽青有点无语,早知道就不该给贝尔摩德自己的地址,要是电话联络他还能直接挂电话,面对面真是逃都没法逃。 贝尔摩德不以为意,一边欣赏自己刚做好的指甲一边说道,“我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还能说什么,无非是糊弄过去。” “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能再具体一点吗?”贝尔摩德微笑,“我实在好奇你说了什么能让琴酒回去之后是那个样子。” 黑泽青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而且无聊。 “你真无聊,不过算了,如果你执意要知道的话。” 确实没什么出奇的。 那之后的十几秒内,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黑泽青用一种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严肃语气开口,“琴酒。” “你有听说过夫妻相这种说法吗?” 第71章 最后的效果当然也很好,贝尔摩德虽然当时没在现场,但也能大致估摸出琴酒当时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不过眼下她的关注点倒也不在这里。 贝尔摩德目光奇异地把黑泽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对方刚才的语调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地方,平淡得几乎能让人打瞌睡,就是背课文也不至于像这样。 “你有时候真的让人摸不准你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黑泽青听着贝尔摩德的感慨有些奇怪,“我当然是故意的,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吧。更何况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先离开而已。”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贝尔摩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琴酒快点离开的方法多了去了,我好奇的是你干嘛非得用这种方式。” 见黑泽青还是一副不以为意随你怎么说的样子,贝尔摩德顿时有了一个新想法,“那我换种说法,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黑泽青毫无疑问地信任琴酒,琴酒也显而易见的值得信任,不管从哪方面看,黑泽青似乎都没有必要继续瞒着对方了。更何况这件事有利无害,就像前段时间发生过的种种事情一样,琴酒要是知道了,显然可以避免大部分的麻烦。 “你总不会是怕尴尬吧?要知道如果真的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最尴尬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再说了,他会问你那个问题不也证明了他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了吗?”贝尔摩德好似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 但黑泽青敢保证贝尔摩德纯粹只是想看热闹。 “但现在不还是一切如常吗?”黑泽青说,“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考虑这么久以后的事。” 贝尔摩德饶有兴味地说,“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会有拖延症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黑泽青平静地回答她。 “闲聊”的环节结束,贝尔摩德终于开始说起了正事。 fbi近来似乎是吃了兴奋剂,开始频繁地在组织名下的几个产业玩找茬游戏。虽然看起来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麻烦,但合起来却也很让人头疼。当然如果只是这点事,也不值得贝尔摩德特意过来找黑泽青,这件事的关键在于组织里负责处理的好巧不巧正是莱伊。 “莱伊接手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贝尔摩德说,“不过鉴于这点麻烦确实不值得兴师动众,而且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硬要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为一堆人不想干,所以最后才落到莱伊手上的。为此他在组织里还博到了一个好名声。” 但要说这里面没点蹊跷,黑泽青显然不会相信。 任用卧底就是这一点不好,这就像是毒药,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并且如果不根除,迟早有一天会毒发身亡。 其实这样的小打小闹时常发生,因为这就是交换,如果赤井秀一从来没有从组织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黑泽青又凭什么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在组织干活干了那么多年。所以不止是对皮斯克,很多时候黑泽青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点贝尔摩德也很清楚。 也就是说不只是小打小闹。但黑泽青的反应还是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本身性格如此是一个原因,再来就是习惯了。但凡哪个势力像组织一样主要成分是卧底的,基本就能理解黑泽青现在的感觉。 “先把目前的损失报告给我看看吧。” 黑泽青寻思着如果没有伤筋动骨,干脆就让皮斯克去解决,那个家伙之前闯了那么一个大祸,现在正各种找机会将功补过呢,不用担心对方不尽心尽力。可惜损失报告还没翻两页,黑泽青就不由得皱起了眉。 明面上的损失几乎没有,全都是侧面打压,尤其是他们砍掉了组织在fbi卧底的那批人这点最让人心烦。卧底这事一般都是双向的,就看之间谁有能耐把对方的人赶走了。但听起来是简单,到组织这里复杂得不是一点两点,fbi铲除卧底当然不会手软,组织就不一样了,主要劳工都是卧底,那就不得不掂量一下下手轻重的问题了。 唯一稍微值得欣慰的是,手下得力员工都是卧底,黑泽青真是一点也不担心暴露的卧底会向对方泄露出什么机密,因为按地位来算,卧底知道的指不定还没赤井秀一他们来得多。 ——简直凄凄惨惨戚戚。 这份报告总共也没多少页,但黑泽青看了快半个小时,手上的笔盖被他打开又盖上,咔哒咔哒的声响一直不停。 现在黑泽青的选择非常有限。 要么借此机会把fbi那边一锅端,但同样的,他这边直接少了一个高级劳工(事情一暴露,赤井秀一只要不是脑子坏了就不会在组织里待下去)。而且短时间内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人——要是找得到他之前也不至于放赤井秀一在组织里这么久。 要么,像以前一样当什么也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劳动力是保住了,但这样更亏,这次牵扯太大,损失的东西对组织来说就是个补不上的大洞。 黑泽青正头疼呢,贝尔摩德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是谁?” “波本,他和苏格兰出任务回来了,我是他这次的交接人。”贝尔摩德正要接起来,手却被黑泽青轻轻按住了。 黑泽青像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 “莱伊和波本的关系怎么样?” 这是个不用回答的问题,贝尔摩德当下明白了黑泽青想干什么。 “你倒是不担心他们两个联合在一起。” “联合不联合的对我来说无所谓,”黑泽青十指交叉,“关键只在于虽然日本公安和fbi都想要组织在这件事情上出血,但他们绝不会希望是因为牺牲了自己这方的卧底。” 至于双赢,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好事。 敌人的敌人之间也不一定就是朋友。 这时候来自波本的电话已经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挂掉了,贝尔摩德满不在意地回拨过去,然后带去了一个boss新鲜出炉的决定。 “波本,虽然我猜你现在大概需要休息一下,但很不幸,你有新任务了。” 第72章 黑泽青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真要联合那也是互相知根知底之后的事了,而他可以确定这两个人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算心里有点怀疑,但在组织的这种坏境下,也没有多少确认的机会。 更何况日本公安和fbi的关系一向微妙,如果能一举铲除组织的话另说,但在这件事里谁都不会愿意先上前充当敢死队。 如果两者之间一定要损失一方,凭什么非得是自己承受损失? 黑泽青清楚这就是个死循环,并且乐见其成。与其自己费力处理,还不如干脆让他们互相伤害,他做个看戏的就行了。贝尔摩德估计也认为这会是一场好戏,因此不用他多说就准备过去看看,黑泽青也因此拥有了一个实况转播。 大概是在横滨的这几天过于轻松悠闲了,黑泽青觉得自己在日渐变懒。 唯一让人不算太愉快的就是贝尔摩德显然还想看他的戏。 贝尔摩德有一点说的没错,按现在这个趋势,琴酒知道真相无疑是迟早的事。但她并不知道黑泽青其实在这之前就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情了。 在他发现莫名其妙出现在房间里的烟和咖啡之后琴酒就找上门说了那样一句话,你要说这里面没点关联,反正黑泽青是不信的。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什么谈论这些事的好时机。 贝尔摩德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两三天,但她带来的影响倒是够轰动的。还没过半天,武装侦探社加上楼下的咖啡店都知道了黑泽青迅速脱单,女朋友是个金发大美女。 大明星的脸当然不能四处乱走动,所以贝尔摩德过来的时候还是做了一点基础伪装。但底子摆在那里,除非故意整丑,因此惊艳效果依然拔群。 黑泽青没想过去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复杂,倒不如将错就错了。 “黑泽君你还真是没有自觉啊。” 黑泽青随口回道,“你指什么?” 他得到消息,有批货物会在这几天到达横滨的港口。本来嘛,这种事压根用不着黑泽青来操心,琴酒就已经早早安排了人去就负责交接了。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这批货物会因为途中发生意外而不得不停留在横滨一段时间。 而在横滨这个地方,交接货物基本就是和港口黑手党的拉锯战。 琴酒派去的是个新人,如果只是单单交接货物当然也没什么,怕就怕在遇上横滨的地头蛇。那批货物如果出问题,也是个不亚于莱伊那边的麻烦。 黑泽青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又鉴于太宰治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不太正经,因此他的语气显而易见的敷衍。 太宰治的态度也确实一如往常,“你那位‘女朋友’一出来,可是伤透了不少小姐的心。”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后半句。 贝尔摩德的身份糊弄别人可以,想要瞒过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这样的人显然不太现实。 事实上贝尔摩德第一次出现在侦探社众人面前的时候,黑泽青就很有先见之明地以隔壁新开了一家糕点店为由先拉走了名侦探,以防对方在不经意间说出几个会让场面不太妙的名字。 而江户川乱步显然也早有预料,一早就把黑泽青那点小心思看穿的他在黑泽青的邀请说完之前就决定好了接下来的菜单。 至于太宰治,他在例行邀请贝尔摩德和自己一起殉情之后,就被面无表情的国木田独步拖走了,动作之熟练利索就像是经历过数十次演练。 估计也有可能是实战经验。 黑泽青知道太宰治问这个问题绝不是想要得到他的什么答案,而是调侃居多,所以敷衍地嗯了两声就当是回应了。太宰治天生自带搞事的火把,但凡是吹阵风都能把火给吹得更旺了,更别提往里添油了,因此不回应永远是最好的办法。 但太宰治这个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难得不想搞事的时候,麻烦事情就会自己来找他了。 十来个全副武装的人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太宰治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芥川龙之介手下的,如果追溯得再早一点,姑且也能算是他手下的。他从港口黑手党脱离之后,那边的人可没放弃寻找他这位前干部,其中就以芥川龙之介找得最勤快,并且苦大仇深得仿佛自己是什么骗钱又骗人的渣男。 太宰治对此很不认同。芥川虽然确实是他从贫民窟拐回来的,但骗钱这回事是万万没有的——同为干部,中原中也的钱包比芥川的厚实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太宰治扫了一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这群人好像认不出来他? 黑泽青不了解太宰治的前尘往事,但不妨碍他快速判断形势。 不过几秒,黑泽青就下定决心 “你们要抓的人在这里!”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身处里世界,这种临危之时突然背叛的情况也不算多稀奇,在场的人无论哪个都见多了这类戏码,只能说情谊浅薄。 问题的关键在于,在这个场合下它好巧不巧地是个二重声。 黑泽青手指着太宰治,太宰治手指着黑泽青,而刚才的那句话,除了音色不一样,语气语速简直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黑泽青:“……” 太宰治:“……” 场面一度十分微妙。 太宰治在里世界的照片早被洗得干干净净,除了一些高层人员,没几个人知道这位昔日的双黑之一长得什么样。而芥川前段时间被太宰治拿中岛敦刺激得不轻,一下子甚至忘了说明太宰治的长相特征,只给了几个太宰治从前的常用自杀地址让他们去蹲点。 这地方偏僻,他们本来都没抱什么希望全当另类休假了,结果居然还真蹲到了,而且一下子就是两个。 黑泽青看着太宰治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表示:“我打算丢下你跑路”。 面对黑泽青的坦陈,太宰治十分感动,眼睛里同样写满了这么一行字。 ——太巧了,我也是。 第73章 港口黑手党下属的这只小队的队长看着黑泽青和太宰治,心情有些激动。 他们在港口黑手党里并不怎么受器重,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这种地方来蹲点。据他们的直属上司芥川龙之介的说法,前干部太宰治自杀过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派他们过来也只是为了不遗漏任何一种可能而已。队长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在想估计芥川龙之介也没想过他们真能遇见那位神出鬼没的前干部。 然而世事难料。 不过虽然一遇遇到了两,但队长也没把这点问题放在心上,大不了全部带走,反正能和前干部混在一起的绝对也是重点可疑人物。 黑泽青和太宰治疑似还在内讧。 “太宰君你这样,不太合适吧?”黑泽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宰治。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宰治摇了摇头,语气痛心疾首得很夸张,“你刚刚可是打算直接丢下我一个人逃跑。” 总而言之,他们半斤八两。但这种争论其实是很没有意义的,因为眼前这只小队显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困扰。队长现在可能在想怎么靠这件事一雪前耻,然后顺其自然的升职加薪,但芥川龙之介就没有想过他们能把太宰治带回去。 他唯一的指望也就是要是太宰治真的在这附近出现,这只小队至少可以起到通风报信的作用。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事先说好这可是你带来的问题。”黑泽青抱着胳膊,俨然一副只想看戏不想动手的样子。 太宰治完美理解了黑泽青的潜台词,“我们好歹也是同伴,你就打算对我见死不救?” 结果黑泽青只是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你把我当同伴。” 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们的关系可没亲近到可以用:“同伴”来形容的程度,不担心对方什么时候会坑自己一把都可以算是难得的关系和谐了。 太宰治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很干脆地改了口,“暂时的嘛。” 黑泽青不想管他,牵扯进港口黑手党和他们的前干部之间的恩怨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而且刚才黑泽青还有一句没说的是就算把太宰治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也死不了。这个人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死了,也用不着一天到晚自杀死不掉了。 半路出来的这只小队只是一个小插曲,对太宰治而言大概是一个新的消遣,但黑泽青只觉得这是个麻烦,更不想被认为和太宰治是一伙的。 他们这边没有动作,但对面可不会一直好脾气地等着他们谈话结束。 很快就有一个冲了上来,目标毫无意外的是黑泽青,他看着确实比较好对付。黑泽青抬腿迅速踹向对方的小腿,趁着他往前扑倒的时候反抓住他的胳膊肘,然后把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全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简单粗暴得让人难以想象是这么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干出来的事。很暴力,不过确实管用。而且大概是因为反差太大,效果比一般的还要好。 解决完自己这边的,黑泽青回头看向太宰治,但没有说话。 太宰治知道他的意思。这是来抓他的人,太宰治不可能就这么放人走。况且他的确打算什么时候去港口黑手党见见曾经的那些同事,只不过不是现在。而这些事是太宰治自己的谋划,黑泽青显然不想搭进来。 “知道了,剩下这些人我会负责解决的。”太宰治眯了眯眼睛,笑道,“那就麻烦黑泽君你到时候帮我跟国木田君说一声啦,我可不是故意要翘班的。” 黑泽青:“你猜他信吗?” 那只小队就没有他们这样的轻松状态,太宰治和黑泽青的声音都没有刻意压低,包括他们其中一个打算逃跑的事,队长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听清楚也没什么用。 黑泽青手上的力道有刻意控制过,他知道等一会儿太宰治多半要问这些人问题,因此没把人直接打晕,但也能让人痛得除了在地上打滚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太宰治是看着黑泽青一步步走远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尽头的拐角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好了,”太宰治看着队长还残留惊恐的神情轻轻笑了一下,“现在让我们来随便聊聊吧。” 但事实是黑泽青并没能走多远。 “因为你刚才撞了我一下,”仿佛从哪个商店橱窗里跑出来的有着浅金色头发的少女直直地盯着他,语气兼具蛮不讲理和可爱地说道,“所以你要对爱丽丝酱我负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明是小姐你先撞上来的吧? 黑泽青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金发少女忽然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然后实实在在地撞了他一下。这放在平时是基本不可能发生的意外,毕竟被人贴身接触对他这种人来讲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本能地就会去避免。 只不过—— 黑泽青饶有兴味地看着金发少女。 爱丽丝啊。 “你刚才说你和你的监护人走丢了,需要我帮忙找是吗?”黑泽青好声好气地说,“不过我并不擅长找人,不如我帮你找别人帮忙。” 爱丽丝顿时警觉地看着他,“你不会要把我送去警察局吧?先说好哦,我才不要待在那种冷冰冰的地方呢。” “当然不会。事实上我的手机没电了,就算想打电话也没法打,”黑泽青朝她晃了晃自己手上已经黑屏的手机,“而且请放心,我已经想到一个更适合你去的地方了。” 黑泽青的语气其实很温和,再者他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那种无害老好人的气质,但爱丽丝的第一反应是身形微微一僵,脚步几不可察地往后挪了一小段距离。但这一系列举动全都只是出于本能,爱丽丝面上却还是一副娇蛮少女的模样,只是不如先前生动,反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割裂感。 不过持续时间很短,下一秒就恢复如常。黑泽青就像是没注意到这点异常一样在爱丽丝面前微微蹲下来,视线持平时他对着少女好脾气地笑了一下,然后在对方本能地又要往后退的时候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柔。 爱丽丝本来是要发脾气的,但看见那双色泽浅淡的瞳目时将到嘴边的话忽然又拐了一个弯,声音仍然是娇气的,但却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妥协,“那好吧,我就先听你说说看好了。” “你知道武装侦探社吗?” 黑泽青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街对面的巷子拐角,然后轻声开口,“我想那里的人一定有办法帮你找到你的监护人。” 第74章 武装侦探社能人辈出,数次解决那些威胁横滨的大大小小的恐怖事件不说,且至今为止从无败绩,想来帮走失儿童寻找监护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这个监护人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 只不过对普通的走失儿童来说,武装侦探社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去处,可对于爱丽丝来讲,大概跟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而黑泽青,就是典型披着羊皮的狼。 “你不想去吗?”黑泽青说话的时候还是好声好气的,然而说出来的话在爱丽丝看来简直堪称用心险恶,“可是如果不去这里的话,我就只能把你送去警察局。毕竟你这样的女孩子一个人待在街上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而且你刚才拉住我,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我找你的监护人吗?” 在不知情的路人眼中,黑泽青毫无疑问是助人为乐的良善一方,而那个金发少女则是典型任性出走,需要别人处处包容的大小姐。 当然爱丽丝可一点没觉得自己被包容了,真要说的话,被威胁了还差不多。只不过对方威胁人的手段太过高明,周围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反而都觉得她只是任性骄纵的小女孩,黑泽青来帮她纯粹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都是笨蛋! 比林太郎还要笨的笨蛋! 至于面前这个,就是实打实的坏蛋了。 黑泽青看着金发女孩充满怨气和委屈的眼睛,顺势就朝她安抚性地笑了一下。然而不说那根本没到眼底的笑意,整个人都不为所动得很彻底,从他的身上更是间或流露出来近乎冷酷的气质。 爱丽丝微微抿了抿唇,似乎心里有什么在动摇一样,但最后还是重复自己的态度 “不管是警察局,还是侦探社,总之我哪里都不要去啦!” 女孩的尾音还给人一种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感觉,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一样。路过的人虽然觉得女孩有些任性,但听见这一声却还是本能想去安慰她。 反正以森鸥外为首的那批人是都挺吃这一招的。 黑泽青似乎也中招了,语气放得更加温和,莫名还有点真情实感的味道,“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说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这样的语境和语气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对方决定向自己妥协的感觉,金发女孩的眼睛眨动了两下,略微有些纠结。按爱丽丝原来的想法,她说什么也不想和这个表面温和实则已经慢慢露出魔鬼本性的家伙待在一起了,就算最开始是林太郎要求的也不行! 但黑泽青现在的态度又稍微让她改变了一点点的想法。 “你看不如这样吧。” 黑泽青慢吞吞地开口,“你和你的监护人既然是在这一片走丢的,到时候看你不见了肯定会回来找你的。但天也快黑了,你不可能一直不走,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陪你等。不如我让那边便利店的老板娘帮忙带话,如果有人来找你就跟那个男人说,让他过来我家找你。” “……你家?” “就在侦探社楼下。” 爱丽丝心里的那点小纠结顿时烟消云散。 这比威胁还要更进一步,变成明目张胆的拐卖绑票了! 果然还是个坏蛋! 最气的是当事人一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纯良脸,看起来比她这个走失儿童还要无辜。 “林太郎!” 她绝对绝对不要继续和这个魔鬼待在一起了! 黑泽青一点也不意外地看见一个男人从街对面的巷子拐角走出来,很普通的白大褂,看装束是个医生,但看气质,就有点一言难尽了。不是指装束邋遢什么的,事实上对方穿着可以说得上是整洁干净,但和其他普通医生的干练相比,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懒。 黑泽青随意地拉住准备跑过去的爱丽丝,“现在人变多了,你可不能乱跑啊。” 这个时候,男人也正好走到黑泽青面前,语气很温吞,“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孩子。” 爱丽丝也很配合地又喊了一声,“林太郎。” “你家的孩子?”黑泽青用仿佛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原来你就是她的监护人啊。” “我们之前还说该怎么找你,先生你现在能主动出来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初听没有什么问题,但森鸥外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太对。还有如果他刚才没搞错的话,你刚刚明明就是打算直接绑架挟持勒索一条龙吧。 森鸥外第一次听手下的人向他汇报黑泽青的事,就直觉这大概是个水很深的人物,哪怕有关于他的所有资料都一目了然清清楚楚,但做首领就是得这样,疑心病不是什么好事,却必须得有。 现在再看,何止水很深,简直深不见底。 “如果不是他,我找到你还要费点力气呢,爱丽丝酱可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好心——” 森鸥外慢吞吞的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爱丽丝快速打断了,“我才不要呢!居然要我感谢这种魔鬼,林太郎果然是大笨蛋!我也不要继续理你了!” “欸?!这怎么可以,爱丽丝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女孩的声音才刚刚落下,森鸥外就立刻动作夸张地接上了她的话,“难道有谁欺负你了吗?” 果然,黑泽青挑了挑眉,话题果然还是要转到他的身上,不然之前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黑泽青任由爱丽丝带着委屈的哭腔描述自己刚才的恶行。 “你能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吗?” 森鸥外原本懒洋洋的气质陡然一变,他眯起眼角,眼神锐利地看向黑泽青,“爱丽丝酱居然哭得这么伤心,简直不可饶恕!” 然而面对指控,黑泽青却好像根本不在状态,“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森鸥外厉声道,“请不要逃避问题!” “我真是听不下去了!”说话的是附近便利店的老板娘,她走过来鄙夷地看了森鸥外一眼,“真是世风日下,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 “人家好心帮你家任性的小孩找监护人不说,事后还要面对你这样的指责。” 老板娘越说越气,“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欺负人一个大学生算什么本事?!” 森鸥外:“?” 第75章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气质的重要性了。 黑泽青看起来像是会拐卖人口的坏人吗?不,他看起来像被人拐卖的。而且不巧的是,如果真要说的话,明显森鸥外更有这方面的气质。 森鸥外之前确实没料到这一点,天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对一会突然天降前来支援的围观群众。偏偏这种明显认知不对等的情况没法解释,森鸥外平时用来谈判的口才天赋现在只为了能把这位:“路见不平”的老板娘劝走。 可惜的是效果实在谈不上很好。 从对方的言语中森鸥外知道对方有个和黑泽青差不多年纪的儿子,这直接导致了她的护短程度大大增加。 森鸥外很想说差不多年纪都是假的,就他资料上看到的,黑泽青压根就不是什么天真还不懂世故的普普通通大学生。然而那句说他年纪不小的他却没法反驳。 正在森鸥外无奈地和老板娘解释的时候,黑泽青毫无疑问得了空,于是便开始打量爱丽丝,虽然当事人一点也不想让他看。 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爱丽丝对黑泽青的好感度直线下降至现在的负值,随便看他一眼时眼睛里都是显而易见的怒火。但她的外表到底是可爱的,因此看起来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只会让人觉得有点好笑。 黑泽青当然就更不往心里去。 爱丽丝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森鸥外的异能。这件事他最初听说的时候还没怎么在意,毕竟世界上的异能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但今天亲眼见到之后黑泽青不免也有些讶异。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自己绝对不会发现爱丽丝并非人类,而只是异能。不只是长相,甚至情绪波动方面完全就是一个真实的人类。 不过异能本质上还是由异能者自己操纵的,黑泽青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听到的关于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有些怪癖的传闻。 话说这算不算是合法萝莉?毕竟异能真说起来都不能算人。 在黑泽青胡思乱想的时候,森鸥外也终于好声好气地把人说走了,然后一回头就看见对方盯着爱丽丝的夹杂着诡异情绪的眼神。甚至里面还带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狂热——这种新奇的异能形式让黑泽青很想研究看看。森鸥外又想到这个人之前对爱丽丝又是拐又是骗的行为,差点要怀疑对方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爱好。 “咳。” 黑泽青实在明目张胆得过头了,森鸥外希望他多多少少收敛一下自己的眼神。他好歹也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但这短短几个小时黑泽青表现出来的简直是典型的恶势力——尽管目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不过这样一来,有一件事也可以确定了。 其他不说,大概没有哪家boss会想要这样一只金丝雀,再举个例子就是太宰治变成了他的情人。 这糟心程度简直无法估量。 ——不过从实际出发的话,黑泽青还是要好一点,至少他不会天天拉着你去殉情。 不,这根本就不实际。 爱丽丝躲到森鸥外的身后,正好隔绝了黑泽青的目光,只是偶尔抓着森鸥外的裤腿探出头来看他。不过她很警惕,黑泽青一有往这边看的趋势她就又重新缩回去。黑泽青有些遗憾,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对自己的警戒心有多强。 森鸥外摸了摸爱丽丝的头仿佛试图安慰她,对方也少见地没有打开他的手。 森鸥外又恢复到初见时的温吞样子,之前的锐利眼神仿佛从未存在一样。但黑泽青知道,虽然眼前这个人刚才大部分时候都是只是在做做样子的即兴表演,可那一瞬间出现在对方眼神里的冷酷绝不是假的。 ——不是为了他准备把爱丽丝带去武装侦探社的事,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之前是我误会了,实在是我太担心爱丽丝她了,真是不好意思。” 这是打算息事宁人了。 黑泽青先前想要把人带去武装侦探社,而且可不是真的为了帮忙找人。同理,爱丽丝最开始缠上黑泽青当然也不是什么偶然,说到底大家都各怀心思,那现在也没有整那些虚的东西的必要了。再说了,森鸥外可不能确定会不会又冒出来一个老板娘说他以大欺小。 解释这些事可比在办公室处理那些文件要来得让他苦恼多了。 黑泽青像是早知道他会这样说一样,十分自然地就接受了他的说辞,“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就很有一种:“我耍够了,那我先走你们随意”的既视感。 “请等一下,”森鸥外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他离开,“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至少请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的语气很真诚,而且毫无恶意,很难让人拒绝。 哪怕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认出他来了,最开始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同样的,如果他不是知道爱丽丝身后不远处就站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这种情况直接报警比较快——手机没电就是个说辞,路过了这么多人,随便找个好心人借都有了。 森鸥外要装傻,黑泽青也就配合地陪他一起装。 “太宰治,”黑泽青毫不心虚地开口,“我的名字是太宰治。” 此刻真正的太宰治正在离这里几百米不到的地方。 “怎么了?”黑泽青还故作疑惑,“我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先生你好像对这个名字很是触动的样子。” “触动啊……”森鸥外轻声笑了一下,含有深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黑泽青那张没有任何破绽的脸上,“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还真是很有意思啊。” 各种意义上都是。 第76章 太宰治感觉自己膝盖处微微发寒,而且忽然有点想打喷嚏。 唔,不知道是哪位可爱的小姐在背后念叨他的名字呢。 发现太宰治一副在想些什么的样子,小队长的脸色愈发惨白,之前的所谓:“随便聊聊”已经足够他见识到这位前干部的恐怖之处。 小队长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的悲惨结局。 太宰治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后朝他们随意地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这只小队的实力有限,在港口黑手党的地位不高,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还不如早点让他们回去给芥川报信,让对方派点更有意思的人过来。 “……啊?”小队长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一时间甚至怀疑出现了幻觉,但往旁边扫了一圈,其他人基本也都是这个反应。 “还不打算走吗?看来你们还挺喜欢和我聊天的啊,不过很可惜,我对男人提不起兴趣。” 太宰治耸了耸肩,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小队长:“……” 说的好像最开始要和我们聊聊的不是你一样! 但他可不敢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只能给其他人一个眼神示意,准备在太宰治改变主意之前逃走。虽然回去之后肯定免不了被上面斥责,但太宰治出现在这附近的消息说不定可以将功补过。 不过,小队长疑惑地想道,太宰治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太宰治双手口袋,眼底毫无情绪地看着那群人灰头土脸地逃走,知道手机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 “太宰治!”还没等太宰治把手机贴到耳侧,国木田怒气冲冲的声音就先一步在他的耳边爆炸了起来。 “你这混蛋居然又给我翘班!你难道不知道最近是侦探社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吗?!” 太宰治一面敷衍地应了两声,一面漫不经心地想道黑泽君果然没有给我说情呢,说不定还添油加醋地批判了我一番。 黑泽青绝对是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太宰治低声抱怨了两句,“黑泽君真不给我留情面啊……” 对面的国木田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留不留情面的……对了,这次你又把人拐到哪里去了?今天有人来找他结果没找到人,肯定又是被你带走了吧!” 太宰治微微一愣,“他没回去吗?” “当然没有。” “这就奇怪了。” 这点时间应该够黑泽青走回侦探社才对,甚至都能走一个来回了,难道他临时改变主意去了其他地方?或者说,路上又遇上了其他的事件…… 饶是太宰治,恐怕都没想到黑泽青正在离他一个拐角五六百米的地方冒名顶替自己。 不过他也马上就要知道了。 结束了和国木田充满火气的对话,太宰治思索着走过拐角,然后走了没过几分钟就看见了黑泽青很好认的背影。 以及自己的前上司。 太宰治微微挑眉,对森鸥外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没有显得太意外。不过这两个人的组合倒是非常充满趣味性,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 太宰治在心里饶有兴味地感叹了两句,典型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架势。毕竟这样有意思的场景可不多见。 先注意到他的似乎是森鸥外。他的视线很自然地在太宰治的脸上扫过,仿佛他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太宰治对森鸥外这种态度非常熟悉,他几乎都要配合地往下演了,森鸥外却语气平常地开口道 “太宰君,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这种平常反倒显得十分异常了。 对方这种开门见山的架势让太宰治稍微有些意外,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就这样直接摆明他们认识的行为不太像森鸥外的风格。 但考虑到在场的另外一个人是黑泽青,太宰治也不觉得奇怪了——在黑泽青面前隐瞒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但太宰治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的余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黑泽青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森鸥外显然和黑泽青已经聊过一阵子了,现在再来明知故问也太没意思了。 等一下,太宰治忽然意识到目前所有不对劲的关键。 森鸥外刚才在看着谁叫:“太宰君”? 另一边,黑泽青整个人稳得仿佛那个冒名顶替太宰治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当时会用这个名字,当然也就没打算去管太宰治的感受。 “没错。”黑泽青动作自然地拉过太宰治,眼神相当坦然地对上太宰治似笑非笑的目光,说话的口吻兼具诚恳和棒读,“介绍一下,这是我刚来横滨认识的朋友,黑泽青。我原本是打算把爱丽丝小姐送去他工作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和他一样,是非常好的人。” 短短的一段话,但信息量相当大。 同样的,槽点也过于密集了。太宰治没忍住,感觉自己眼角微抽。 先不说这混乱的人称关系,把爱丽丝送去武装侦探社,这哪是做好人好事,压根就是唯恐横滨不乱。太宰治顿时就觉得之前揣着个手提箱炸弹去警察局的芥川简直是个老实人,一点都没领悟到他当年搞事的精髓。 太宰治顺着黑泽青的动作没反抗,身体微微倾斜成适合耳语的状态,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黑泽君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我相信以太宰君你的智慧,肯定已经一眼看穿真相了,而且解释什么的多麻烦啊。” 前半句听起来姑且还能说是诚恳的,后半句就半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太宰治抬头看了一眼森鸥外,见对方明显装出来的:“原来如此”,还一脸赞许地表示黑泽君真是年轻有为。 黑泽青就跟提前商量好一样接着森鸥外的话把太宰治上下一顿夸,仿佛他积极向上正义善良,还品行高洁世间难有。 太宰治琢磨着这几句话,被人赞许的喜悦是没有的,和服毒自尽之际被告知药物过期已经失效的膈应感倒是如出一辙。 这些当首领的,脑子里尽是一些别人难以想象的恶趣味。 ——然而太宰治自己也完全没资格说别人,都是半斤八两罢了。 第77章 不过太宰治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彻底接受了这个十分恶趣味的设定,并且似乎还很兴味盎然。 太宰治歪了歪头,做出要和黑泽青悄悄话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音量却不低,至少也够对面的森鸥外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你没有回侦探社为我说话,国木田君可是把我狠狠地把我训斥了一顿。不过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在这里做好人好事。” 黑泽青对太宰治这种刻意掩耳盗铃的行为反应如常,同样旁若无人地说起了:“悄悄话”,“好人好事谈不上,毕竟这位先生出现得十分及时,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爱丽丝抓着森鸥外的裤腿没说话,但随着黑泽青的话音落下,她整个人也往后挪了几步。 这听起来可真不像是在遗憾没做成好事。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微微垂眼,然后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微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带着爱丽丝酱回去了。” “期待和你们的下次见面。” “你们”啊……等森鸥外走远,黑泽青随口道,“太宰君,见到前东家的感觉怎么样?” “可不怎么样,”太宰治说道,“我刚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惊心动魄,要不是黑泽君你给了我安全感,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显然,这段话里没有一个字是能信的。 黑泽青也不继续搭理他,自顾自地就往前走去。 森鸥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他需要担心的问题,而且虽然太宰治和森鸥外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那个:“你们”重点指代的绝对是太宰治。 黑泽青的身份就算引起了森鸥外的好奇,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首领这个职位可没工夫操心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事。更何况他也不可能长期待在横滨,真要有下次见面,那也只有太宰治了。 太宰治大跨步了几步走到黑泽青旁边说道,“听国木田君说,下午有人来找你,不过你不在,所以他就先走了。” 找他? 黑泽青第一反应是琴酒又去而复返了,但仔细想想就排除了这个可能。上次是刚好凑到了,他自己也意外,而且如果是琴酒,就绝对不会是这种友好的拜访了。 怎么说呢,虽然琴酒每次没什么好脸色,但说实话,黑泽青其实并不讨厌这种相处方式。 甚至还有点上头。 因为如果是boss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做。首先就是必须要保持的距离感。彭格列十代目和他的守护者之间确实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但黑泽青可不觉得组织就能照搬着来。 真要这么搞,恐怕最先迎来的就是来自众多二五仔的背刺。 黑泽青倒也说不上对这些事情有什么不满,毕竟说到底这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但的确会缺少很多的乐趣。比如琴酒那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就很难得一见。 不过说起来,他把人刚刚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时候对方就是这种有点:“叛逆”的样子,对他的态度也跟现在对黑泽青的差不多,可能还要更加恶劣一点,只不过后面慢慢变了而已。 黑泽青现在回忆也有点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况了,但真要说起来,改变的过程也挺漫长的。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黑泽青直接问道,“那个来找我的人长什么样子?” 太宰治复述了一遍从国木田那里听到的消息,“怎么样,有印象吗?” 虽然黑泽青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听太宰治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对方是谁了。按贝尔摩德的说法,原本负责那批货物交接的人就基本符合太宰治刚才的描述。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用太急,反正今天找不到人,对方明天还是会来一趟。而且他现在对那批货物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据他所知,那个港口附近就有港口黑手党的武器库,这意味着如果产生冲突,一笔费用高昂的过路费基本是免不了了。 黑泽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太宰治事不关己地开口,“看来是向你讨债的啊。” 虽然不是,但要是这么发展下去其实也没差。黑泽青心说果然之前就应该当机立断把爱丽丝带去武装侦探社,看着先前森鸥外离去的方向,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情。 太宰治把这些看在眼里,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魔鬼在遗憾什么。 “黑泽君,”太宰治面带和善笑容地说道,“看来你是把之前和社长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话可不能乱说,”黑泽青无辜地摆了摆手,“你看我做了什么吗?” 尽管他确实有那个想法,但具体实施无疑是噩梦难度。而且好处除了可以体会到搞事的乐趣之外就没什么了,还会惹来很多的麻烦,典型的弊大于利。 但如果真要这么做肯定会很有意思。 太宰治发现了黑泽青眸光深处的蠢蠢欲动。黑泽青的内里显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安分,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极端了。 “多亏了太宰君你,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黑泽青眯了眯眼睛,颜色较浅的瞳孔变得比往常幽深,显出几分不怀好意来,“侦探社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对吧?” 太宰治缓慢地抬眼看向他,气定神闲地说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太宰君应该也不会介意帮你的合作伙伴一个忙了。” 对港口那边的结构布局,太宰治作为港口黑手党的前干部,就算知道的并不具体,但也能知道个大概。而这正是黑泽青目前最需要的。 就是要让太宰治答应帮忙也是个问题。 “我当然不会介意,对合作伙伴就是应该全心全意帮助才对。”太宰治前半句说的好听,但很快就话风一转说道,“可是黑泽君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做白工。” 换句话说就是没酬劳不干。 黑泽青也预料到了这一点,点了点头说道,“说说看你的要求。” “很简单,”太宰治笑道,“只要黑泽君你也帮我一个忙就行了。” 第78章 “可以啊。” 黑泽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干脆利落的态度显得过于随意,有种不管太宰治说些什么他都会这样干脆答应的感觉。 “你不再想想清楚吗?这个范围可是很大的,”太宰治笑了笑,“你就不担心我借此机会提出一些非常麻烦的要求吗?” “会不会担心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黑泽青慢条斯理地说道,“完成你的要求那也得是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之后的事了,你就不怕我事后直接毁约?说实在话,我觉得还是太宰君你比较亏呢。” “听你这么一说,果然我还是干脆不要答应的好啊。” 但就算这么说,黑泽青也没听出来太宰治的语气有多少认真的情绪。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就像黑泽青很清楚太宰治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一样,太宰治也很清楚黑泽青不会毁约。 不过和对方的人品怎么样一点关系都没有(真要纠结人品,这合作估计一秒都谈不下去),这两人都只是很纯粹地相信以自己的能力绝对不会被坑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都很自信。 合作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中达成。 其他不说,和太宰治这样的人谈合作无疑要远比和别人来得省力。不会询问多余的问题,更不会拖后腿,之间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国木田君,我当然是带着黑泽君去殉……嘶。” 太宰治的笑容一瞬间显得格外僵硬。 黑泽青站在太宰治身后,听见这句话之后神色自然地把手搭在太宰治的肩膀上,看起来并没有怎么用力。 当然只是看起来。 “只是路上遇到了而已,”黑泽青面色如常地打断太宰治的话,对他幽幽的眼神视而不见,和国木田说道,“所以就顺路一起回来了。” “这样啊。”国木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在意这个问题。他推了推眼镜说道,“对了,下午有个人来找你,说是一定要见到你。但你一直没回来,我看他在门口站着也不好,就让他明天再过来了。” 黑泽青点点头表示知晓,“我已经听太宰君说过这件事了,他是我工作上认识的朋友。” 国木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老实说,他下午看见的那个人实在处处都是可疑的地方。而且在武装侦探社的这些工作经历也让他对那些阴暗面变得有些敏感。 那个人虽然穿得挺普通,但言行举止上都能感觉得出来,显然平时从事的都是一些危险工作。 黑泽青明面上给侦探社众人的说法是自由职业者。而所谓的自由职业其实也等同于什么都没说,再想想对方之前那么轻易地就解决了一个炸弹,也大概可以猜测具体是干什么的了。 不过国木田并不担心黑泽青会给武装侦探社带来危险,毕竟这是社长和乱步先生都已经确认过的事。再者,武装侦探社的主要业务也是那些不好放到明面上的麻烦事,黑泽青又不是港口黑手党那样的存在,接受起来并不困难。 而不提这些方面,黑泽青给他的印象并不差。 不可否认的是,这里面几乎都是太宰治的功劳。 ——因为黑泽青和太宰治总是待在一起,大部分监督太宰治还有抓他翘班的事情都由对方来做了。就光这一点,就能让国木田对黑泽青的好感度上升两个大段。 可能还不止。 天知道自从太宰治出现在他人生中之后,国木田独步的日常生活有多久没像这段时间一样有条不紊了。再加上这几天侦探社忙得要死,黑泽青的出现无疑是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 所以主要的问题还是……国木田瞥了一眼太宰治,又瞥了瞥黑泽青,心情一瞬间非常复杂。 对于黑泽青能让自己减轻负担这件事,国木田独步的心态属于有喜也有悲。喜的当然是黑泽青无疑拯救了他的完美计划,至于悲的,就是怕黑泽青被太宰治荼毒了。 太宰治此人毒性之深,简直闻所未闻。 尤其是这么一天两天的都被太宰治拉去自杀(实际上黑泽青只负责在旁边看),万一黑泽青染上自杀的恶习就完蛋了。 国木田不觉得自己是在杞人忧天。就算是以前那些被太宰治迷瞎了心的小姐,但凡只要跟太宰治去:“殉情”一次,基本都会迷途知返(事实上大部分半道就醒悟了)。 再看看黑泽青! 虽然每次嘴上说的都是什么:“谁要和你殉情”或者:“太宰君请你脑子清醒一点”这样的话,但问题是太宰治那家伙每次一自杀,在现场倒是都有黑泽青的身影。 实在很让人忧心。 黑泽青老早就感觉到国木田的视线了,对方也没怎么遮掩,但让他有点搞不明白的是这里面隐藏的意味。 有种:“你可不要误入歧途啊”的痛心疾首感。 他想了想,撞了一下太宰治的胳膊,“国木田君以前是老师吗?” “没错哦。”太宰治懒洋洋地回答道,“干嘛突然问这个?” 黑泽青心说果然,“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微妙的熟悉感。” 当年他在黑手党速成班交白卷的时候,那个指导老师就经常这么看他。 反正当时黑泽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他的语言天赋称不上出众,所以意大利语的水平提升缓慢,而那些课程说实在话也让他很没兴趣。 再说了,以前还有个成绩差的理由,这一回他都没搞懂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于是黑泽青很自然地忽略了国木田的视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太宰治虚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前在路上黑泽青已经和他说了具体要他干什么,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想知道港口那边的基础布局图。作为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太宰治并没有去询问黑泽青想要在港口那边搞什么事情。 就算港口那边多半要因为他的情报遭殃…… 哦,动手的是黑泽青,和他这个无辜的武装侦探社社员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79章 原先负责货物交接的藤田是今年才进入组织的新人,之前一直都是做一些繁杂的琐事,这次的交接任务是他目前接到过最重要的一次工作。 黑泽青之前特意查看了一下这位新人君的资料,他的各方面能力都谈不上特别出众,不过也不会太差,在组织底层的一众打工仔里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但藤田胜在做事稳重,从不心浮气躁,这一点就算在高层人员里面也很少见。所以也因此得到了这份工作。 藤田的话不多,和黑泽青的交流基本止步于点头和:“嗯”。 黑泽青拿出准备好的文件袋,“那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藤田君。” “好的。”藤田表情木讷地点点头,然后再没有下文。这倒是很符合情报上他的性格特点。 黑泽青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角,忽然说道,“你不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吗?万一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也好趁这个机会改掉。” 藤田顿了顿,然后垂眼说道,“先生说笑了,就算有什么错漏的地方我也看不出来的。” 黑泽青静静地看了对方一段时间,然后笑道,“也对,你当然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藤田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对了,要来我家喝一杯茶再走吗?” 这就纯粹是客套话了,黑泽青甚至都没有拉开门的打算,藤田当然不会当真。但正当他抬头时,通过有些狭窄的门缝看见里面的时候,他的瞳孔却微不可查地骤然收拢。 “还是不劳烦了,”藤田朝黑泽青微微鞠躬,“那我就先走了。” “那还真可惜。”从语气里听不出黑泽青的真实意思。 黑泽青看着藤田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之后,才慢慢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抬头时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他家沙发上旁若无人喝咖啡的某人。 关上门之后,黑泽青抱着胳膊靠在门框边上,语气微凉 “楼下就有手艺精湛的咖啡师傅,太宰君果然爱好独特,看起来倒是更喜欢我这里的速溶咖啡啊。不如脆送你一包怎么样?” “那就再好不过了,”太宰治泰然自若地照单全收,“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黑泽青叹了一口气。 “我开始后悔答应你的要求了。” 这个要求指的并不是送咖啡。 从黑泽青这里听见后悔两个字显然是非常少见的,太宰治端起自己手边的咖啡,语气是很夸张的不可置信,反倒显得很假,“就因为我蹭了你家的咖啡?” 黑泽青摇了摇头,“不是。” 大约想了两秒钟之后,他又接着道,“不全是。” 太宰治:“……”倒也不必如此。 不过不管怎么说,后悔是真的。想到刚走不久的藤田,黑泽青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古怪,还带着点轻微的懊悔。 “结果这下倒变成我给你做白工了呢,太宰君。” 黑泽青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但太宰治就像是没听出来一样,手指无节奏地随意敲了敲桌子,“话怎么能这么说,我敢保证就算是港口黑手党内部,也没有几份比我的布局图更完善。” “是啊,正常人也不会把‘最佳自杀地点’这种东西标出来。”黑泽青一点也不客气地吐槽道。 而且现在已经不是完善不完善的问题了。黑泽青心说太宰治这份布局图就是完善到连:“最佳埋骨地”都标出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因为根本用不到。 只要这次负责货物交接的是藤田,那么不管过程听起来会有多艰险,但最终的结果也一定会是完美的。 ——不然身为港口黑手党卧底的藤田要怎么借此机会在组织里往上爬呢。再往细想想,这批货物会在中途突然出现问题,以至于不得不停留在横滨这一点就足够可疑。 本来黑泽青的疑心病已经没有像以前一样那么厉害了。毕竟凡事都有个度,在他看来,组织里的卧底浓度老早就饱和了。因此最开始他也就是习惯性地试探了一下而已。 结果事实证明了组织成员忠诚度这种东西真是一点都经不起试探。 藤田当时的回答的确无可挑剔,毫无破绽,可惜也是这一点才让他暴露了。一个情报上老实木讷的人,面对那些敏感问题倒是反应得够快,一看就是没有学到伏特加的精髓。 紧接着就是他故意开启的那条门缝,太宰治这个诱饵更是一钓一个准。 这样一来,简直亏大了。 但黑泽青也没想过要赖账。一来,不管怎么说太宰治确实按照要求给出了布局图,而且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部分,完整程度也不容置疑。二来,他还是要脸的。 太宰治歪了下头,瞳孔中完整地映出黑泽青面无表情的脸,但尽管如此,对方脸上仍然存有一点不太容易让人察觉的郁闷。让他倍感稀奇的正是黑泽青的这种态度。 他不会神经粗到连自己被黑泽青利用了都不知道,只是太宰治觉得配合一下也没什么。而以此推导一下,藤田的真实身份便呼之欲出。 自己的组织里出了卧底,郁闷是自然的。但黑泽青的情绪也就仅限于此了,没有一点生气愤怒的痕迹,甚至太宰治还看出一点:“果然如此”。 森鸥外当年对坂口安吾的默许完全是特例中的特例,更何况像安吾这样的存在本身就非常少见。顺便一提,太宰治一直觉得不知道到底打了几份工的安吾很有可能过劳死。 再说了,太宰治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藤田身上有什么过人的价值。卧底也是分高级低级的, 这种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家底暴露出来的家伙,对港口黑手党来说也就是炮灰而已。 除此之外,港口黑手党对卧底的态度都很直接。一经发现,大部分人都只会想着如何快速自杀,以免落到生不如死的境地。更准确的说,里世界的所有势力基本都是这么对待卧底和叛徒的。 像黑泽青这种若无其事地把人放走的…… “啊呀,原来黑泽君你是走仁善路线的吗?” 第80章 太宰治微笑看着他,但黑泽青没有错过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玩味。 黑泽青不冷不淡地开口,“与其处心积虑地刺探情报,你倒不如想想要我做的事情吧,趁我现在还没打算毁约。” 太宰治也没真觉得自己能从黑泽青问出什么来,但他最不缺的就是锲而不舍的搞事精神。组织的情报对他而言没有丝毫用处,相比之下,让黑泽青这张没太大情绪起伏的脸上有些变化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你不觉得自己的长相更适合微笑吗?”太宰治毫无规律地跳转话题,他非常清楚要是回答了那个问题,就会被黑泽青以已经两清的理由赶出门去,也有可能直接把他交给国木田。 不过他也没说错,黑泽青的面部轮廓和五官都偏柔和,面无表情或是冷着一张脸时反而会显得有些古怪的违和感。 黑泽青挑了挑眉,对太宰治技巧拙劣却也直白的转移话题难得没有直接拆穿,“我笑的时候并不少。” 事实上黑泽青就很少有不笑的时候,在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设要求里,时刻保持微笑是非常基础的一条内容。而且一个适当的笑容能够很有效瓦解别人的心理防线,在贝尔摩德的心理学指导课上,这是第一节 课的内容。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你只是对着我的时候笑不出来吗?”太宰治貌似心痛地捂住胸口,然而他连心脏的位置都摸反了,可见这里面究竟有多假。 果然没过一会儿,黑泽青就见对方又自导自演地振作起来,演技仿佛是从哪个劣质流水线里出来的。 太宰治对上黑泽青的眼神,相处的这几天已经足够他们明白互相眼神里的一些潜台词。他相信如果自己继续这么下去,被赶出去只是其次,废弃了原先的约定就得不偿失了。 只用了一秒,太宰治就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翘着的二郎腿都放了下来,整张脸上都写着:“正经”两个字。论表面功夫,太宰治也是半点不虚的。 “你对之前黑市上70亿的悬赏知道多少?” 既然谈起正事,黑泽青也认真起来,他想了想,实话实说,“组织的业务很少涉及异能力的方面,所以了解不多。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就这么把70亿放在明面上。” 黑泽青指的自然是中岛敦。 这个回答在太宰治的意料之中,“也没必要藏,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你不会想让我去查是哪些家伙在悬赏吧,如果是这个的话,那就非常抱歉了。” 这件事查起来没有任何难度,但最关键的是一个立场问题,如果他去查,就一定会被对方发觉。黑泽青不想搅进这场浑水,哪怕只是有风险都不行。 “我知道,”太宰治十指交叉,“这些我会自己去查,我需要的只是你在之后给我一点小小的帮助罢了。只是一些小动作对你而言应该没有任何影响。” 黑泽青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接着微微侧身单手推开门,“我想你是时候回去工作了,太宰君。” 送客的意味十分明显,但同样的,太宰治知道黑泽青这是同意了。但还没等太宰治再说些什么,他脸上的笑意忽然一僵。 “看来今天也很准时呢。”黑泽青偏头听见楼道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看见了国木田的身影。 每天抓捕太宰治是国木田独步的固定功课,中岛敦来了之后就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固定功课。而黑泽青的出现就比较具有革命意义,大大省略了抓捕过程,可以直接进入提审阶段。 虽然离开得匆忙,但某万年翘班狂魔对此很习以为常,离开时还面带微笑地和黑泽青挥了挥手,颇有:“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意境。 前提是他现在不是被人拽着后衣领的典型拖行状态。 所以这云彩究竟有没有跟着太宰治走没有人知道,但灰尘多半是带走了不少,黑泽青低头看着地面上那条和周围泾渭分明的拖行痕迹若有所思。 转眼没过几天,藤田顺利完成任务的消息就报到了他这里。黑泽青反应平淡,升职加薪外送一句轻飘飘的再接再厉,从此就将此人划入了以业绩斐然为标签的工作小组。一套操作熟练至极。 这个小组在黑泽青这里还有一个简洁明了的别称——低级二五仔小组。 作为组织目前的领头人,黑泽青深知勤俭持家的重要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二五仔。 据黑泽青的观察,此人上限不高,不过做做工具人显然是很够用的。而且最让他满意的是智商不上不下刚刚好,既没笨到干啥啥不行,也没聪明到一天到晚净想着搞事情。 上天大概是听见了他的这句话,还没等黑泽青把新进工具人的资料合上,一通电话不期而至。 内容很短,主旨鲜明,深刻诠释什么叫:“卧底有风险,使用需谨慎”。 隔天黑泽青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临行前和侦探社众人简简单单地告了别。黑泽青之前交了两年的租金,走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因此不明真相的只当他是接了工作委托,很快就会回来。 对此反应最大的国木田,黑泽青想起对方当时那松了一口气并且由衷希望他离开久一点的样子(事实上短时间内他确实也不会回来了),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对方面前暴露了什么东西。 就没上过几天学的黑泽青显然不知道这其实像极了老师处心积虑分座位的样子。很荣幸的是他在这里多少还能算个优等生来着。 太宰治一大早就拿着去实践新的自杀法了,告别这种事对他们两个来说显得就没什么必要了。虽然太宰治是黑泽青最想说再见的对象,而且是再也不见的那种。 然而那个还没有完成的约定注定了他们之间见鬼的孽缘还要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 黑泽青走下楼准备打车,却一瞬间忽然似有所感,他反应极快地抓住从楼上投掷下来的东西,手上的触感像是一颗小石子。等他望过去的时候,刚好能从大开的窗户里看见名侦探双手叠在后脑勺,百无聊赖靠着椅子摇晃的样子。 黑泽青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颗犹带温热的金平糖。 第81章 赤井秀一在黑暗里缓慢地前进,他的手背在身后,手上拿着枪,但并不是紧紧抓着,而是留有一定的空隙。这是为了防止突况发生时自己的手指过于僵硬。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耳廓边缘的微型耳麦里传出来的轻微电流声。 这里是组织的武器中转库,哪怕以他目前的权限也只能在外围区域通行,如果再往里深入,就只能靠一些黑科技了。好在他这一次准备足够充分。 “秀一,再往前一百米就是c区域,那里是这幢大楼的控制中心。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组织过去所有军火交易的信息应该都在那里的中央电脑里。等下我要切断联络了,不然电流信号很有可能会被监测到,一切小心。” “明白。”赤井秀一关掉耳麦,把□□藏在后腰,尽量贴着墙前行。 这个武器中转库是赤井秀一在之前的任务中偶然发现的,硬要说起来还有波本的功劳,如果不是对方一直阻拦自己的行动,他也不会阴差阳错地发现这个地点。 他把这件事告诉上司之后,对方当机立断地安排了这一次的行动。原因无他,那些军火交易的信息只要到手,毫无疑问可以给组织带来无法磨灭的重创。 但是同样的,这里面的风险也非常大。要么拿到情报重创组织,他的卧底生涯就此结束,要么任务失败身份暴露,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成功失败的几率五五分,事情结束之前没有人可以打包票。 外围区域的总电闸已经被他破坏,在组织的那些人使用备用电源之前,赤井秀一有足够的时间混入内部。 “快点,封锁所有区域!” “你,还有你,去那边查看情况!” 远处传来杂乱的人声,还有一些因为黑暗造成的推挤叫骂声。大楼里实在是太黑了,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哪怕是夜视能力极好的他在这里也没有办法清晰视物,只能靠摸墙辨认方向。 区域大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赤井秀一在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便立刻闪躲开来,下一秒自己刚刚背靠过的墙上就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赤井秀一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幢大楼的墙体材料不同一般,比普通的材料更加坚硬,也更难以破坏,可见对方刚才的力道。再者,对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在这样的黑暗环境里自己的处境无疑非常不利。 是这里的高级警备人员? 黑暗中无法确认对方的长相,目前知道的只是他身形偏纤细,但力气不小,同时身手很灵活。赤井秀一无法确定对方的眼睛是不是也受黑暗影响,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在脸上做过一定的伪装,至少目前身份不会暴露。 没有给赤井秀一思考的时间,青年瞬间就逼近到他的身前。赤井秀一避开对方凌厉的攻击,右手抓住他的手臂,左手从背后拿出□□ ,对着青年的胸口扣动扳机。 这样的近距离是很难躲避子弹的,但青年似乎早有预料,抓住他拿枪的手用力往旁边一掰,开枪的后坐力让两个人的手都是一震。 但没有人松开手。 赤井秀一不打算就此陷入僵持的境地,他找准机会抬腿踢去,但每一次攻击都像是被人提前预料到了一样被轻而易举地挡下。 是个老手。赤井秀一下了结论之后立刻改变方案。面对一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对手,任何一个差错都会成为致命的缺陷。 不只是对自己,对青年也是一样。 青年很快就发觉应对赤井秀一的攻击变得吃力了起来,但这些改变也只是让他微微抿唇,眼底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赤井秀一却在战斗的间隙观察青年。毫无疑问,他一定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才会使动作如此干净利落从无赘余。最重要的是,他一定有充分的实战经验。 光是上课可教出不来这样的人。 赤井秀一用自己的手臂死死压着那人的脖子,他的小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上,刀刃紧贴对方。另一只手则扣着青年的肩膀防止他起身。看起来是他把人压制住了,但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赤井秀一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枪口贴着他的胸口,哪怕被人如此压制,青年持枪的手也没有丝毫摇晃。 就在刚才短短几分钟的交锋,赤井秀一夺走了他的刀,青年则顺走了他的枪。 是你输了。 赤井秀一清清楚楚地从青年淡漠的眼里看出这几个字。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其他人找来备用电源换上,而一旦灯亮,他想离开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我们同时松手。”赤井秀一压着声音低声说。 青年点了点头。 他们自己的命现在都在对方手上,各退一步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赤井秀一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这是他在黑暗中看得最清晰的东西。 “我见过你。”他忽然说,肯定句。 青年笑了一声,然而他的声音却带着古怪的嘶哑,像是已经坏掉的提琴发出的刺耳噪音。 “老套的搭讪方式。” 话落,两人同时松手。 备用电源的电通到这块区域时,青年头顶的灯管骤然亮起,而赤井秀一已然不知去处。 青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单手插着口袋,一身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休闲服,看起来和这幢冰冷的建筑格格不入。 突然的光线让青年条件反射地眯了眯,他的脸上有一块被刀划破的痕迹,但是诡异地没有渗出血来,就像只是划破了一块布。相比之下,脖子上的伤就正常得多,青年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狰狞的伤痕,指腹顿时染上一片血红。 可惜了。 “任务失败了。” 耳麦对面的声音瞬间紧张起来,“那你的身份?” “应该没有暴露。”当时是在黑暗里,自己还在脸上做了双重保险,多多少少还是能起到一点遮掩作用的。:“不过还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赤井秀一看了一眼自己手掌心的刀疤,眸色渐深,“等回到基地,我会确认这一点。” 耳麦里的声音带着不赞同,“会不会太危险?” “这次任务失败了,如非必要,我不能再失去这个身份。”赤井秀一顿了顿,“而且,我有一件必须要回组织确认的事。” “什么?”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等我回去再说吧。” “那好,你注意安全,我们到时候在老地方见。” 赤井秀一挂掉通讯,深吸了一口气。 让人异常熟悉的格斗方式,以及对方从头到尾都游刃有余的态度,这一切都让赤井秀一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 公路恶魔。 第82章 大楼内的警备人员几乎全部出动,他们很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但黑泽青并不觉得他们真能把莱伊抓回来,不过能因此长点记性也好——居然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突破了外围区域,可见这里平时的警备有多放松。 用身份认证打开大门之后,黑泽青走过一条走廊,来到了中央控制台。皮斯克正在那里等他。 皮斯克旁边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莱伊离开大楼的录像,黑泽青瞥了一眼就不再关心,倒是皮斯克恭敬地问道,“还要让他们继续追吗?” 本来这种事其实没什么问的必要,但皮斯克很清楚如果黑泽青真的想要把莱伊留下来的话,对方就绝不会走得那么轻松。在各行各业,揣测上司的意思都是必修课,尤其前段时间自己还惹上了□□烦,皮斯克实在不敢放松警惕。 “当然要追,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出来的动静越大越好。”黑泽青随口道,“不然怎么表现出组织对这件事的愤怒?” 皮斯克微微一愣,但很快便低下头应道,“明白了。” 他原本以为黑泽青把人放走是不打算揭穿莱伊,毕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对于能力足够出众的成员,黑泽青的:“宽容”几乎到了只要不是把组织炸了就可以原谅的程度。 所以这是终于忍不下去了? 但也不用这么麻烦,要抓人的话刚才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又何必多此一举。 皮斯克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纠结的情绪,但自家boss的心情实在太难琢磨了,谁知道贸然询问会不会因此触怒到他。上次的事件过后,皮斯克就把和黑泽青说话这件事列入了超级危险事项。 他深深领悟到,大抵boss都是喜欢折磨下属的,只不过方法有所区别。黑泽青不兴严刑拷打那一套,甚至也说句重话的时候都很少见,但这不是什么平易近人,这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他年纪也一大把了,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黑泽青在皮斯克的眼里逐渐妖魔化。 黑泽青注意到了皮斯克的变化,但对方变得畏手畏脚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至于他在心里如何腹诽自己,这些都是次要的问题了。 不过皮斯克把黑泽青的想法猜对了一半,他确实不打算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最初他得到的情报只是说莱伊开始对这片区域起疑,谁都没料到他已经查到了这幢大楼。要不是自己突然疑心病发作,莱伊这次很有可能会真的得手。 那这个损失可就太大了,甚至比直接炸组织基地还要严重,毕竟基地里可没那么多机密情报。 “通知所有成员,不管他们身上现在有没有任务,都必须立刻赶回基地。另外,把例会的时间提前,就说我非常生气,要彻查这次事件有没有内鬼帮忙。如果一周内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让他们自己考虑好后果。” 黑泽青一字一句地说道,脸色是与内容完全不相符的平静,语气里也没有半点火气,一直是淡淡的。甚至说完后,黑泽青还很轻地笑了一声。 皮斯克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就像有人用刀尖抵住了他的脊骨。 “我很好奇他们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答案。” 赤井秀一对公路恶魔的了解只是一些很片面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纽约的事件因为公路恶魔的自杀而不了了之,事后他们在现场发现了对方的尸体,但尸体的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公路恶魔确实是男性,而非赤井秀一曾经猜测的女扮男装。 这件事让某位和赤井秀一关系不错的同事一阵唏嘘,因为他的推理极少有失误的时候。 公路恶魔的死亡也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首先就是对方自杀的理由虽然勉勉强强确实也能说得通,但并不充分。可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公路恶魔是假死,那他又是怎么离开fbi的包围圈的? 为了以防万一,赤井秀一让那天晚上各个区域的值守人员列出了所有的进出记录。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却几乎没有异常的记录。 fbi那几天的人事调动也很频繁,可这块偏偏是最不好查的,因为实在太多了,恐怕连人事部的那群家伙都不一定能搞得清楚。 赤井秀一本来都不打算继续查下去了。一来公路恶魔在记录上已经被标注死亡,这意味着他的上司认为这个人没有继续往下查的价值。二来,公路恶魔留下来的线索的极少,各方面都无从查起。 思考片刻后,赤井秀一拨通了卡迈尔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电话。 “我申请查看关于公路恶魔的所有卷宗。” “又?”卡迈尔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赤井秀一提出申请了,“那几份卷宗你都快看得倒背如流了,但不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不,准确的来说,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想从这个人身上查到什么。那只是一个已经死去的罪犯,你应该比任何都清楚这一点才对。” 赤井秀一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但卡迈尔知道这表示对方又一次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很可能是突破组织的关键点。”赤井秀一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但这只是你的猜测。”卡迈尔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组里那些人因为你一直执着于这件事而说些什么吗?” “我就像个陷入热恋的少年?”赤井秀一说话时的语气颇有点事不关己的味道,“茱蒂和我说过这些。” 面对赤井秀一的油盐不进。卡迈尔显然没有比妥协更好的选择,“知道了,我会去帮你申请的。不过你至少得告诉我具体的理由,我记得你之前明明都打算放弃了。” 赤井秀一思考着怎么说才不会让自己这位同僚觉得自己被:“恋爱”冲昏了头脑。 “就在不久前,我好像见到了他。” 第83章 “你们难道就没点头绪吗?” 基安蒂忍不住从位置上站起来,神情难掩烦躁地说道,“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发呆吧?!” “别叫得这么大声,这会显得你比平时更加粗鲁。” “贝尔摩德!”基安蒂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旁边的卡尔瓦多斯及时地把她拉住了,并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一下。 然而这个动作完全起到了反效果,基安蒂的怒气比刚才还要更厉害了。但当她抬起头看见周围这群人或多或少不赞同的眼神,最后也只能咬咬牙把火气往下咽。 她和贝尔摩德不对付是一回事,但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同时在心里把皮斯克骂了几百遍。 紧急会议结束后,为了找出组织里的内鬼,皮斯克把人分成了几个小组。也不知道皮斯克是不是上了年纪脑子不好使了,那么多人偏偏把她和贝尔摩德分在一起,还有同样一直关系僵硬的莱伊和波本。 不像是分小组,倒像是故意制造火药桶了。 六人小组里也就剩下的卡尔瓦多斯以及黑泽青和其他人的关系正常一点。 卡尔瓦多斯没得说,这是基安蒂在这个小组里相处起来最愉快的一个,哪怕她和莱伊波本共事的时间要长得多,但这两个人总在某些方面给她一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 再来就是黑泽青,他的特殊身份注定了他就是单纯来凑个数的。不过这也没什么,抛开偏见,这个小组的组成可以称得上是精锐。看看隔壁那组,琴酒真实一带五,以至于基安蒂都要怀疑皮斯克是不是和琴酒之间有什么恩怨。 基安蒂的思维跳跃得很快,马上就忘了皮斯克把她和贝尔摩德分在一起这件事,转而同情起琴酒来了。 与琴酒形成鲜明对比,被:“五带一”的黑泽青完美扮演起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着该组各位组织精英展示自己的推理能力。 基安蒂的脾气虽然急躁了一点,但无疑有一点是得到所有人的认同的——他们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根据皮斯克传达的内容,boss规定死了最后期限,如果在截止时间前拿不出像样的报告来,谁都不知道自己最后会面临什么。 “说起来,”波本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我还从没见过boss发这么大的火呢,看来这次那个叛徒给组织造成的损失相当严重啊。” 虽然没几个人见过boss真人,但从对方每次让皮斯克传达的内容上来看,多半是个冷静到可怕的家伙。组织这些年遭受的损失大大小小的算起来也不少,不过严重到开紧急会议并且全员戒备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次。 莱伊没有搭话,心里并不意外。上次的行动如果成功,对组织来讲无异于伤筋动骨。对方要是不这么反应过激,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虽然现在的局面确实也很让他头疼——任务失败,卧底的身份绝对不能再暴露了,不然就是血本无归。 “这也侧面证明了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贝尔摩德的视线缓慢扫过众人,“想想吧,一个很可能对我们无比熟悉的内鬼,没有什么比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更可怕的了。” 莱伊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甚至就在我们之中。” 这句话顿时让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因为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而如果真的和内鬼同组,自己面对危险的几率也会更高。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黑泽青,除了莱伊话刚落的时候他抽了抽嘴角之外,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无知是福。 贝尔摩德余光瞥见一直游离于小组之外的黑泽青,忽然一改之前的话风,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不过内鬼再可怕,也不会比boss的惩罚更恐怖。” 波本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笑意:“这算什么,警告吗?” 贝尔摩德:“不,是激励才对。” 眼见话题越来越歪,卡尔瓦多斯咳嗽一声,“可眼下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也不能瞎找,不如大家都来说说自己的猜测怎么样。” 卡尔瓦多斯的提议很中肯,自然无人反对。黑泽青瞥了卡尔瓦多斯一眼,把他编进这个小组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如果在这里的是琴酒,那才叫真正的炸药桶,还是连炸。 顺序是按位置来,基安蒂第一,黑泽青最后,首尾都是让人毫无期待感的对象。基安蒂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不怎么样,很直接地表示只要他们把怀疑对象的名单列出来就行了。她显然是不打算参与头脑风暴,而是干脆承包了最后的体力劳动。 不得不说,基安蒂的这种性格真是深得他意。 再接着是卡尔瓦多斯,他的分析比较中规中矩,也就是把最近所有在那片区域活动过的人员都圈了起来。不过效果也的确不错,可疑人物的范围顿时缩减了一大半。 就是有些尴尬的是,这个范围一圈下来,整个组里只有基安蒂一人幸免于难。 其他全都是可疑对象。 基安蒂:“……” “啊呀啊呀,不愧是我们的基安蒂。”贝尔摩德微笑着说道,一边还虚情假意地轻轻鼓掌。 基安蒂冷冷瞥对方一眼,她直觉从贝尔摩德嘴里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哪怕听起来无比正常。 贝尔摩德分析了几个在大楼附近长时间逗留过的成员,认为应该优先注意这几个,当然没有人提出异议。紧接着就轮到了莱伊。 黑泽青还是保持着和之前一样不在状态的样子,只不过刚才他是真的对那些分析内容没兴趣,但莱伊会怎么说还是让他相当好奇。 他很好奇莱伊会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 “在听我说那些长篇大论的分析之前,我就直接先说我的结论吧。” 他的语调不温不火,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在本就暗潮汹涌的湖中投掷炸弹。 “我怀疑琴酒。” 第84章 莱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领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优秀。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黑泽青倒还真想给他鼓鼓掌,并问问他保持面不改色的诀窍。 “非常大胆的结论,”波本做了黑泽青现在很想干的事,他一脸惊讶地鼓了鼓掌,“不过你既然敢这么说,应该不是单纯的想要吓吓我们吧?” “让我们听听你的分析过程吧,诸星大先生。” 互叫真名并不是组织里常用的表示关系友好的方式(况且是不是真实的名字还有待商榷),事实上正相反,这更类似于不动声色的挑衅。波本语气里的□□味十足,摆明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正是他一贯对待莱伊的态度。 莱伊波本,还有琴酒,这三个人在组织里的定位高度重合,属于:“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就看谁做的更好”的竞争关系。但这里显然缺少像:“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样的可贵精神。 组织的环境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哪怕多多少少会有惺惺相惜的情绪,等到组织季度会议,又称业绩评比大会开始,这点情绪也会被磨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而他们之间的性格恰好也不是那么合,就不说卧底和真良心员工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了,光是日本公安和fbi私底下的关系也绝对称不上好。因此关系只能往越加恶劣的方向走。 黑泽青很乐意把竞争关系作为推动力,但也仅限于此,内斗不是他想看见的局面——组织现在这个拆东墙补西墙的状态,如果真的搞起什么内斗,离组织彻底凉凉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因为早就习以为常,在场的没有几个人对此感到奇怪。 黑泽青却微微眉头一挑,他向来就想的要比别人要多,莱伊和波本关系不好是事实,但他仍然觉得今天波本的反应较平时要更明显了。 甚至有点刻意。 黑泽青低头思考着什么,另一边莱伊已经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 “首先,我想我们应该都有这样的共识,”莱伊说道,“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在组织里屈指可数。” 卡尔瓦多斯点了点头,沉声道,“确实。那个人对组织一定非常了解,否则绝对无法仅凭一次就取得这样的成效,这一点就证明了对方绝对不是刚进来的新人。” 波本默默地往柔软的椅背上一靠,虽然没有出声,但明显是对此表示了认同。 贝尔摩德倒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当她看见一脸神游天外的黑泽青时,最终还是同样没有出声反对。 至于黑泽青,也不会有人会没有脑子地去问他的想法,毕竟他的身份在这个小组里就够尴尬了。 “等一下!”基安蒂不满地叫停准备接着往下讲的莱伊,“我说,你们这些家伙都不打算问一下我的看法吗?” 就这么四目相对一下就算默认了?!基安蒂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对推理分析不擅长是一回事,问都不问一下是真把她当工具人用吗?! “那么基安蒂小姐是怎么想的呢?” 听见声音的时候基安蒂稍稍一愣,这个声音对她来说有些陌生,等她朝声源处看过去,才意识到那是和她几乎毫无交集的黑泽青。 这是黑泽青自加进这个小组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只不过完全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谁听了都会觉得只是一句转移矛盾的捧场话。 而且是那种能让所有人都不太自在的捧场台词。 她是怎么想的?基安蒂当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推理啊分析啊她也根本不感兴趣,她说那话也不过是因为其他人理所当然的忽视给她带来的不满而已。 而其他人也清楚她的真实想法,由着基安蒂发泄完不满再接着讨论就好了,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前提是黑泽青不多此一举的话。 黑泽青像是一点没意识到氛围的尴尬一样,极其认真地看着基安蒂,一副:“你说,我一定会做个好听众”的老实人表情。 基安蒂:“……” 见鬼,这下她要是什么都不说不就证明了自己脑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想吗?! 大家心照不宣地沉默和公开处刑这两种方式之间,想来没有人会选择后者。 偏偏黑泽青还火上浇油,“听基安蒂小姐刚才的说法,应该是很与众不同的思路吧。” 同样的话,如果换成贝尔摩德来说,传到基安蒂的耳朵里铁定会变成十足十的嘲讽。 但有些人的气质就是这么奇妙,基安蒂看着自己斜对面的那张脸,居然觉得对方语气很真诚,一时间差点就要忘了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也是这个看起来有点天然呆的老实人。 基安蒂:“……” 完蛋,这回连赞同莱伊这个万能的选项都没了。 面对贝尔摩德她还能冷笑一声嘲讽回去,但面对黑泽青基安蒂总有种欺负小朋友的既视感,哪怕这位:“小朋友”的年龄和她相差无几。 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她哪来的那么与众不同的想法?! 离黑泽青的话落下没多久,但基安蒂却如同度秒如年。有种尴尬叫做你觉得自己很尴尬,而周围的沉默则加剧了这一点。 “我……”基安蒂咬了咬牙,索性剑走偏锋,“我觉得莱伊你的结论纯粹就是在开玩笑!” 有了开头,剩下的内容也渐渐变得流畅起来。 “而且是那种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基安蒂冷哼一声,语气不无嘲讽,“那个内鬼无疑很有能力,这点我当然不会反对。但这些可不足以你认定内鬼就是琴酒吧?” 莱伊眉头一挑,神色自然地开口,“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正准备接着说我的分析。” 有人质疑是正常的,以琴酒在组织里的声望没人质疑他才不正常,所以莱伊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但莱伊这回注定要失算一次了。 黑泽青事不关己地偏了偏头,额发遮住他眼底的漫不经心。 因为基安蒂压根没打算老老实实地听他继续往下说。尴尬的阶段过去,基安蒂现在说的正在兴头上,显然不乐意让莱伊打断自己。 “我本来是没什么怀疑对象的,但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基安蒂忽然笑起来,左眼的纹身使她看起来带着戾气疯狂的味道,这正是她在工作时瞄准猎物常有的表情。 “说不定你才是那个内鬼也说不定啊。” 第85章 基安蒂才不想听莱伊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哪怕他说的多有道理多令人信服,事实上她甚至觉得等莱伊说完,自己多半也是要倒戈的。 莱伊最初在组织里的上位一直都很受争议,靠着女朋友的妹妹走关系的说法在当时一直层出不穷,哪怕在向来不怎么在乎手段方式的组织里,这也显然不是什么适合当面谈起的话题。 但莱伊只花了一个月就让这些闲话彻底消失。不只是因为他无可挑剔的办事效率,莱伊的口才无疑也很不错——重点表现在每一次的季度会议,听没听懂是其次,但反正听起来是挺厉害的。 至少基安蒂就不止一次觉得这家伙如果不在组织干活,出去当个该死的侦探肯定也不会饿死。 至于自己现在干的事……俗称过个嘴瘾。 ——理由分析什么的就更不存在了,过个嘴瘾还要什么理由,莱伊要是问起来她就说是女人的直觉。 莱伊:“……” 他从基安蒂的脸上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么一行字。原本还算正经的讨论隐隐有往闹剧的方向扭曲。 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一点。有了基安蒂的怀疑在前,自己接下来所说的全部用于指认琴酒的:“证据”很大概率也会被人立刻意识到那些同样也可以用于指认自己。 莱伊虽然最开始也没指望能借此瞒过多久,但他现在的感觉还是非常的微妙。这就类似于道路的中间段有一个明晃晃的陷阱,暴露只是时间问题,结果却有人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他,二话不说在他把人忽悠上路前就先给所有人打了个警铃。 这个来提醒的家伙也不是反应灵敏一眼看破真相,而是很纯粹就想过个嘴瘾。 再说下去局面就会变得对自己不妙了,但不说又会显得自己心虚。 莱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属打火机,这对他而言真是少有的进退两难的情况。 该说人生就是充满:“意外”吗…… 莱伊这样想着,沉静的目光却越过基安蒂停在白发青年的侧脸,不过时间不长,五六秒后便转开了视线。 因为基安蒂中途的插话,再加上莱伊波本,以及贝尔摩德和基安蒂例行的针锋相对,后面讨论的气氛明显僵硬了很多——这其中少不了莱伊的有意推动,话题转向不妙,只能制造新的矛盾点。 而黑泽青乐得做个空气人,有时候甚至配合起莱伊,“无心”地发表一些火上浇油的言论,只剩下一个卡尔瓦多斯显然无力回天。到了最后几乎是不欢而散。 众人陆续离开,桌面上的玻璃杯也被一一收拾干净。 这里是基地里的私人酒馆,和外面就只是用来装装样子的大厅不同,来这里只有组织成员,以及和组织进行交易的合作伙伴。 酒保很懂规矩,要想在这里待得久,有两点是必须要学会的,那就是服从命令和保持沉默——无论那些在这里喝酒的成员说出了怎样让人惊恐的话。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写进自己的工作报告里就是另一回事了。酒保同时也是组织里负责监听成员的情报员,他们从来默不作声,但只要是在这个酒馆里发生的事,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擦干净手上的最后一个玻璃杯,酒保抬头扫了一圈大厅,最后看向黑泽青所坐的位置。 这个私人酒馆面积很大,但来这里的常客也就那么几个,几乎没有坐满人过。今天则比平时还空旷,到了现在这个点,酒馆里除了和他一样在这里工作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个黑泽青了。 酒保今天相当空闲,索性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位酒馆里唯一的客人。相较组织的其他成员,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但在这里多年的工作经历让他有自信不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不过只是看了一会儿,酒保就失去了兴趣。他见过的人太多了,除了长相之外,黑泽青在他看来完全是乏善可陈的类型,性格中规中矩,就连酒都没有叫一次,只要了一杯冰水。 也许boss就是欣赏这种普普通通的性格,毕竟到底是平凡老实的放在身边才安心。 酒保没有继续往下想,用手拧干抹布开始清理起周边的吧台。 “打扰一下。” 有声音从背后突然响起,酒保的手臂下意识绷紧,意识到来人是谁之后,他态度自然地转过身看向这个跟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客人。 真是太放松了,居然有人靠近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心里暗暗摇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的手机没电了,”黑泽青说道,“我想问一下现在的时间。” 酒保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从莱伊他们离开开始算,黑泽青少说也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这段时间也没见他做什么事情,基本都在喝着杯普普通通的水,一边好像发呆似的坐在那里。 说不准就是在发呆。 黑泽青轻声嘀咕道,“两个小时啊……应该走得差不多了。” 酒保没听清楚具体的句子,但残缺的内容也让他一头雾水。什么叫走得差不多了?如果是指刚才那些人的话,他们两个小时前就已经走开了。 “多谢。”黑泽青谢过他的帮忙后转身离开。 酒保想了一会儿便宣告放弃,反正想来也不是多有价值的内容。 黑泽青沿街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在转角处遇到了莱伊。 ——看来两个小时还不够这位优秀的fbi搜查官走得更远一些。 黑泽青脸上露出一点惊讶,“前辈?你是在这里等人吗?” 莱伊嗯了一声,他淡淡地说,语气公事公办,“我突然想到有些事情必须要确认。” 在黑泽青无法看见的地方,枪别在莱伊的后腰,衣服则把它完全遮住。莱伊的左手状似随意地垂落在大腿一侧,实则是为了保证随时都能抓住枪托。 他的声音在这里片刻停顿,“有关于你。” 第86章 大街上的人少的出奇。 当初设置基地的时候为了不要太引人注目,特地选择了相对繁华的区域。就算是这个一贯人潮退去的时间点,大街上也不至于只有这寥寥几个人。 从酒馆出来到这条大街就已经远离了组织的控制范围,黑泽青从街口一路走过来,只有这块区域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迅速减少。而留下来的那几个也是处处都透露出一点古怪。 这个待遇可就相当隆重了,打算把人活捉回去才会采用这么麻烦又费时费力的围堵法。 黑泽青在脑子里把这片区域的地图粗粗过了一遍,不过他没费心思琢磨着怎么逃出生天,而是真情实感地感叹了一番fbi人力资源实在丰富,组织不得不甘拜下风。 ——区域面积不算大,但要在两个小时内布置成现在这样也绝非易事。 哪怕是这个时候,黑泽青也不觉得是自己暴露了,顶多是有点被怀疑而已。 黑泽青不动声色,问道:“我吗?可是前辈你如果在找我,为什么不直接回去,或者干脆电话联系也好,总比待在这里等要好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介怀地往前走了两步。在远处埋伏的狙击手眼里,这就是目标人物上赶着来送死,还十分照顾新人菜鸟。人体的脆弱部位就位于狙击目镜的正中央,就算是人体描边大师都不见得会失手。 狙击手没有意识到自己原先的警惕心已经因为黑泽青的这个行为打消了一半。会被派来协助赤井秀一执行任务的都是fbi里能干的老手,这些人对自己的能力无疑都非常自信,更何况这次的目标实在谈不上有多棘手。 赤井秀一稍稍活动了一下手指,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放下任何警惕的人。 哪怕他从来没有黑泽青有问题的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是根据他虚无缥缈的感觉。 按卡迈尔的说法,也就是他赤井秀一,换成任何一个别的人来,都别想靠这种没有实际证据支持的感觉向上面申请两个堪称精英的小队来帮忙。 “我需要确认的事情只有在这里才能够进行。” 黑泽青神情有些茫然,“前辈……要确认什么?” 两种可能,赤井秀一想道要么黑泽青就如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身上确实毫无特异之处,要么就是对方不仅演技高超,还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打算诈他。 这两种可能会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 如果是前者,他该考虑公路恶魔身份的其他可能性,虽然猜测失败,但赤井秀一也不会觉得沮丧,反而会松一口气。 他过去那些让人心生佩服的猜测,赤井秀一心底里总是希望不要成真,因为那往往预示着最糟糕的结局。 这次也是一样。赤井秀一希望黑泽青先前会议对基安蒂说的话确实是无意,以及公路恶魔等同于黑泽青的想法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赤井秀一放弃了自己一开始想好的说辞。 “我希望你和我打一场。” 有够直接。不过要确认他的身份的话,没有什么比打一场更快的了。人的身体本能是很难改变的,战斗中哪怕露出的马脚都是致命的。 黑泽青停顿了五六秒才回答道,“前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他的语气就像是认定了赤井秀一只是在开玩笑,“要是我真的和你打,只要一招我就会被你打趴了。前辈你总不会是特意过来确认我的耐打程度吧?” 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赤井秀一是认真的。别说组织里也没几个人能和赤井秀一一对一还不落下风,而黑泽青甚至不是战斗人员。 “如果这只是前辈你的玩笑的话,说实在话这可不怎么好笑。”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我确实没有说笑话的天赋。” 几乎是话落下的下一瞬间,赤井秀一从后腰摸出那把枪,枪托在他的手掌心上转了个圈,像是完全不介意在大街上做出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引起恐慌。 黑泽青整个人都摔倒在地,赤井秀一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把枪口顶在了这个:“非战斗人员”的额头上。 “这应该……也是一个冷笑话吧?”黑泽青的声音里有强压着却无法遮掩的恐惧。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会儿。 本能是很难骗人的,在他刚才突然攻击的时候,黑泽青不是没有反抗,但那些都不过是最正常的遇到变故时一个普通人会有的反应。 大约两三秒后,赤井秀一把明显:“吓得不轻”的黑泽青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把手上的枪递了过去。 “里面没有子弹。” 黑泽青这才放心地长松一口气,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拿枪的方式。错漏百出,都是典型新人会犯的错误。 “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黑泽青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想以此消散自己心头的恐惧,“真希望前辈你永远不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 想从黑泽青脸上看出端倪显然是不可能的,赤井秀一收回视线,听见微型耳麦里传来的声音。 “这…还要继续试探吗?他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啊。”那声音最后欲言又止,但他的身份显然不方便插手赤井秀一的决定。 赤井秀一知道对方想说些什么。 从公路恶魔那件事开始,他的猜测就时常出错。 既然试探没问题,那就在组织基地的那些人察觉之前收工吧。 黑泽青听说赤井秀一和他顺路的时候脸色明显一僵,甚至走路时也很刻意地往前走了几步,一副很想和他拉开距离的样子。 在经历过刚才的变故后,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但赤井秀一觉得自己就像是患上了重度疑心病。 如果装模作样的试探不管用,那么真实的杀意呢? 走到一半,黑泽青忽然脚步一顿,不过他现在本来就是给人慌张的印象,这一点迟疑也不会显得过于明显。 黑泽青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听到赤井秀一叫他,才慢慢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后面的刀尖顺势轻巧地擦过他白色的后衣领,下一秒,小刀在黑泽青的视线死角利落地被赤井秀一无声无息地整个收进袖口,就如同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没什么。” 第87章 看着赤井秀一和黑泽青渐渐走远,几名在远处支援的fbi探员不动声色地混入重新恢复正常状态的人群,然后慢慢往他们这只分队队长的方向靠近。 分队队长穿着一身满是褶皱,快要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长风衣,衣领被他高高竖起,手上抓着从报刊亭随便拿来的八卦杂志。他嘴里还叼着烟,乍一看就是个街头颓废大叔,让人本能地不想靠近。 “所以我们这一趟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说话的探员隐隐有些不满,这次任务派出来的人手几乎都是精英配置,但到头来却只是在这条街上演了一出哑剧,实在很难让人不心生抱怨。 这句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 赤井秀一的声望虽高,但也没几个真的见过他的真实实力,大多都是道听途说。大家来之前还特意被赤井秀一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次的目标有多狡猾难缠,要不是时间不够,最差没当场演习一遍了。 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带来的心里落差可不是一点点。 刚才的情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个目标看起来各方面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两次试探,都是只要赤井秀一稍微手一滑就会出现意外的状况。如果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演出来,那个家伙何止是演技高超,连心也太大了。 要么就是对方真的一点都不怕死,要么,就是这家伙冷静得像个机器。 两种可能都让人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为了布置这些,我们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如果要只是任务失败也就算了,那确实是我们的问题。但现在这个局面,我希望之后能得到赤井先生的解释。” 这个诉求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分队队长微微皱眉。他和赤井秀一曾多次一起执行任务,对对方一直都很信任,不然在赤井秀一申请支援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 不过这次的行动确实连他都觉得有些荒诞,“这是自然,我想他到时候应该也会解释。” “话说回来,赤井先生到底为什么对公路恶魔的事情这么在意?” 公路恶魔是上面明确提出来不用继续追查的案子,而至今不知道办了不知道多少案子的赤井秀一会对此抱有执念实在是难以理解。那个像陷入热恋的比喻更是很快就在他们之间流传开来。 看见自己的部下猜什么理由的都有,分队队长摇了摇头,他倒是看得明白,“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那家伙就是不甘心而已。” 这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要知道公路恶魔一案在卷宗上可是标明已经因为凶手死亡而结案了的。 见众人疑惑,分队队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公路恶魔真的像他猜测的一样没有死,那么这就不是什么完美结案——” 公路恶魔瞒过了近千人的眼睛,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容离开。 “对赤井,不,对fbi来说,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快要走到岔路口的时候,黑泽青忽然开口,“前辈其实怀疑我是内鬼,对吧?” 莱伊微微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黑泽青苦笑一声,“我虽然不聪明,但是别人是不是真的要杀我还是分得出来的。前辈你突然攻击我的那个时候,老实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再加上这几天大家都在抓内鬼,你会怀疑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奇怪。”黑泽青自嘲道,“毕竟真要说的话,我这个身份就是最让人怀疑的了。琴酒对我的态度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不定我和那个内鬼聊天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透露了多少情报了。” 莱伊:“……” 不,说老实话,我真的没从你身上得到过什么有用的情报。 虽然莱伊最开始确实有想过从黑泽青切入,也表示过自己的友善,但架不住黑泽青好像还是更喜欢和对自己态度恶劣的琴酒待在一起。 最后甚至还发展出了疑似爱慕的情绪——来自茱蒂的猜测。 等等,照这个猜测的话,之前在会议上怂恿基安蒂的行为好像就可以理解是对自己甩锅琴酒的报复…… 莱伊面色古怪。 成也琴酒,败也琴酒……不对,问题是他到最后也没甩锅成功。真不愧是你琴酒,接连好几章没露过面都能轻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总之都过去了,”莱伊说,“这次很抱歉,不过我想确认这种事只需要一次就够了。” 骗鬼吧,黑泽青心说你这家伙还不是后面又来了一次,要不是他自己也一样慎重过头,莱伊拿刀的时候自己的本能反应就会露馅。 人生艰难,全靠演技。 黑泽青做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过说起来,前辈之前不是说你觉得琴酒是内鬼吗?” 莱伊:“……” 所以他真的很在意自己针对琴酒的事情啊。 不,黑泽青只是喜欢问一些会让莱伊感觉尴尬的问题。 “当然不能肯定,我只是觉得有很大可能。而且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真相。”莱伊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眼黑泽青的表情。 惊讶、皱眉…… 果然很在意! “你又是怎么想的?关于内鬼。” 我在想真内鬼为什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和我谈论这个话题……当然这句心里话黑泽青并不会说出来,“我吗?说实在话,我真的没什么想法……咦,苏格兰前辈?” 苏格兰? 莱伊顺着黑泽青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背着吉他盒的人影正脚步匆忙地拐进一个小巷。 莱伊没有看见正脸,但身形确实很像,“你确定是他?” “我早上才刚刚见过他,”黑泽青语气笃定,“绝对不会认错的。” 那这里面就很值得深思了。那个吉他琴盒里显然放的不是吉他,而现在基地里所有人都已经暂停自己手上的任务,苏格兰所在小队负责的区域更是离这里有相当一段距离。 黑泽青看着远处眯了眯眼。 “总感觉有些奇怪呢。” 第88章 黑泽青想起了之前波本的异样。 他那时候就觉得波本有点太过刻意。按理说莱伊要嫁祸琴酒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坏处,波本和莱伊的关系不好更多的只是表现在表面,琴酒才是真正棘手的对手。但他那天不仅不配合,真要说起来像是故意在搅浑水。 也就是说,不论琴酒背锅,还是莱伊落网,在波本看来都没有没有区别。他很有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或者几个大事件来混淆视听,以掩饰自己那边真正想干的事。 捡漏子吗?果然组织一表现出混乱的趋势,总有人不会愿意安分太久啊。 看来最近得多注意一下苏格兰了,波本既然是打掩护的,那他就一定是主要的执行者。 “苏格兰的事不是你该插手的。” 身旁忽然响起来的声音让黑泽青意识到自己居然不自觉地念出了苏格兰的名字。看来从横滨回来之后,他的警惕心多多少少有点下降啊。 黑泽青不以为然地回道,“别这么死板,虽然分了组,但最开始苏格兰的反常可是我告诉你的,琴酒。” 他们是在回基地的路上偶然碰上的,黑泽青显然不会放过一个可以蹭车的机会。相对以前,这一回车内的气氛就要和谐多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这么觉得。 琴酒冷哼一声作为回应,“少搞那些小动作,你的嫌疑也不小。” “你们怎么都这么觉得?”黑泽青耸了耸肩,“我自认全组织都没有比我更清白的人了。” 当然也不可能会有。 琴酒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别以为混弄过了莱伊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在我看来,你们两个的嫌疑根本不相上下。最好还是小心点,省得到时候被我抓住把柄。” 黑泽青很自然地选择性忽略后半句,“啊呀,你们原来还会交流一下情报啊,我还以为你们一直水火不容呢。” “居然被你这样的家伙耍得团团转,莱伊的判断力看来也大不如前了。” “耍得团团转……吗?”黑泽青低声道,语气不可置否。说老实话,他可不这么觉得。 “不过,”黑泽青抬头看向琴酒,手指了指自己,“什么叫我这样的家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大的偏见啊。” 琴酒顿时回忆起当时在横滨的不欢而散,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来。 而且过去很久了吗?连一个月都没到! “算了,不用你说我也能想得出来。”黑泽青随意往后面的一靠,“反正无非是我这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混到boss身边之类的话。” 默默开车的伏特加:“……” 好、好准! 琴酒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打算理他。 但黑泽青永远有办法让他开口。 “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你对boss的忠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黑泽青笑了笑,但里面真实的笑意实在是少得可怜,“当然了,就别说那种‘这是理所当然的’之类不切实际的话了。” 琴酒冷笑道,“想找死的话就直说。” “别这么快反驳,”黑泽青面对琴酒的杀意摆了摆手,“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大家都是因为利益才聚集到一起的,boss之所以是boss,也不过是因为他能给所有人带来最大程度的利益罢了。不如说只要是待在那个位置上,这些只是基本素质而已。做不到这些的那些家伙,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自己走向毁灭而已。” 黑泽青说着在组织里任何人听来都十分逾矩的话。伏特加自从后排的两个人聊起这个话题起就一直在流冷汗,琴酒大哥这边倒是不用担心,但黑泽青这个披着羊皮的魔鬼绝对为了灭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琴酒慢慢地关掉枪支的保险,用行动表达了:“你可以去死一死”的意思。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面对明明白白的威胁,黑泽青一点都没有要止住话头的意思,甚至还要深入雷区蹦迪,“而且说到底,你真的了解boss是一个怎么样的家伙吗?” “不过你当然不了解,”黑泽青很快自问自答道,“不然的话,你那天也说不出来什么我和boss有点像这种话了。” 伏特加开始思考自己是在车上慢慢等死,还是跳车逃跑赌一赌九死一生的可能性。给琴酒大哥开车没什么,给琴酒和黑泽青当司机就完全是个高危职业。 伏特加有苦难言,心说活着不好吗? 果然大哥诚不欺他,黑泽青不仅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用的还是汽油,分分钟爆炸给你看的那种。 琴酒现在虽然还是沉默着,但伏特加估计离爆发也不远了。 “抛去所有的这些‘基本素质’,我们的boss和一个机器人空壳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毕竟除了少数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他其他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只要能做到这些事,不过是谁都可以替代的家伙而已,甚至都不会有人察觉。”黑泽青仍然面带微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给伏特加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举个例子的话,我觉得你也有这方面的潜质,说不定真能成——” 在黑泽青的话说完之前,伏特加先是听见后座传来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声响。 黑泽青被抓住肩膀往车门方向推去,他虽然没有因此感觉到多少疼痛,但车厢里的空间本就狭小,琴酒的突然发难更是让空间缩小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程度。他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微笑,但也没有避开琴酒的视线。 黑泽青不是没见过琴酒工作时的样子——和莱伊的精简主义不同,琴酒经常浪费子弹,倒并不是因为他的技术太差瞄准不了目标,正相反,他喜欢一点点地压缩猎物的生存空间,然后逐步逼入绝路,就如同他现在做的一样。 但琴酒现在明显要比那些时候还要来得危险。 黑泽青看见那双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恶劣侵略性。 “所以,”琴酒发出一声嗤笑,“你要帮我吗?” 伏特加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第89章 “我还以为你会严词反驳我,”黑泽青毫无心理压力地歪了歪头,“看来你的忠诚度也不是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高嘛。” “不过也正常,谁会对一个空壳发自内心地效忠呢?至于帮忙的事,如果是你要求的话,我当然不会拒绝了。我也厌倦了现在的身份了,换你来说不定会更有意思呢。” 黑泽青话说得轻巧,就好像他并不是在谈论篡位这种危险话题。 琴酒自上而下俯视着他,试图从那张近乎没有破绽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但结果是什么也没有,黑泽青用着最像玩笑话的语气,但偏偏每句话都让琴酒觉得他是真的想要这样试试看。 他扼住了黑泽青的咽喉,只需轻轻用力就足以使这个不讨喜的家伙从此以后彻底闭上嘴。但琴酒仍然没有自己控制住他的实感,黑泽青的笑容很虚假,语气同样是轻飘飘的缺少真诚,仿佛笃定了自己无法拿他怎么样。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烦躁。 伏特加觉得自己是此刻唯一的受害人。他现在真怕黑泽青来一句:“那我们继续来商量一下篡位事宜吧”,然后让情况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而且很不幸的是,伏特加认为黑泽青这个魔鬼本鬼绝对说的出来。 但是出乎意料,黑泽青没有继续说任何过火的话,只是很突然地笑了一声。他抓住琴酒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琴酒这一次本来就没有用力,黑泽青做这个动作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快到目的地了。” 他最后这样说,如同最开始轻描淡写提起这个话题一样漫不经心地又重新放下了。 伏特加脑子也浑浑噩噩的,这时候才意识到只要再开过一个转角就是基地大楼的大门了。 黑泽青揉着脖子,“我就是随便说着玩的,结果你居然当真了。” 伏特加:“……”你刚才的样子哪里像是在说着玩啊? “不过琴酒,”黑泽青嘴角勾笑,“万一我是boss派来特意来测试你的忠诚的话,你今天的表现可是完全不及格啊。” 伏特加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起来。的确是黑泽青惹事在先,不过琴酒刚才的表现也不太妙。 但当事人却仿佛被这句话明显威胁的话抚平了一点情绪似的,琴酒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异常的平静冷漠。 “他不会来测试这些东西。” “我们boss在你眼里原来是这么信任下属的人吗?这可比你刚才的表现还要让我感到意外了。” “跟信任无关,”琴酒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先生只是不在意而已。” 就算他真的心有反意,琴酒很清楚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和对待那些潜藏在组织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什么都不在意……不是也很好吗?” 说完这句话黑泽青就沉默下来,直到到达目的地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几分钟后,车辆在门口缓缓停下,黑泽青是最先下车的。他对他们礼数周到地鞠了一躬,借此来表达允许自己搭车的感谢,俨然一个公司里到处可见的普通后辈。 伏特加正要松口气,却被这个动作搞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简直不敢把这个人和之前车上那个嚣张直言组织boss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直到黑泽青走进大楼,彻底看不见身影,伏特加才真正地稍微安下了心。 “大哥?” 琴酒不知何时抽完了一根烟,他将剩下一小截烟捻灭,从烟盒重新拿出了一支,听见伏特加的话,眼里没有情绪波动地看向他。 伏特加以为会出现的情绪在琴酒身上看不到半点。 他犹豫着开口,“这件事……要不要报告给boss?” 黑泽青刚才说的那些话堪称大逆不道,都不用特意上纲上线,就光是原模原样的拿出来都不知道够给他判多少罪名了。而且他的身份还那样特殊。 伏特加心说若是单纯的下属那也就是野心太大,但被自己的情人在背后全盘否定,除非是真的圣人才会一点都不计较。更何况组织boss和圣人这个词根本没有一点搭边的可能性。 只要事情一上报,黑泽青多半都活不过今天晚上,这可真是皆大欢喜。 伏特加想是这么想的,但琴酒的态度实在难以捉摸。他自知自己的判断力不怎么样,也怕黑泽青中途倒打一耙,所以总是要听听琴酒准备怎么办再说。 “你觉得他说的怎么样?”琴酒的语气和平常没有太大的区别,至少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说实话。” 伏特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问,一时有些困惑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其实他还说得委婉了,事实上有好几次黑泽青发声的时候伏特加心里不能更赞同,只是碍于各种因素他只能心里想想。 黑泽青说boss只是个工具人,这话直白了点,但大概意思伏特加是同意的。他的资历在组织里也算数一数二了,可说句不好听的,他对boss真没什么归属感。与其说他是效忠组织,不如说他效忠的是琴酒效忠的组织。 组织里见过boss的屈指可数,也只有下达重要命令的时候boss才会出来刷一波存在感。别家boss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能找出几个贴切的具体形容来,比如看着正经实则是个萝莉控之类的。 到组织这里,真就跟个发布命令的机器没什么区别。 也不是说不好吧,就算不拿那些苛待手下乱下命令的家伙比,他们的boss也是少有脑袋清醒的上司。只是总归显得没什么真实感。 至于黑泽青最后和琴酒的对话,伏特加说实在话并没有听明白多少,甚至没搞懂那些话和上面的话题有什么联系。 只不过,“如果boss真的不在意那些事……怎么想都很奇怪啊,哪有一个势力的boss是那个样子的?”伏特加挠了挠头,“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燃烧到尽头的烟蒂落到指节,琴酒却毫无所觉。 ——不然的话,你那天也说不出来什么我和boss有点像这种话了。 这不是很像吗。 第90章 黑泽青用冷水扑了扑脸,然后随手拿了毛巾把水抹干,额前的头发因为这么一通操作显得非常凌乱,但他没有在意,甚至任凭发梢往下滴水。 还真是变得一点也不有趣了,黑泽青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地想道,明明以前那种一撩就炸的样子比较好玩。 但他心底里很清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琴酒说错了,事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说对了。 自己只是从来不怎么在意而已。黑泽青很清楚自己这种性格说好听点是冷漠,说的难听点也就是目中无人,反正称不上是什么好性格。 黑泽青手撑在洗手台两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本质有多糟糕,那现在的那种态度又算什么? 他忽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 必须要找点事情做才行。 苏格兰觉得自己简直霉运当头。 前段时间上头发布了新的任务,显然是打算在组织的特殊时期捡点漏子。不过上头也知道这次任务风险同样也很大,再三叮嘱他要小心谨慎,苏格兰本人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再加上波本在旁边给他打掩护,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该暴露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对,是暴露得简直毫无道理! 苏格兰沉默地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某人,内心的崩溃无以言表。 半个小时前,他正打算开车去接波本的时候,黑泽青毫无征兆地打开车门,一副仿佛他们之间早就约好了的样子坐了上来,还特别顺手地从购物袋里拿走了一个他刚买来的苹果。 苏格兰当然不是心疼苹果,但对方当时自然熟的架势确实把他吓了一跳。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他和这位黑泽君的交集基本仅限于波本的口头传述。 而且按波本的说法,这个性格简直换了一个人好吗?! 而还没等他委婉地询问对方的来意,黑泽青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就开始背起了他的工作经历。 从警局开始的那种。 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都想过自己哪天暴露不得好死的结局,好一点能博到一个因公殉职的美名,惨一点说不定连提都不能被提起。从他们做卧底开始,手上就已经不可挽回地沾上了昔日同伴的血。 苏格兰也想过很多次,唯独没料到这种情况。 就差没把他整个生平经历背出来的青年咬了一口苹果,用着唠家常的语气问他,“味道不错,哪买的?” “……十字街街口的水果店。” “哦,那里啊。” 苏格兰:“……”一定他妈的是有哪里不对。 等他稍微从离奇的现实里缓过来一点,苏格兰立刻就打算去拿枪。手抓空的时候他猛地转过头,就看见手枪在黑泽青手上轻巧地转了两圈。 “什么时候……” 他居然毫无察觉。 先前被荒诞冲掉的危机感顿时回来了。苏格兰几乎是瞬间就将黑泽青的危险评级调到了最高。 组织里很少有人不知道黑泽青,被上司要求重点关注的卧底们更是老早就把他的资料背了个滚瓜烂熟。但如果那些都是假的呢? 更可怕的是,如果不是黑泽青今天主动摊牌,谁都没有发现这一点。波本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甚至……很可能大部分真正的组织成员都没有。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的话,”苏格兰用艰涩的嗓音开口,“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快。” 对方来找的是他,而不是波本,这是不是因为波本没有暴露?既然如此,他绝对不能给活着的人添麻烦。 到了现在,苏格兰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对方来这里不可能是孤身一人,他能逃走的机会微乎其微。 “人如果死去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活着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呢。”卸掉的子弹一颗颗地落到垫子上发出几声闷响,黑泽青把手枪重新放到苏格兰的面前,“你不觉得你太悲观了吗?” 苏格兰面色古怪,语气嘲道,“那你不觉得从你嘴里说出来这种话特别可笑吗?” “可笑吗?”黑泽青说,“那我换种符合你印象的说法好了。你活着比你死去对我来讲更有价值,所以你不能死,就是这样。” 苏格兰面色冷凝,“我说过什么都不会说的。” “拜托,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你的那些所谓情报感兴趣了?”黑泽青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看着他,“话说你这样算不算自我意识过剩?” 苏格兰:“……”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价值。”潜台词是求你不要尬聊了,给个痛快吧。 “开始自暴自弃了啊,这样可不好。” “……” 苏格兰这回真的要开始自暴自弃了,“想让我不自暴自弃,那你放了我就行了。” “可以啊。” “如果做不到那还不如——”苏格兰忽然一顿。 黑泽青的语气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当然没问题,五天之后,随便你去哪里都可以。” “不过我想,要是回去那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苏格兰忽然脸色发白。 对卧底来说,成功永远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组织彻底灭亡。如果没有达到这个目标,那就是任务失败,卧底至死都是卧底。 如果他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回去了,等着他的绝对不会是欢迎。 苏格兰彻底死心了,但至少他得清楚一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问这个可没什么意义,而且时间太久远了,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黑泽青查卧底的那段时间几乎隔三差五就发现一个,当然记不清这么细节的东西。 对黑泽青的话一个字也不信的苏格兰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鄙视了。 他强忍着绝望的心情开口,“……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又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揭发我?” 为什么是今天啊…… 黑泽青低头想了想,说,“因为今天刚好想找点事情做。” 不然脑子里就都是那些无聊的想法了。 第91章 事情有些不对头。 屋子里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但波本并没有注意去听,只能大概知道是在播报某家银行遭到抢劫,而真凶至今下落不明的新闻。 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组织的手笔。 波本一直在尝试联络苏格兰,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苏格兰已经和他失联了快一天。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在形势微妙的现在,这件事不得不让波本联想到一个相当糟糕的可能性。 波本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但这没能让他的心情变得轻松一点,反而因为时间的流逝越发糟糕。 他预计了几个最糟糕的可能性,然后不再等待苏格兰的通讯——事到如今,对方多半是处在无法通讯的状态。但正当波本决定回基地看看情况的时候,安全屋门口忽然传来了钥匙锁孔的声音。 两种可能。波本深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站到墙边的隐蔽处,双手背到身后。 来人脚步沉稳,不急不缓地走到客厅的时候,波本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二话不说就先动手。对方也似有所觉,他们缠斗了一段时间,最后以一个定格下来的扭打姿势互相看着对方。 苏格兰的脸,苏格兰的声音。 但波本仍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以他对组织里那些变装高手的了解,做到这些模仿并不会太困难。 “苏格兰?我记得你的负责范围似乎并不在这边。” 波本的声音很冷淡,毕竟在组织里他和苏格兰表现出来的关系近乎路人,他必须要考虑到眼前的人并非本人的可能性。 他适当地表现出怀疑,“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你呢,波本,”虽然是苏格兰的声线,但却是波本从未听过的冷厉语气,“明明是小组行动,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在组里负责的区域就是这一块,况且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苏格兰”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然后主动撕下脸上的□□,波本以前见过他一面,是贝尔摩德手下的人。 “看来你没什么问题,”他说,“特殊时期,请见谅。” 果然是假的,波本的心渐渐沉下去,“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叛徒抓到了,是苏格兰。” 身份暴露后的这十几个小时里苏格兰算是知道什么是比严刑拷打更折磨人的事了,那就是和黑泽青共处一室。 苏格兰原本是打定主意不管遭受什么都绝不开口泄露情报的,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决心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黑泽青压根就不问他这些问题,当然对方也不是真的什么话也不说,如果是那样倒还好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崩溃。 “你们这一行的,大概工资水平是多少?然后其他的五险一金啊,加班费啊,这些又是怎么算的?”黑泽青一脸自然地说,“当然具体数字不说也没关系,你就告诉我跟组织比是哪边待遇比较好就行了。” 苏格兰:“……你应该不是想要跳槽吧?” 他真不想承认这个场面有种挑工作的既视感。 “怎么可能呢,”下一秒黑泽青就话风一转,“如果真的高很多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苏格兰:“……” “当然,”黑泽青看着一脸见鬼的苏格兰挑了挑眉,“是开玩笑的。” 那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啊?!苏格兰平时在其他人眼里一向都是个非常稳重的人,但此刻他却有种快要发疯的感觉。苏格兰不知道黑泽青问这些是为了进一步克扣工资——卧底的工资标准绝不能比他们原来的地方高,反正不用担心跳槽,发工资做个样子就行了。还好他不知道,不然估计要更疯。 苏格兰微微垂下头,语气无奈,“你到底打算对我怎么样?” 黑泽青说他身上有组织看重的价值,但对方表现出来的态度显然是对情报没兴趣。那这个价值,指的到底是什么? “你之前说的五天之后随我去哪里,这个‘五天’应该不是你随口一说吧?” “反应很快嘛,”黑泽青拍了拍手,“不过我确实没打算对你怎么样,只不过是打算借用你的身份一段时间罢了,所以这些天就麻烦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了。” “至于五天之后,随你去哪里都行,我说到做到。” 到时候又被抓回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黑泽青看了一眼苏格兰,他可不敢真的把这种人放回去。对方一看就是那种哪怕知道回去会受人猜忌怀疑,甚至有可能死在自己人手上,也绝对要回去报信的人。 麻烦的老实人。 至于出尔反尔—— 哦,抓人的是组织boss,和我黑泽青有什么关系? 苏格兰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关键点,他的声音涩哑,“你要借用我的身份是为了……” 黑泽青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开口打破他最后的希望,“我既然都已经查到你的大学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的那位同窗,”他在这里顿了顿,“我的前辈。” 苏格兰面色阴晴不定,似乎还存有一点点希望,黑泽青不以为意,只是在旁边语调不温不火地继续说道,“面对派过去试探的第一个人,他做的可以说是非常完美了。不仅一眼就看穿那个人不是你,而且最后还把对方也骗过去了。” “这一点我是真的很佩服,”到了这里,从黑泽青的声音才似乎能听出点情绪起伏来,说不上是在讽刺还是在赞美,“不愧是前辈啊。” “不过你也别这么紧张嘛,我可是没打算对他做任何不利的事。正相反,我只是想请前辈他看一场好戏而已。” 黑泽青走到苏格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苏格兰没有因此得到半点安慰,反而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最后听见黑泽青一字一句地说,语气仿佛是在为他声讨公道一样,“你也放心吧,我向来很注重公平,绝不会让你白白地替别人背锅。” 第92章 “什么意思?” “很遗憾,问答时间已经结束了。” 苏格兰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就被黑泽青一掌劈晕了。在他晕倒前,只能迷迷糊糊地想道,居然还是强制结束…… 黑泽青把人放倒之后就没再动作了,直到皮斯克发来通讯。 “命令已经都放出去了,按您的说法,现在所有人都在全力搜捕苏格兰。” 黑泽青瞥了一眼被他拖到墙角躺着的苏格兰,声音平静,“再加一条吧,能抓回来就抓回来,如果对方实在反抗激烈,那就不用继续白费心思了。” 这是要死活不论的意思啊,但明明苏格兰人现在就在他的手上,又是全力抓捕又是死活不论的……皮斯克摇了摇头,最后也只是默默记下,哪怕他并不清楚自家boss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我等会儿就命令下去。” “很好,”黑泽青说,“还有别的事要汇报吗?” 皮斯克犹豫了一段时间,“莱伊那边……您是打算再放过他一次吗?” 之前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说要找出潜入大楼的叛徒,结果最后倒找了其他人做顶罪羊,这份:“优待”也是没谁了。 “放过?”黑泽青淡淡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皮斯克欲言又止,心说你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你想多了,”黑泽青打断皮斯克的胡思乱想,义正言辞道,“我一向是很公平的。” 皮斯克:“……明白了。” 反正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一天后,会议室内。 基安蒂看了一眼大屏幕上苏格兰的图像,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了这么多废话,也就是说只要把这个家伙干掉就可以了吧。” 皮斯克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boss的意思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尽量活捉。” 基安蒂撇了撇嘴,“都死活不论了,这不就是对方没什么价值的意思吗……直接干掉还轻松点呢。” 虽然她的声音不高,但坐在基安蒂对面的波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眸色沉暗下来,十指交叉紧紧扣着指节,黑泽青余光瞥见他的异样,但很快就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 “好了,总之趁他现在逃不了多远,大家都开始行动吧。” 皮斯克用一句话结束了会议。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最后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 “前辈,你不打算走吗?” 黑泽青的声音打断波本纷乱的思绪,他意识到此刻并不是适合胡思乱想的时候。波本很快就调整好状态,面色如常地抬起头,“稍微想得有点入神了。我之前跟苏格兰也一起工作过几次,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叛徒。世事还真是难料。” 波本的声音里带了点自嘲的味道,“要对自己曾经的同伴下手,这种事情还真是很不习惯啊。”+ 这句话里的深意恐怕只有波本自己可以理解了。黑泽青许久没有搭话,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开口,“其实前辈你可以申请退出这次行动的,boss应该不会介意。” 波本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我有一件一直想问你的事,你对boss……到底是怎么看的?” 话落,波本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妥,很快接话道,“抱歉,我不该问这么敏感的问题的。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前辈你现在对boss的看法,也许就是我的看法。” 波本微微一愣,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黑泽青却是一副什么也没有说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 那是……什么意思? 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波本揉了揉太阳穴,主动转开了话题,“说起来今天的会议上没看见莱伊呢。” “前辈你不知道吗?”黑泽青露出惊讶的表情,“莱伊前辈说他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所以先一步去抓人了,而且还说怕打草惊蛇,让其他人不要尽量不要跟着他。” “莱伊前辈这次真的很上心啊,其他人都说他是不是想要在琴酒之前抢到主要的功劳。”黑泽青没有去看波本的脸色,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不过我倒觉得他好像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背叛的行为,走之前还说了一句‘对于背叛,只有用制裁才能予以回报’,其他好像还说了一些差不多意思的话……前辈?” 波本朝他随意地笑了笑,但笑意只是浮于表面,“我可受不了让莱伊和琴酒跑在我前面。” 话说完,他也不管后面黑泽青又说了些什么,径自走出了会议室。 “现在急冲冲地跑过去可没什么用啊。” 黑泽青慢吞吞地拉开会议室最前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好戏还没开场呢。 苏格兰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昏暗中,双手被绳子牢牢绑在背后,眼睛上蒙了一层布,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只是异常执着地记得要去给波本报信。 “终于醒了啊。”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苏格兰起先只觉得耳熟,等他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之后,他立刻清醒过来,满怀戒备地朝向对方的方向。 “贝尔摩德?” “答对了,”贝尔摩德说,“不过很可惜,没有奖励。” 苏格兰的神情略有变化,贝尔摩德没有错过这一点,她抱着胳膊坐在一边,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在你思考怎么给你的同伴传信之前,为什么不先猜猜这里是哪里呢?” 在哪里?苏格兰刚才光顾着波本那边的事情了,等他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他之前虽然是被黑泽青敲晕了,但中途也迷迷糊糊地醒来过几次。只不过那些时候他脑子不清醒想不到这些,但现在回忆起那些片段,自己如今身处何处也不难猜。 如果是在飞机上,想要报信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对了,把你带过来的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贝尔摩德看着一脸惊疑不定似乎正在脑补各种阴谋诡计的苏格兰耸了耸肩。 “机票钱他先帮你垫着,到时候要还的。” 第93章 “能描述一下你自杀时候的感觉吗?” 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太宰治正在百无聊赖的地翻看手边的报纸,听到这句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真给黑泽青描述了起来。 就是有点过于主观了。 太宰治用了一大段话来描述他自杀时的感觉。前半段重在描述生命流逝的瞬间是多么的痛苦又美妙,后半段则是在惋惜他的每次自杀实践都以失败告终。 听起来还怪文艺的。 不远处完全不明所以的国木田独步频频回头,总觉得自己这位以搞事为己任的同僚怕不是在传教。 “……你的修饰词太多了,”黑泽青一脸冷漠,“请你客观一点描述。” 太宰治换了个站姿,把话筒拿到另一边,“你这个问题会让我怀疑你其实也想要试试看。” 太宰治记得黑泽青还在横滨的那段时间,这人可没少自诩热爱生命,眼下却忽然对他的自杀过程这么感兴趣……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琢磨,总不是被他:“同化”了吧? “重点不在这里。” “哦,”太宰治故意拖长音调,“所以你还真想试试看啊。” “还是说,你是打算骗人?” 太宰治当然不会认为黑泽青是真的想试着自杀看看,真想死可犯不着来问他这种问题。 黑泽青语调不变,既不反驳,也不承认,“我听说你有一次被枪打中心脏也没有死。” “好像是有那么几次,”太宰治不怎么在意地回忆道,“不过那可不能算是打中心脏,只是他们以为自己打中了而已。” “人类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错觉呢。”他叹了口气,“要是当时那些人的手法再准一点就好了。” 真的是手法的问题吗?黑泽青挑眉不语。 就他所知,太宰治尚且还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的时候,来暗杀他的家伙无一例外都是老手中的精英。这种人可不会犯那种手法不熟练的基础性错误。 不过错觉啊……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想法。 “你还想听听我的经历吗?” “不用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是吗?”太宰治一点也不意外,“那么,祝你‘表演’成功。” 电话挂断后,国木田狐疑地走过来,“你又在搞什么鬼?又是表演,又是自杀的。” “怎么是我在搞鬼?” 太宰治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只是给我那个表演遇到瓶颈的朋友一点个人的建议而已。” “波本这两天很针对你。”卡尔瓦多斯说。 “从他的角度看,我也一样。”莱伊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猎物只有一个。” 看boss这次的重视程度,显然先抢到人头的人会是这次行动绝对的赢家。波本也许是基于这一点最近才对他处处针对, 琴酒这次被boss直接安排了做辅助,竞争对手就只剩他一个。 但莱伊同样也有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的理由。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苏格兰这个叛徒名号究竟来得有多莫名。他只是不幸出来替自己背锅的,莱伊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幸免于难不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好,只会更沉重。苏格兰和他一样是卧底,尽管他并不是fbi的一员,但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是有着同样目的的战友。 “对了,”卡尔瓦多斯想了想,“我这边刚刚得到了苏格兰之前一段时间的通讯记录,可能会对你有用。” “给我看看……都是公共电话亭?” “可能是当时为了防止被追查到吧,你看看有没有头绪。” 虽然这么说,卡尔瓦多斯却不抱多大希望。也不知道贝尔摩德让他把这个拿给莱伊是指望对方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我明白了。” “……啊?” 赤井秀一匆匆丢下一句:“多谢”,连半秒都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卡尔瓦多斯:“……” 如果莱伊看出来了,就再把这个拿给波本看。卡尔瓦多斯想起贝尔摩德之前的叮嘱,忽然有点胃疼。 ……希望波本到时候记得给他解释完再跑。 赤井秀一在地图上把那几个公共电话亭的位置圈出来,然后互相之间用线连起来。这几个电话亭的地点虽然看起来很没有规律,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都是围绕着一栋大楼。 这种布置很像是组织设置安全屋的方法。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这栋大楼里一定也有一个属于苏格兰那方势力的安全屋。 对方也很有可能会躲在那里。 “好像有点印象,”服务员小姐回忆道,“他在这里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房间。” fbi的身份给了赤井秀一很大的方便,他很快根据服务员说的房间号找到对方。苏格兰大概以为他是抓自己的,二话不说就开始逃跑。 赤井秀一一路跟到了楼顶。大门半掩着,不过他不敢放松警惕。自己不想对苏格兰动手,可不代表苏格兰也是这么想的。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意料之外的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赤井秀一抬眼看见苏格兰背靠着栏杆站在他前面。 “我见过你。”他的手肘放松地靠在栏杆上,语气随意。 苏格兰当然见过他。虽然他们平时很少有交集,但偶尔在会议上还是会碰上一两回。而且面对组织成员,他的态度未免也太过普通了。 除非这个见过的意思是…… 赤井秀一看见苏格兰的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 “……老套的搭讪方式。” 赤井秀一的回答让人很不知所云,但苏格兰听见他的回答后反倒笑了一声,然后转而声音一变,变成古怪的嘶哑声线。赤井秀一曾经数次听见这个声音,不过是从公路恶魔的身上。 “所以你又来杀我了吗?警官先生。”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你是苏格兰,还是公路恶魔?” 青年偏了偏头,然后从站台上跳下来径直走到赤井秀一面前。 “你应该能看得出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第94章 赤井秀一盘算着这句话的可信度。而在他思考期间,“苏格兰”没有打断他,只是在对面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 黑泽青一直都知道赤井秀一没有放弃追踪公路恶魔,他当初放的那一把火也许可以瞒过在场其他的fbi探员,但面对赤井秀一还是有点勉强了。 只要是谎言就不可能没有漏洞,他当时也是临时顶替,总是会有一些破绽留下来的。不过既然公路恶魔仍然存活的事实瞒不过去,那倒不如索性将计就计了。 如果公路恶魔和苏格兰在赤井秀一眼里是一个人,事情就会好办得很多。 “我之前一直有一点想不通。”赤井秀一终于开口,“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你没有死,但是如果你真的还活着,身为组织的一员,你为什么不把我的真实身份上报。这不符合常理。” 他上司屡次驳回他认为公路恶魔没死的结论有很大原因是基于这一点。包括上一次他的潜行计划也是,当时公路恶魔面对一个不明身份的潜行者,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拉响警报,而是和自己在黑暗中缠斗,这是第二处奇怪的地方。 而且打斗过程中,赤井秀一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可不是面对潜入者该有的反应,反倒更像是和他一样了。 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公路恶魔当时也是偷偷潜入大楼想要获取组织机密,和他一样的卧底。 这个想法曾经在赤井秀一脑海中出现过几次,而到了现在,这个猜测似乎是要得到证实了。 如果苏格兰和公路恶魔确实是同一个人的话。 “是不是同一个人又有什么重要的?”黑泽青模仿着苏格兰的声线沉声说,“公路恶魔早在之前的那一场大火中丧生了,而苏格兰同样也不能继续活下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我可以救你。”赤井秀一的声音就接在黑泽青的话尾响起,他的样子还是很沉着冷静,明明是要打算救人,但用的语气和平时接下组织任务的时候也没有太大区别。 在黑泽青的印象里,赤井秀一很少表露出明显的情绪,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是摆着那样一张脸,似乎不会为任何事情动摇。这一度让周围的人评价他冷酷,当然这个词语在组织里是明确的褒义词。 对敌人,这是一颗足以致命的子弹。 “不管怎么说,”黑泽青避开了这个救援的话题,“我还是很感谢你的出现的。” 他今天一直在骗人,但只有这句话是实话。 “不要再想着如何救我了,”黑泽青说,“到了这个地步,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死路。” 被组织抓到,自己这边的情报会泄露,是死路。但逃回去也只会更坎坷,就算上面愿意相信他,但他身上的污点是永远没办法洗去的。苏格兰所能得到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迫退休,然后一直处于自己人的监视之下。 黑泽青轻声说,“我还是想死得好看点。” 至少还能有一个英勇殉职的名号。 话落,黑泽青猛地上前一步,抢走了赤井秀一的左轮手枪。但赤井秀一的反应也很快,他迅速抓住转轮,阻止了黑泽青扣动扳机。 “有一点你必须要搞清楚,”赤井秀一的面色冷下来,“一个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人有价值。对组织来说是这样,难道对你们那边的人就不是了吗?” 黑泽青很想替真正的苏格兰赞同,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心赴死的决绝。 不过:“死亡”的时机同样也很重要。这可不是跟上次大火一样那么好糊弄的,公路恶魔马甲掉了一层还有一层,这回要是他没能把赤井秀一骗过去,就没有一个苏格兰可以让他亡羊补牢了。 魔术表演的关键是抓住观众的眼球,但表演成功的最重要的一点却是懂得在适当的时机转移观众的注意力。 而最能让赤井秀一分神顾不上自己的时机马上就要来了—— 从身后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组织的人已经赶过来了吗…… 赤井秀一稍一分神,手指微微松开转轮,但下一瞬间,他脸色突变,猛地转过头。 “苏格兰”在心里默默算好波本推门而入的时间,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同样也是很难死去的生物。枪口贴上自己的胸膛时,黑泽青漫无边际地想道,如果这次完美成功了,他以后去马戏团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可以拉上太宰治,表演一个:“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那家伙脸好看,冲他那张脸应该就可以赚足门票钱了。脑子里全都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黑泽青却也没忘记维持现场的悲剧气氛。 “这一回是真的再见了,警官。” 读懂:“苏格兰”最后唇语的赤井秀一一言不发,有十来秒的时间他浑身冰凉,只能僵硬地立在原地。他想要上前确认情况,但突然出现的波本却不容许他现在表现出任何不对劲。 楼顶的大门几乎是被波本一脚踹开的。 赤井秀一背对着波本微微合了眼,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脸部表情才转身看向对方。无法确认波本的真实身份之前,他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苏格兰死了,是作为一个叛徒死在他这个组织重要成员的手下。不管真正的事实是什么,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听到的版本就只能有这一个。 “你来得太慢了,”赤井秀一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还要冷淡很多,“目标已经被我解决了。” “……你杀了他?”波本的声音很轻。 “不然呢?”赤井秀一冷淡地反问道,“boss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无论死活。怪就怪在这个家伙非要反抗吧,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也不至于是这个下场。” “没错,”波本忽然笑了笑,一只手背在身后默默攥紧成拳,“你说得对。” 刚下飞机的苏格兰打了个喷嚏。 第95章 “苏格兰”的尸体最后是由紧接着波本赶来的卡尔瓦多斯带走的,不过在查看情况的时候,卡尔瓦多斯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莱伊。 虽然boss说过不论生死,但苏格兰身上挣扎的痕迹并不明显,唯一的死因就是打穿心脏的那颗子弹。换句话说,莱伊很有可能从来没想过要苏格兰活下来,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把人干掉的想法。 波本当然也能看出这一点。但就如同卡尔瓦多斯只会在心里想想而绝对不会说出来自找没趣一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沉默。 卡尔瓦多斯看着暂时并没有离去打算的两个人摇了摇头,波本和莱伊的恩怨由来已久,总归不是他能管的。 等卡尔瓦多斯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波本紧紧攥着的拳头才微微松开一些,他没有再看莱伊一眼,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对组织来说,叛徒的死亡让这次任务有了一个完美的落幕,也许那位先生会因此嘉奖莱伊的办事效率,或者认为这个结局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发展。波本不想纠结这些和他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可真正与他有关的事他却没有办法插手。 ——他甚至没有办法带走苏格兰的尸体。 黑泽青用毛巾慢慢地将沾染在自己手臂上的血迹擦去,这个过程中皮斯克一直站在一旁为他陈述其他人的动向。 波本和莱伊彻底闹翻了,尽管他们以前关系就很恶劣,但那大多是浮于表面的逢场作戏,私底下他们之间未必会有多对立。苏格兰的死亡却会将这个状态彻底打破。 皮斯克倒是有点担心赤井秀一身份彻底暴露之后的事,黑泽青却不以为意。 “如果身份暴露,说不定会恨得更深。”黑泽青的声音淡淡,不像是始作俑者——看到自己的计划成功总会让人有点不一样的情绪,反倒有种旁观者的冷漠,“只要苏格兰在他们眼里是死亡的状态,这一切就不会改变。就算发觉到苏格兰是自杀,目睹全程却没有阻止的家伙在波本心里也不会比一个杀人凶手好到哪里去。” 甚至会更糟糕,死在敌人手里和死在同盟手里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话说到这里,黑泽青忽然有些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在魔术表演之前,他进行了足够完备的措施,他也确实成功地以假乱真了。但那毕竟是真的子弹,且在那样的距离里,子弹能造成的杀伤力超乎想象。 黑泽青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防护背心质量足够过硬,哪怕是稍微粗制滥造一些,他就真的得去见一见三途川的风景了。但从胸口蔓延出去的疼痛正逐渐覆盖他的四肢百骸。 果然骗人骗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泽青挥开想上前查看他情况的皮斯克,“没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也比以往显得更加有气无力,一只手轻轻垂落在一边。忽略那些不易被察觉的薄茧,这很像是一双长年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手,力量弱小,容易掰折,但事实却正好相反。 但现在的黑泽青无疑是真的很脆弱。 他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往后仰,呼吸的频率也不平稳。黑泽青闭着眼睛,眉头皱得很深,嘴唇则有些发白。 皮斯克没有遵从黑泽青的命令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段时间,微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的这位年轻首领。 如果谁想要干掉黑泽青,现在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最佳时机。 这和黑泽青平时表演出来的脆弱是不一样的。当他只是在假装的时候,他会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的恐惧和虚弱,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玻璃器具,只需轻轻一碰便能让他粉身碎骨。 但当黑泽青真的虚弱无力,他只是默不作声。 如果黑泽青在这里死去,皮斯克不可抑止地想道,除了贝尔摩德,组织里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但一个贝尔摩德又能怎么样呢?boss还是boss,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称呼背后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如果黑泽青真的在这里死去。 黑泽青听见皮斯克慢慢朝他走来的脚步声,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我说过你可以走了。” 神色平静,仿佛黑泽青真的和平常一样没有破绽,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但他是否真的如此,还有待商榷。黑泽青非常擅长骗人,很多时候哪怕直到死亡,你都不会知道他说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吃一堑长一智,就算这个绝佳的机会摆在皮斯克面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向您请教。” “问题?”黑泽青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中存着挥散不去的疲惫,这种口吻显得他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瞬间他的年纪仿佛和皮斯克倒转了一般。 他只是在强撑。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皮斯克抬头看了一眼黑泽青,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微凉毫无重量,但皮斯克还是因此把头垂得更低,然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是的,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黑泽青会怎么回答?是强撑着回答自己的问题,还是找理由把自己赶出去?黑泽青不会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人心是试探不起的,更何况皮斯克清楚自己从未得到过对方真正的信任。 或者说,他其实就是等着自己的暴露呢? “有时候想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过了好一会儿,黑泽青终于说话了,但只是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让皮斯克顿时心一沉。 要是皮斯克不犹犹豫豫地想那么多,而是直接下杀手,boss这个位置恐怕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黑泽青的声音仍然没什么精神气,语调不温不火似乎浑不在意,说的话仍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惜了。” 三分钟前,皮斯克有至少五种办法可以不知不觉地干掉自己。至于接下里的善后措施,他想更是难不倒对方。不过很可惜,因为他的犹豫不决,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他当时是真的没有任何力气,突来的疼痛让黑泽青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任何变故。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黑泽青说着恐怕只有心怀鬼胎的皮斯克一个人才能听懂的话,“你还打算留在这里吗?” 黑泽青投过来的目光带着轻微的凉意,皮斯克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其他的内容,“那么我先告退了。” 等皮斯克离开后大概十几分钟,黑泽青捂着胸口躺倒在沙发上,冰冷的空气被他一点点吸进肺里,但是呼吸过程很艰难。 还真是……有点刺激啊。 皮斯克走到楼梯口遇到了琴酒。 对方上来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见到那个家伙了吗?” 琴酒嘴里的那个家伙一般只指代一个人。 “黑泽君吗?他又没有参与这次行动,我怎么会见过他呢。”皮斯克摸了摸下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boss的情况。”皮斯克明显意有所指,“说起来,这可是真是一次足够疯狂的行动。” 在组织不知情的人看来,这次行动不过是中规中矩的布局,也不知道这个:“疯狂”的评价是从何得来。 但琴酒顿了顿,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皮斯克一瞬间甚至产生了相似的被彻底看穿的错觉。 琴酒的瞳孔里藏着些难以看透的东西,声音平静淡淡:“不是一向如此吗?” 第96章 装饰简单的房间里,窗帘被拉得死死的,也没有开灯,明明是大白天,看起来却跟晚上没什么区别。 直到躺在床上的人影忽然动了动,他伸出一只手慢吞吞地贴墙摸索了一下开关,等头顶的灯光亮起,他才不紧不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像是没有适应光线,黑泽青的眼睛还是紧闭着,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 上次的事情结束之后,黑泽青在这个临时住处咸鱼了快一周,基本重复吃了睡睡了吃的颓废生活——也是被自己折腾出来的,但凡他之前玩得不那么过火,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毕竟朝自己开真枪实弹总是需要点风险的。那一枪没要他的命是表演技术占了大头,但运气也不容忽视。命运女神对黑泽青这个人大抵还算看得过眼,但也就这样了,所以没让他逃过之后要命的后遗症。 奄奄一息遍体鳞伤这种形容倒也不至于,但黑泽青确实很久没觉得自己这么虚弱过了。以前乌丸莲耶训练他的时候,这种状态倒是经常有,但等他合格之后,就少有这么狼狈的情况了。 但指望黑泽青心里出现后悔之类的情绪显然是不现实的,他本人甚至还觉得有点新鲜,很有极限运动那种追求刺激的味道。 黑泽青显然没有意识到世界上压根没有哪个极限运动是朝自己胸口开个洞来实现的。 他靠着枕头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去看看自己收到的短讯。 黑泽青这几天昼夜不分,用来镇痛的药里又带了安眠成分,为了防止有人来打扰他睡觉,他索性把手机关机。这样一来,想找他的人都会给他发短讯。 当然黑泽青也不是每个都看。 比如发信人是太宰治的,黑泽青很干脆地全部删除。以他对太宰治的了解,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人至少有十几种方法让自己立刻知晓然后自己赶过去,根本不会用发短讯这种很墨迹而且不一定管用的方式。 所以只要是太宰治发来的,黑泽青统统默认为是:“垃圾”短信。 然后就是来自皮斯克一些无关痛痒的汇报了。 苏格兰之死对组织里其他的卧底无疑是一道惊雷,效果就像拿鞭炮炸鱼塘,那些能力不怎么样的大多都会因此露出马脚。黑泽青对这些人就没有像对莱伊一样的好耐心了,但他也没有让琴酒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反而是分批扔给莱伊波本这些人去拷问。 其中大部分的叛徒都扔给了莱伊,毕竟在组织大部分人的眼里,苏格兰的事情是由莱伊完美解决的,想来对付这些小角色也不成问题。 现在的莱伊在组织里声望正盛,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是要得到boss重用了。虽然以前的地位也不低,但除了老牌的那几个人之外,boss很少直接对哪个组织成员表现出特别明显的赞许,这一回的性质明显不太一样。 黑泽青确实没有吝啬自己的赞扬,而且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从方方面面都表现出了对莱伊的重视。 只不过莱伊是不会为此感到开心的。 他在组织里站得越高,就会越发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脚下垒的从来不是什么成功的阶梯,而是他人的森森白骨。 莱伊向来是足够冷静克制的,这种品质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让人可以更好地面对现实,但有些时候,却只会给人带来折磨。 黑泽青对这些心知肚明。 他拿苏格兰开刀,可不只是为了炸出那些小鱼小虾。重头戏自始至终都还在莱伊这里。 贝尔摩德也给他发了一些关于苏格兰的近况。 约定好的时间一到,黑泽青:“遵守约定”地让贝尔摩德放了人。但苏格兰很快发现,自己只是从一个监狱转移到了另一个监狱。 他逃走的时间甚至还没到24个小时就被贝尔摩德再次抓了回来,抓回来之后贝尔摩德似乎也不怎么重视看管方面的问题,于是苏格兰很快又找到了机会逃走。 但不幸的是,他逃得快,贝尔摩托抓得更快。当然抓回来还是一样的放任自由,连续几次下来,苏格兰都快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黑泽青表示爱莫能助。他的要求里可没让贝尔摩德和苏格兰玩猫鼠游戏,多半是贝尔摩德闲得无聊了。 真是让人羡慕的悠闲生活啊,黑泽青感叹道。 把积压着的短讯内容看完并回复之后,黑泽青到客厅就着凉水磕了止痛药片,大致估计了一下安眠成分的起效时间,他准备去门口邮箱里拿最近的报纸。 黑泽青才刚刚走到玄关处,外面的门铃便突兀地响了起来。 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黑泽青眯了眯眼睛,脚步轻缓地走到门口,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通过门上的猫眼察看对方的身份。 出乎意料的,黑泽青忽然一愣,居然是琴酒。 琴酒是毫无疑问的大忙人,和伏特加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不过黑泽青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发下去的任务…… 大部分的卧底交给莱伊了,莱伊没时间解决的部分扔给波本了,皮斯克查漏补缺,这么一来,还真没琴酒什么事了。 黑泽青有些纳闷,心说这么难得的假期不出去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到他这里来干嘛?不过琴酒平时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消遣时间的方式,一度让人怀疑是不是工作就是他的兴趣爱好。 但找上门是琴酒的事,至于给不给对方开门,那就是黑泽青自己的事了 算了,假装自己不在家好了。咸鱼生活习惯起来是真可怕,黑泽青默默往后看了一眼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 对了,戴个耳机,门铃一直响也挺烦的。 这么想着,黑泽青正打算去拿个耳机的时候,门外就传来琴酒冷淡清晰的声音。 “我听见你的呼吸声了,给我开门。” 黑泽青:“???” 管他呢,反正死不承认就好了—— “最后说一遍,开门,如果你还想要你的门的话。” 黑泽青:“……” 第97章 这个临时住处的房间质量也就一般般的水准,黑泽青估摸着这扇大门多半是承受不了琴酒一脚的,因此当机立断就给琴酒开了门,以免到时候这里的房东到时候来找他理论损失问题。 不过黑泽青还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地方是他新找的,知道的人很少。 琴酒立在门口随意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皮斯克。” 组织里没几个人能比琴酒更值得信任了,再说黑泽青先前也没说要隐瞒自己的行踪,所所以琴酒问他的时候皮斯克很干脆地就说了。 黑泽青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这样一来,还真不能算是皮斯克的问题。 他抱着胳膊,懒散地往门框边上一靠,“那么,琴酒先生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琴酒为这个明显意味深长的称呼皱了皱眉,声音里有些不耐烦,“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要我帮忙提醒一下你自己几天没去基地了吗?” “你大老远跑来这里就为这个?”黑泽青显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反而反问道,“我又不是第一天翘班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还是说你是打算秋后算账?” 黑泽青从语气到声音都透出一种:“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小题大做”的理所当然,明摆着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琴酒虚眯着眼,有如实质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想靠这么几句话就把我气走的话,我劝你最好换点不那么幼稚的方法。” 他都来到门口了,黑泽青不请他喝杯茶不说,还整个人杵在门口一动不动,赶客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黑泽青就像不知道尴尬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一样,被拆穿自己的意图也就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耸了耸肩,甚至还用自以为的低音量开口嘀咕道,“我看你以前不是挺容易中招的吗……” 之前他甚至都等不到自己展示雷区蹦迪的高超技术,几乎都是刚碰到雷,琴酒就炸了。 琴酒:“……你真以为我听不见吗?” 黑泽青一秒内迅速抬头,“啊?我说了什么吗?” 别的不说,就这装无辜和翘班的本事还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琴酒算是彻底明白了在这里和黑泽青说话纯属浪费时间,一言不发地走到黑泽青面前,在对方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抓住他的手臂往外一拉,接着二话不说一脚踹上了房间门。 听见巨大的关门声响,黑泽青看着那扇有报废趋势的大门,仿佛提前预见了之后房东来找他的谈心过程。 “……你搞错顺序了吧?”黑泽青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应该先让我进去,然后再一脚把门踹上啊!我现在身上可没有钥匙。” 房东今天出门,今天晚上都不一定能回得来。难不成都不用琴酒再在门上补一脚,他自己就得为了进去强行拆门吗? 琴酒对黑泽青的怨念眼神视若无睹,“没弄错,你要跟我走一趟。” “干什么?”黑泽青立刻警觉。 “加班。” 黑泽青的头顶默默地冒出一个问号。事情都安排给莱伊了居然还能找到工作做,真的不愧是你啊。 “有工作的话找伏特加不是比我好多了吗?”黑泽青试图摆脱这个被下属拉去加班的社畜命运,“我很菜的,到时候你还要分心保护我,多费事啊。” “伏特加有别的事情要干。”琴酒情绪没太大变化,只是抓着手臂的力道默默加重了几分,“对我来说不费事,只要你死不了就行了。” 黑泽青:“你这个说法……我感觉很不妙啊。” “黑泽君?”隔壁的邻居正打算出门,门还没完全打开就一眼看见了一身黑衣服的琴酒。他刚想问是不是黑泽青的朋友,琴酒随意扫过来的眼神就让他整个人浑身冰凉。 普通人里没几个会穿得黑漆漆像只乌鸦,琴酒又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危险不好惹的气息,黑泽青还是一副被挟持的样子,邻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深感自己就不该开这个门。 黑泽青非常清楚琴酒现在看起来究竟有多不像好人——虽然他本来也不是,不过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暴露身份。他轻轻挣开琴酒的手,然后在对方皱眉之前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这是我表弟,”黑泽青张口就来,“他吧,中二病还没结束,觉得穿这一身酷。真是见笑了。” “表弟?” 琴酒和邻居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只是前者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冷笑。 “我也知道看着不像,”黑泽青神色自然,“但显老这事你也没办法。” 琴酒:“……”他刚才怎么不干脆一枪崩了他? 把邻居忽悠走没花黑泽青太多时间,等对方确实走远之后,黑泽青立刻止住琴酒的话头,准备为自己辩解一番,“表弟,情势所迫,理解一下。” ——这还不如不辩解。 琴酒冷笑着看向他,这么多可以用来掩饰的身份,他可不信黑泽青只想得到这么一个见鬼的表弟。 偏偏黑泽青说的好像还挺有理有据的,“要是让我叫你哥,辈分太乱了,我觉得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琴酒感觉自己的拳头蠢蠢欲动。 “其他的,你总不能让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吧。”黑泽青摊了摊手,“那这个辈分可就更乱了。” 而且不管哪个身份都是。黑泽青都觉得有些好笑了,但等他朝琴酒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一副有些烦躁恹恹的样子,明显是不太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开玩笑得有个度,虽然黑泽青没怎么想明白自己是哪里又惹到对方了,但还是相当配合地闭上嘴。 “走了。” 眼见琴酒又要拉自己去加班,黑泽青赶忙道,“等一下!” “你又打算用什么借口?” “……这回真没借口,我说,”黑泽青声音无奈,“这么久了,你都没看出点不对劲来吗?” 因为不出门,他在这里穿的都是宽松的衣服,基本可以看做是睡衣。穿这一身出门,到底是去加班,还是逛大街啊? “我钥匙也还在——” “砰——” 琴酒:“给你十分钟。” 黑泽青看着马上就要彻底报废的大门陷入沉默。 到底要不要这么效率? 第98章 “事先声明,我很菜的。”黑泽青扳着指头跟琴酒:“约法三章”,“打架这种苦力活你就不要指望我了,谈判我也不行——” “所以我是带了个摆设出来吗?”琴酒一脸冷笑地打断黑泽青的话。 对方语气中的嘲讽在黑泽青耳朵里自动过滤,他状似理解地点了点头,“好心”建议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带。” 当然指望琴酒接受这个建议不如幻想伏特加突然冒出来给自己接班,那个想法还实际点。 琴酒一点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是径自地走在前面,他的步伐很快,但黑泽青也始终没有追不上他的速度,一直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跟在后面。哪怕他看起来样子闲散,就像是在普通地散步。 任务并不复杂。组织名下有一些灰色产业,虽然但这些产业也不怎么光明正大,且大多都是在规则边缘跳钢丝舞,但比起那些容易被抓到把柄的黑色交易还是要安全得多。 最近其中几位高层负责人出了一点小纰漏,不过琴酒去倒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就算能者多劳,也不是说他什么都得管,他主要是过去督促一下这些人的办事进度。 就是方式有点过于简单粗暴。 “砰——” 负责人的脑袋磕在木头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桌上的东西因为震动纷纷从桌面滚落,霹雳哐啷地响了好一阵才慢慢安静下来。 “琴酒!”负责人被压制在桌子上一动也动不了,只能满脸愤恨地喊道,“我是直属于boss手下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处罚我!你这样对我,到时候boss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连一点小事都干不好的废物而已,”琴酒冷声嘲道,“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琴酒在那边继续自己的督促工作,这边黑泽青也没闲着,他抱起房间里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叠腿坐在沙发上等着电脑开机。 黑泽青的一系列动作完全没有避着负责人,对方一瞧见黑泽青在摆弄他的电脑,瞳孔里有阴影一闪而过,而后越发不管不顾地叫起来,“那里面都是重要资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负责!” 这一喊就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黑泽青连头都没抬,他知道琴酒会让对方安静下来的。 负责人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要被琴酒拉得脱臼,心里叫苦不迭,也就面上还在强撑着,语气听起来还算硬气,“没有我的密码,你也别想打开电脑!” 话刚落,那边电脑成功开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负责人:“……” 连琴酒也往黑泽青那边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boss有跟我说过啊。” 这些灰色产业的负责人直属于他,要是他连放着重要资料的电脑密码都不知道,那他作为一个boss心也是够大的。当然这里面的门道在场的其他人可不清楚。黑泽青只是随口答道,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回答给另外两个人带来了怎么样的影响。 反正琴酒肯定早就习惯了,至于另外一个人……他的想法也不重要。 负责人的脸色已经从愤恨变成了惊悚,他虽然对琴酒的行为感到愤怒,但也不是真的把脑子气傻了。作为分管这一块的负责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资料的重要性,可以说组织里除了自己,知道密码就只有boss。所以那个白发青年的说法十有八九是真的。 等等,白发?负责人忽然觉得这个特征有点熟悉,刚才琴酒是不是叫了对方:“黑泽”来着? 但是要真的是那个人,负责人看向琴酒的目光顿时古怪了起来,怎么会跟琴酒待在一起?黑泽青可不比贝尔摩德,他早听说这人就是只金丝雀,平时的任务也根本不用参加,可以说是boss以下最自由的家伙了。 琴酒是任务在身所以来找他监督工作进程,那黑泽青又是因为什么? 负责人脑子里一时间闪过了诸多可能性,最后视线在黑泽青那边慢慢停下。 “你有什么发现?”琴酒问道。 这次来,督促工作是一件事,还有就是看看对方有没有虚报的嫌疑。报告上说的问题其实不算很大,但能在这个位子上干下去的都是些人精,一边掩盖重要过失一边上报一些无伤大雅的纰漏的事情他们可没少干。 “暂时没有,”黑泽青快速浏览电脑上的数据,“都符合他的报告内容。” 负责人冷哼一声,“那是当然。既然没问题了,你还不快点放开我!” 既然已经核实无误,确实没有理由继续抓着他了,琴酒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最后还是打算松手。 “等等,你放手干嘛?” 负责人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自己被压僵的手臂,下一秒就又被琴酒重新摁了回去。 琴酒:“怎么说?” 负责人很想骂人了。你都不知道他干嘛叫停,那你还二话不说上来先动手?琴酒这人什么时候这么配合别人了,真是见鬼。 “我只是说暂时没有,又没说其他地方也没有。这位先生负责这么一大块区域呢,总不见得把所有资料全放在这一个地方吧。”黑泽青合上笔记本,这里面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查看的了,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又回到负责人身上,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这里的书还挺多的。” 负责人眼皮一跳,不是很有底气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想向你借本书。” 说着,黑泽青已经走到了书架前面,他偏着头,手指轻轻划过一排排的书籍,偶尔停顿了一两秒,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挑书。相比黑泽青那边随意散漫的态度,负责人整个人都不太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最后悬停在嗓子眼,随时都要跳出来。 等黑泽青终于选定书籍的时候,负责人终于忍受不了地大喊道,“我承认,我什么都告诉你!” 那本书里藏着他的备用u盘,他在账目上作假的事情迟早要被查出来,还不如现在老实交代,说不准还能得到原谅。 琴酒挑了挑眉,“这也是boss跟你说的?” 对啊,负责人闻言也是一愣,密码的事还能说得通,可这个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这里的书少说也有几百本,黑泽青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怎么能找得这么准? “不是啊,”黑泽青随手把书扔到桌面上,“他自己告诉我的。” “我自己?怎么可能……” “我碰到这本书的时候你眼睛睁得跟电灯泡一样,其他时候你可没这么大反应,不是你告诉我的还是谁?” 事实当然没那么夸张,负责人算是很沉得住气了,只不过他那点细微的眼神变化最后没能瞒过去而已。 “事情也解决了,可以收工了吧?” 琴酒没说话,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黑泽青和他是两种完全不同办事方式,以往这种督促的工作他可懒得和这些家伙废话,死亡的威胁足够让大部分人听话——这些负责人对其他人还能硬气一点,因为他们笃定对方不会对自己下死手,但琴酒可就不好说了。 “走吧。” 等两人离开,负责人忽然嗤笑了一声。 他可不打算坐以待毙,他太清楚自己做的事被boss知道的后果了。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先下手为强这一条路可走。 看时不时派人过来:“督促”工作这点就知道了,组织boss的疑心病早就到了晚期。而黑泽青和琴酒一起出现做任务这件事,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但以黑泽青微妙的身份,能做文章的地方同样也多了去了。 等着看吧,琴酒。他会让boss后悔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第99章 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没得说,在人缘方面却有些微妙了。你说他是和波本一样的独行侠,但组织几乎大事小事都要过他的手。组织成员之间互不相识的情况不少见,就连皮斯克这样资历的,不认识他的也有一大片,但琴酒的代号倒是上上下下,从里到外全都知道。 竞争对手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琴酒手底下的人是对他又敬又畏,但也是恐惧的成分要更多一些。至于想把他拉下来自己上位的,十个人里面至少七八个都这么想过。 琴酒向来不屑于像皮斯克那样经营关系,比起指望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背地里捅刀的:“伙伴”,还不如简单粗暴地用恐惧让他们老实。当然这样一来的后果就是容易积怨,琴酒不是想不到这一点,但说白了他也不在乎。 负责人却瞅准了这一点。他一个人的说法也不够说服boss,正好暗地对琴酒不满的人不少,一个人的话boss不信,如果是一群人都这么说,他就不信boss的疑心病不发作。 不过现如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抢在前头,如果在琴酒汇报自己的过失之后来这一招,难免会给boss他有心针对报复的嫌疑,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既然要做,就必须赶在琴酒前面才行。 “没有问题吧?”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他的长相普通,属于扔人群里就找不见的那种。穿着一身市面上批发卖的白色衬衫,脸上的笑容温和宽厚,像是公司里固定标配的老好人类型。 但哪怕琴酒坐在他的正对面皱着眉一脸冷色,男人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没有变过,处事风格是另一种形式的滴水不漏。 作为这些灰色地带的主管人之一,他可比之前那些负责人要聪明得多。黑泽青漫不经心地查看对方亲自送到他手上的电脑,他很清楚里面肯定是查不出问题的。而且不止是这一台电脑,其他地方也一样。 这些人都是他自己选的,黑泽青不敢说能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但对这些家伙的小心思还是一清二楚的。主管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小心思大家都会有,只不过他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欺上瞒下根本不值得他去做。 要么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得比谁都安分守己,要么上来就是一个大新闻,能搅得整个组织人仰马翻。主管就是这种人。 在某种意义上,任用这种人说不定反而是最安全的。当然凡事都有对立面,换个角度看,那就和那群卧底一样是个不省心的□□。 “没有任何问题。”黑泽青把电脑还回去之后伸了一个懒腰,最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这回是真的可以收工了吧?” 琴酒一如既往地不回答问题,倒是主管出来打了圆场,“我看时间也差不多,等你们回基地都不知道要几点了,不如在我这里凑合一下吃个饭?” “不用。”琴酒拒绝得很干脆,但话刚落,他又像想起什么一样顿了顿,然后忽然伸手抓住黑泽青的后衣领往自己这边用力一带,“他也不用。” 在主管的视角上看,黑泽青老老实实地站在琴酒旁边,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重点突出一个乖巧——黑泽青被衣领勒得难受,要是挣扎也只是自己遭罪。 不过主管是不会知道黑泽青的这些心路历程了,他微微眯起眼睛,脑中心思流转。 琴酒来到他这里之前,负责人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大意总结一下就是:“我有个搞琴酒的计划,你来不来”。他当时没说拒绝也没说答应,只是说要考虑一下。 组织里等级划分明确,琴酒要是被拉下来了,对他来说自然是有利无害。但主管看得清楚,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这个计划最后能成功,不然全是白搭。 而光负责人刚才和他讲的那个什么琴酒和金丝雀可能有特殊关系这一条,就让主管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是不太行。:“我要考虑一下”的意思就是:“你们搞你们的,我就不参与了”。 瞎扯嘛这是,你扯个琴酒可能是卧底都比这个靠谱。 但现在嘛,主管心说看起来也不完全算是空穴来风,好像可以搞搞。 “是吗,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送走人之后,主管开始收拾茶几上的茶杯,不出所料,茶水一点也没动过。主管也没太在意,只是又想到负责人说的那个计划。 他和琴酒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也不是没人给他泼过脏水,可没哪回真的成功过。最后基本都是吃力不讨好,反而降低自己在boss眼里的评价。 疑心病重也不代表boss就是一个瞎子傻子了,认为boss好糊弄的人才是真傻子。 不过说实话,这么角度别致的泼脏水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要是算一下成功率,说不定能有五成。 但要是自己插手可就没有退路了,综合来看还是不值得。 主管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但等他把茶杯放进水槽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水流的哗哗声,脑子里那个念头又一次忽地冒出来。 ——看起来好像真挺有搞头的。 黑泽青坐上车的第一反应是很有安全意识地给自己套一个安全带。 虽然琴酒一般情况下开得都挺正常的,但自从黑泽青从贝尔摩德那里听说琴酒曾经和波本比过飙车之后,便深感自己绝对不能小心大意。 “为什么不留下吃完饭再走?反正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怎么,你还想留下?” “不是我想留下,”黑泽青摇了摇头,“是有人不打算让我们这么快回去。你有数过自己今天得罪了几个人吗?” 明目张胆地下手倒不至于,但暗地里拦拦路的事恐怕不会少做。 “反正都是要耽误时间的,倒不如蹭顿饭再走了。” 后视镜里,黑泽青正把玩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找出来的金属打火机,冰蓝色的火焰在苍白的指尖一明一灭。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 他们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对方出手,不会只盯着琴酒一个人。 “要是一个人的话还真有点。”打火机的金属盖啪一声合上了,他们正开车过一条隧道,车厢里一下子显得很昏暗。黑泽青语气似真似假,像玩笑,偏偏又能听出几分真意。 “但我现在不还有个‘共犯’吗?” 第100章 对黑泽青所说的任何话都不要太认真,因为这很可能就是他随口一说,里面根本没有多深的含义。琴酒借着后视镜凝视黑泽青不过两秒,表情淡漠没有变化,也没有对这个说法做出任何回应。 “准备一下。” 看来是那群人追上来了。他们之间难得的还算有些默契,黑泽青心下了然,随口应道,“明白。” 昏暗的交通隧道里,几辆黑色的车紧紧跟在他们后面。上面没有车牌号,像是被人故意拿了下来,因为光线的缘故,司机的身影也完全隐没在阴影里,仿佛幽灵驾驶的车辆。 黑泽青解下安全带,金属打火机扔进口袋,他支起一只腿,靠车门的那只手则放在门把手上,微微侧身以便观察后方的情况。如果那些家伙缺德一点拿子弹打轮胎,他们就不得不做好随时跳车的准备。 不过黑泽青的态度看起来仍然很轻松,他的另一只手懒懒地搭在膝盖上,一边和琴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分析情况,“出了隧道再要围堵我们就不太容易了,他们估计很快就要动手了,不是这一秒,就是下一秒。” 仿佛专门为了印证黑泽青的话一样,原本紧跟在后的一辆黑色车子忽然加快速度,一下子就超在他们前面。后面的人也没有闲着,子弹的破空声接连响起,都是冲着轮胎去的,但是准度糟糕,大多都打到了后备箱上。 这些人不会真的对他们下杀手,毕竟他们只是想要琴酒在boss面前难堪,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不管是琴酒和黑泽青之中哪个人死了,后果都不是他们可以承受得起的。 当然就算不提这些,是派过来的这些人把琴酒干掉,还是最后这些人全栽在琴酒身上……可还不好说。因此他们唯一的目的就只是拖延琴酒回去的时间。 可惜虽然他们是抱着打持久战的心思来的,但车上的那两个人可不这么想。 “看来我们还挺被看重的,”黑泽青半靠在椅背上,“我们今天去拜访的人好像都没有现在来的这么多。” “一群不值一提的家伙而已。” 琴酒常年和这些老狐狸打交道,对他们惯用的手段了如指掌。那些家伙只要不是蠢到家了,就不会亲自出面拦他,更不用说派出自己手下的人,现在过来的基本上是混迹黑市只要给钱什么都干的:“杂工”。 这些人里面只要能力稍微好一点就会被附近的大小势力收纳,剩下的除非是谁也不认的刺头,要么就是一些标配炮灰。其中后者的数量远比前者要多得多。 而且至少这一批里应该都是后者。 毕竟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打到轮胎。 琴酒显然没耐心继续和这些人耗下去了,没等他们开始阻拦,自己先踩下了刹车,然后大跨步走下了车,阴郁凉薄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这一群乌合之众。 他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压力。他们来之前大都听自己的雇主说过琴酒的具体实力,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但直到真正的面对面对峙,才发觉其实还是不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隧道幽深,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声,仿佛头顶的一滴水滴滴落都会打破面前的僵局。 “有件事跟你说一声。” 轻快随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黑泽青没有下车,他拉下车窗,脑袋探出窗外凑近琴酒开口,语气轻松得和现场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我觉得这点小场面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应该就不用我下车了吧?” 这谁啊?大部分人的脑海中都茫然地闪过这一句话,雇主只交代了琴酒的部分,他们也都把琴酒看做是重中之重,因此虽然知道要拦的是两个人,但对另外一个人都自然而然地忽略了。 “下车。”琴酒转过身,目光丝毫不错地落在黑泽青脸上,在他明显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再次开口,“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很菜的吗,我要是下来你还得分心神保护我……”黑泽青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不过倒没有继续死皮赖脸地待在车上,他很清楚琴酒所谓的:“不说第二遍”的真正含义——懒得说话直接动手。 比起被人强制拽下车,自己走下来至少看着体面一点。 这个隧道不算宽,任何声音在这里都显得格外清晰,黑泽青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也落到了其他人耳朵里。 一时间,几乎除了琴酒之外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对黑泽青的话表示赞同。 黑泽青身上的衬衫宽大,越发显出他的身板纤细,给人一种他头部一下全靠骨头撑起来的错觉。虽然他脸上始终带笑,但笑容也没能让他的气色看起来更好,反而有种大病未愈的苍白。 总结一下就是,黑泽青显然很有自知之明,他看起来是真的很菜,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轻松一个打他这样的十个。 这些被临时雇来的杂工忽然就觉得这次任务也并非想象中那样困难。 琴酒就算可以一个打他们十个,但实在顶不住王者带青铜,十有八九要阴沟里翻船。而且说不定这还是个机会,柿子都得挑软的捏,琴酒那边搞不动,黑泽青这边看起来却很好下手。 琴酒可不知道他们脑子里这些七七八八的想法,指了指其中一群人说,“后面的那些人交给你。” 他没和黑泽青正式一对一过,也没见过他出手,但让琴酒相信黑泽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的难度无异于他和莱伊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我最近得罪过你吗?” “没有。” “那你还让我对付这群人?”黑泽青一脸痛心疾首,“我看起来像打得过他们的样子吗?” “看起来确实不像,”琴酒不能否认这一点,“但是你有这个能力。” “……你还挺相信我。你对我的信任如果能不放在这种方面就好了。”黑泽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这次我说真的,我对付不了这些人,至少现在不行。” 琴酒微微眯眼,近距离打量黑泽青的神色。撇去黑泽青那些充满迷惑性的外貌特征,他的脸色确实不如平时好,健康不健康很容易就能从气色上看出来。 再想到自己之前在黑泽青家门口看见的场景,黑泽青的情况其实有些像在养病。 啧,麻烦的家伙。 “那就给我站远点,别来妨碍我。” “没问题。”黑泽青答应得很快,虽然琴酒的语气还是不算好,但里面的意思却很明显。 话刚落,就有人朝黑泽青冲了过来。敌人可不会放过这个绝妙的攻击机会,黑泽青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当然不会放任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但那人手都还没碰到黑泽青,肚子上就先传来一阵疼痛。这还不算完,黑泽青抓住他的手臂往后掰折,那人原先还只是倒吸冷气,下一秒就惨叫出声,最后被黑泽青一脚踹到了隧道的墙壁上。 整个过程甚至没花一分钟。 黑泽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居然玩突然袭击,真可怕啊。” ……可怕的到底是谁啊! 琴酒:“……” 自己如果再信这家伙的鬼话他就把这个代号让给莱伊! 第101章 琴酒眯着眼睛盯着他,语气冰冷带嘲地重复了一遍黑泽青先前的话,“对付不了这些人?” “对啊,”黑泽青仿佛一点没觉得不对地点了点头,“我对付不了‘这些’人,这里不是才一个吗?” 黑泽青的文字游戏玩得轻车熟路,但他其实刚才也没说谎。胸口还是会时不时地镇痛,他现在的情况可不容许自己折腾这副骨架。按医生的说法,伤筋动骨一百天,免得留下后遗症。 虽然黑泽青不可能真的安安分分地在家里休养一百天,但短时间内还是尽量避免剧烈运动的好。 刚才之所以出手果断,也是为了让这些人长点心眼,让他们最好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黑泽青抬眼扫了一圈,现在看来效果的确不错。 唯一的麻烦就是琴酒,黑泽青正琢磨着怎么给自己的:“偷懒”找一个好理由。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欸?” 琴酒仿佛很看不下去黑泽青这副样子,面色不善地说道,“既然发挥不了作用,就给我滚一边去。” 黑泽青微微一愣,而在这片刻分神的瞬息间,琴酒已经满脸不耐烦地拽着他的手臂把黑泽青扔到了一边,似乎是在嫌弃他妨碍了自己解决敌人。 琴酒下手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但这一回,黑泽青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有在刻意地收敛力道,将力度控制在一个不至于让他感到不适的程度。 琴酒走过黑泽青的身边,期间脚步微微停顿,声音一贯的冷淡,“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你最好向我解释一下你去干了什么才会把自己弄出这种伤来。” 稍微细想一下就能发现不对,黑泽青确实经常性把偷懒理所当然地挂在嘴边,但那更多只是因为他态度散漫。今天这次却怎么看怎么刻意。 相比平时,黑泽青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持着微微躬背的姿势,因此问题很有可能是出在胸口。奇怪的是也没见血,不然就那一件白色衬衫可遮不住,有点像是胸骨受到重击的情况。 如果他猜得没错,琴酒心中冷笑,那这种伤法可真是太稀奇了。 糟糕。黑泽青暗自头疼,解释这个可比解释偷懒的问题要麻烦多了,最后也只能寄希望于等会儿能有其他的事情来分散琴酒的注意力。 虽然对面人多势众,但顶不住实力差距过大,他们在琴酒眼里和纸糊的没有什么区别。很快,看着周围倒了一片半死不活的同伴们,最后剩下的那个人还算识时务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在这些从黑市里雇佣来的人里面,他是知道的最多的。琴酒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故意把他留到最后。 男人也不傻,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做才最合适——他身上可不止自己一个人的小命,要是回答不好,他的其他同伴绝对也讨不到好。 他一股脑地把自家老板的计划全说了,连一些细节都没放过,生怕琴酒不满意一枪送自己和他的同伴去见上帝。 “又是这一套,”琴酒冷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但凡要对付他,次次都想着先给boss打小报告,然后次次失败,可以说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也不知道换个花样吗?” 这手法是不新鲜,但管用啊。 男人一想到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会带来的影响微微撇了撇嘴,但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畏畏缩缩地朝黑泽青看了一眼,连一点撒谎的心思都生不出来,老老实实地向他们汇报进度。 “这个点恐怕……恐怕消息已经传过去了。” 但出乎男人的预料,黑泽青脸上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状态,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倒是琴酒微微皱了皱眉,显然还是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黑泽青当然用不着慌张,这些人费了这么大力气,说到底也不过是给自己提小报告,黑泽青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也总不能让他们什么收获也没有,就当是他们给自己的假期找来乐子的报酬好了,他最近正闲得无聊——哪怕结局早就注定,就是白忙活一场。 因此黑泽青也没兴趣知道他们这回又给琴酒找了什么样的罪名,估计和以前那些说琴酒做假账之类的大同小异。 这么些年下来,黑泽青收到的关于琴酒的小报告不计其数。一般说来,被一个人针对是因为太优秀,被一群人针对那就很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但事实是,黑泽青收到的小报告越多,他对琴酒就越放心。 毕竟组织的主要成分是卧底,二五仔和吃瓜群众,被这些人针对……那叫组织中的一抹清流。 黑泽青不在意,琴酒却没法像他一样无所谓。他冷厉的视线刚扫过去,男人便相当有自觉地开口了,“我说,我说!” 男人对自己的老板谈不上有多忠诚,无非是纯粹的雇佣关系,现下自己被人威胁,当然是保命要紧,根本顾不上其他的。 “我们老板打算诬陷您……”话到嘴边,男人目光复杂地在琴酒和黑泽青身上转了一圈,咽了咽口水,半天也没个下文。 琴酒可没那个耐心,当即踹了他一脚,“说!” 男人被吓了一跳,怕琴酒对自己下手,立刻大声喊道,“他想诬陷你们两个有一腿!” 隧道里传声宽广,这一句话硬生生地在空中回荡了好两声。 琴酒面无表情,嘴角平直毫无变化,但从袖口滑落的刀具出卖了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这人刚才说了个啥? 黑泽青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非常迷茫,他的脑子勉勉强强地继续运转着问题应该不大,消息首先要过基地主管的这一关,皮斯克对这些事情会有分寸—— 等等,不对。 皮斯克确实之前一直是负责向他汇报这些消息的人,所以下面有什么消息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是最近可不是!为了表示出自己对铲除卧底这件事情的看重,黑泽青把基地里大事小事的管理权暂时移交给了在那件事情里功劳最大的…… 莱伊。 第102章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那一瞬间黑泽青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句话。命运女神总是会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给他带来惊吓。不过黑泽青释然得很快,心说反正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琴酒绝对比他的反应还要激烈。 抱着一种只要琴酒比他尴尬那就没问题的心态,黑泽青转过头去看琴酒。但结果出乎意料,琴酒在短暂地愣神了一会儿之后,就若无其事地把那个男人敲晕了,然后粗暴地抓着对方的衣领扔进了车厢里——这家伙毕竟算半个知情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用处。 琴酒的手法娴熟利索,似乎一点没受影响。在解决完那人之后,他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往黑泽青这边看了一眼,简洁明了地道,“还愣在那里干嘛,上车。” 黑泽青很少遇见这种事情完全不按自己预料发展的情况,他眨了眨眼睛,难得看起来呆呆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这一下,倒像是他是唯一一个为此感到烦恼的人了。 男人横躺着占了后排的位置,因此黑泽青只能坐在副驾驶上,他系好安全带之后没忍住,语气犹疑地开口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不应该啊,琴酒不是平时最烦和他扯上关系了吗? “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 琴酒的声音平平淡淡,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丢过来的目光明明轻飘飘的,却偏偏可以让别人的心情不上不下的。 这一来,完全是把问题又重新丢回给了黑泽青。 黑泽青一噎,一时间居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能希望琴酒有什么想法?说到底连那个男人都说了是诬陷的手段,本来就不是真的,琴酒没想法也是正常的,大多也就是感到好笑吧。 除此之外,的确没什么可想的。 但黑泽青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的现在的情绪,就像是有隐秘的虫在他心底攀爬。琴酒没有因此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冷言冷语应该是好事才对,毕竟次次都要想办法解释也很麻烦。 最后,黑泽青只能把自己的古怪心情归结于琴酒这样滴水不漏的状态没以前逗着有趣了。 黑泽青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解决这见鬼的消息传到莱伊那里之后的事情吧。 和单纯的找琴酒麻烦不一样,那些家伙这回还扯上了自己。要是处理不好,或是表现得太过偏袒了,如果让人觉得boss哪怕被人带了绿帽子也无所谓的话,他这个boss在组织里的风评多半会变得非常微妙。 黑泽青可不想给人留下这种奇奇怪怪的印象。 他们今晚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一路上遇见的尽是红灯。就算组织不是个正经公司,但要是因为闯红灯被记住车牌号听起来好像更加糟糕。 等待红灯的期间,车厢里一阵沉默。琴酒很习惯这种安静的氛围,他和伏特加出任务的时候,如果他不说话,伏特加多半也不会开口。 黑泽青本来也不怎么介意沉默,但之前听见的那个爆炸消息犹在耳畔,还是自带隧道回声版本的,真是让他浑身上下都不太舒坦。 “你以前不是很排斥听见这类消息吗?”黑泽青记得自己刚刚以金丝雀的身份出来的时候,在琴酒的眼里,自己仿佛全身上下都是雷区,哪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以前?”琴酒没回头,视线落在道路的前方,“我以前可没听见过这种荒唐的东西。” 显然,文字游戏不只是黑泽青一个人会玩。 黑泽青扯了扯嘴角,索性也不克制自己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说实话,刚听到他说我们两个有一腿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要杀人灭口呢。” “怎么?”琴酒趁这个间隙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衔在嘴边,烟雾下他的表情明明暗暗,“听起来你似乎很期待这个发展。” “怎么会?”黑泽青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受虐狂。再说了,我可是一直期待着我们的关系能变好一点。” 黑泽青最擅长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但里面有多少真心实意,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话又说回来,你就这么信任boss,认为他会选择相信你,而不是别人吗?”话落,黑泽青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实在耳熟,“对了,我之前好像也问过一个差不多的问题。” 琴酒对他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黑泽青至始至终也没有想明白。他从来不向手下的人索取忠诚,不仅是因为没必要,也是因为觉得它的保质期太短。 黑泽青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的承诺一向是禁不起试探的东西。在他的亲生父母把他送去孤儿院的时候,他们信誓旦旦地承诺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接他。黑泽青当时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的父母不知道的是,黑泽青曾经亲眼看见他们从孤儿院院长手上接过一沓钱,也很清楚这家孤儿院实际上只是非法人口买卖的一个中转站。 但黑泽青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如此,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说的。后来他接手了组织,这些明里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的事情就见得更多了。 黑泽青似乎天生就对这些背叛不背叛的事情看得特别淡。他们欺骗自己,自己利用他们,只要把这些当成是一件各取所需的买卖,那就没什么可稀奇的。剩下的只有输赢。 奇怪的反而是琴酒。 琴酒奇怪了那么多年,现在似乎还要继续奇怪下去。 他们两个难得平静相处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黑泽青在说。只要他不故意说些带刺的话,琴酒一般只会在一旁沉默,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我的命是先生给的。” 黑泽青本来就并不指望琴酒回应他什么,骤然听见这句话忽然有些发愣。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佯装好奇地说道,“嗯,我听说过这件事。怎么了?”6 听琴酒讲自己的过去很稀奇,虽然黑泽青就是故事里的当事人之一,但这也不妨碍他好奇琴酒那边的视角是怎么样的。 哪怕这其实是个相当老套的故事。 琴酒之前在那个孤儿院属于没人要的孩子。也许是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很凶,又或许是因为他当时看着一副病恹恹命不久矣的样子,总之,他不太受欢迎。 如果是普通的孤儿院,他的境遇会好很多。但在那种地方,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就等于卖不出去的囤积货物,迟早是要处理掉的。 乌丸莲耶带走他,确实可以算是救了他一命。 黑泽青回忆起自己这位养父的样子,不管是伪装也好,面具也罢,乌丸莲耶大部分时候确实都很和蔼,在他身上你看不见多少戾气,还挺符合报恩故事里好人的形象。虽然最开始是黑泽青先选中了琴酒,但琴酒的资质摆在那里,没有自己,乌丸莲耶多半也不会放过这个好苗子。 真要说起来,自己对琴酒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给他制定一些要命的训练计划。比起乌丸莲耶那边的春风化雨,黑泽青疑心琴酒那段时间是不是也会怀疑这个boss怎么有两幅面孔,一个天使,一个魔鬼。 当然毫无疑问,黑泽青是魔鬼的那一边。 “因为boss救过你,所以你现在算是在报恩?” 黑泽青在问,但这句话近乎于陈述句。如果只从这个故事里,得出这个结论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车窗缝里透进来的风把烟雾吹散了一些,琴酒嘴角忽然勾了一点笑,挑眉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他的手指扣着香烟敲掉烟灰,轻描淡写地说,“先生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而我向他交付忠诚。” “一物换一物。” 第103章 “把东西放这里吧。”莱伊揉了揉太阳穴,对过来送文件的卡尔瓦多斯说道,“你可以先去忙你的事情,这些等会儿我会处理的。” 在莱伊的右手边,大大小小的文件已经堆叠起了一座小山,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这份文件放到了这座文件山的最上头。它现在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卡尔瓦多斯忍不住往桌面上多看了两眼,心道这还真是能者多劳,果然这位子也不是这么好做的。 这里是基地里装修最精致的一间办公室,以往都是皮斯克固定的办公场所,很少会分给别人使用。最近组织里都传boss隐隐有提拔莱伊的意思,原因也就在这里。 但卡尔瓦多斯现下瞧着莱伊那显目的青色眼袋,只是摇了摇头,倒没有多少艳羡。 莱伊的面色倦意明显,虽然他的衣装依然整齐,不至于胡子拉碴头发乱翘,但从桌上烟灰缸里积满的烟头来看,这份工作也没有旁人口中的那样轻松。 “你可别猝死了。”卡尔瓦多斯半开玩笑道。 “没那么夸张。” 在fbi的时候莱伊的工作量也没少过,甚至为了盯梢一个目标不眠不休几个晚上都是常事,现在这点工作量虽然看着多,但还真不至于让他倒下。 而且这对于他了解组织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莱伊还真不介意多熬几次夜。 卡尔瓦多斯摇了摇头,“最近好不容易工作少了一点,组织里也就你和波本有这个拼劲了。” 琴酒那个工作狂不列入标准,卡尔瓦多斯不止一次怀疑他压根不是人,再大的工作量在琴酒面前都显得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波本?”莱伊停下笔,“我记得他最近没什么工作。” “是没有,”卡尔瓦多斯说,“他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本该清闲一下的时候,结果这家伙天天去训练场把自己搞得大汗淋漓。” 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一瞬间,有种异样的想法在莱伊内心深处闪现了一会儿。不过没等到他往深去想,有人推开大门,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 “x区负责人今天突然过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x区? 这个地方莱伊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主要负责组织的一些灰色产业,平时都是直接听令于boss,这在黑帮里并不少见。 莱伊之前一直没有对这块区域上心。一来,直属于boss就意味着不好插手,二来,只靠这些灰产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别说组织了,就是正经公司大多也会在暗地里涉及一些。如果真要管也根本管不过来。 “有什么事情需要把人都叫走再谈吗?”莱伊接过对面递过来的烟,然后不动声色地放在茶杯旁边,“看来您要说的事情不太方便让别人知道啊。” 负责人呵呵笑了一声,“时间紧迫,我也不跟你绕圈了,就是想跟你谈个合作。” 莱伊眉头一挑,“你想针对琴酒。” 负责人一愣,没想到莱伊这么快就猜了出来,这让他不由得对莱伊生起了几分戒心。但眼下琴酒的事情比较要紧,他的人能拖一阵,却拖不了多久,他必须在琴酒回来之前把一切都布置好。 他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当说道他准备好的“罪名”时,他看见莱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古怪。 “我知道这个说法是有点扯,也没有具体的依据,”负责人解释道,“但涉及到尊严的问题,再捕风捉影的说法boss也很难不往心里去。” “不,其实——” 莱伊顿了顿,话说茱蒂当初是怎么跟他分析的? “我想说,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依据。” 负责人:“……啊?” 他就随便找个罪名,结果搞到真的了?! 在莱伊和负责人的有意推动下,黑泽青和琴酒的事情很快在组织里传得人尽皆知。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波本也早就有所耳闻,但却生不起任何吃瓜的心情。他兴致缺缺地听见路过的组织成员谈论这件惊天秘闻,却只是无动于衷地从饮水机那里装了水,准备重新回训练场去。 苏格兰的阴影仍然在他的心底盘旋,并且随着时间日复一日地加深。最开始,波本只是梦到苏格兰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床边,鲜红的血迹在床沿滴落,在自己醒来时又消散无踪。 后来,苏格兰的人影去渐渐模糊成一片黑色阴影,变成一只巨怪,将他的梦境撕扯得七零八落。 波本自嘲地想道,组织的boss到底是英明,如果这个时候让他出任务,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的子弹会不会打倒:“自己人”。 等波本回到训练场,里面还是空无一人,这正合他意。 擦汗的毛巾放在凳子上,波本刚刚弯下腰,指尖刚要触到毛巾的时候却微微一顿。他最近的神经比以前还要敏感得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他提起戒心。 训练场不止他一个人。 波本微微垂下眼睛,没有表现出察觉的样子,继续若无其事地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脑中快速闪过了几个猜测。 这里可是在基地,没有通行密码进不来。再者,如果是组织的敌人,也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潜进来只为了偷袭自己。 最重要的一点,波本看着刚刚拖干净的地板上印出来的半个人影,只觉得这家伙的业务能力实在堪忧。 等到来人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时候,波本突然发难,抓住对方的手肘往后一折,另一只手臂横在对方的脖子前面,过程中没遇到任何困难,波本微微一愣。 对方没有反抗,不如说是根本没来得及反抗。手臂也纤细,感觉不像是练过的,比普通的半吊子还要不如。 而等他注意到那一头熟悉的白发之后,波本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奇怪。 “……怎么是你?” 虽然认出了来人,但波本始终没有松手。黑泽青带来的手枪还掉在地上呢,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误伤了。 “为什么袭击我?” “咳咳……前辈你先松开。” 指腹划过黑泽青的脸侧,没有□□,是本人。波本沉默着没说话,探究的目光一直停在黑泽青的脸上。 黑泽青的确没理由袭击他,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伤?再加上这明显的武力差距,黑泽青来袭击他和直接送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 波本慢慢松开手,刚要问问黑泽青到底怎么回事,就见对方迅速拾起了地上的手枪,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在波本的眼前,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波本:“……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先不提他发现黑泽青连保险都没开,就算开了,以黑泽青那个三脚猫的功夫,波本至少有十来种方法能在对方开枪前抢到手枪。 见黑泽青还是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波本无奈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我也一直待在基地里,应该没有地方得罪到你吧。” 波本的语气里没有多少火气,声调刻意放得轻柔和缓,有点像哄小孩子。黑泽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情绪,但很快消失不见。 刚回到基地,黑泽青就发现不止一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光负责人一个人还没这个本事,而且想也知道莱伊不会放过这个能拉琴酒下水的好机会。 琴酒那边的问题其实好解决,只要自己的一句话,那些家伙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没用。但流言却不那么容易解决了,一传十十传百,黑泽青一点也不想在这之后老是听见关于自己的奇怪传闻。 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黑泽青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在头疼。 “不是这个问题,你没有得罪我。” 波本好脾气地叹了一口气,“那是什么问题?” “你听见那些传闻了吧?”黑泽青回答,“我要你帮他。” 波本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黑泽青说的他是谁,“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确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琴酒的处境现在很不妙。波本摇了摇头,“我认为你应该先关心你自己,你的处境不比琴酒好到哪里去。不要觉得是自己害了他,琴酒在组织里树敌众多,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别人来编造这个罪名。” 黑泽青单恋琴酒,这件事波本早就知道,甚至还给黑泽青提过建议——当然不是出于好心,和现在的这群人一样,也是为了推琴酒下悬崖。 黑泽青现在为了琴酒做出这些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现在把自己摘开还来得及,”波本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扣住黑泽青的手腕,语气带着忠告的意味,“不要犯傻。” 他记得苏格兰还活着的时候,他因为不想继续那个方案还特意让苏格兰应付那个组员,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地步。不要犯傻,苏格兰以前也经常跟他这么说。 波本心里其实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黑泽青想去,就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说到底黑泽青也是组织的人,他们之间天然对立。 他在心里把一切利弊都计算清楚了,但最后还是说道,“我以前给你过建议,那是我脑子不清醒。那不是在帮你,是在送你进火坑。所以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清醒一点。” “前辈。”黑泽青那双颜色很淡的瞳孔里慢慢浮出一些笑意,波本可以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笑,像个狡诈善用陷阱的猎人。 波本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要是不帮我,”黑泽青眯起眼睛,从袖口滑出一只录音笔,“我就告诉boss我和琴酒是你撮合的。反正你也确实给我提了建议不是吗?别想否认,你刚才说可以帮我的话我都录了音。” 波本:“…………” 说好的爱情使人变笨呢?! 第104章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黑泽青声音平静,面上倒确实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冷静的地方,前提是他没拿着那只录音笔威胁自己的话。都说爱情使人盲目变傻,但到了黑泽青这里怎么跟反了一样? 所以说多管闲事是要遭报应的。 “你拿这个威胁我也没用。相信我,如果我想的话,你根本没办法拿着这只录音笔走出大门。” 黑泽青在波本看来还是太天真了。不可逾越的武力差距摆在那里,如果站在这里不是自己,像黑泽青这样直接跑过来威胁,只会起到反效果而已。 “我知道,所以我也为前辈你准备了备用方案。说真的,前辈你要是想要,这只录音笔我送你都没关系。” 黑泽青清楚他要是因此跟波本打起来暴露自己,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完全亏本的买卖。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只有这一个逼人就范的方法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将屏幕上的画面展示给波本看。 如果说之前波本只是有些无奈,实际上还是游刃有余的话,当他看见手机屏幕显示的:“录音文件已发送”的时候,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顿时全部消失了。 “请放心,只是发到了我的个人邮箱里,做个备份而已。”黑泽青收回手机,“毕竟我也知道自己在前辈你面前完全不够看,总是要多留个心眼的。而且我也希望前辈你能意识到一点,那就是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因为我的一句话被连累,对前辈你来说应该不值得。” 黑泽青说话的态度波澜不惊,哪怕是明摆着威胁的话也能说得平心静气,如果不细究里面的内容,这就像是一场寻常的谈天。波本看着他,忽然有种自己其实完全不了解黑泽青这个人的感觉。 “你和我认识的那个后辈,”波本真心发问,“不会是什么双胞胎吧?” 波本向黑泽青问出这个问题,实则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东西。 在他印象里的黑泽青非常无害,这一特质会让别人总是想照顾他。因此波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警校,站在他眼前的也不是什么组织boss的金丝雀,而是他在警校里的普通后辈。 但这其实陷入了一个误区。兔子有着柔软的皮毛,将它和刺猬放在一起,谁都会觉得兔子更无害。但却从没想到兔子这种生物实则牙尖嘴利,当他真的准备咬人的时候,牙齿会深入胸腔,直至咬到你的软肋。 黑泽青还是那个黑泽青,只是在这之前,并没有什么东西能逼得他露出自己的牙齿而已。 黑泽青不动声色地观察波本的神情变化,从对方的表现来看,自己这次的深情恋爱脑人设似乎相当成功。 “好吧,你赢了。”波本最终无可奈何地说,“但我也必须得说实话,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boss那边我可以应付,”黑泽青说,“前辈你只需要负责解决那些流言就可以了。” 波本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黑泽青的表情并不像是在逞强,也就是说他真的有办法,看来黑泽青在boss眼里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重一些。 波本越加清楚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黑泽青从来不是众人想象中那样完完全全的无害,那么组织的boss又是否知晓自己留在身边的金丝雀其实有能力咬断他的脖子,又或者他其实也一直心知肚明。 在黑泽青向他展现出自己隐藏于柔软皮毛下的尖刺时,出于一些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理由,波本第一反应倒不是厌弃地退开,实际上他反而主动向前走了一步,没有过多犹豫地答应了这个明显趁火打劫的要求。 ——黑泽青的威胁确实管用,尽管手法粗劣简单,回想起来简直全是破绽,无非是利用了自己的粗心大意。可是黑泽青成功了,这是无法否认的结果。 但这并非是全部的理由。 很奇怪,全然柔软的事物容易得到喜爱,但却很难让人长久地执着。 在波本眼里,组织里真正需要他注意的人其实没有几个。莱伊和琴酒各算一个,贝尔摩德出名的神秘主义让人捉摸不透,但也只能算半个。也因为不是全然的竞争敌对关系,他和贝尔摩德有时候反而会聊得来,哪怕他们其实分属不同阵营。 曾经的黑泽青也在他需要注意的范围之内,但那更多是因为黑泽青的身份,却不是因为他本人。 “前辈,合作愉快?” 波本耸了耸肩,“我这算是被你赶鸭子上架,怎么看都称不上是愉快吧。” “现在是这样,但前辈你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黑泽青把手枪随手扔到一边,现在已经用不上这东西了。更何况他不仅是没开保险,甚至连子弹也没放,不过是他拿来做做样子凑个人设而已。 “我知道前辈其实很乐意看见琴酒出事,毕竟组织谁都知道你们暗地里有竞争关系,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垮一个对手无疑是很合算的买卖。但是如果最后真的这么发展,最大受益者可不会是前辈你。” 波本眼底稍暗,神色未变,嘴角却渐趋平直,“怎么说?” “前辈也知道的吧,莱伊现在在组织如日中天,本来就是正受boss器重的时候,如果拔除了琴酒这个有力竞争者,以后几乎就是莱伊一家独大了。但是如果这个流言被证实是错误的,boss对莱伊的信任必将不复从前,琴酒却也不会因此更上一层。哪个结果更好,我想前辈自己也能分得清楚。” “再说了,”黑泽青最后轻声说,“莱伊之前的那份功绩,其实也是从前辈你手上抢来的不是吗?” 波本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对这番话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忽然意识到,黑泽青如果愿意,比起金丝雀,他其实可以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组织成员。只是他之前从未展示出自己的这一面而已。 “我发现我以前还真是一点也不认识你,爱情的力量有那么伟大吗?”波本打趣道,眼底却了无笑意。 “我们也可以从现在重新认识,”黑泽青微笑着朝他伸出手,“前辈。” 第105章 一踏入基地的地下车库,黑泽青看见前面影影绰绰地立了个人影,便停下了脚步。 伏特加穿着一身出任务时固定的黑衣服,以他那样的体格一言不发地站在人前,总是能给人威慑。但在面对和自己体格差距巨大的黑泽青时,伏特加却显得有些老实木讷。 黑泽青挑眉笑道,“等我?” 伏特加点了点头,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大哥在车里。” 黑泽青简单道了一声谢,走过伏特加身边时脚步微微停顿,好心建议道,“你还是别站在这里放风比较好,琴酒应该也没叫你这么做。” 伏特加一愣,显然没想通黑泽青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他脑子略微卡顿,“可是万一到时候有人过来了怎么办?” “用不了多少时间的,放心好了。再说了,你莫名其妙地杵在这里,不是反而让别人怀疑吗?” “可是……”伏特加还是有点不放心,心说现在本来就是风口浪尖的节骨眼,要是再被人看见黑泽青和自家大哥私下见面,不是更加说不清了吗。 但是考虑到黑泽青是值得信任的,琴酒确实也没跟他说过要在外面放风,伏特加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采纳了他的建议。 黑泽青手指曲起轻轻敲了敲车窗,然后也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就拉开了车门。 “你去见波本了?” “是啊,”黑泽青没有避讳的意思,“就我们两个人孤军奋战可没意思,就去拉了一个盟友。”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黑泽青察觉到旁边投来的不可忽视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波本被我吓了一跳,看来我之前的形象应该还是挺深入人心的,怎么你之前就一直不信呢?” 琴酒早就习惯了在黑泽青似是而非的话里掐头去尾找到关键点,语气淡淡微带嘲意,“他的接受能力倒是不错。” “也可能是因为我找了一个好理由。” 黑泽青回忆波本当时的表现,“他看起来挺信服的。”毕竟这脑洞一开始还是对方给他的,用他自己的脑补糊弄他,那效果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琴酒从黑泽青说话的语气里隐隐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你用了什么理由?” “也没什么,”黑泽青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随意道,“就是告诉他我非常喜欢你,如果他不帮忙,我就告诉boss我们两个是他撮合的。嘛,然后再稍微跟他分析了一下利弊,毕竟如果真的让莱伊掌握全部主动权对他也确实没好处。” 琴酒完全没把后半句话听进去,手边燃起的烟草白雾差点灌进肺叶,他的脸上维持着一个介于狰狞与平静之间的古怪表情。 黑泽青没想到琴酒反应会这么大。不久前这家伙面对流言都还是淡然自若的,没道理没隔几天因为他这一个糊弄人的说法搞得突然失态。 他没意识到同样的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其实可以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 “说说你身上的伤,我倒好奇你是去干了什么才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琴酒转移话题的技术肉眼可见的生硬,但这个话题却好巧不巧戳中了黑泽青的关键,他在心里腹诽对方的敏锐,并且打定主意和琴酒打太极。 “我自己闹着玩的,也没碍到谁吧?” 琴酒冷笑道,“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黑泽青不为所动地回他一个没什么含义的笑,“就算不是又怎么样,谁都有秘密。你上次说你对boss的忠诚是一物换一物,我在那好奇半天你也没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等你先告诉我了,我再告诉你。一物换一物,你说的。” 黑泽青下了车,不去管琴酒的表情如何变化,“流言和boss那边我来解决,至于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我会解决,”琴酒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别玩脱了。” 伏特加继黑泽青离开后钻进车里,从身后传来的烟草的味道让他稍稍回头看了一眼——琴酒最近抽烟的次数比平时要更多了。 “大哥,黑泽青他……” 伏特加一般不会对琴酒的选择产生怀疑,但近来黑泽青和自家大哥的微妙关系实在让他头秃。他向来不愿意把琴酒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但最近的发展让伏特加不得不想到一个不那么好的词——狼狈为奸。 “他有很多张面具。”琴酒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道。 伏特加虽然没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还是先点了点头。他不止一次怀疑黑泽青进组织之前是不是跟那位让警方头疼不已的怪盗有什么联系,简直是民间变脸艺术家。 但这和他现在担心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关系。伏特加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琴酒再次陷入了沉思,伏特加知道他是不打算回应自己的问题了。 行吧。 伏特加苦中作乐地想,反正那些麻烦事也不用自己动脑子。 组织的内斗进行得如火如荼,黑泽青作为罪魁祸首无疑功不可没。 别家内斗boss总要大发雷霆,阻止还来不及,到他这里却要上赶着煽风点火了。黑泽青摇了摇头,心说自己这boss当得也是独一份了。 而且这样一来,黑泽青发现自己最后反倒空了下来。别的事情都有别人干,唯独剩下一件最艰巨的任务,解决boss。然而这对黑泽青而言,还真跟空气没什么区别。 黑泽青一瞬间都冒出了干脆给自己放个假的想法,度假地点都在他脑子里筛选了好几遍。 横滨现在肯定去不得,听说那边多方势力汇聚,都快闹翻天了。虽然现在据说是平息了很多,但前段时间他刚履行和太宰治的约定帮他查了查那几个高价悬赏人虎的势力,这就是极限了,胡乱插手最后只会把自己也卷进这个烂摊子,得不偿失。 就这个混乱情况,太宰治还敢给他发短讯:“诚挚”邀请他去旅游,以为他傻—— “嗯?” 黑泽青看着贝尔摩德的来电皱起了眉,她现在不应该和苏格兰在国外吗? “苏格兰跑了,”接起电话后,贝尔摩德言简意赅道,“现在应该已经在国内了。” 黑泽青揉了揉额角,“有具体定位吗?” “很大概率在横滨。” 黑泽青:“……” 第106章 要在偌大的横滨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更何况黑泽青在这边没有什么眼线,就这么满大街瞎找,难度无异于盲人摸石过河,效率说不定还不如在报纸上刊登一则寻人启事。 不过要是黑泽青真的大喇喇地在报纸刊登寻人启事,苏格兰找不找到另说,其他麻烦多半是要过来找他的。 黑泽青放下手上的报纸,轻声叹了一口气。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专业人士来,找人这事侦探社最擅长,而且有约定在前,也不用太担心保密方面的问题。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会不会因此惹上其他的麻烦。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关于恐怖袭击的报道,不是哪栋楼塌了,就是哪条船沉了,且绕来绕去绕不开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黑泽青不由得怀疑在横滨这地界,警察并不管事,社会和平全靠侦探社和黑手党努力维持。 黑泽青把方案逐个分析利弊,最后还是把:“找侦探社帮忙”这一条放到了最后面。 但虽然想是这么想,黑泽青眼下还真没个头绪。 苏格兰身份特殊,想要回去也不是他在大街上随便找个警察就能解决的问题。黑泽青也老早把苏格兰死亡的消息传了出去,对方现在可以说是孤立无援。所以时间上倒不算是特别紧迫。 卧底这一行说来其实也不好干,但凡进来了,最后想要把自己彻底从黑暗里摘出来就是难上加难。真要说起来,老老实实地待在贝尔摩德其实才是最安全的。 黑泽青对苏格兰这个选择并不惊讶,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苏格兰能安安分分的。宁愿死亡也要把情报传回去,苏格兰显然是这一类人。 可惜的是,对上像他这种不折手段的家伙,苏格兰实在没什么胜算。 黑泽青付了钱把报纸折起来带走。虽然不能去找武装侦探社,但横滨也不止这一家侦探社。也不用直接让他们找人,只要让他们查查几个区域这几天的出租房信息就行——横滨大归大,但有条件能让苏格兰这样的不明户口落脚的地方却很有限。 这是在整个横滨都排得上号的商业街,黑泽青揣着报纸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满大街物色合适的侦探社。 他长得好,现在又摘了那个老土的黑框眼镜,不用太刻意地做些什么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黑泽青在街上问路,大多数人都愿意分出几分耐心给他详细说明路线。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旁边的一家咖啡店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惊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越窗而出,手上还拿着染血的小刀。男人也有些惊慌失措,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直直地就冲着正对面的黑泽青冲过来。 “给我滚开!” “小心,他是杀人犯!” 两句话近乎同时响起,黑泽青隐隐觉得第二个声音有些耳熟,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不过他手上却也没闲着,手刀劈在对方的腕骨,迫使男人疼痛得松开持刀的手。黑泽青脚轻巧地一拐, 然后勾住男人的小腿使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男人的身板相当于两个黑泽青,然而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楚,他连一个照面都没撑过去,甚至都还没能碰到黑泽青的衣角,就彻彻底底栽了。 大概是形势转变得委实太快,连喊:“小心”的那人也一时有些卡壳,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黑泽青倒是想起了自己是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了。他拎起男人的后衣领,在围观人群怀疑人生的目光下把他拖到了对方面前——黑泽青看起来都没费什么力气,和他的长相带来的感觉简直是截然相反。 对方愣愣地看着黑泽青。 “真是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黑泽青微笑起来,“工藤君。” 男人很快就被现场的几位警官带走了,工藤新一神色复杂地看着正向服务员招呼要来一杯咖啡,并且还打算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杯的黑泽青,觉得黑泽青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琢磨不透。 “……我就不用了。” “别担心,我请客。” “谁会担心这个问题啊?!”工藤新一感觉自己额头上的神经突突的疼,先前破案都没让他这么心烦意乱,“你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杀人案啊,”黑泽青仿佛一点也不能理解他的焦躁,“你刚刚说过。” “知道你还这么若无其事的?!” 黑泽青顿了顿,然后在工藤新一的目光下掏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沿着桌沿擦了一遍,“收拾得挺干净的,没留下血迹。” 工藤新一:“……所以说重点在这里吗?正常人会若无其事地坐在刚刚死过人的地方喝咖啡吗?!” “这可就稀奇了,”黑泽青漫不经心地说,“原来工藤君你有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啊。” 工藤新一:“……”他早该明白的,和黑泽青搭话整个就是一个错误。 工藤新一首先败下阵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地球这么大,怎么好巧不巧居然又能遇上。 咖啡很快就送了过来,黑泽青对服务员小姐微笑道谢,顿时让她忘记了这是一个敢在刚死过人的地方喝咖啡的狠人。 “当然是为了工作。” “你不是经纪人吗?” “我说过我早就不干了,现在是自由职业。” 所以这不就等于什么也没回答吗?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决定放弃纠结这个问题。 “说起来,怎么没看见小兰小姐,”黑泽青抿了一口咖啡,“你终于被抛弃了?”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工藤新一没好气地道,“我们是来做学校的社会实践报告的,我们分头合作,她在另外一条街。” 话刚说完,工藤新一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你套我话?” 黑泽青来干什么的他一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倒是先全交代了。 黑泽青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方糖,“清醒一点,你想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套话的地方。” 工藤新一:“……” 第107章 这什么人啊? 几个小时前才刚刚把嫌疑犯说得哑口无言,甚至把人逼得不得不跳窗逃走的侦探现在却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泽青如果愿意,他很容易就能让别人喜欢上他,继而对他放松警惕,就像刚才那个端咖啡的服务员小姐。但如果他不想和你虚伪周旋,他说话的方式又直白刻薄得可怕,就连脸上那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都能让人打心底觉得不舒服。 显然,高中生侦探在黑泽青这里一直属于不需要虚伪周旋的那一类人。 可惜工藤新一并不为黑泽青的:“真诚相待”感到高兴。 黑泽青明摆着不打算离开这个案发现场了,工藤新一想了想,最后还是坐到了他的对面。离开这里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小兰——她采购正起劲的时候基本听不见电话的声音,还不如坐在这里等她。 虽然案件结束之后,咖啡厅就已经重新收拾了一遍,但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工藤新一总感觉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在这片空间挥之不去。 再偏头看看仿佛毫无所觉的黑泽青,工藤新一简直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曾经干过法医之类的活。哪个正常经纪人会有这种素质? 工藤新一还是没法像黑泽青一样能在这里安心享用咖啡,随便要了一杯水后,他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像是在人群中寻找毛利兰的身影,实则目光放空,脑子里还在琢磨黑泽青的问题。 没过几分钟,工藤新一的视线又慢腾腾地挪回来,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黑泽青的方向。 黑泽青的手边放着一份报纸,被方方正正地叠成原来四分之一的大小,工藤新一的视力很好,瞥见报纸上面的几行小字后忽然眉头一挑,“你在找侦探社?” 报纸上关于侦探社广告的那一行字下面有着不太明显的划痕,估计是用指甲划拉出来的,应该是想要仔细看看这行内容时无意识的举动。如果只是随便看看报纸,没必要对这么小一块的侦探社广告过分关注。 “你这算是侦探的职业病吗?”黑泽青没有对此表现出意外,“还是说你想要向我毛遂自荐?” “怎么可能?话说你干嘛老叫我侦探侦探的。” 他确实帮警方破过不少案件,但知名度实在也谈不上多高,基本仅限于那几个本来就熟的。还没出名到人尽皆知的程度。更何况在侦探这一行只分两种,一种是江户川乱步,一种是除此之外的其他侦探。 倒也不是工藤新一自卑,他和这个词实在没什么关系,只是但凡见过或者听过江户川乱步的破案过程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和对方没有可比性。当差距大到一种程度的时候,只会让人脑子里一点超越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在工藤新一看来,那些主营业务是找猫找狗找外遇的侦探社实在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侦探,而在专门的咨询侦探领域,也根本没人比得上江户川乱步。 黑泽青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你到横滨不是来追星的?” 工藤新一说的确实是事实,没人能否认江户川乱步的能力。问题是工藤新一的语气,黑泽青听着真跟贝尔摩德的狂热粉丝没啥区别。哦,可能要稍微矜持一点,但也没差了。 “什么跟什么啊……”工藤新一也注意到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激动,有些尴尬地用手指抓了抓脸,但半晌后又反应过来,“对啊,你既然要找侦探社,干嘛不去乱步先生的侦探社?” 论业务能力,别说横滨了,就是整个日本也没有比武装侦探社更好的侦探社。 黑泽青闻言没太大反应,只是抬头看了一脸不解的工藤新一一眼。论效率,他这样普通的找法肯定比不上有着江户川乱步的武装侦探社,但比起可能会惹上的麻烦,他宁愿费时费力一点。 “我又不是要办什么重案,找武装侦探社也太杀鸡用牛刀了。” 工藤新一狐疑地盯着他,显然不是很信黑泽青的这番说辞。 “信不信随你,”黑泽青耸了耸肩,“你该不至于连这个都要管吧?” “谁要管你啊,”工藤新一立刻否认,“我这是在合理建议。” “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黑泽青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去干我自己的事情了。” 黑泽青走到前台结了账,然后顺便让店员帮他包了一个小蛋糕。工藤新一正疑惑黑泽青怎么爱吃这么甜的东西的时候,就见对方拎着盒子递到他面前。见他半天没反应,又把盒子往他面前晃了晃。 “给小兰小姐的,今天没见到她我很遗憾。” 前半句话还好好的,其实就是一些客套的礼节,但还是让工藤新一有些愣神。如果别人来做这件事他可能还要怀疑一下对方是不是别有目的,但黑泽青这么做,却仿佛是非常自然的事。 但下一秒,黑泽青的话风一转,“当然了,你喜欢的话,我现在也可以再给你买一块。”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舒服呢? “我怎么感觉你的语气跟哄小孩一样啊。” 黑泽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你在我眼里本来就是小鬼。按年龄来算,你应该叫我哥哥。对了,你要不要叫一声来听听?”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不会脸红的吗?”工藤新一是真心疑惑。他眯了眯眼,如果是毛利兰在这里,就知道工藤新一多半是要使坏了,“再说了,上次小兰还是叫你先生,我要叫也只能叫你叔叔。” 虽然黑泽青的长相完全可以当成他的同龄人来看。 “没问题啊,”黑泽青淡淡道,“这样我就又大了你一个辈分,和你父亲一辈了。” 工藤新一:“……慢走不送。” 黑泽青假惺惺地回他,“客气,客气。” “哦对了,”黑泽青大门推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记得别走夜路,也别往小巷子里走。” 工藤新一没怎么搞明白,“你是让我提醒小兰?” “是提醒你,”黑泽青对他笑了一下,语气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小兰小姐可比你这个惹事精安全。” 谁是惹事精了?!但还没等工藤新一追问对方,黑泽青就已经走进人群,几下就没影了。 只留下工藤新一站在原地微微皱眉。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08章 “新一?新一!” 耳边忽然传来的声响吓了工藤新一一跳,“你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毛利兰的语气有些无奈,“你抬头看看你前面。” 工藤新一抬起头,一根电线杆正立在他面前,如果毛利兰不叫住他,只要他再往前走两步就会和它正撞上。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想事情,在想什么?和黑泽先生有关吗?” 这么多年青梅竹马当下来,毛利兰很容易就看穿了工藤新一的内心所想。 “嘛,”工藤新一双手垫在后脑勺上,“算是吧。” 黑泽青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他前一秒可以把一个身形倍杀他几倍的男人撂倒在地,下一秒也可以仿若无事发生地坐在咖啡厅里喝茶,表现得像一个文质彬彬的学者。你无法轻言哪一面才是他的真实。 工藤新一不敢说了解对方,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他们短暂相处的那几天,黑泽青从来没做过没有意义的事,没有说过毫无意义的话。 黑泽青之前提醒自己的话,不太可能只是随口说说。 “不要走夜路”这句话工藤新一刚刚也从搭他们的司机那里听到了。横滨最近不□□定,什么爆炸案啊之类的层出不穷,报纸上案件是报道了一大堆,但凶手没一个抓到的,只说有恐怖分子出没,让大家小心。 但工藤新一总感觉黑泽青的意思和司机的并不一致。 “啊,”毛利兰看着不远处的便利店,“新一,我去那边帮他们带点东西。” 他们是整个社团一起出来的,工藤新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旁边的感应路灯也亮了起来。工藤新一不由得又想起黑泽青的话,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只是天黑了而已,哪有这么邪门? 工藤新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么邪门。 工藤新一再次醒来的时候,双手被打了一个死结绑在一个木头椅子上,之前的记忆只到有人用迷药把他弄昏了。要是一般人,被绑之后大喊大叫算是正常反应,但工藤新一虽然人被绑了,但脑子是自由的,当下就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一观察,他顿时觉得不太对头。 他的面前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人,工藤侦探的推理能力发动,越看越觉得这几个就是之前绑他过来的人。然而他这个被绑的还没怎么样,绑匪倒是一个个先倒下了。 工藤新一不太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很有种小说人物脖子上横着一把刀,眼看马上就要领便当,结果作者断更了的荒谬感。 “你终于醒了啊。” 房间门被人拉开,工藤新一听见这个自己大早上才听过的声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不过黑泽青似乎也没想着他回答,他连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极自然地走到他面前,“他们也真是舍得给你下迷药。”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你早上那个案子的凶手吗?” 工藤新一顿时明白了什么,“这些人是他的同伴,因为我把他送进了监狱,所以来找我寻仇?” “他们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深厚,”黑泽青淡淡地扫了地上的人一眼,“他们是一个帮派的,那个凶手是组里一位干部的手下,虽然不是心腹,但要是落到警方手里同样也会很麻烦。” 而工藤新一就是那个阴差阳错带来麻烦的家伙。 那个凶手其实本来还真不至于被抓,虽然被指认了凶手,但以他的身手想逃倒是不难。可惜他那天时运不济,迎面就撞上了黑泽青。这些细节组里其他人不清楚,但这个凶手是谁指出来的还是很好查的。 工藤新一也很快从黑泽青话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等一下,你之前提醒我……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些了?” 黑泽青只是和凶手打了一架——这个说法都不是很恰当,因为凶手压根没能碰到黑泽青的衣角,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我可没你说的这么神,”黑泽青指了指地上的人,“大致内容是他们告诉我的。我之前唯一知道的只是,凶手是他们组里的人这一点而已。混黑的和不混黑的人打架是两种路子,我看得出来。再加上他的右手臂内侧有黑色的刺青,这个纹身方式很不一般,是要把皮肤烧掉一层才能印上去的。普通人招惹上黑道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提醒你一下。” 说到这里,黑泽青顿了顿,“不过很明显,你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所以你是知道我不会听你的话,”工藤新一试探地问,“才特意来救我的?” “当然,”黑泽青说,“不是。” 工藤新一:“……” “提醒也提醒过了,你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就算是你因此死掉我也管不着。”黑泽青的语气神态都显得格外凉薄,“我只是恰好路过看见,顺手而已。” 说得倒是挺冷漠无情的。工藤新一顿了顿,“不管怎么样,多谢。” “不过你这爱管闲事的毛病要是不改,”黑泽青两手插在口袋里,轻轻摇了摇头,“我真怀疑你哪天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被人拖进小巷里灌毒药。” “你想多了,”工藤新一撇了撇嘴,“有了这次经历,我下次不会这么大意了。” 黑泽青看着他凉凉地开口,“原来你还打算有下次啊。” “别老是说我,说说你自己吧。” 工藤新一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开,他紧紧盯着黑泽青,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点破绽来,“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吧。但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对啊,”黑泽青明摆着要跟他装傻到底,“这是为什么呢?” “既然你不说,我就只好自己猜了,”工藤新一声音沉重,“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和他们其实是一伙的,只是因为一些变故分道扬镳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现在就不是像这样和你聊天,而是直接杀人灭口了。” 黑泽青点了点头,语气还是那样轻描淡写。工藤新一不知道黑泽青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这种自负不一定是要表现得比谁都高傲,对什么都全不在意,同时也意味着没有把任何东西放进眼底。 “其实如果你真想要知道,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一件事。” 工藤新一微微一愣,但很快警惕地看向他。 黑泽青一眼就看透了对方在想些什么,“放心好了,我不是为了让你死得明白才说的。” 的确,如果黑泽青真要杀他,确实犯不着这么麻烦。工藤新一戒心微微松动。 黑泽青微微弯下腰,这种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架势让工藤新一有些不自在,但一方面,他的手还被绑着,之前光顾着和黑泽青说话了,早知道应该让他先帮自己把绳子解开。另一方面,他背后是椅子,再往后退就得摔了。 “工藤君。” 工藤新一刚听见黑泽青慢吞吞地念自己的名字,脖颈后就传来一阵钝痛。他的意识昏迷前,一道淡淡的声音才慢慢地落在他耳边。 “别人的忠告还是听一听的好,不然好奇心迟早有一天会把你自己害死的。” 第109章 先前黑泽青跟工藤新一说的话半真半假,他和这群人确实不是同伙,但也不代表他们不是同行啊。但以工藤新一的机警程度,恐怕也不会真的都相信。 不过怀疑也无所谓,从黑泽青认识他起,这个小鬼怀疑的东西多了去了,但没法证实一样是白搭。 “话说回来,这家伙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好啊……” 第一次见面,飞机上发生了谋杀案,后来到了剧场,听说中途也发生了命案。这回又是咖啡厅命案,而且还不算完,凶手好巧不巧又是黑帮的人至于自己……就像黑泽青刚才说的一样,普通人和黑帮扯上关系不是好事,要是和组织头头扯上关系,那就只能先给他上柱香。 黑泽青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要知道他和工藤新一认识的时间可没几天,这发生事件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他感叹了一阵,不过倒也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允诺给几个靠谱的侦探社支付巨额报酬之后,黑泽青没过几个小时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了,侦探社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可以的。虽然是比不上组织里专门的情报部门,但侦探更不容易打草惊蛇。 这附近有个廉价的公寓楼,如果情报无误的话,苏格兰目前应该就藏身于此。只是没想到的是,苏格兰还没找到,倒是让他先遇上一个黑帮和不幸被抓的工藤新一。 “希望你这次以后能长点记性吧。” 黑泽青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便松开对方身上的麻花粗绳,然后把几个人全部拖到房间角落,打算等自己解决完苏格兰的事情再回来帮工藤新一报个警。黑泽青可没什么功夫和工藤新一玩推理游戏,不管是高中生侦探还是那群黑帮,有什么话都到时候和警察说去吧。 至于工藤新一醒来后作何感想,就更不是他需要操心的问题了。 黑泽青正准备离开,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他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角。 看来还有漏网之鱼啊。 黑泽青状似不经意地继续往前走,后面的身影越跟越近,直到对方的手要碰到他的前一秒,他忽然回过头。折叠小刀从袖口滑出,在掌心转了两圈,黑泽青的拇指摁在刀背,毫无预兆地便向对方的眼珠刺过去,但在距离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又生生地停住了。 但黑泽青也没有收回小刀,只是保持着这个令人心惊胆跳的距离,他偏了偏头,不紧不慢的口吻带着些许古怪的味道,“装晕的本领不错啊,工藤侦探?” 他刚才居然没有发现。 工藤新一的语气倒是坚强地保持着冷静,但后背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你能不能先把凶器收了说话?” “没问题,”黑泽青答应得很爽快,但同时又补上一句,“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凶器,只是玩具刀而已。” 他语调轻快,说话时小刀又在他手里来回转了几圈,刀尖带着金属冷光轻巧地擦过黑泽青柔软的指腹。 工藤新一:“……” 你看我信吗? “我说呢,明明感觉没用多少力道,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啊。” 小刀重新收进袖口,黑泽青五指微微交叉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工藤新一心中顿感不妙,“等一下!你不会又要打我吧?!” “不然呢?”黑泽青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我可是要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难不成还让你在一旁围观吗?” “……你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哪有人会直接说你要去干见不得人的事,你的态度看起来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嘛,”黑泽青摸了摸下巴,“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诚实。而且你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工藤新一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刚想吐槽几句,但一听到后面,不由得尴尬地偏开了头。他刚才还真就是那么想的。 黑泽青还生怕他不尴尬似的又鼓了鼓掌,诚恳地开口道,“不愧是名侦探,我想干什么都被你猜到了。” 工藤新一:“……”他真是一点也不想听见这种赞美。而且一上来就把人打晕的操作,正常人都会怀疑这个人有问题吧。 不过这个态度,可不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包了的样子。工藤新一狐疑地打量了黑泽青两眼,发现对方还是一副:“你真聪明是我输了”的见鬼表情,又立马挪开了视线。 “……你到底想干嘛?” 头一回,工藤新一产生了自己其实真的不太聪明的感觉。 “不是说了吗?”黑泽青仿佛很不能理解地摊了摊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啊,都说了我这个人很诚实的。” 工藤新一在这一刻忽然发现那些抵死不认的罪犯是多么可亲可爱,那样他还可以直接拿出证据来让这些人哑口无言,但问题是他爸在夏威夷也没教过他要怎么处理一个上赶着认罪,还要一边标榜自己诚实的家伙啊? 黑泽青的态度相当明确,怀疑就怀疑吧,反正我直接认,也不碍着我打你。 工藤新一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实在有隐情不能说,我不问——” “我没隐情啊,”黑泽青打断他,“你的推理没问题,全部都对。我呢,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接下来要去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黑泽青目光示意了一下在地板上晕得很安详的一众黑帮,“我的工作性质和他们几个差不多,可能还要更恶劣一点。你老老实实地被我打晕,还能保住你的这条小命。” 黑泽青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让人摸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黑泽青在很多地方都表现出了这种淡淡的冷漠,无论他的语气表情如何,他的浅色瞳子里永远都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像是日复一日,始终风平浪静的死海。 “怎么样,是我来,还是你自己晕?” “我就问一个问题。” 黑泽青一愣,但很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还真是好奇宝宝啊,说吧,我看心情回答你。”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工藤新一语速加快,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杀人灭口对你来说才是最简单干脆的做法吧!” 黑泽青眯起眼睛,声调被他拖得懒洋洋的,“这个嘛……” 黑泽青这边刚起了个头,那边的大门忽然毫无预兆地被人踹开了。 “砰——” 来人一身卡其色长风衣,脖子上缠着好几圈绷带,单手插进口袋,一边半眯着眼睛打哈欠,间或念叨着什么:“工作真麻烦”之类的话,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懒散劲。 “啊呀?” 太宰治的目光先是落在黑泽青脸上,然后又挪到工藤新一身上,对方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还带着点少年意气的执拗。太宰治眼珠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道:“黑泽君啊,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都跟你说了老是欺骗别人感情是会遭报应的。” 黑泽青:“?” 这句话是国木田老是跟你说的吧! 第110章 “太宰君,看你这么深有体会的样子,”黑泽青不紧不慢地回击,“看来是很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哪里哪里,”太宰治还是笑眯眯的,“我当然比不上你。” 黑泽青脸上也带了假惺惺的笑,“你才是,实在太谦虚了。” 两个人全程都面带微笑,说话的语气更是一个比一个斯文,如果不是工藤新一听见了最开始的那句话,知道这两人实际上是在互相内涵对方是渣男,恐怕也要被这种和谐的假象骗过去。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黑泽青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了,但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的古怪程度也不遑多让。工藤新一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脖子上有伤所以缠了绷带,但再仔细看看,对方的手腕至手臂都缠着一圈厚实的绷带,实在让人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回又是什么工作,居然要跑这种地方来?”互损之余,黑泽青也没忘记见缝插针地问他问题,“而且连你这个万年翘班的家伙都出动了。” 黑泽青之前不知道这边是黑帮的聚居地是因为他本来就对横滨不熟,但经常接受军警委托的武装侦探社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日本黑帮是合法的,政府很多时候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人性质的武装侦探社没道理上赶着来找他们麻烦。 况且太宰治这个人如果真的想要翘班,办法也多的是。 “嘛,我们和这里的一些人碰上了一点矛盾。”太宰治语气还是很轻松,眸色却隐隐有些冷下来,蒙上了一层怪异的阴影,“说起来,黑泽君你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 太宰治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了地上躺尸的几个黑帮成员。 “我们”,黑泽青暗暗琢磨这个字眼,看来这个黑帮不是招惹上了太宰治,而是直接惹到了侦探社啊。但不管是哪一个,反正都挺惨的就是了。 不过黑泽青也没有闲情去同情他们,他自己这边工藤新一的麻烦还没解决。太宰治也早看出黑泽青的态度有些奇妙,再加上工藤新一明显不是黑泽青的手下,完完全全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这个组合就很有意思了。 因此工藤新一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他的时候,太宰治同样也在观察他。 “黑泽君你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位少年吗?”太宰治眼珠子一转,尾音一连拐了两个调,搞事之心溢于言表。 黑泽青早有预料,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他和太宰治的关系很难具体定义,互相帮忙的时候不少,但互坑的时候更多。 他懒懒地抬手指了指工藤新一,“介绍一下,我侄子。” “喂,你不要随口就来好吗?!”几乎在黑泽青的话音刚落下不久,工藤新一立刻否认道。 从哥哥,叔叔到舅舅,黑泽青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以说黑泽君你果然欺骗了他的感情吧?”太宰治紧随其后火上浇油,一副典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他夸张地摇了摇头,“居然还扯谎说是侄子……” 黑泽青没有说话,只是以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黑泽青抬腿便朝太宰治那边踢过去,他的小腿纤细,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脆弱,反而很有力。 在拥有一个空手道水平无限接近黑带的青梅竹马的工藤新一看来,这一脚如果真的踢到人身上,多半不会很好受。而且因为挥腿速度快,其实也不是那么好躲。 但出乎他的意料,那个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绷带青年很轻松地便避开了,甚至还有余力补上刚才的后半句话,“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意外地还挺贴切现在的这个场景。 工藤新一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什么嘛,太宰你这家伙果然又在这里偷懒了。”一个听起来很没精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再接着,是塑料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工藤新一心说这回又是什么怪人,一边转过头往门口看去—— 虽然打开了零食袋,但江户川乱步对这些跟开水一样寡淡无味的压缩饼干式零嘴实在提不起兴趣,不过鉴于这些都来自社长的赠送——社长担心那些太甜的零食会让乱步吃坏牙,江户川乱步还是决定随便挑几个吃一点。 嘛,回去的时候让敦君偷偷地给他买一点其他零食好了。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房间的几个人太宰治,不认识的高中生,还有……啊,一个熟人。 江户川乱步歪了歪头,惯常眯着的眼睛睁开一点,正巧和黑泽青投过来的视线对上。 看来今天不用麻烦敦君了。 黑泽青老早注意到了这边,但他倒没有感到多少意外——从太宰治刚才的反应看,恐怕这次是侦探社全员出动的任务,江户川乱步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我可不是偷懒啊,乱步先生,”太宰治双手插进兜里,朝着江户川乱步微微笑了一下,“不过是熟人见面,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乱步先生,好久不见,”黑泽青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仿佛先前那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合就对太宰治动手的家伙只是一个错觉。 ——他确实想避开侦探社省得惹上麻烦,但既然都遇上了,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知道横滨有处环境不错的店,非常适合喝下午茶。” 太宰治听谷崎直美和与谢野说过这家店,据说排队预约的人能排到东京湾。 太宰治:“啊呀,我什么时候都空——” 黑泽青连头都懒得回,“去可以,钱你自己付。” “……” 太宰治在黑泽青身后耸了耸肩,一边哀声叹气念叨着诸如:“差别待遇”之类的话。 工藤新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他家里的书架上,除了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其他最多的,就是那些刊登了江户川乱步曾经解决的案件的报纸。江户川乱步的照片虽然不常登报,报纸上写的更多的只是他案件的过程,但总有一两次能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 一般人可能认不出来,但像工藤新一这种死忠(小兰语),就根本不存在对方站在他面前,他认不出来的情况。 而且还没等他往可能只是长得像这方面去想,黑泽青和太宰治的称呼也够说明一切了。 侦探这种生物似乎一直就不太相信巧合。但明白是一回事,反应过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者,见到江户川乱步的惊讶过后,工藤新一的脑子里又转起了另一个问题。 黑泽青到底是谁?如果黑泽青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为什么又会和名侦探看起来关系不错? 倒不是他偶像滤镜太重,但事实就是,黑泽青也许可以骗过很多人,但绝对骗不过拥有超推理能力的江户川乱步。 “你的‘侄子’现在好像很混乱啊?”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碰了碰黑泽青的胳膊,他把工藤新一纠结的神态看在眼里,饶有兴味地轻声调侃道。 都是见到偶像的正常反应,黑泽青往那边瞥了一眼,没有细想太宰治的言下之意,表示可以理解。 “说起来,乱步先生你们应该是过来工作的吧,不知道工作结束之后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黑泽青拉过还处于愣神状态的工藤新一,“他是不小心误入这个地方的,因为我暂时还有些事情需要留在这里解决,所以希望侦探社等会儿能带他出去。” 工藤新一待在这里始终是个麻烦,如果能由侦探社带走当然最好不过。而且有江户川乱步在,工藤新一应该也不会太过抗拒。 江户川乱步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虽然黑泽青说的很含糊,但名侦探眼里很少有什么秘密。 “我——” 在工藤新一说话前,黑泽青便早有预料地打断他,“你应该不想又被我打晕吧?我不会每次都给你钻空子的机会的。” “看来你遇上麻烦事了啊,需要我帮忙吗?”太宰治忽然开口。 黑泽青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我一向如此。” 对黑泽青露出的明显嫌弃的表情视而不见,太宰治语气轻快地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请我喝一杯茶怎么样?” 第111章 在横滨这个地界, 大小势力鱼龙混杂,港口黑手党近年来属于混得非常不错的那一类——基地大楼设在最繁华的街区, 装修方面完全是朝着高级写字楼的方向搞, 主要突出一个张扬嚣张。 除此之外,剩下的大小黑帮都混得不太行。 绑架工藤新一的这伙人算是个中等水平, 但也只能窝在这块不大不小的区域, 省得莫名其妙被军警查了水表。楼是危楼, 路灯年久失修,泥泞的街道被废旧的物品堆得拥挤不堪, 重点突出一个脏乱差。 太宰治一路上把遗落在路旁的干瘪易拉罐踢得哐啷哐响, 这附近堆积在一起的废旧物件很多, 有时候稍微一碰一撞就能引起一块塌方。 “既然这么无聊的话干嘛要跟来, 我也没说过要你来。” “我知道,虽然黑泽君你小气得连一杯茶都不肯请我喝, ”太宰治似乎玩腻了这个游戏, 他把易拉罐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微笑地看向黑泽青,“但乐于助人可是我的良好品质。” “乐于助人没看出来, 但你不要脸的程度我倒是很有体会了。”黑泽青凉凉地说道。 太宰治耸了耸肩,把这句话自动忽略,“那位少年, 看起来好像不太乐意走啊。” “你想多了,乱步先生是他的偶像,他高兴还来不及。” “是吗?”太宰治不可置否,“我怎么感觉他更想留在你这边。” 工藤新一的抗拒表现的很明显,要不是黑泽青毫不犹豫地使用强压手段,黑泽青要摆脱对方还没那么容易。 黑泽青低头查看之前侦探社发来的地图。因为这边平常不太有人过来,这份地图充满了小学涂鸦似的抽象风格,黑泽青一边琢磨这幢楼到底是哪幢楼,一边随口回道:“他怀疑我的工作,侦探职业病犯了想调查清楚而已。” “我看你倒是不太介意他查。” 一般黑手党遇见这种不知死活要调查自己的家伙,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都是基本操作,黑泽青倒好,居然还充当好心人把人给救了出来。 要不是太宰治很清楚黑泽青的本质绝对和善良搭不上边,都要感叹他当黑手党简直是误入歧途了。 而事实上,可能没有几个人比黑泽青更适合这一行。 “他要是真能查到的话,”黑泽青的声音听起来仿佛终于来了点兴趣,“不是很有趣吗?” 黑泽青毫无疑问是一个赌徒,和所有在赌桌上的人们一样,他狂热又理智地抛掷筹码,享受这个过程带来的刺激。 也许输赢对黑泽青来说反倒是其次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有人可以赢得他手上的所有筹码,哪怕是饮弹而尽的结局,他恐怕也会欣然接受。 黑泽青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这些倒不全是太宰治的看法,事实上这里有好些是来自江户川乱步的见解。 不带眼镜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大部分时候的言行都让人觉得有些幼稚,他顶着一张完全看不出来有二十几岁的脸,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玩报纸上的填字游戏。 虽然这也是江户川乱步的本性,但确实很容易让人忘记名侦探擅长的不仅是看破真相,他同样也很擅长看穿别人。大部分时候,他只是不说而已。 过了快半个小时,黑泽青才终于从让人头晕目眩的大楼里脱身,找到了苏格兰目前居住的地方。 房间门口放着一个雨伞架,这里之前一阵子刚刚下过雨,未干的雨水从塑料伞骨缓缓滴落。看来苏格兰之前出去过,不过现在又回来了。 黑泽青想了想,忽然看向太宰治,“太宰君,现在到了需要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太宰治:“?” 收音机播报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花边新闻,但苏格兰仍然把声音调到了最大。 这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差,而且租住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调试枪械的声音如果传出去,多多少少会给他惹来一些麻烦。 他可不希望自己还没完全逃脱组织的魔爪,就又掉进了另一个沼泽。 门铃响起的时候苏格兰下意识拿了枪,但考虑到也有可能是房东,他把枪藏在身后,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开门之后,苏格兰见到是张陌生的脸差点就要先跑为上了,但对方二话不说先把一张证件往自己面前怼了怼,颇有点上门查水表的架势。 “武装……侦探社?” “没错哦。”来人说话时带着浮夸的语调,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不知为何,苏格兰光是看着对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 “最近接到了‘上面’的委托,需要在这块地区查点东西,就拜托先生你配合一下了。” 武装侦探社经常接受军警的委托,苏格兰对此早有所耳闻。 异能者能做到的事情远比普通人要多的多,再加上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是少有能被大部分高层认可的人,如果对方真的是侦探社的人,那毫无疑问是值得信任的。 只不过,“我不知道武装侦探社什么时候也有直接擅闯民宅的权力了。” 对方没有因此打退堂鼓,“特殊时期,还请见谅。而且就只是例行搜查而已,你不必这么戒备吧。还是说,你家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吗?” 他的语气至始至终很轻松,但这才是最不同寻常的地方。 苏格兰心下一紧,但面上还保持着镇静,“不好意思,你如果真的要查,就请拿着正规的搜查令再过来吧。” 说罢就要强行关上门,但对方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做,顺手拿了架子上的雨伞撑住门,而后轻声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黑泽君,骗不到啊?” “那是你演的太差了。” 声音是从苏格兰背后传过来的,他猛地转过头,白发青年正好从窗户外跳进来。苏格兰特意找了二楼的房间就是为了跑路方便,万万没想到反倒方便了来抓他的家伙。 “对了,黑泽君,你需要绳子吗?” “嗯,扔给我吧。” 苏格兰现在的脸色仿佛世界末日前夕。 五分钟后。 苏格兰又一次被人用同样的手法绑在了椅子上,并且还是同一个人。他索性自暴自弃道,“你不把我杀死,我就会一直逃,何必一直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黑泽青表情不变,“没关系,就当个消遣。” “早知道你找来这么快,我就应该趁早自我了断。”苏格兰自嘲道。 他原本还抱着把黑泽青的情报传回去的打算,但现在算是知道自己的确不是黑泽青的对手——他才逃出来没两天,甚至还躲到了组织伸手困难的横滨,结果却还是没能摆脱对方。 苏格兰彻底死心,现在只想一死了之。 太宰治在旁边看戏,听见这句话一下子来了劲,“这个想法不错嘛。” 他万分感叹地说,“要遇到一个和我一样志同道合的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毕竟正常人都不会整天想着自杀,苏格兰想死,也不是真的热爱死亡,他只是不想拖累活着的人。 黑泽青看了一眼没搞懂事态发展的苏格兰,又看了一眼明显兴致盎然准备传教的太宰治,在心里为苏格兰默哀了三秒钟。 太宰治说起自杀来头头是道,不愧为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他不仅是一个理论家,实战经验也很丰富。 黑泽青在一边旁听,不可否认太宰治的文采也不错,出去写个说不定也能收获一众迷弟迷妹。只不过用来描述死亡的词汇就算再如何华丽优美,也没法遮掩它本质上给人带来的不适感。 只有太宰治这种怪胎会对死亡甘之如饴。 “自杀的话我最推荐的果然还是入水了,窒息感慢慢压迫胸腔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 苏格兰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宰治享受生命流逝的过程,但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黑泽青看着苏格兰的脸色越发难看,一点也没有和太宰治思维同化的趋势,不如说根本是在往反方向发展。他若有所思。 黑泽青本来还有点头疼苏格兰一心想死的状态,现在看来是不用太担心了。 不愧是武装侦探社的优秀社员啊,太宰君。 第112章 太宰治的一番传教式:“劝阻”效果斐然, 黑泽青见对方的精神被折磨得差不多了,他随手拿了茶几上的一个橘子塞进太宰治的嘴里。 无视太宰治带着怨气的眼神, 黑泽青对苏格兰说道,“闲聊时间到此结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跟我走, 二是跟我走。” 所以这两个选项根本一点区别都没有吧?!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第三个选项, ”送到嘴边的橘子不吃白不吃,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剥掉橘子皮,一边开口,“和我走也行。” “……你和他是一伙的, 那这又有什么区别?” “谁跟你说我们是一伙的?看来这位先生你有点健忘呢, 我不是刚刚才让你看过我的证件了吗?” 证件?苏格兰一愣, 然后脱口而出,“那个做得和真的一模一样的证件不是假的吗?” 武装侦探社虽然并非官方组织, 但毕竟异能力者扎堆, 还取得了异能力营业许可,无疑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因此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证件上面都有一些特殊的标识, 并不容易伪造。但太宰治先前出示给他看的证件上面几乎没有作假的痕迹, 不过组织也不是什么小势力,做个假证就为了骗骗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不过苏格兰主要的判断标准还是在太宰治, 也许是绷带的映衬, 对方的肤色偏白,但却莫名给人一种黑色的印象。 这种感觉不是特别明显,当青年语调夸张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的时候, 黑影隐没在他身后,而当他注视着你,仿佛魔鬼伸手穿过你的瞳孔,漫不经心地掂量灵魂的分量。 苏格兰曾经在黑泽青身上看见过相似的东西,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共同的特质。 太宰治为苏格兰的反应敏锐稍稍惊讶,但很快心下了然国木田独步迟迟未看穿他的过往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对方对真正黑暗的地方还是知之甚少。但苏格兰卧底多年,就算心里从未抛弃自己的信仰,但身上已经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这些阴影。 所以才从没想过回归正常,而是一心求死吗。 “黑泽君,真恶劣啊。”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黑泽青回答,“再说了,就恶劣这个方面,我们彼此彼此吧。” “我在侦探社还是很老实本分的。” 你对老实本分怕不是有什么误解。 “所以……他真的是侦探社的人?”听着黑泽青和太宰治两人的对话,苏格兰隐隐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很遗憾,”黑泽青回答了他的疑惑,“他确实是。” “对了,少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了,”黑泽青打断苏格兰的头脑风暴,“他以前的履历的确脏得不行,但现在,他的履历说不定比你还干净。” 异能特务科的人亲自出手,太宰治现在简直跟漂白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苏格兰声音涩哑,“侦探社也是你们的手下……” 黑泽青发现自己让他不要脑补就是个错误,这脑洞还给他开得更大了。 算了,反正风评被害的是侦探社,至于组织,这风评不用被害也够黑了。黑泽青也不介意他们的形象更坏一点。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东西,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比如说,”黑泽青故意顿了顿,“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暴露的吗?” 黑泽青轻声说了一个名字,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格兰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那是苏格兰从警校的时候就一直尊敬着的前辈。 “……没想到他也是组织的人。”苏格兰忍不住闭上眼睛,比起其他酷刑拷打,黑泽青显然更清楚什么东西能够真正地把一个人击溃。 “你说错了,他是你们的人,只是比起要铲除我们的那些家伙,你的前辈更清楚我们能给你们带来的利益而已。见不得人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你应该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官方不能亲自出手的地方太多了。港口黑手党盘踞在横滨,却一直和异能业务科相安无事。组织之前苟延残喘的时候,官方却始终没有下死手。 利益交换一直存在,只是看哪边先玩脱而已。 苏格兰沉默不语,显得有些意志消沉。 其实苏格兰并不是不清楚这些事情,会孤注一掷来当卧底的人从来不会天真。只是如果不把这些真相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他不愿意真正地去正视而已。 “死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黑泽青开始给他灌鸡汤,虽然听起来实在不是很走心,“所以最好把你脑子里的危险想法扔掉。” “你要我活着无非也就是为了到时候能用来牵制波本而已,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有理由活下去?” 太宰治靠在墙边当一个无辜的吃瓜群众,他和黑泽青相处的原则是互不干涉,但这不妨碍他在这里看戏。 况且太宰治实在好奇黑泽青打算怎么办,他要怎么拖住一个一心想要解脱的人? “这样啊,比起让我死,你更希望自己去死,”黑泽青神色平静地开口,“我都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深的情谊。” ……谁对你有情谊了?! 要不是苏格兰很确定自己之前说了什么,看黑泽青脸上的表情,他还真以为自己说了情谊之类的鬼话。 “不是吗?”黑泽青挑眉,“我在你眼里也算是坏事做尽了,结果你第一反应不是要杀了我,反而是要自我了断。这样一来,我当然有理由怀疑你……” 黑泽青在这里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苏格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心里倒是清楚这是黑泽青的激将法,理智上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但中不中招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黑泽青说的……其实还真的挺有道理。 自己不想着怎么把组织干掉,反而整天想着自我解脱算怎么回事? 问题是,“为了让我打起精神,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苏格兰声音里带了点嘲意。 “效果不错就好。毕竟就像你自己说的一样,你死掉会给我后续的计划带来很大的麻烦。” “哪怕我是为了把你干掉?” 黑泽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间苏格兰疑心自己是被迷雾里跑出来的幽灵盯上了,但只是一瞬间。 “想干掉我的人很多。” 不差你一个。 第113章 天台的栏杆很久以前就被拆掉了, 楼底下是杂乱不堪的工业垃圾区。青年站在天台的最边缘,风把他的衣摆吹得高高扬起, 从他身后的角度看过去, 青年的身影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垂落下去。 刚刚安顿好苏格兰的黑泽青一上来就看见了这副失意青年意欲轻生的景象。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大楼有二十二层, 只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情况下, 死亡几率是百分之百。黑泽青不介意帮太宰治实现他多年以来的梦想。 太宰治的脚步没有挪动, 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接受黑泽青的:“好心帮助”。 他微微低头,工业废气的味道一直冲上来, 太宰治嫌弃地撇了撇嘴,“从这里跳下去, 死相一定很难看。” “那就吃药。”黑泽青不负责任地继续建议。 “我试过哦,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回答,“把药效冲突的药物混合会有一些很奇妙的反应呢。” 太宰治的瞳孔边缘蒙着一层灰色阴影, 在疯子和极端传教士眼中会有类似的眼神。 “吃药还是谨遵医嘱的好, ”黑泽青对太宰治复杂纠结的内心世界毫无兴趣,就事论事道,“自己乱配药要是没死成, 结果反倒把脑子吃坏了就太不合算了。” “哦对了,”黑泽青想了想, 又加上一句,“我没有在内涵你脑子坏掉的意思。” 太宰治:“……”确实是没在内涵,你还挺光明正大的。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去找那位高中生侦探吗?” “不找。”黑泽青回答得很干脆,“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家伙吗?” 太宰治眯着眼睛看着他,语气平静地反问道,“你不是吗?” 黑泽青转过头,视线和太宰治的对上,几秒钟后修改了自己的措辞,“好吧,我暂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黑泽青分得清楚轻重缓急,闲得没事干的时候逗逗高中生还能当做消遣,但现在毕竟是工作时间。 “所以你还跳不跳?如果你决定好要跳的话,我会帮忙把你的尸体带去侦探社的。” 有名侦探在,黑泽青甚至不用费心思解释太宰治的死因。 “真无情,”太宰治摇了摇头,“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劝我不要轻生吗?你刚才可是还说死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就是用来糊弄苏格兰的。而且苏格兰都没当真,太宰治显然也不会真的那么想。 “我需要他活着,但是你是生是死却跟我没什么关系。” 黑泽青难得把话说得这样明明白白,一点也不绕弯子,但同时也显得很残酷无情,完全坐实了太宰治对他的评价。 “而且这不是你的梦想吗?”黑泽青说,听起来还挺义正言辞的,“那种打破别人梦想的缺德事我不干。太宰君,你也别浪费时间,要是没那个打算,我们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黑泽青望过去,二十二层楼的高度下,水泥建筑成片成片地挤在一起,半空中还挂着一些橡胶套脱落的电线。 他们刚才一路走来,偶尔会见到墙面上随处可见的血迹,以及枪弹的痕迹,这还是在大道上,很容易就可以想象那些小巷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黑泽青相信太宰治是真的想死,但死在这里,的确是相当糟糕的一个结局。 “其实,”太宰治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视线缓缓下移,“也不是我不想走。” 黑泽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栏杆站台上的水泥砖块裂了一条缝,不大,但能看见里面露出的钢筋。太宰治的一只脚半陷在里面,关口处压着一根锈迹明显的铁栏杆。 之前因为周边废弃纸箱的遮挡,黑泽青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黑泽青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会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吧?” “其实我最开始只是想吹吹风。”太宰治解释道。 换句话说,虽然太宰治刚才一副思考人生意义的哲学家模样,但实际上他只是被卡住了脚,没法动而已。 “这种程度你自己应该也能挣开吧?” “可以是可以,”太宰治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是如果不小心的话,可能会有一点危险。” 死相糟糕就算了,太宰治心想,要是因为不小心一脚踩空造成死亡,何止是不美妙,简直是蠢透了。 黑泽青忽然想要推翻自己之前的那个结论,和太宰治相比,工藤新一只能算是一个小麻烦,偶尔还能带来点乐趣。 至于太宰治,那就只有麻烦。 黑泽青叹了一口气,走上去给太宰治搭把手。 他抓着太宰治的一只手臂,防止对方脚底打滑进行自由落体运动。就这么看,还挺像三好市民救助残疾青年。 眼下其实单看起来还是个挺危急的情况,一个不留神就容易高空跳楼玩成极限运动,但当事人气定神闲,还有功夫和黑泽青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皮。 “黑泽君,能往那边站一点吗?你把光线遮住了我看不见。” “黑泽君,能抓紧一点吗?你这样实在让我很没安全感。” “黑泽君……” 黑泽青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按他的要求加大了力道——离捏碎骨头的程度只差那么一点。 突来的巨大疼痛让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稍稍扭曲了一秒,“太紧了,黑泽君,还是请你稍微松一点。” 这人好烦。黑泽青在太宰治面前向来没什么耐心,偏偏太宰治还总有本事让他所剩不多的耐心消耗至负数。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完事?” “慢工出细活,黑泽君,这事可急不——” 黑泽青的手指虚虚松开一点,拉扯力消失的一瞬间,太宰治因为重心失调向后仰倒,后面是高空,很容易让人产生就此坠落的错觉。但很快,黑泽青就重新拉住了他,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太宰治忽然笑出了声。 他一早就知道黑泽青会松手——对方的耐心显然很有限,也知道对方最后一定会把他拉回来。 黑泽青扣着他的手腕,太宰治食指和中指微动,突然反手抓住他,借力往前凑近了一点。 太宰治嘴角勾着点浅薄的笑意,他饶有兴味地开口,“这算是对我的惩罚?” 明明是张挺好看的脸,黑泽青心想,怎么就能让人觉得那么欠呢? 第114章 基安蒂曾经断定组织boss多少有点颜控的属性, 不然你就看看组织里那些得到重用的家伙,长相标致都是保底条件, 还不是清一色的网红颜值, 属于好看得各有千秋。 你说boss不看脸?反正她是不信的。 黑泽青其实还是挺赞同基安蒂的话的,毕竟好看的人看起来总是要赏心悦目一点。但他觉得基安蒂还是说漏了一点。 黑泽青面无表情地把太宰治那张笑脸拍到一边, 生怕自己盯着这张脸盯得太久, 一时失手让太宰治非自然死亡。 ——他还双标。好看的人千千万万, 可惜有的人看了让人只想揍他。 “你要是实在挣不开的话,我觉得把你的腿锯了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黑泽青漫不经心地提议道,“听说贵社的与谢野小姐医术高明, 什么致命伤都可以恢复如初。”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黑泽君,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异能力?” 所有人的异能力都对他无效,所以同样的伤势下, 太宰治永远只能去老老实实地躺医院——虽然这也使他避免了与谢野的拷问式治疗。 黑泽青:“哦”了一声, 从表情上也看不出来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的,但遗憾之情倒是溢于言表,“那还真是可惜, 只能牺牲太宰君你的一条腿了呢。” 不,你完全可以放弃这个想法。 太宰治一点也不怀疑黑泽青会说到做到。他的心思很难猜也很好猜, 比如这种就像玩笑一样的话, 黑泽青很有可能是真的想过要这么做。 太宰治虽然常年雷区蹦迪,但也很懂得见好就收。不再三心二意之后,他很快就把压在自己脚上的钢筋挪开了。 他一边活动自己因为被压得太久而变得僵硬的脚, 一边微微抬眼观察黑泽青的一举一动。 很显然,黑泽青这次来横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苏格兰。而且虽然对方从没有直接透露出来,但这次黑泽青的行事作风都显得比往常要急——他很有可能正陷在一个麻烦事里,苏格兰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 这种急不是从脸上表现出来的,黑泽青永远都会把自己放在一个游刃有余的位置,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在一个近乎没有波动的稳定状态,至少表面上他会让你觉得是这样。 但应对不同的情况,黑泽青采取的手段是不同的。 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并不负责拷问之类的活,只是偶尔会去帮帮忙,而且那也只是出于他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的原因。但接受过他拷问的人,并不会比从尾崎红叶的审讯室里出来的更好,事实上可能还要更糟。 比起单纯的疼痛,有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痛苦的。 对于太宰治来说,找到别人精神上弱点并且加以击溃是件非常容易的事,这一点对黑泽青也是一样。 苏格兰在各种方面都是一根硬骨头,可以说是软硬不吃,因为他始终想着不要拖累别人,这也因此成了他的弱点,过去前辈的叛变就足以将他击垮。 但就他对黑泽青的了解,会用这种简单粗暴且残酷的方法并不是黑泽青的风格,倒不是说他本性良善——那四个字和黑泽青一点也不搭边。而是因为黑泽青实则是个恶趣味很重的人,他喜欢看别人不明不白地上自己的当,不明不白地吃亏,最后不明不白地输掉。 黑泽青也是个不介意在自己的恶趣味上花费时间的人,这一回他摊牌摊得这么早,只能是因为他还有其他事缠身。 太宰治和黑泽青之间是不存在什么告不告别的,所以他只是随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马上。”黑泽青回道,把苏格兰扔在外面始终是个隐患,越早解决越好。 “果然是组织的boss,真是日理万机啊。” 黑泽青抬头瞥他一眼,忽然笑道,“你不也是大忙人吗?想必再过段时间,你会比我更忙的。” 横滨前段时间有些莫名的混乱,普通市民虽然没感到自己的日常生活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却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侦探社那边或许还好,但港口黑手党作为盘踞在横滨的庞然大物,他的任何动静都会对这座城市带来影响,平时的时候,它就像一座埋藏在海底的活火山。 最近算是事件解决之后的难得安稳,但谁也不知道平静的海面之下有没有暗流涌动。 “太宰君,你玩过塔防游戏吗?”黑泽青说,“一批人走了,下一批恐怕也很快了。” 麻烦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太宰治闻言心思微动,黑泽青是横滨一系列事件的圈外人,但这个说法倒像是他知道些什么一样。不过确实,黑泽青拥有的消息渠道远比侦探社要多得多,如果要有些大动静,他多多少少会听见一些风吹草动。 “那么看在我们也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太宰治笑道,“给我透露一点消息怎么样?” 黑泽青朝他摆了摆手,“我看你一点也不意外,应该也用不着我这点小道消息。”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改口道,“其实也不是不行,不过太宰君你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行情,想要我的消息,价格可不便宜。” “那还是算了,”太宰治立刻假模假样地陪黑泽青演起来,“我可出不起你的天价啊。不过不知道黑泽君你接不接受以物换物?” 黑泽青稍微来了点兴趣,“你要拿什么换?” “一对一的殉情服务,死亡的极乐果然还是要两个人一起体会才是最好……咦,黑泽君你怎么先走了?等等……黑泽君?你别把大门关了啊,这里的门只能从那边开——” “砰——” 天台的铁门在太宰治面前重重合上。 太宰治:“啊。” 记太宰治的又一次推销失败。 第115章 工藤新一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上的填字游戏, 神情异乎寻常的认真。 他平时对这种所谓的益智小游戏并不上心,有这个功夫他宁愿多读几本推理。 这些填字游戏的难度早就让他提不起兴趣了。 这回也一样, 游戏的难度没有变化, 但对手却和以往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江户川乱步在工藤新一开始填字的五分钟后才慢吞吞地打开报纸,视线在题目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 他拿起圆珠笔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 然后把笔一扔打起哈欠来。 “写完了。” 名侦探的语气中既无喜悦也无兴奋, 虽然毫无嘲笑的意思,但这种平淡的语气反倒更能挫败别人。 工藤新一脸上表情一僵, 咬咬牙道,“再来。” 他人生的前十几年, 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对填字游戏这么上头。 “不要, ”江户川乱步可不管工藤新一的想法,“我玩腻了。” 虽然最开始是他自己因为无聊把工藤新一拖过来玩游戏, 但没想到工藤新一输了几局之后越来越上头, 已经把这几个月报纸上的填字游戏都找出来玩个遍了。 江户川乱步自己玩这个游戏也就是图个打发时间,并不代表他有多喜欢。 况且,“再玩多少局, 结果都是一样的。” 江户川乱步说话很不客气,“我才不要陪你浪费时间。” 工藤新一无话可说。答案对他来说其实也很容易得出来, 但要是想像江户川乱步一样只看了一眼仿佛连思考都不用就得出答案, 估计要在他的脑袋加个发动机才能做到。 更何况对方让人惊讶的地方不只是在填字游戏。 除了做侦探的才能之外就是—— 江户川乱步手指向他,“作为惩罚,你要帮我去买街口蛋糕店的草莓大福。”接着他五指张开,“要五个。” 工藤新一心情微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名侦探意外得有点孩子气。 工藤新一在见到真人之前想过很多次江户川乱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首选拿来比较的对象就是福尔摩斯,江户川乱步也确实和这位有着如出一辙的怪胎表现。但工藤新一没想到的是,名侦探除了那张仿佛未成年的脸之外,言行举止也都不像个成年人。 江户川乱步对他的态度并不温和,说话的方式也都很不客气,从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工藤新一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不是黑泽青拜托,对方多半把他带出那个地方之后就会和他说拜拜,让他自力更生自己去找回去的路。 但是很奇怪,工藤新一一直以来对江户川乱步的尊敬之情降下去不少,却也多了不少亲切感。 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能力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倍,这一点工藤新一就算不通过填字比赛也知道,但当对方一脸理所当然地向他这个输家索取战利品的时候,他却有一种自己被名侦探平等对待的错觉。 工藤新一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都不太喜欢黑泽青对他的态度了。 黑泽青对自己也谈不上差,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工藤新一平心而论,黑泽青这个人本身如何暂且不提,但确实没对自己做过什么事。 甚至黑泽青大部分时候都很平和,从来不会发脾气,工藤新一也很难想象对方真正发火的样子,他甚至觉得黑泽青生气的时候可能只会皱一皱眉。 他们之间也会无所顾忌地说话,但距离感却从来不会消失。工藤新一越是探究他,就越不了解他,但同时也越想知道,就像一个死循环,是世界上最糟糕也最吸引人的谜题。而罪魁祸首站在圈外,很可能只把他当一个消遣。 不,不对。黑泽青这个混蛋绝对只把他当消遣。 工藤新一想道,自己要是去问对方真实的看法,黑泽青十有八九会满脸无辜地回一句:“不然呢”。 ——完蛋,有画面了。 江户川乱步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拿圆珠笔戳了戳工藤新一的手臂,“那家店马上就要打烊了。” 工藤新一被打断思绪,摇了摇头心说自己真是见了鬼了才去想黑泽青的事,然后带上东西准备出门。愿赌服输,他对跑腿也没有多大的怨气。 看着工藤新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户川乱步的目光在门上停顿了两秒,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 之前的风波刚过,侦探社的其他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回到了侦探社,在自己的下午茶送过来之前,他暂时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过也快了。 白色瓷盘上摆着一份奶油蛋糕,然后由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慢慢推到名侦探面前。 “乱步先生,又是蛋糕又是草莓大福,都不会腻吗?” “不会。”江户川乱步对突来出现的声音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有汽水就不会腻。” 黑泽青右手在空中微微一晃,一瓶汽水变魔术一般出现在他手中,“乱步先生怎么知道我还买了这个?至少让我变完魔术再拆穿我吧。” “你的魔术水平太差了,变不变都一样。” “不会吧?”黑泽青为自己据理力争,“我之前的大变‘死人’还是骗到了很多人的。” 江户川乱步没有纠结为什么是:“大变死人”而不是:“大变活人”,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地说,“是因为他们太笨了,才会看不出来。” “是吗。看来我果然不应该在乱步先生你面前表演魔术呢。” 江户川乱步咬着叉子想了想,“没关系,名侦探可以勉强做你的观众。” 如果黑泽青每次变的都是橘子汽水和奶油蛋糕的话。 “那真是太好了。”黑泽青笑道。 黑泽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工藤君他过来了,请帮忙和他说一句我先走了。” 果然不打算见他了,江户川乱步一点也不意外,随意点了点头算作听见。 黑泽青没有多做停留,他把离开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几乎是在他前脚刚离开之后,工藤新一后脚就进来了。 估计还撞了个正着,江户川乱步看着工藤新一脸上仿佛打翻调色盘一样的脸色想道。 看来不用传话了。 工藤新一把袋子往桌子上沉沉地一放,正好压在某张报纸上,把一个大字标题挡住了一半。 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记得那上面是报道了某个作恶多端的罪犯终于落网,具体犯了什么事他有点不太记得了。不过标题后面没被遮住的内容倒是很显眼。 ——害人不浅。 他抬头看了看工藤新一,然后视线又重新回到那份报纸上。 还挺应景的。 手机的屏幕最后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归为黑暗。 太宰治站在被反锁的天台大门前陷入沉思。 所以说,到底能不能有人来救他一下?! 第116章 “诸星大?”声音被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分割成如锯齿摩擦般的扭曲声线, 不同于那些用于人工智能的电子合成音,对面的声音刚一响起就给赤井秀一带来了本能的不适。 除了固定几个人,组织的boss从不向手下暴露自己的真实面容, 就连声音也做了重重伪装。这样一来总有故弄玄虚的嫌疑, 外界也因此传了好一阵子的:“组织boss胆小怕事不值一提”。 直到组织的势力不知不觉地遍布各处,如同夜晚静默的黑色海洋无声无息地漫过海岸。这些嘲笑的说法才慢慢地少了下去。 里世界里没有真正愚蠢的人——愚蠢的人在这里活不下去, 没有人会认为能做到这些事情的组织首领会是一个傻蛋。 赤井秀一接下这个任务之前就知道他的目标是一个毫无疑问的狠角色, 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不过费了这么大劲才得到这样一个和电子合成音通话的机会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boss。”赤井秀一低声应了一声,虽然只是在通话, 但他的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绷得很紧。 从电子合成音里很难读出对方的情绪, 而自己语气里的任何波动却在对方那边一览无余。赤井秀一因为近段时间的优异表现得到了和boss通话的机会, 但这却不是表彰大会,而是一场试探。 如果他表现不错, 他会得到代号, 在组织里更进一步。与此同时, 他如果表现出任何不对,他很有可能得开始考虑如何活着走出组织的基地。 “这段时间你做的不错,”赤井秀一猜测对方可能正在翻阅自己的任务报告,他说话时有点随意的味道,“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我喜欢你做事的方式。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说说看吧。” 他的说法就像是班主任询问一个考了满分的孩子,但现实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轻松。 也许他应该拒绝这份奖励,并且以此表忠心, 但赤井秀一直觉这并不是最佳答案。 赤井秀一没有让对面等待太久,他开口道,“我希望boss能给我一个代号。” 他最近表现的确不错,但上来就索要代号的行为无疑还是显得非常大胆。 赤井秀一听见对面短促地笑了一声。 “理由呢?说实话,你干得确实不错,但还没到可以让我给你代号的程度。” “我没有其他理由,但是是boss您说让我自己提要求。”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很大胆。” “想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赤井秀一不卑不亢地继续说,“既然boss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不想放弃。” “你知道像你这种胆子太大的家伙,在组织里一般都活得不久吗?”boss的声音重新变得漫不经心,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不那么友好,“想往高处走当然没错,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整天想着把我取而代之呢?” 上位的人都喜欢安分且忠诚的人,太过于热爱表现并且强烈的家伙往往都是首领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这些家伙还恰好拥有足够的实力,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心腹大患。 虽然避免了自己被猜疑是卧底,但这一步棋某种意义上也并不是一步好棋。 “你要怎么证明你会永远忠于我?” 这是个伪命题,忠诚从来都是最难证明的东西,更何况赤井秀一压根就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我证明不了自己的忠诚,”赤井秀一说,“我能证明的只有自己对组织的价值。” 有一句话赤井秀一没有说,这也是他敢这样大胆的原因。 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完全隐藏起来,这样一来,手下的人也很难对一个黑影有多大的归属感,组织boss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但他仍然这么做了。那么有可能,组织boss或许其实也不在乎手下的忠诚与否。 话筒双方都陷入了无言的状态,赤井秀一手指扣紧,很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场赌博。 过了好久,对面才重新传来声音。 “黑麦威士忌,莱伊。”对方的原声在电流的作用下已经面目全非,却似乎有很轻也很淡的笑意藏于其下,“你觉得这个代号怎么样?” 赤井秀一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做他这一行的人几乎免不了被噩梦缠身的命运,而赤井秀一对此已经可以淡然处之了。他向来是个活得很理智也很明白的人,噩梦中曾经发生过的事实无法改变,能改变只有当下。 不过这一次的梦还是让他醒来的时候脑子短暂茫然了一会儿。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能算是噩梦,因为虽然他全程都仿佛在走钢丝,但结果却是好的他最后得到了boss的信任,并且拥有了代号。 他也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赤井秀一摸索着去开床前的台灯,昏黄的灯光亮起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枕头旁边躺着一个小型录音笔。现在已经没电了,只是还带着因为过长时间使用,未完全散去的余热。 和boss通话的机会难得,因此赤井秀一当时把这段通话整个录了下来,后来也经常反复收听,不打算放过那里面的任何信息。虽然他到最后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进一步确认了组织boss是一个滴水不漏行事缜密的人。 不过在彻底放弃之前,赤井秀一有好一段时间会在晚上临睡前听几遍录音,有几次他会不知不觉地睡着,然后忘记关录音笔,录音笔就会像今天这样一直播放直到没电。 本来放弃之后,录音笔已经被他收起来了,但昨天不知怎么的又被他重新在抽屉里翻到。出于一种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情绪,赤井秀一鬼使神差地给录音笔充了电。 录音笔躺在赤井秀一的掌心,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它,总有种自己给自己找噩梦做的古怪感。 一串消息提示音打断了赤井秀一继续盯着录音笔研究噩梦的古怪举动。 赤井秀一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同事又忘了他们和自己这里有时差的问题。他抓着垂下来的发丝往后撩上去,手机屏幕发出惨白的光,他的眉眼在冷色光线下显得很锐利。 消息的内容很简洁。 “一切就绪。” 是时候收网了。 第117章 十字街道口的酒吧人气很旺, 哪怕是一向生意清淡的大白天,也有三分之二的座席是满的。来这里的客人有普通的,也有不那么普通的。 酒吧老板黑白两道通吃, 他手下的人多是一些中立阵营的情报贩子,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这里可以说是最混乱的区域。兴许一个偶然和你擦肩而过的酒鬼, 就是某个黑道的高层。 波本来这里的时候打扮得像个混日子的不良学生——这样的人最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戒心, 他脸长得嫩, 扮起这个角色也不显得违和。 波本嘴边咬着根没点燃的烟,配合他现在邋里邋遢的打扮, 看起来很傻, 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酒吧的灯光故意设置得很暗, 波本双手插进口袋,视线透过墨镜漫不经心地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孔。 波本是来找人的。黑泽青今天回来, 和他约定了在这里汇合。 这里虽然鱼龙混杂, 但无疑是最隐秘的地点。 扫视一圈无果, 波本也不是很急,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故意点了一杯度数最高的酒,然后成功收获了调酒师看待傻孩子的眼神。 这里的服务员都是人精,从来不在傻子身上浪费时间, 波本察觉到几道视线慢慢地从自己身上移开,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在波本耐心等待的时候,那群服务生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新来的顾客身上。 波本只看了对方一眼, 就给对方打上了:“新手”的标签。 对方明显是圈里人,点酒的时候用的都是黑话,但看起来实在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他全身上下都穿了一身黑,还带了个黑色口罩,应该是为了遮脸。 组织的人出任务确实经常穿一身黑,不过那是为了血溅在身上不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在酒吧这种地方穿成这样,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不过说起来,这件衣服还有点眼熟。 接着,就像服务生对:“傻子”波本不感兴趣一样,他们很快就又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波本也没有多关注对方,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表,暗自奇怪黑泽青这一回的效率。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黑泽青可不是那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波本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黑泽青发了一条短信。 然而就在他短信发送成功的同一时间,一条短信也传到了他的手机。 “你在哪?” 要不是署名不对,波本都要以为这其实是他的短信没发送出去了。 等等。 波本忽然似有所感,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黑衣人,然后心情复杂地对上对面投过来的视线。 对面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下头用手机打了几个字。 十几秒后,波本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新消息。 “前辈,你今天看起来实在太傻了,我第一眼就排除了是你的可能性。” 真巧,波本一言难尽地想道,我也是。 “前辈,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两个憨憨坐在一起?” “……”老实说,波本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感言。 “不过这其实也证明了我们两个的伪装非常不错,”黑泽青说,“当然了,具体来看还是前辈你更胜一筹。” ……是指他这种打扮看起来比黑大衣更傻吗? 波本盯着黑泽青看了一会儿,最后缓缓开口,“我总感觉你不像是在夸我。” 黑泽青装傻,“怎么会?我说的所有话都发自内心。” 这听起来更假了。波本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人以前老实乖巧的样子果然就是个假象。 “所以你干嘛穿成这样过来?” 黑泽青在他看来是最不需要伪装的人,他天生的皮相就容易给人一种假象。波本想道,一个天赋异禀的骗子。 “这里毕竟还有很多同行,我这张脸在这里的知名度也不低,能遮当然还是遮一下。” 黑泽青身上的黑色大衣版型大了他本人不少,使他看起来有种笨重感。波本收回视线,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干脆易容,那样不是更保险?” 黑泽青双手捧着玻璃杯,听见这句话时指尖不易察觉地轻轻弯曲了一下。 “那样确实很方便,可是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也不认识几个擅长易容的人。”黑泽青耸了耸肩,“再说,我可是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找前辈你了,哪有时间去找人做易容这种精细活。” “你自己不会?”波本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很擅长。” 人精。黑泽青心中默念这两个字,面上笑容不变,“前辈,我们之间这种程度的试探就没有意思了吧。” “没办法,”波本摊开手,“谁让我之前被你骗得很惨。” 黑泽青果断地转移了话题,“那前辈呢,干嘛也要穿成这样过来?我记得前辈之前不也拜托过组织里的其他人帮忙易容。” “最近不行,组织里查叛变查得很严,没有任务的情况下找人易容会引人怀疑。”波本意味深长地,“说起来这还是因为你呢。” 要把一件事情压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件更大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苏格兰的事情刚过去不久,正是组织里草木皆兵的时候,很适合在这个方面借题发挥。 但是话说回来,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而且这大衣的款式—— 波本算是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看见过这件衣服了。 这可不就是琴酒同款吗?!事情刚压下去你就这么飘的吗?! “……我很好奇你是出于什么心态买了这件衣服?” “啊?”黑泽青有些奇怪,“这不是我买的啊。只是做个伪装就去买件衣服也太麻烦了。而且这种黑色大衣组织基地里不是很多吗?” “……组织基地的哪里很多?” “琴酒的衣柜。” 第118章 黑泽青毫无疑问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 兴趣是这样,对自己的各个马甲也是这样。 他要是想把一个马甲经营好,至少演的时候他会小心谨慎不露出破绽, 正相反, 如果他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或者已经自爆摊牌就会变得很敷衍。 黑泽青现在就处于一种非常敷衍了事的状态。以至于波本看着这样的黑泽青,脑子里曾经和金丝雀的相处片段走马灯一样略过, 当然感动是肯定没有的, 只有自己怕不是见了鬼的卧槽心情越发浓重。 那种胃疼的诸如被背叛之类的怨恨情绪倒是没有, 波本很清楚他们本来也不是真的同伴,所以也谈不上怨不怨恨, 况且真要说起来是自己先进来做卧底的。 更多的, 是一种苍天饶过谁的感觉, 卧底碰上假金丝雀,简直有种荒诞戏剧的微妙感。 波本来之前是特意给自己做过心理准备的, 自从上次摊牌之后他就知道黑泽青以后多半不会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真性情了。毕竟人类接受新事物都需要一点过程。 但是怎么说呢, 虽然哪里都变了点, 但好歹还有一些地方是始终如一的,比如在对琴酒的态度上。 这人几分钟之前还怎么说的,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跑来见他? 然而某人甚至还有时间去琴酒衣柜里偷件衣服。 波本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总感觉这已经超脱了单恋的范围,隐隐有往痴汉发展的趋势, 心里大写的一个五味杂陈。 黑泽青对波本的复杂目光视而不见,他能猜到对方会怎么想他的行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不如说对方要是往这个方向想最好。 大部分人做事都需要动机。波本认为他现在一切行动都是为了琴酒, 总比他怀疑到其他方面要好得多。 毕竟爱情这个动机,永远都是最不需要解释和证明的。 那件衣服主要还是穿给波本看的,就像波本之前想的那样,黑泽青还不至于在谣言没完全平息的时候就那么飘。 因此等黑泽青回到基地,第一件事当然是去还自己:“借来”的衣服。 但等黑泽青走到琴酒的房间门口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 黑泽青心里估摸着琴酒在房间的可能性,根据以往的各种经历,他觉得对方要是看见他说不定又是一番枪口贴脸和狠掐脖子。 他认真地想了想,虽然其实黑泽青对此也很无所谓——不然之前也不会发生这么多次,他向来不介意配合琴酒即时表演。但老是这样就很没意思,琴酒也没以前那么好逗。 还是算了,黑泽青摇了摇头,做好随时扔下衣服当场跑路的准备,不过他的手指刚刚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门却自己打开了。 门当然是琴酒开的。 对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就琴酒这个人而言,可以说是少见的平静状态。但因为身高优势和自身的气场,那点自然而然的压迫感却完全掩饰不住。 他刚出完任务回来,黑泽青想道。虽然很淡,但空气中仍然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浅浅地附在衣服上。 琴酒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开局他刚才没有排练过啊。 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黑泽青正想一如既往地说些调侃的话来打破沉默,但正在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手臂上的重量一轻。 琴酒非常自然地从他手上拿过那件衣服,眼神也没有在他身上长久停留,只是淡淡地道,“进来。” 这不对。 这肯定不对。 我家扛把子不可能对我那么客气,黑泽青心想,这个人如果不是贝尔摩德假扮的,就是他今天没睡醒。 黑泽青此刻的心理活动都够去演一出话剧了,但他的心情不会表现在脸上,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傻呆呆地站在门口。 琴酒看着黑泽青站在门口想七想八的样子啧了一声:“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 黑泽青立刻回神,心中纠结不过三秒,就自然地走进了房间。 基地的单人房间本来就是个临时住处,空间不是很大,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再加一条窄道就是全部了。如果要坐的话也只能坐在床上,琴酒把房间收拾得还挺干净的,黑泽青瞅了一眼自己全是灰尘的裤子,决定还是站着算了。 然后黑泽青看着琴酒手上的那件大衣欲言又止。 琴酒的态度难得让他觉得捉摸不透,因为看起来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但这种事他不生气就不科学啊! 黑泽青最后还是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说……你不介意吗?” 琴酒看向黑泽青的眼神没什么重量,黑泽青对这种眼神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琴酒其实经常这么看人,陌生是因为这是他平时看无关人等的眼神。一直以来黑泽青的身份变来变去,要么让他敬爱,要么让他憎恶,但永远都是强烈的,从来没有像这样平淡过。 黑泽青一时愣神,直到对面用自己熟悉的冷嘲热讽的语气开口,他才重新回过神。 “介意什么,”琴酒说,冷笑一声,“介意你大早上鬼鬼祟祟地跑到我这里偷衣服吗?” 黑泽青本来想反驳说自己是借不是偷,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语气犹疑,音量也越说声音越轻,“你今天早上……不是不在吗?” 这房间撑死了就这么点地方,别说藏个像琴酒这样人高马大的,就是小学生都没地方躲。但如果要是琴酒当时真的在,黑泽青心说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啊……等一下,他好像漏掉了一个地方。 每个单人房间都配备了一个洗浴间,他当时来得急,确实没去在意那里面有没有人。 黑泽青震惊,“为了不让我发现,你居然故意躲进浴室?” 房间里安静了至少有十几秒。 黑泽青在让人想一枪崩了他这一点上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天赋异禀,琴酒咬牙切齿,“……给我搞清楚到底是谁先来我这里偷衣服的!” 第119章 琴酒很清楚黑泽青转移话题和张口说瞎话的本事, 看见黑泽青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对方脑袋里是些什么念头。 黑泽青经常会看似无意说出一些带有激怒意味或者让别人难堪的话,但惹怒别人并不是他的目的。人在情绪激烈的时候很容易丧失对事物的基本判断,或是忽略一些本该很明显的东西, 这才是黑泽青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琴酒没打算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声音重归平静,“这次又编了什么理由, 说来听听看。” 在另一种意义上, 琴酒是真的很相信黑泽青——相信这个家伙嘴里就不会有一句实话。 黑泽青瞅了一眼琴酒的脸色, 看他一副:“不管你编什么理由反正我不信”的态度,知道说什么都是自讨没趣。 琴酒见他不回答, 并不意外地笑了一声, 只是音调平平, 更没半点笑意,“看来你也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了。” “我都还什么都没有说, 你就认定我说的一定是假的。那我确实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黑泽青摊开手,“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任何你说的话, 但你却连这一点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 黑泽青这句话里的玩笑意味很重,显然连他自己都没把这句话当真。 “你要吗?” “啊?” 黑泽青愣了一下,在他的设想里琴酒显然不是那种会回应他的玩笑的人,而且这个问句听起来也有些没头没脑的。 他脑子里还没理出思绪,便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股不容挣脱的力道攥住了。因为完全没有防备, 被琴酒拉着走的时候黑泽青脚底下还踉跄了一两步。 “欸?等一下!”在被完全推出房门的前一秒,黑泽青眼疾手快地抓住门框,但等他抓到的时候, 他整个人又是一愣。 琴酒的动作虽然看起来很不客气,但实际上却意外地并不强硬,稍微一下就能挣开。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黑泽青本来是想那么问,但现在忽然又不想问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黑泽青下意识地觉得,深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你不好奇我到底为什么要拿你的衣服了吗?” 等黑泽青再抬起头,他的神情已经与之前无异。 果然避开了,琴酒淡淡地想道,黑泽青实在是一个太会转移话题的人。 “看来你想好理由了。” 黑泽青笑了下,“不是,这回我说真的,本来也就没瞒着的必要。” 这句话倒是真的,但如果不是临时出了差,黑泽青未必就会老老实实地坦白。这跟他小心谨慎的性格没有关系,纯粹就是喜欢看见别人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不用了,”琴酒冷笑道,“波本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基地,你当我一点都猜不到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吗?” ——黑泽青在波本面前立恋爱脑人设的事情琴酒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知道的,虽然他本人一点也不想知道。 黑泽青第一反应是点了点头,然后几秒后又立刻摇了摇头。 琴酒:“……” 想了想,黑泽青又觉得不对,“那你怎么不生气?” 连前因后果都知道了,没道理这都不生气啊。琴酒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对,黑泽青垂下眼睛,也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不发作出来而已。 这就很稀奇了。除非是因为……黑泽青脑中瞬间闪过了好多个想法,嘴上随口就来。 “你难道已经对我失去兴趣了?” “吱——” 黑泽青询问的声音与斜对面大门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莱伊的房间在琴酒的斜对面,这条走廊也不算很宽,至少别人对话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保持着手握门把的动作一动不动。 某种意义上,还真是个好时机,莱伊想道。 莱伊并不是爱八卦的人,但对于这种八卦自己跑到你面前的事,就是想无视也有点难。 更别提自己接下来还要和其中某个当事人一起去工作。 离走廊上撞见的尴尬事件过去还不到一个小时,档案室里的空气简直充满了肉眼可见的尴尬。 以往莱伊和琴酒虽然合不来,但那其实影响不到工作,甚至某种意义上还能加快效率。 不闲聊不摸鱼,效率不高才怪了。 这显然和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 先不说莱伊前不久和其他人才刚刚拿琴酒和黑泽青的关系做过文章,虽说最后是失败了,但出了今天这档子事,简直是在给他反败为胜的底气。 这就不只是简单的尴尬问题了。 莱伊也不是没想过,如果利用得好,说不定还能拿来作一波文章——能不能把琴酒拖下水不是重点,但多多少少能给他们的计划打个掩护。 共事多年,就算他不知道计划的存在,但也清楚莱伊多半不会太好心。 “你最好别给我想太多。” 莱伊拿书的手稍稍一顿,轻轻巧巧地反问回去,“你指什么?” 论起装傻充愣的本事,莱伊也不差。 这种套话再加倒打一耙的路数琴酒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了,真顺着对方的心意回答了才是犯傻。 琴酒冷笑一声,索性就打算无视过去。但就像琴酒不会放过他的任何错漏一样,莱伊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莱伊说,“毕竟听他的意思,似乎……” 黑泽青说话可太讲究了,失去兴趣……那也得是曾经有过。 果然,莱伊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琴酒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琴酒又笑了,是那种能笑得人浑身发毛的笑声,背景似乎还带了点阴测测的冷风。 “比起他,我对你倒是更有兴趣,莱伊。” ………… 心不甘情不愿被派来档案室打杂的基安蒂单手握着门把,忽然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第120章 上司的心情比夏季的天气还要阴晴不定, 你永远搞不懂他们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总之就是好他妈烦。 基安蒂几分钟前得到通知说让她去档案室帮琴酒和莱伊打杂的时候,就是这个心情。 除了没事找事之外没有词语能形容这个古怪的要求。 琴酒和莱伊去档案室是为了准备下次任务的资料,基安蒂跟那个任务八竿子也打不着, 凭什么要她去帮忙。更何况就找个档案的事, 哪里需要三个人? 要不是卡尔瓦多斯劝她说没必要为这种事违抗命令,基安蒂真想去问问给她安排任务的那位高层脑子里是不是进了石油。 所以现在这算是意外之喜?基安蒂握着门把手想道。 莱伊琴酒这两个平时见到面除了任务相关之外什么话都不会说的家伙, 私下里聊天内容却跟换了画风一样, 这可多有意思。 基安蒂当然不会感到尴尬, 横竖作出奇怪发言的人不是她自己,她甚至巴不得快点进去看热闹。 房间里的两个人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 在看见来的人是基安蒂的时候, 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不是很好。 八卦之所以能传起来, 最开始传谣的人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功劳各占一半,有时候后者比前者更可怕,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句话能在口口相传中扭曲成什么样子。 基安蒂就是典型的吃瓜群众, 毕竟组织的日常生活实在太沉闷了, 为了找点乐趣大家都不容易。 莱伊本来还想回击琴酒几句,见到基安蒂的瞬间却立刻闭了嘴——他是想推琴酒下水,但可不想把自己玩进去。 琴酒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相熟的贝尔摩德同样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他比莱伊还清楚这些人歪曲事实的能力。 “你来这里干什么?”因为也不能真的一句话也不说, 但琴酒的语气实在不能称得上好。 说到这里,基安蒂的语气也很不耐烦,“上面说的, 让我来帮忙。” 莱伊说:“我们这里两个人就够了。” 他说话的语气倒是比琴酒和缓一点,但表达的意思也是一样的。 ——这里不欢迎你。 基安蒂抱着胳膊,眼睛微微眯起来。如果是平时,听见他们这么说,她肯定甩门走人,反正是他们自己不要帮忙,上面也赖不到她。 但今天的情况可不一样。 “这么想赶我走,”基安蒂挑了挑眉,“你们两个不会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说话就是个错误,琴酒冷着脸转过身,不再去管基安蒂。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莱伊顿了顿,“我们这里确实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但你要留下也可以。不过这里灰尘很大,你可能不会喜欢。” 可惜莱伊不知道,他越是这么说,只会让基安蒂越不想走。 虽然还没过半个小时,基安蒂就后悔了。 琴酒和莱伊显然已经很了解什么叫多说多错,接下来的时间直接一句话也没说。这本来就是他们相处的常态,因此不自在的只剩下了基安蒂。 再加上就像莱伊说的一样,她确实没有事情要做,基安蒂差点没被闷死。 但坚持留下的是她,如果自己忍受不了先走了……啧,她丢不起这个人。 正在这时候,她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抱着:“总算有个会响的东西了”的想法,她快速解开屏锁。 “前辈,我已经把香烟买回来了,你现在在哪里。” 基安蒂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这件事来。 还没接到命令的时候,她正巧在电梯里遇见正要出门的黑泽青,对方当时说他要去便利店,就问她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基安蒂当时想了想,就让对方帮自己带了包烟。结果没想到还没过几分钟,她就被派到了档案室打杂,这里禁止吸烟,香烟也用不上了。 “我临时有工作,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好。”黑泽青几乎是秒回她消息,“那么等前辈忙完了再跟我说吧,我给你送过去。” 黑泽青在组织里待人处事一直都很客气,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像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很讨人厌,不过当然也不会有更多的感觉。 而对基安蒂来说,有贝尔摩德作对比,她甚至对黑泽青生出了几分好感。互换联系方式之后一来二去的竟然偶尔也能聊上几句,也是挺神奇的。 基安蒂没有就此结束和黑泽青的对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现在十分需要一个听众。 另一边,黑泽青撑着下巴,并不意外对面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发过来。 基安蒂那个性格,放在琴酒和莱伊两个冷气制造机之间完全就是活受罪,就是不找他,她也得找别人好好倾诉一下。 当然黑泽青也不会让她去找别人,不然他刻意把人安排进档案室就没意思了。 虽然基安蒂一直觉得他们互换联系方式完全是个偶然,但事实上,就算谈不上处心积虑,这件事也没基安蒂想的那么简单。基安蒂可以帮黑泽青了解组织里的情况,他毕竟只有一双眼睛,没有办法把整个组织都看得清清楚楚。情报部的人虽然也可以,但那些人都太精了,反倒没有基安蒂让人安心。 虽说比起真正有用的情报,反倒是各类八卦比较多。 不得不说,黑泽青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回的消息其实不多,但字里行间就能让人觉得他是在认真地听你说话。 基安蒂畅快淋漓地吐槽完琴酒和莱伊,忽然就有点同情黑泽青。因为如果她刚才听到的没错的话,明显不是他和琴酒有问题,而是琴酒和莱伊有问题。黑泽青挡在这两个人之间,简直就像一个挡箭牌。 黑泽青安排基安蒂进去的本意是为了防止琴酒莱伊这两个人搞出什么大新闻,多了一个人他们自然就会收敛一点,因此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基安蒂聊天,心里倒真的不是很担心。 所以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话题变得有些不对的时候,黑泽青的头上仿佛冒出了一个接一个的问号。 基安蒂现在说的都是些啥?!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两人的挡箭牌?!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 基安蒂当然看不见黑泽青丰富的心理活动,事不关己地下了结论。 “琴酒真是害人不浅。” 第121章 黑泽青对此表示沉默。 他不是不想为琴酒辩护, 只是鉴于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这样做的结果除了适得其反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流言是很可怕的——黑泽青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类事,黑泽青简直能猜到那群人之后都会谈论什么, 他和boss(虽然还是他)和琴酒莱伊的极不稳定四边形实在有太多可以八卦的点了。 而且能把莱伊拖下水, 他也没道理阻止。 黑泽青现在的想法很简单,要完大家一起完,谁也别想落下。 不就是风评被害吗, 反正他的风评基本也没好过。 接下来基安蒂又随意扯了一些别的东西, 黑泽青一眼晃过去并没有细看, 在对话框里充当一个非常合格的听众。 不知道过了多久, 墙上复古风格的老式钟表滴答滴答地响起来。虽然看起来像是样式古旧的装饰钟表,上面的时间也并不精确, 但只是估计一下大概的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 黑泽青估算基安蒂过去的时间, 他知道莱伊和琴酒的办事效率在档案室耗不了多久。 他不急不缓地站起来, 把基安蒂让他带的香烟扔进口袋。 毕竟可不能让前辈等太久啊。 *** 档案室里的气氛不算太好,基安蒂有了黑泽青当听众,剩下两个却还是相看两厌。 莱伊和琴酒的排斥力场其实也是分程度的。平常两人相安无事的时候,也就是两个并不熟悉的同事。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比较多, 像现在这种僵硬的状态才是少数。 和会议上因为观念不同争锋相对的时候也不太一样, 话说回来, 上次陷入类似这种的境况, 似乎还是黑泽青刚刚得到代号, 莱伊负责把他带到基地的时候。 最终却还是莱伊主动打破沉默, 他将一份早就准备的文件袋递过去, 上面详细记录了下次他们共同合作任务的具体细节。 “里面有那个仓库大致的布局图,你看一下。” “任务汇合点在哪里?”琴酒的语气重归平静,不再夹嘲带讽。 谈到工作, 他们之间的氛围才终于缓和了一点。 “仓库后门。就按原先计划好的,你去实验室找资料,仓库这边我来解决。等你拿到东西之后,我会在那里接应你。” 琴酒快速翻看完档案,“这话应该换我来说,我用不着你来接应,管好你自己那块的工作就行了。” “你确定吗?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的保障,”莱伊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如果最后因为收尾的部分导致任务失败,这应该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有意思,”琴酒冷冷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的办事能力了?” “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你要是想那么想也可以。”莱伊轻飘飘地瞥了琴酒一眼,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却有种莫名的挑衅味道,“我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随你,”琴酒冷着声音扔下一句话,“既然你这么不放心的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两个经常性处于这个状态,莱伊也不在意,反正他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 琴酒嘴上虽然那么说,但在工作方面,比起和自己作对,他更在意的还是任务是否万无一失。 FBI计划的准备阶段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为了这个计划,他们已经准备了足够长的时间,也花费了足够多的精力,现在终于到了要开始实施的阶段。 就像是布置在森林深处的巨大陷阱,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落网。 激将法总是管用的。 就是不幸地让这本来就不怎么和谐的气氛进一步凝固起来。 他们无声地对峙,基安蒂在旁边不自在地摸了摸手臂,上面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有些纳闷地心想,明明档案室里没开空调,到底是哪里来的冷气? 直到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打破了档案室里的尴尬气氛。 “啊,前辈。” 莱伊顺着声音看过去,黑泽青站在门外,单手扶着门框,正微微探头看进来。 不管对方是偶然还是刻意的,但是不可否认,眼下的情况确实需要一个人过来打破沉默。基安蒂不开口说风凉话帮倒忙就算好了,他和琴酒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保持僵持的状态。 莱伊下意识地就想应声,一点也没觉得对方叫得其实不是自己。 ——并不是他太自信。而是虽然只要是组织里资历比他高的人黑泽青都叫前辈,但他可没见过黑泽青这样叫过琴酒。 琴酒的反应比莱伊还要快,并且几乎没有人察觉。在黑泽青的声音刚刚响起来的时候,他的脚步就不动声色地向前挪动了一步,如果从黑泽青这个角度看,能刚好完全把莱伊的身影遮住。 他知道黑泽青这声前辈叫的不是他,这个举动也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琴酒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有收回脚步,反而直直地朝黑泽青的方向望过去。 莱伊和琴酒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站着,等着黑泽青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可能是因为还没从刚刚的状态里转回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虽然没有伏特加那样充满压迫感的身材,但气场摆在那里,活像两尊门神。 但黑泽青似乎对他们的细微变动一无所知,或者说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地往前走。走过两人之间的时候,黑泽青礼节性地朝两人笑了笑,然后微微侧过身体,轻巧地绕过莱伊和琴酒,来到基安蒂的面前。 “我还正想着要去哪里找前辈你呢。”黑泽青背对着莱伊和琴酒,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给基安蒂递过去。 “前辈,你要的烟。” 第122章 黑泽青就是来搅浑水的。 琴酒很快从黑泽青并不明显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上看出端倪, 他的恶趣味一刻也没停过。黑泽青对混乱事态这件事乐在其中,而且还要装得什么也不知道,这也是他的恶劣习惯。 基安蒂接过烟盒的时候都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当她偶然一抬眼, 看见面前这三个人那疑似三角形的微妙站法,再粗的神经也得反应过来了。 战局混乱,闲人免进。 很奇怪, 黑泽青没过来之前, 基安蒂还很乐意待在这里做个吃瓜群众, 这里的气压再低对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偏偏黑泽青只是过来和她说了一句话, 随意地朝她笑了笑,所有的一切都无可指摘, 她的直觉却让她赶紧离开。 基安蒂走了之后, 莱伊也不会继续待在这里自讨没趣。他挑了一部分自己需要的资料, 又和琴酒大概说了一下任务相关的事宜——虽然中途两人的语气都谈不上有多好,但总体来说还是配合的。随后便也离开了。 很快档案室里就只剩下了琴酒和黑泽青两个人。黑泽青一改之前还有点拘谨的样子,单手撑着桌角坐上了桌子,双腿随意交叠,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把整个档案室扫了一圈, 像是头回来这地方一样。 事实上还真是头一回。组织里大大小小的资料档案基本都要先过他的眼, 确认无误之后才会被搬到这里来。再者说, 黑泽青如果真要找什么资料, 也用不着他自己亲自来。 琴酒也不是第一次看见黑泽青表演现场变脸, 也没去管他, 他抄起手机先给伏特加拨了一个电话,“查一下莱伊最近去过的地方,还有他最近见过什么人。小心点, 那家伙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不要被他发现。” 琴酒说话的时候一点没避讳着黑泽青,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说,我可还在这呢?”琴酒那边电话刚挂,黑泽青的声音就接了上去,“你前脚才答应莱伊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派人查他老底,这种事情被我听见不好吧?” “你说这种话之前,”琴酒冷静地说,“不如先看看你自己。” 黑泽青的手指扣动烟盒,慢条斯理地从里面拿起一支烟,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但他也没有费心去找,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夹在手指间。 琴酒忽然间有点想笑,他很想知道组织里现在还有多少人正被黑泽青蒙在鼓里。 “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黑泽青泰然自若地说,“而且这两者性质也不太一样。我比较好奇是莱伊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对他警惕成这样。” 其实莱伊先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换成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不会觉得今天的莱伊有什么问题。 琴酒:“他今天废话太多了。” 黑泽青听见这话一愣,而后表情变得非常奇怪,“就因为这个?” “只是怀疑的话,这一点足够了。” 黑泽青心情微妙。他知道琴酒不是真的实锤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怀疑而已。而且看琴酒刚才给伏特加下命令的架势,恐怕也不是第一回 了。 换句话说,因为这些旁人看来可能非常胡扯的理由,琴酒多半已经查过莱伊很多次了。 莱伊直到现在还没暴露也是厉害,虽然黑泽青各种意义上也不想对方太快暴露……等等,不对。 琴酒查了莱伊这么多回,难道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查到吗?如果真的什么也没查到,以琴酒的一贯性格,又怎么会一直坚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完全是个悖论。 黑泽青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这倒是……也挺有意思。 “那你查出来什么了吗?要是连莱伊都出了问题,组织怕是要来一次大动荡了。” 黑泽青这话说得很事不关己,完全是旁观者的角度。 琴酒瞥他一眼,冷淡反问,“你希望我查出来吗?” 黑泽青轻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这跟我希不希望又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琴酒的目光在他脸上轻飘飘地扫过,“随便问问而已。” 这可不像是随便问问…… 档案室里常年不见天日,东西上都积了不少的灰尘。黑泽青只是坐了一会儿,从桌子上跳下来的时候,四周扬起的灰尘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笼进去。 琴酒听见对面叹息了一声,然后轻声嘀咕了一句真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你说什么?” 黑泽青像是早知道他要这么问,他的话音刚落就接上他的话,“我说你不好对付,莱伊恐怕都想不到你会这么查他。” 他巧妙地转移了重心。话确实还是那句话,但意思就相差很多了。 和黑泽青纠结这些是没有意义的,琴酒最后说,“你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等黑泽青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那句:“越来越不好对付”的回敬的时候,琴酒已经离开了,临走之前还在烟盒旁边留下了一个银色金属打火机。 黑泽青把打火机拿在手上,目光稍稍一顿。 什么嘛。 *** 当被孤儿院院长通知自己被领养的时候,少年心里并没有寻常孩童会有的喜悦或是兴奋。院长对他这个性格也非常了解,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大反应。 但这次的领养人毕竟身份不一般,院长语气加重,“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但至少这几天,你都给我安分点。” 少年是这个孤儿院出名的刺头。他平时不太说话,沉默寡言像个自闭儿童,在这所不太正规的孤儿院里,像他这样的一般都是被欺负的那一方。然而事实正相反,他打人很狠,颜色驳杂的眼瞳透过额前碎发看人的时候,能让人全身发冷。 连院长其实都有点怵他。 那位先生怎么就看上这一个了呢?临走前,院长忍不住轻声嘀咕道。 少年耳力很好,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仍然没有太大波动,被领养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也不关心那位领养他的:“好心”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整个孤儿院里,除了他之外,几乎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要我说,这事也真是奇了怪了。” 少年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其中一个大嗓门护工的声音,她是少数几个见过那位领养人的护工。 院长本来还想介绍一下几个不错的孩子,结果没想到那边定得很快,一下子就敲定了人选。 做决定的是跟在那位先生身边的白发少年,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谁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么快就选定了?”那位先生之前一直随着那少年选,但看他选定了,似乎也有些惊讶,还继续向白发少年确认了一遍,“为什么是他?” 白发少年当时是怎么说来着,护工回忆着,嘴上一边跟着复述。 “那领养的还说啊,什么‘也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会咬人比较好,看起来精神,不太容易死’。” “这算什么理由,”护工回忆完毕,边摇头边啧了一声道,“你说这是不是个怪人?” 放着那么多听话的不选,非得要个刺头。 少年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护工们接下来的闲言碎语一句都没落到他的耳朵,他只是想着那句由护工复述,来自他的领养人的那句话。 ……怪人。 第123章 那位领养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除了几句做决定的话之外几乎没留下只言片语,不过这样反倒给闲得没事干的护工们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才不过一天,关于那位先生领养少年的深意至少已经被解读出来了十几个版本, 只有当事人始终无动于衷。 少年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领养人第一印象很贫瘠, 就是奇怪。人本质是趋利行动的生物,没有人会特意给自己找麻烦。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想法。这里的孤儿通过正规渠道进来的很少,院长也懒得像那些普通的孤儿院一样标榜慈善, 换句话说, 与其说是孤儿院, 这里更像是一个集市, 只不过叛卖的商品有些特殊罢了。 既然孤儿院不是正经的孤儿院,会来这里领养孩子的人显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被带来这里之前, 少年在外面流浪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知道有些黑手党的人会特意来这种孤儿院挑选孩子然后培养成家族成员, 事实上对于那些人来说,他看起来很能打这一点反而是个优点。 以前也不是没有黑手党看中过他,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成为家族成员的第一点就是要忠诚,稍微桀骜不驯一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少年表现出来更多的是一种油盐不进。 对付这种性子只能靠慢慢磨, 但这样一来, 时间精力成本又太高了。又不是陪小孩子过家家, 谁会真的愿意把时间耗在这上面? 少年微微带嘲地想道, 他这个领养人, 不仅是怪, 多半还很闲。 等见到真人的时候,少年才发现这个领养人和自己的猜想差得有点远。 他原本以为会说出“会咬人比较好”这种话的多半年纪不会很大,性格比较随心所欲, 估计可能还有一点恶趣味。 但乌丸莲耶全都不沾边。 那点因为预想落空的违和感在当时甚至要超过了乌丸莲耶作为一个上位者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少年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乌丸莲耶因为他的冷静反应而对他越发满意。 接下来就是如何安顿的问题了。黑泽青现在在组织里还是个秘密存在,因此所有事项都是由乌丸莲耶一手安排的,boss亲自发话,效率自然快得惊人。 没过一个上午,吃穿住行不用说,连名字都给他安排好了。 像他们这种孤儿,记得自己曾经名字的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是找了几个自己认识的字就将就着用了。在孤儿院里,院长甚至都是直接以衣服上的代号称呼。 说得不好听一点,在这种环境下,名字又有什么重要的?要是被意大利的黑手党看中,到了那边的家族为了和谐一点估计还得临时取个意大利名。 少年原来的名字里有个:“阵”字,乌丸莲耶倒没把这个字改了,只是往前加了一个姓,而且还不是自己的姓。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该就此告一段落了,但少年,现在也就是黑泽阵只觉得这事处处都透着一点古怪和蹊跷。 之前护工转述的话他并没有全信,那群人说话夸大事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不能说都是假的,但至少有一半都经过二次加工。再者,寻找有潜力的家族成员这种事,可用不着首领亲自出面。 但他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一个组织首领要费心图谋的东西,就算真的有,又何必用领养这种费时费力的办法?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而乌丸莲耶作为boss,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两个星期见不到人都是常态。上面不管,下面的人没接到命令,自然也就理所当然地把他给放置了,心里的疑惑也就一直没有解决的途径。 最后因为实在没有头绪,黑泽阵不得不把问题绕回到最初: 护工的那些话可能还真的没说错,乌丸莲耶的确没有其他的目的,他就是单纯的比较奇怪。 不,是非常奇怪。 一个月后,黑泽阵看着据说是他的领养人给他拟定的学习清单,在心里默默地推翻了自己先前对乌丸莲耶的定义。 像那些一般的训练计划其实都还好,他在组织的这一个月已经经历了很多——新来的成员都要经历这些训练,黑泽阵的基础摆在那里,做起来倒也没觉得多困难。唯一的不同就是比之前要更繁重,但对他来说也只是刚刚好的程度。 奇怪的是最后一条。 什么保持有威慑力的眼神,还有什么训练自己的气场到可以不说话就吓退别人的程度等等。 黑泽阵初来乍到,对自己名义上的领养人毫无敬重之心,他公式化地记下前几条训练要求,然后手掌用力把纸张捏成球,随手抛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纸球在垃圾桶边缘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最后稳稳地落进桶底。 脑子有病。 他没把纸上最后一条的内容当回事,转身就又回了训练场,纸上说的前几条还算是有点挑战性。 黑泽阵离开后没多久,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少年慢悠悠地出现在走廊上。帽子把他的脸遮得很严实,从帽子里面漏出来的几缕头发是很少见的白色。 少年看了垃圾桶一眼,忽然低声自言自语道,“扔了啊,不过问题也不大……” 反正黑泽阵在这方面似乎天赋异禀,天生一张混黑的脸,威慑力这种东西就算不用训练也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和自己可不一样。 把该学的课程学得差不多了,乌丸莲耶向他念叨得最多的就是他的长相,话里话外都是惋惜。搞得黑泽青本来对自己长相挺无所谓的,现在照个镜子都要琢磨半天。 长了一张看着就是菜鸡的脸也不是他的错啊。 不过尽管黑泽青自己也对乌丸莲耶的长相标准很无语,但这位新来的随随便便把纸扔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来是时候让对方知道,他不仅怪,而且还很难搞。一个星期后,黑泽阵接到新的任务清单,在看见上面那几个明晃晃的数字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自己领养人的巨大恶意。 上周的训练刚刚好到自己的身体极限,到了后期他才慢慢开始适应,但紧接着的任务直接放弃了循序渐进,给他来了一个加量加倍套餐。 和他一起训练的还有几个人,上面的内容都很合理,唯独他的像是打印的时候不小心多按了一个零。 黑泽阵冷着脸一言不发,再次默默地把上面的内容记住,无视最后一条(这次上面还多加了一个感叹号),把纸卷成球扔进垃圾桶——去问他们是不是打印错误?他可拉不下那个脸。 走进训练场,黑泽阵正准备开始完成那个魔鬼任务,乌丸莲耶恰在这时候走进来。 他是跟另外一位高层过来的,似乎只是想过来随便看看。乌丸莲耶的视线转了一圈,看见黑泽阵的时候还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平常的时候,乌丸莲耶看起来总是慈眉善目,至少表面上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黑泽阵看着那张和善的脸庞,面无表情地想到任务清单上的魔鬼数字。 啧。 第124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黑泽青作为正被乌丸莲耶秘密培养的继承对象,每天的日子都千篇一律得特别无聊。 能见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十个人里面九个都是贝尔摩德的伪装, 以至于黑泽青无聊得开始给贝尔摩德的易容术挑毛病, 权当做是玩真人版的找茬游戏。 贝尔摩德那段时间易容术突飞猛进,黑泽青总觉得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他的功劳。 但时间久了,连找茬游戏也失去了乐趣, 于是新进来的黑泽阵很自然地成了黑泽青的新乐趣, 顺其自然的, 他一手接管了对方所有的日常生活。 虽然出于机密性的原因, 黑泽青一次也没和这个他当时心血来潮要求领养来的少年面对面接触过。但这一点也不妨碍黑泽阵对自己这位领养人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那些要求古怪的训练任务。 例行的训练结束,黑泽阵双手摁在膝盖上喘了几口气, 身上的汗和训练器.械上的脏污混在一起, 站直的时候他抬起手臂随便抹了一把, 然后一直走到休息室才解开手上一部分的负重环。重物落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休息室还有不少人在,看见他进来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不自然地停滞了一瞬,不过没过多久, 房间里再次响起细碎的窃窃私语。 黑泽阵向来独来独往, 没人和他打招呼, 他也不在意任何人, 随便找了一个空的地方开始解自己脚上的负重。 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这里, 但却很少有人真的往他这边走。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对这些感情复杂的视线照单全收, 期间连头都没抬一下。 组织每年都会进来一批和黑泽阵差不多年纪的新成员, 来源也差不多都是孤儿院和贫民窟。这批人进来之后会由几名中层成员统一管理,但因为人数太多,大部分时候还是放任自由式的管理, 只在有人刻意惹事的情况下才会出面。 但唯有黑泽阵在这里是最不一样的。 能被挑选过来做家族成员的,就算是孩子也大多早熟,从那几个负责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端倪——每周的任务清单只有黑泽阵一个人和别人都不一样,房间也是最为特殊的单人间。甚至连组织boss这种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面的人物,偶尔也会因为黑泽阵出现在训练场。 相对于其他人,他实在是太过特殊。 哪怕黑泽青本人从未真正在对方的面前出现过,黑泽阵周围也处处都是他所带来的影响。 黑泽阵对这些影响的真正原因心知肚明。 一瓶水忽然递到他面前。他抬起头,依稀记得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在新成员之中颇有名望,至于名字……没什么意义,他没去记过。 “刚巧我们去拿了水,给你带了一瓶。” 黑泽阵只是抬眼瞥了一眼就又低下头,言简意赅地拒绝,“不用。” 但对面被拒绝也没显出尴尬,笑了笑就自作主张地把水放在他的旁边,倒是他旁边的人有些不满地看了黑泽阵一眼。 像这种带着不满质疑的视线黑泽阵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了,连被针扎了一下都谈不上,他默不作声,完全把对面当空气。 没什么比被人无视更让人气闷,何况来这里都不是善茬,那人上前一步刚要去抓黑泽阵的衣领,想说的话却半道卡在喉咙里,“你不就——” 黑泽阵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环顾一圈后忽然嗤笑了一声。 其实人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无缘无故的好和坏都少见,这些人对他的态度虽然各有不同,但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个原因。 再汇总一下,就只是因为他的领养人。 整个新人训练场的人都知道乌丸莲耶经常会为了黑泽阵过来看看,但他本人却从来没有什么实感。哪怕是对方拍着他肩膀说了几句话,给他带来的心情波动甚至还不如每周固定训练单上的几行字来得大。 说来奇怪,当乌丸莲耶站在他面前,他的领养人就像是被套上了一个不自然的虚假面具。只有当他隐于幕后,他才能从那些奇怪的要求里察觉到一些恶劣的真实。 有时候黑泽阵觉得,他真正的领养人漫不经心地待在幕后,像是侍弄花草一样随意拨弄提线木偶的细线,轻轻一碰就能操控无数人的命运。而他自己也不过是那些木偶里的其中一个,只是恰好最近自己成了对方的新玩具,尚且没玩腻而已。 再怎么样,都只是玩具。 他抓起被放在脚边的那瓶水,径直走过对方身边,走出房间的时候砰的一声扔进了垃圾桶。 但总有一天。 我会站到你面前的。 第125章 黑泽青面前摆着一张简易的布局图, 如果莱伊在这里就可以一眼认出这正是他下个任务的执行地点。布局图上最右侧的出口处用黑笔画了一个圈,是莱伊和琴酒约好的接应地点。 黑泽青撑着下巴看着这个黑圈看了很久,手上无意识地咔哒咔哒摁着圆珠笔笔盖, 在黑圈周围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黑点。 琴酒之前让伏特加去查莱伊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莱伊就像以前一样,仍然是一个完美的得力下属。这一点并没有超出琴酒的预料,让伏特加偷偷调查莱伊与其说是因为有所怀疑, 倒不如说是例行的安全隐患排查。 但这个问题放在黑泽青面前就显得容易得多, 不过是一个从结论逆推的过程。 莱伊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黑泽青能肯定这个被他特意交代的地点一定有古怪。虽然不清楚莱伊那边具体打算怎么做,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必然是琴酒。知道了目的, 其实其他事就都简单了。 将计就计是最好的办法, FBI原本想要什么, 他们也可以借此传给FBI一个假消息。做起来也不难,让琴酒假装被抓住,在这件事里最适合做这件事的就是他,黑泽青也知道琴酒多半也不会拒绝。 但这个最佳选择只在黑泽青脑子里停留了不到两秒, 他就下意识否决了。黑泽青甚至没来得及去细究自己的潜意识, 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个计划, 转而去想别的方案。 黑泽青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正在这时, 波本敲了敲他的房门, 说有事需要他帮忙。 先前积累的思绪一下子全部断掉, 不过并不是大事,他摇摇头,站起来去给波本开门。 黑泽青一下子就注意到对方带了一个包, 纯黑色的,有点像登山包,组织里的人经常拿这种包来装一些不太方便被别人瞧见的东西。 波本没有和他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你能帮忙把这些东西带出去吗?作为我上次帮忙的交换。” 现在能在组织里自由出入还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只有黑泽青,尤其是这么大的一个包,想不引起注意实在是太难了。 黑泽青拉开拉链一看,和他一开始想的不一样,里面没什么违禁品,更不涉及机密资料,不过是一些衣服和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用品。 “全是苏格兰的东西。”波本开口解释他的困惑,他的态度并不遮掩,甚至很坦然,说亲近也没有,就像是普通地提到了自己的前同事。苏格兰死后,组织里之前和他有点联系的人哪个不是急着和他撇清关系,生怕自己被牵连,波本这样普通的语气反而显得很奇怪。 黑泽青猜测波本大概是想把这些东西给苏格兰的亲人,他没有继续翻看里面的东西,“带出去之后,你要我做什么?” “全部烧了。” 黑泽青没预料到居然是这个答案,愣了一下。 “如果在基地里烧这些东西怎么样都会留下痕迹的,你知道现在组织里气氛紧张,我还不想因为这些事惹祸上身,所以就想到你了。” 这确实。黑泽青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找机会出去。前辈你还有其他事吗?” 要是把这包东西带给苏格兰,对方的表情应该会挺有意思的。 波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摸了摸下巴,“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明明只是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已背叛的同事而已,我为什么有他的东西,而且还要你带出去烧了。” “谁都有秘密,而我姑且还能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黑泽青说,“前辈不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来找我的吗?再说了,对待叛徒才需要那么警惕,我很确信前辈你不会是卧底。” 哪怕他心底从来没有信任过,说起相信倒总是这么容易。 “不过如果我是卧底的话……”波本忽然笑了一下,没有回应来自黑泽青敷衍的信任,“那我应该会先抓你吧。” 他说话的口吻漫不经心,但空气却仍然刹那停滞了一瞬间。 黑泽青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也笑起来,“那我可要好好保护我自己了,被前辈你盯上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妙。” 都是开玩笑的语气,谁也没比谁认真。 波本笑了一下,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那张布局图上。他进来前黑泽青特意翻了个面,但是纸张太薄,仍然能从背面的痕迹上看出是一张地图。 “要不是我知道那两个人下次任务没你……”波本顿了顿,“你还真是关心他啊。” 组织成员的任务内容一般只有参与工作的那几个人知道,波本清楚也只是因为他有帮忙找过资料,但手上也不可能有这样一份详细的地图,可见黑泽青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至于这个:“他”是谁,真是猜都不用猜。 波本总体上是误解了,但这一回偏偏有些地方误打误撞地碰到了真相。黑泽青这个人在这些事上就很奇怪,要是全是假话他撒谎反而不会有任何负担,如果里面掺杂了点真相,他反而要犹犹豫豫了。 见黑泽青沉默,波本若有所思,“怎么,你以前不是承认得挺快的吗?” 黑泽青的神色显得有些恹恹。以前全是瞎编的说起来自然没有负担,但现在……真真假假的,黑泽青其实自己也搞不清。 琴酒肯定是知道了,黑泽青忽然想,就是不知道了解到了什么程度,说白了,连他自己回头去看都觉得露馅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为什么一直装不知道……不,也不对,琴酒其实从来也没说过自己不知道。 这套路黑泽青可熟,你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心里门清得很,就是逗人玩。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玩到自己头上。 如果真要纠结细节的话,其实也早有端倪了——不知不觉中,琴酒对他的态度比起之前已经不知道和缓了多少。黑泽青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是由琴酒主动挑明,他这个做boss其实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但他万万没想过对方根本不提这一茬事的可能性。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了,黑泽青有点牙酸,那他装疯卖傻是做给谁看,演了个寂寞吗? 虽然这里面大半都是他自己作的—— 黑泽青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波本感叹道,“他太难搞了。” 但boss就是要有死不承认的厚脸皮。 *** 俗话说,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是要遭报应的,黑泽青刚一顿添油加醋向波本腹诽琴酒的种种:“恶习”之后,紧接着就在楼道转角和当事人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琴酒半靠着墙,手指间夹着的烟都快烧完了,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故意待在这蹲他。 “你说我很难搞的时候起。” 黑泽青:“……” 基地宿舍的隔音这么差一定是皮斯克那家伙督建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没事,问题不大,跳过这个话题。转移话题他是专业的。 黑泽青想过了,虽然他们两现在这个互演的状况本质上纯属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但boss的威严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换句话说就是他绝对不要主动掉马! 不就演吗,他就没在这方面慌过。 黑泽青咳嗽一声,“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说完就要从琴酒的侧边溜走。 琴酒没说话,直接用手指捻灭了烟,虽然早就燃到了尽头,但里面的那点火星还是微微燎到了他的指腹。他就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样,二话不说拽住了黑泽青的后衣领。 “平时招惹人的时候倒没见你跑这么快……”琴酒的嗓音里似乎有点笑,但又似乎没有,“还有点事。” “接下来几天都跟着我,我得盯着你。” 黑泽青心中警铃奏响,“理由?” 琴酒看着他,说话的音调都不带变一下,“boss说的。” 黑泽青:“……” 他怕是在琴酒梦里说的。 “这么突然的事,”黑泽青假笑开口,“等我回去给boss打个电话确认下行吧?” “何必这么麻烦,我正要去汇报工作,”琴酒意味深长瞥他一眼,“一起吧。” 黑泽青:“……” 你变了。 第126章 黑泽青最后当然还是没有去。 贝尔摩德随口问道,“你怕被当场拆穿然后彻底毁了你的英明形象?” 黑泽青摸了摸下巴:“原来我现在还有英明形象这种东西啊。”那玩意儿不是早八百年前就被他自己扔了吗。 贝尔摩德:“……”真亏你还有自知之明。 “但你最后不还是溜了,临阵脱逃不是你的风格吧?” “没办法,”黑泽青叹了一口气,“他这一招来得太突然了, 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听这语气还带着点遗憾的感觉,“也就是说,要是有准备你还想陪他继续演咯?” “为什么不?”黑泽青点了点头,“我还没试过同一情境下的一人分饰两角呢。” 贝尔摩德修着指甲, 心说不愧是你,“……哪怕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心知肚明?” 这确实是个问题, 黑泽青想了想说,“问题不大, 反正他肯定会装不知道的。” 贝尔摩德那边陷入了沉默, 过了大概有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换个话题吧。” 继续这个话题没有意思。 “啊?”黑泽青自顾自地疑惑,语气相当坦然,“可是除了这个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 贝尔摩德:“?” 没有意思,真的没有意思。 在贝尔摩德:“温柔优雅”的微笑下, 话题终于转入正轨。 “你们愿意怎么玩是你们的事, ”贝尔摩德扔下指甲刀, 意味深长地开口,“但是我亲爱的boss, 莱伊那边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琴酒特意派伏特加去查莱伊最近的行踪, 而且为此还向她借了点人。琴酒小心谨慎没错, 但这种:“待遇”可也好些年没给过别人了。莱伊最近的奇怪表现也确实多了一些,事情是相对的,如果不是察觉到自己在组织里的处境不妙, 以他的精明,未必就会走这条险路。 “要是你现在暂时没什么想法的话,我倒有个建议。莱伊要准备对琴酒动手,那就干脆让琴酒将计就计。反正FBI要抓他也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又重新回到了我们手上。” 贝尔摩德不着痕迹地打量黑泽青的神色,“啊呀,boss你好像不是很惊讶啊?” 贝尔摩德这家伙一叫他boss就没什么好事……黑泽青当然不惊讶,他最开始想的也是这个办法,只不过,“你觉得以莱伊的性格,会相信琴酒吗?” “主动投诚当然不可信,但只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是费尽心机才抓到的人就行了,导演剧本,演戏这种事你不是最擅长了吗?”贝尔摩德的语气忽然变了一个调,“当然了,就是对琴酒不太友好。” 当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但这个方法确实是最好的。 如果只是把莱伊抓回来……黑泽青以前多的是抓他们的机会,真要把人抓回来说实在话也没有太大的意义。留着苏格兰是为了好在未来迫害波本,而莱伊又不能继续当工具人用,还额外多支出了一份看管费。 这个道理黑泽青绝对比她要清楚。 贝尔摩德很乐意看黑泽青犯难,语气里十足的幸灾乐祸,“所以呢,你要怎么办?” *** “大哥,那我们到时候要怎么办?” 琴酒正在护理枪械,“按原来计划的,你在外围等我,其他人尽量让他们站远一点,别傻到被莱伊发现。” 伏特加刚要说那不是去的就只有你一个了,但余光瞥见琴酒的神色便又识相地闭上了嘴。 没人能推翻自家大哥决定好的事。 “我还有个提议。” 青年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待在那里偷听了多久。 “你有兴趣听听看吗?” 伏特加默默地给黑泽青让开一条路。 其实也不一定。 *** 任务当天赤井秀一和琴酒按照计划来到了汇合点,本来就不对头再加上各自心怀鬼胎,两人的交谈甚至都没超过两句话就各自行动,十足的塑料同事。 赤井秀一在大楼里象征性地转悠了两圈,他们两人身上都有彼此的定位,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先打草惊蛇。他的反侦察能力一点也不差,这几天他一直被伏特加那些人跟踪,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琴酒就算是没有确定,但就按对方那个怀疑就会下死手的谨慎性格,实际上也没差多少。 很糟的情况,但尚且还在预料之中。 多有意思,他想抓琴酒,琴酒也想反过来抓他。到了这个节骨眼,退一步就是败,剩下的就只能各凭本事。 无非看哪边的耐性比较好。 ——当然前提是这场游戏没有出现第三方。 赤井秀一忽然停下脚步,他的眸色深处闪过一瞬间的惊讶,而后很快恢复自然。 “你应该不会跟我说你是恰巧迷路进来的吧?” 黑泽青摇了摇头,吐槽道,“就算是我之前的那个人设这个理由也太蠢了。” “所以?” “我就是待在这里等你的,”黑泽青摘掉那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慢慢地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前辈。” 第127章 “没办法, 组织里一向很缺人手,大家都很忙的,所以只能由我过来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足够让赤井秀一搞明白黑泽青现在的立场。 他的这位后辈还是和以前一样, 就算是把眼镜摘下来, 他的样子看起来也还是很乖,让人根本联想不到任何穷凶极恶的东西上去。 “前辈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黑泽青摸了摸鼻子,“看来我以前就露出过很多马脚啊。” “那也没有, 我确实被你骗了很久, ”赤井秀一语气平淡,“可能是这几年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吧,所以相对来说承受能力也变好了。” “前辈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黑泽青叹了口气, 神情看起来就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 但赤井秀一始终不为所动。 “准确来说, 露出很多马脚的人是我才对,不然组织也不会把你派过来。” 一个在组织扮演金丝雀,并且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人,只凭这一点, 就足够赤井秀一把黑泽青的危险等级拉到最高。 黑泽青忍不住笑了,“前辈你这话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不过也不必这么剑拔弩张的吧。”他很随意地找了片空地盘腿坐下来,“虽然组织让我过来, 但我可一点都没打算和前辈你动手啊。就只是想过来和你聊聊天而已, 不信你看, 我可是什么武器都没带。” 一站一坐,这个角度会让赤井秀一看起来有些居高临下,但这并没有让他因此松懈。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 黑泽青穿得很简单,衣服上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他的确什么武器也没带。 “我觉得我的诚意应该很足了,前辈。”黑泽青语气轻松地继续说。 赤井秀一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黑泽青,“如果是为了拖延时间……你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老想这么多不累吗?前辈。”黑泽青笑着说,“我真的就是来找你聊个天,你要是不想和我说话,就是现在转身走我都不会介意的。”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黑泽青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但他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就那样笑盈盈地回望向赤井秀一。 黑泽青的长相的确具有欺骗性,赤井秀一朝他举.枪的时候,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才是罪大恶极的错觉。 “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啊,我说真话的时候怎么都没什么人信呢?” 黑泽青的话音刚落,赤井秀一的耳麦忽然震动了一下。 “交火了啊,”黑泽青伸手打了哈欠,“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一点……啊前辈,别急着把枪对准我嘛。” 他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语调,“你们的人不会出事的,我向你保证,你们所有人全都可以完好无损地回去。” *** 虽然伏特加一向秉持着:“动脑子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负责干活”的朴实原则,但这次也太他妈的怪了。 到放人过去试探这点都可以理解,但问题是—— 伏特加苦着一张脸:“最后真要全部放他们走啊?” 黑泽青当时那一通话伏特加听了个七七八八,什么把人抓回来没意义什么没必要为这点事再搭进去一个人,反正伏特加是都没听懂,就最后一句话意思比较好理解。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就把他们全放了。” 伏特加心说什么鬼逻辑,虽然他平时不动脑,但他也不是傻的好吧。 琴酒没什么情绪地瞥他一眼,“你有什么问题?” 伏特加:“……没有。” ***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的是很脆弱的东西,”黑泽青说,“前辈,你不这么认为吗?” 赤井秀一不用说,FBI派来的这只小队也毫无疑问是个精英队伍,想让他们完全栽在自己手里并不轻松。真要打起来,很可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组织人手本来就不够了,黑泽青自认自己玩不起。 但他从来也都不是一个肯吃亏的性格。 和组织人员交火后近乎毫发无损地回去,其中的关键卧底更是和高层唠嗑了好久,这样的一群人回到FBI,赤井秀一的上司要是心里不犯点嘀咕,就只能说他实在是过于天真了。 赤井秀一也很清楚自己的上司并不是这种天真的性格。摆在明面上的阳谋。 他定定地看了黑泽青一眼,“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有些低级。” 黑泽青点点头,坦然承认了,“是低级,但管用就行。”更何况抓你回去也没啥用,还不如给你上司添点堵,这一点心里的芥蒂要是埋下了,可比其他任何东西都管用。 这一招是真的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人的信任如此脆弱,其实也经不起任何考核。 “调查组织的不止我们。” 黑泽青这样一来,针对的也只有他们而已。 “前辈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是不止你一个,但其他人也没你这么棘手啊。” 赤井秀一语气冷淡,“那也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你有很多机会杀了我。” “‘一个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人有价值’,”黑泽青的语气耐人寻味,“你要是死了,会很没意思的。” 赤井秀一短暂地愣了一下。 “好了,聊天时间结束。”黑泽青拍了拍手站起来,“虽然说了你们的人都能回去,但果然还是得弄出点伤亡才有可信度啊。前辈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和我耗时间吗?还是说,你打算先把手无寸铁的我杀了再说?” 赤井秀一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收了枪。 黑泽青并不意外,笑了一下就打算转身离开,背后却又传来声音。 “公路恶魔,苏格兰,还有你们的boss,”赤井秀一一字一句地说,“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黑泽青眯了眯眼睛。 “这个嘛,你不如自己猜猜看。” 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秒,赤井秀一看见黑泽青转身朝他笑了一下。 “如果下次见面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答案,前辈——” “不对,赤井先生。” ***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听完全程的卡迈尔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想想怎么挽回了。” 卡迈尔注意到赤井秀一的神色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虽然是一次很要命的失败,但赤井秀一不像是那种会被轻易打败的人。 “我只是忽然有些后悔,”赤井秀一摇了摇头,“当时应该试一试的,至少不该一点尝试都没有就放他活着离开。” 卡迈尔为这句话里的深意愣了一下。 “你很少这么……”卡迈尔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极端。况且你知道上面也不会允许你直接下死手。” 组织的高层人员都是非常重要的证人,他们脑子里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并不是死亡就可以简单结束的。 “你之前对琴酒也没有想着直接击毙。” “他不一样,”赤井秀一缓缓摇着头,语气有些含糊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个人不一样,如果之前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他……那不从一开始就想着要杀死他——” 如果不抱着这样的决心,失败的结局几乎可以想见了。 赤井秀一说到这里忽然止住话头,似乎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但卡迈尔还是从他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异样的果断和坚决。 卡迈尔知道自己现在就算继续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了。 “不过这一下来,我们大概要和组织打很长时间的拉锯战了。” 赤井秀一听着卡迈尔的感叹不发一言。 其实说不定只是个开始而已,还是最为糟糕的那一种。 往后的日子大概会不太好过了,赤井秀一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忽然闭了闭眼。 持久战。 *** 这傻得要命的任务总算结束了,伏特加叹着气,一边去观察琴酒的脸色。 琴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表带的金属镜面在月色下微微反着光,伏特加稍一愣神,看见琴酒忽然抬步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你先回去。” “啊?可是……”伏特加的话还没问完,远处琴酒简洁明了的回答就传了过来。 “我去接人。” *** 黑泽青走出来的时候,先是察觉到一阵异样。 远处有人正盯着自己。那视线起先像是刚刚打磨完的冰刀,带着充满侵略性的冷意,杀意丝丝缕缕地缠在上面,而等黑泽青再走近一些,所有滞涩沉重的东西却又像是从未存在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泽青还没说话,几声零碎的金属碰撞的声响先一步传了过来,是收枪的声音。 琴酒声音平静,隔了一段距离传过来,显得有些模糊,“赤井秀一那边也许会有擅长易容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大意。” 如果确定来的人不是黑泽青,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既然如此,”黑泽青忽然笑了起来,有一瞬间,无边的夜色都仿佛映在他的眼睛里,“那你觉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琴酒似乎也笑了。虽然在黑暗中,琴酒的黑色大衣和帽子完全融入阴影之中,黑泽青其实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走吧。” 琴酒远远地朝他伸出一只手,等着他走过来,声音低哑却平和,“先生。” ——END?—— 伏特加站在黑夜中,身形显得异常萧索。他默默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心,自家大哥那句:“你先回去”犹在耳畔。 大哥—— 让我走就走呗,可你把车钥匙带走干啥呀。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 我这做事效率也是没救了ORZ再次感谢你们容忍我糟心的文笔和更新时间,还有不嫌弃我给我投雷和营养液的=3= 其实本来还有些角色设定上是要出场的,但中途因为我英的事砍了纲,然后我本身能力也不太够,所以可能有好些地方看起来奇奇怪怪的,非常抱歉Orz 番外目前还没想好,不过如果写了就不放在V章了,会在专栏另开一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