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他 作者: 第1章 清晨,时钟指针指向六点整,手冢国光准时醒来。取过置于床头的眼镜戴上,顺手拉开窗帘。缠绵了两个星期的阴雨仍未结束,阴云密布的天空低沉而压抑。 起床、刷牙、洗脸、梳洗、穿衣,普通人每天都做的事情,在手冢国光做来显得特别一板一眼。最后穿上白大褂,宽大的穿衣镜里映出的就是手冢国光,男,29岁,东京荣成综合病院普外科主治医师。 走出值班室,走廊里早起的病人纷纷向手冢问早安。手冢千篇一律地微微颔首,道声“早”,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护士站里,伊代护士睡眼惺忪地写着交班记录,手冢进来时一个呵欠正打了一半,颇有点尴尬。 “啊~~~早啊,手冢医生。” “早。” “昨晚很平静呢。”试图说点什么。 “恩。”手冢低头写起交班记录。 见手冢无意多说的样子,伊代撅了撅嘴。好在早已习惯,科室里的同事都见怪不怪了。 原本夜班后就是休息,但手冢今天有两台手术。写完交班记录,时间尚早,便在医生办公室坐下,闭目在脑海中再次确认今次手术的步骤。 七时半,上班的医生、护士已陆续到来。今天是星期一,有例行的朝会,故医生和护士分别在各自的办公室里聚集起来。 朝会时间已过了十分钟,普外科主任川本还未出现。上杉副主任做作地清清嗓子: “那么,我们就先开始吧。手冢医生,仓田医生,请你们先谈谈今天的手术安排~~~”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说话的正是急匆匆进来的川本主任,“院长找我有点事,所以耽误了。抱歉。” 上杉副主任的脸色不为人注意的暗了暗。 “在朝会开始之前,先为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呃,不二君,请进来。”‘ 随着川本的招呼,走进来一位相貌俊美异常的年轻人。 “我叫不二周助。从今天起,进入这家医院工作。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说着深深一鞠躬,嘴角上扬,露出可亲的微笑。因了这个微笑,原本有些昏暗的办公室犹如照射进阳光一般,感觉明亮了很多。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几位年轻女医生已经红了脸。 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种场面,不二周助不以为意的笑笑,目光却被坐在角落里,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眉敛目,不曾有任何动作的人吸引了。好像和人不太一样呢。 待众人平静下来后,川本主任继续说道:“不二君刚进医院,还处在见习期。我们普外科是他轮转的第一个科室。不二君可是我们~~~” “咳咳。”不二的咳嗽声打断了川本的话,同时递了个眼色过去。 “呃,呃,那个,不二君可是东京大学医学部毕业的高才生啊。呵呵,呵呵。” 不二笑得谦逊:“哪里,在这里我还要从头学起呢。” 说话的同时,感觉有两道锐利的目光从自己脸上划过。应该就是坐在角落那人吧。哼,很有趣的样子呢。 “那么,手冢君,我就将不二君交给你带吧。”川本吩咐。 “是。”手冢低声但清晰地应道,抬起头迎上不二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交战片刻。 “手冢前辈,请多指教。”不二笑得灿烂而复杂:事情变得更有趣了呢。 “不二君,请多指教。”手冢面无表情但眼神犀利:这家伙不简单。 朝会结束,手冢带着不二去护士站取了病历查房。一间间病房走过,检查病人状况开出医嘱的同时,向不二介绍病员的病因、病情。不二并不多话,安安静静地听,安安静静地记。 查完病房,手冢吩咐不二:“不二君,你将化验单开好后给15、16、17、24床病人换药,然后去了解昨夜入院的21床情况,写一份住院病历。今天的手术你不用参加了,先熟悉熟悉情况。” “是。”不二毫无异议地笑着应道。手冢总觉得那个笑容里有内容。 事实证明,手冢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 手术结束后,手冢打开21床病历,发现住院病历仅写了两页纸,遂叫过不二。 “不二君,请重写一份病历。” “为什么。”不二看着手冢问。 “不合格。”手冢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怎么不合格,我可是参照手冢医生的病历写的。” 手冢面无表情地扫了不二一眼:“你还在见习期,仍然要和实习时一样写大病历。” “哦?是这样的么?我都不知道哎。对不起。”不二一脸的恍然大悟。 手冢也不予理会,转身走出办公室,没注意到身后的不二那一声轻哼和玩味的笑容。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呢。 第二天,重写的病历放在手冢面前。 手冢看了一眼病历:“重写,字迹太潦草。” 下午,第三份病历又被打回。 “重写,要用蓝黑墨水写。” 第三天, “重写,还不够详细。” 于是,不二周助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份病历写了整整三天。但他并不显得厌烦,也不曾抱怨。反而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第四天,不二将21床的病历以及这几日新入院病人的病历一并交给手冢检查。详细、规范,字迹清晰而漂亮。 手冢边看,边缓缓说道:“前几天,你是故意的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不二还打算继续装傻:“什么故意的。” “病历。” “恩?呵呵,手冢君看出来了啊?”被拆穿了,表情、语气也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 “为什么?”手冢直视的目光,似要深入不二的心底。 不二完全不惧地与之对视。 “没什么,觉得好玩罢了。想看看手冢君的表情会不会有所变化。不过,看来是失败了呢。呵呵。”居然还不怕死的笑出声来。 手冢收回目光:“准备一下,跟我进手术室。” “是。” 今天是两台连台手术。先是一个六十多岁老妇人的胃大部切除术,后是一个19岁男孩的乳腺增生结缔组织切除术。 更衣室内,不二饶有趣味地看着手冢脱至只剩内衣,再换上浅绿色的衣裤,套上清洁鞋。 “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啊?”不二没料到背对着自己的手冢居然觉察到自己的行动,倒是受了点小小的惊吓。匆忙换好鞋和衣裤,戴上手术帽,很仔细地将头发全部塞进帽子里,再戴上口罩,确认完全遮住口鼻后尾随手冢进入消毒室。 不二消毒双手的同时,注意着手冢的一举一动。不出所料的,手冢的动作规范地可以写进教科书。 先用肥皂作一般洗手后取过无菌毛刷蘸取碘伏刷手,从手心到手背,到手指,再到指缝、甲沟,一直刷到肘上10厘米处,刷得一丝不苟。两手交替刷洗,每次三分钟,反复刷洗三遍,绝无偷工减料。 洗手完毕,保持拱手姿势,来至手术室前。感应门应声而开,麻醉师、护士及另一位医生小野已经做好病人手术区的准备工作。 手冢和不二分别取过手术衣,轻轻抖开,提起衣领两角向上轻抛,将双手插入衣袖内,两臂前伸,由护士协助穿上并系好腰带,最后戴上无菌手套。 一切准备完毕,手冢看了看在场的人员,微一颔首:“开始吧。”一名护士便递过了手术刀。 锋利的刀锋划破皮肤,鲜血渗出,护士马上用棉球试去。刀口划至需要的长度,露出黄色的脂肪层。划破脂肪的时候一股令人恶心的油腥味扑面而来,靠得比较近的护士和小野医生都皱起了眉头。不二看了看旁边的手冢,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老妇人肥胖异常,普通人一次便可划破的脂肪组织,硬是划至第三刀时才露出里面的腹膜组织。终于露出了整个胃脏,手冢动作准确精细地结扎住胃的一部分组织和血管,将原发病灶部分和病灶远侧的2/3部分进行切除,并将区域内的大小网膜和淋巴结一一扫除。不二在旁帮忙拉勾和用负压吸引器吸引不断渗出的血水。 说起来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再加上病人年龄已然不轻,凝血功能比较差,各个组织也已如破布般腐朽,所以更增加了手术难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冢额上渐渐有点点汗水渗出。 “擦汗。” 却没人响应,手冢略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看。原本负责擦汗的护士去血库取血尚未回来,而其他人都戴有无菌手套。 “擦我肩膀上吧。”说话的是不二。 手冢一怔,看了看不二,但并未说什么,低头将汗水抹在了不二的肩上。 手术进入尾声,切除下的组织用生理盐水冲洗后送去了病理室,护士开始清点器械和敷料,准备关闭腹腔。 手冢拿起持针钳,略一犹豫后让开了位置,说道:“不二君,你来关闭腹腔。可以吗?” “是。”不二接过持针钳,动作很熟练的缝合起了腹腔。 手冢拱手在旁看着,并不说话,但看得出对不二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最后一针缝上后,不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墙上的钟,这时才发现八点开始的手术已经进行了4个多小时了。 护工将病人推出手术室。手冢他们略微休息了一下,换过新的手术衣和手套,马上开始准备第二台手术。 病人是个19岁的男孩,开始麻醉之前非常紧张的瑟瑟发抖。 不二软语安慰道:“别紧张,只是小手术而已。我保证你手术结束后都能自己走出手术室呢。”说着还附送了一个微笑。 不知是不二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受到不二笑容的影响,男孩渐渐平静下来。 穿刺后,麻醉师将局麻药由导管注入硬脊膜外腔。估计药物起作用后,手术开始。这台手术比起前一台无疑只是个小手术,故气氛也显的轻松了些。小野医生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这小伙子胸部比有些女孩子长的都~~~”接受到手冢送来的眼神,小野乖乖的闭了嘴。 一个小时不到,手冢便完成了增生结缔组织的切除,皮肤的缝合仍然让不二来做。 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大家都显得很疲劳。 不二缝到第三针时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勉强缝合完毕,持针钳尚未放下,人就不听使唤地软倒在地。 “不二君,不二君!” 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眼前的一切却很清晰:看到手冢将自己从地上抱起,走出了手术室。 呵呵,好像还是没有表情呢! 好累啊! 不二头一歪,昏倒在了手冢怀里。 第2章 好像睡了很久呢。 不二渐渐醒转,睁开眼睛,视线所及是值班室白色的天花板。试图坐起身来,还是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你最好还是躺着别动。”手冢坐在窗边看书,“请护士来帮你静滴了葡萄糖盐水,你再休息一会吧。”说话时,眼睛并未离开书本分毫。 “唔,谢谢。”是他把自己抱起的吧。 “低血糖,低血压,还有贫血。” “什么?”不二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吃饭的么?”终于看向不二。 “呵呵。”不二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 “经常如此?”那么单薄的身体,不会就今天没吃早餐这么简单。 “恩,好象、大概、也许、可能、差不多是这样吧。我经常会忘记吃饭的。” “以后最好记得。手术时间大多很长,没有好的身体是支持不下来的。” 不二无所谓的笑笑:“那我就去做内科好了,反正还没定科室呢。” “随便,这是你的自由。”手冢不再看不二,合上书走出了值班室。 生气了?不会吧,没有理由生气,不是吗? 不二望着手冢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查完房,准备手术之前,手冢似乎不经意地问了句:“早餐吃了没有?” 不二一愣,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呵呵,好像没吃,我不记得了。” “啪”扔过来一包面包和一袋牛奶。 “以前买的,放在抽屉里很久了,你吃了吧。” 不二拿起面包,注意到生产日期就是昨天。 “唉!我还以为是手冢君特地为我买的呢。”垂着眼帘,强忍着笑意,“不过,不会过期了吧?” “那就扔了。”手冢背过身,看着窗外。 连绵阴雨已经结束,阳光若隐若现。 不二在普外科为期两个月的见习很快结束,轮转到了别的科室。不在一个科室,不二与手冢的见面就显得很难得,偶尔上下班在医院门口遇见,也只是礼节性的问声好。 一日,东京都内一家大饭店发生特大火灾,死伤众多。作为东京规模最大的医院之一,荣成综合病院的急诊室一下子送来了五、六十名重伤患。各科室都接到紧急通知抽调人员、物资去支援。 手冢也在被抽调的人员之中。匆匆赶至急诊科,在门外便已听到哭泣声、呻吟声、呼喊声,嘈杂不堪,急诊大厅里挤的水泄不通。抢救室根本不够用,只得将伤员和从各科室调运来的仪器、器械置于大厅、走廊等处,就地实施抢救。 “手冢君,请来这边。” 循声望去,是不二。口罩遮住了口鼻,却难掩眉宇间的焦虑,白大褂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污。 随着不二挤到一处病床前,伤者痛苦的发出阵阵呻吟。 手冢边检查,边听不二说道:“体表没有烧伤,呼吸道也没有烧伤痕迹。应该是慌不择路跳楼所致的外伤,但也很严重。” “恩。”手冢摘下听诊器,“肋骨骨折,刺穿了肺脏引起气胸,准备闭室引流。” “是。”不二答应着,费力挤过人群去取器械。 不知忙了多久,抢救了多少伤员,终于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伤员们经过抢救,初步处理,送去了各科室病房。 不二长长的舒了口气,活动活动业已僵硬的脖子,刚想说什么,又听大门口传来刺耳的警笛声,随后护工推进了伤患,还有警员跟在一旁。 经过身边时,不二看了一眼,却愣住了。手冢快步过来,问:“什么情况?” “你看。” 担架上是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皮肉已被烧的粘连在一起。 跟着进来的警员说:“火灾基本扑灭后才在饭店顶楼房间发现的,发现时就这样。估计他们察觉到起火已来不及,就没有做逃生的打算。” 周围的医生护士都开始小声议论。 “什么嘛?两个男人抱在一起。” “就是,还光着身子。” “是同性恋吧?” “肯定是。” “好恶心,不会有爱滋病吧。”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厌恶的神情。好像这两个人就是爱滋病病毒,靠近就会被传染一样。 手冢面无表情地上前,望、触、叩、听,严肃而认真。见手冢上前,不二毫不犹豫地跟上协助。 听罢心音,再用手电筒照了照瞳孔,手冢向警员摇了摇头。 “太晚了。” 抢救工作终于结束,天也蒙蒙亮了。 手冢走至急诊大厅门前,见不二站在台阶上,眼睛不知看向何处,表情似乎有些哀伤,还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做了医生,这种场面难免会碰到,做久了就会习惯。” 转过头,见手冢站在身边,不二隐去刚才的神情,笑笑: “恩,我知道。” 沉默片刻,不二问道:“手冢君,你怎么看那两个人?” 手冢知道他所指,看了看不二探究的目光: “他们也是人,而且这是个人自己的事。” 不二轻笑,望向远处: “太阳出来了呢!” 喷薄而出的阳光给万物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迎着晨风而立的两人,站成了一道优美的风景。 大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又到周一,例行的朝会上,手冢一如既往的低眉敛目坐在角落里,等待开会。 有人进来了,来人用熟悉的声音说: “我是不二周助,今天起正式成为普外科的一员,请各位多多关照!” 川本主任在安排本月值班人员的时候,不二正好走过,顺便看看了值班安排表。 “主任,我要值班吗?” 川本回头:“不二君啊,你好像还没处方权吧?” “恩,已经参加考试了,暂时还没拿到资格证书。” “那这个月先安排你和手冢君一起值夜班吧,反正你们本来就是一组的。” “是。” 夜,九时半。 不二写完病历,笔一扔,很没有形象地趴在桌上。 “啊~~~累死了!”眼珠一转,将头转向手冢,“呐,手冢君,你在做什么?” “看书。”不用问,用眼睛看也知道吧。 “什么书,什么书,给我看看。” 手冢将书竖起,给不二看封面。 《普通外科诊疗术后并发症及处理》 其实也知道不二是没话找话,未必真想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手冢君真是敬业啊。” “~~~” “呐,手冢君~~~” “什么?” “你的话真的很少呢!” “恩。” 不二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手冢君,这么长的夜里,不做点什么或说说话,会很无聊的。” “你可以去值班室睡觉,有事我会叫你。” “留你一人在这,不太好吧。” “无所谓,习惯了。” 半响无语,不二终是耐不住寂寞的。 “呐,呐,手冢君,你太太是做什么的呀?”一边说,一边还很八卦地将脸凑到手冢面前。 “我还没结婚。” “哦?”语气是夸张的惊讶,脸上却未见惊奇的表情,“那女朋友呢?” “也没有。” “手冢君好象有三十岁了吧?” “恩。” “还没结婚,又没有女朋友,不是很奇怪吗?” “我不喜欢交女朋友。” 不喜欢?呵,真是有趣。 “手冢君的意思是说,不喜欢女孩子咯?咦?难道说手冢君喜欢男生?” 手冢终于不耐地抬起头,看到不二笑的别有深意的脸近在咫尺。向后靠了靠,拉开与不二的距离。 “我没这么说,只是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唉!好失望啊!”不二半真半假地做失落状,“我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呢。” “不要说奇怪的话!” 应该知道回答他的问题会是这种结果,索性不理他。手冢将注意力再次放回到书本上。 夜,已经很深了。 手冢放下书,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站到窗前,望着外面东京城璀璨的夜色。忽然间有一种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的愿望,这么想的同时伸手打开了窗户。风进来了,干燥而微凉。整个房间充斥了风的感觉,桌上的书被吹的一页页翻过,哗哗作响。 好像有一会儿没听到那家伙的聒噪了。回头却发现,不二趴在桌上睡的正香。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没注意到。 不二的睡容恬静而美好。过长的额发覆在眼前,微风吹过,轻拂脸庞。嘴角微微上扬,睡着都在笑么? 像是感觉到了凉意,不二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手冢注意到了,忙关上了窗。 轻推不二的肩膀:“不二,会感冒的,去值班室睡吧。” “唔~~~恩~~~” 眼见不二没有醒来的迹象,手冢无奈,只得打横抱起不二。 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轻,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察觉到自己所想,手冢一怔,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将不二安置到值班室的床上,盖上薄被,临走时还不忘替他掖好被角。 “不二君,不二君。” 不二还在贪恋睡梦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一看时间,天,已经快八点了,匆忙下床开门。来叫门的是伊代护士。 “不二君很能睡呢。手冢医生叫我来喊你,要查房了哦。” “呃,对不起,我马上来。谢谢你,伊代小姐。” 洗脸时,将温热的毛巾捂在自己脸上,努力回想昨夜的事,自己怎么说话就睡着了。后来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应该是手冢把自己送到值班室的吧,知道自己一旦睡着是天塌也不会醒转的,手冢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儿来的?又想起那个梦,不由一阵脸红耳热。拿开毛巾,镜中的自己脸色绯红。 走廊里见到手冢,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那个,昨晚~~~” “不早了,快查房吧。”手冢打断了不二的话,也没有看他,径直走入病房。 不二耸耸肩膀,也跟着进去了。 这样的自己,不是很正常呢。 第3章 今天晨会的时候,川本主任宣布了提升手冢为普外科副主任的人事决定。听到这个消息,上杉副主任脸色阴沉,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不二注意到了。 科室的同事其实早已知道,但这会儿仍然来向手冢表示祝贺。手冢只是礼貌地表示感谢,并无丝毫高兴的样子。若是换作别人,肯定有人闹着要他请客了,不过既然是手冢么~~~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起。 午休时间,不二端着便当特意坐到手冢对面。 “要我恭喜你吗,手冢君?” 手冢头也不抬,闷闷地说:“不必了。” “手冢君对于升职好像不怎么高兴啊?”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做不做主任都是一样的。” “呵~~~手冢君好像要评职称了吧?” “恩。” “这次我们科室就一个副主任医师的名额,你说谁会评上呢?” “不知道。” “呵~~~” 不二不再说话,心里却是明白的:上杉和手冢这次都参评副主任医师。论资历,上杉比手冢早工作,于两年前当上科室副主任,不过据说是有后台的原因;论能力,则是有目共睹的,毕竟以30岁的年龄当上科室副主任在医院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并不多见。这便是上杉脸色阴沉的原因吧。 不二看着手冢想得出神,即便是手冢,在这种目光注视下也不能安心吃饭。 “有什么问题吗?” 不二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呵呵,对不起,走神了。” 眼珠一转,不二笑的谄媚: “呐,手冢君,要尝尝生鱼片么?我亲手做的哦。” “不用了。” “不要客气,吃一片吧。” 不待手冢说什么,不二夹起生鱼片送到他嘴里。手冢无奈咽下,眉头顿时紧皱起来,疑惑地看向不二。 “呃?手冢君吃不惯芥末么?不好意思啊!”那张脸上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绝对是故意的,手冢敢肯定。 不二心里乐翻了天: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手冢的面部肌肉发挥作用呢。看来芥末作战很有效,还得再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看到其他表情。 又下雨了呢!不二看着外面大雨如注,有点儿发愁。今天是弟弟裕太生日,还想能早点儿回家,这么大的雨,只怕交通会受影响。 下班时间一到,不二便换下衣服准备回家,却见手冢在办公室门口喊他: “急诊手术,阑尾炎。” “呃~~~”不二略一犹豫,“马上来。” 手冢的要求,自己是无法拒绝的。阑尾炎么?应该很快能搞定,不会耽误为裕太庆生。 二人消毒完毕进入手术室,麻醉师已做好麻醉工作,护士也准备好了器械。因为只是小手术,所以并不需要护士参与,帮他们穿好手术衣后就离开了。不二将病人双手固定,对手术区域进行消毒,铺上手术巾后再戴上无菌手套。手冢握起手术刀,在病人脐与右侧髂前上棘连线的中外1/3交界处做了一个长约5厘米的切口。划破腹壁各层组织后,不二奇怪地发现居然找不到阑尾。 “手冢君,这~~~” “异位阑尾,扩大切口再找。”手冢平静如常。 很是费了一点时间,才在肝叶下发现阑尾的踪迹。但切口已不能再扩大,这么高的位置,直接结扎切除又不太可能。只能一点点拉出,一点点结扎,再一点点切除,很是费劲。手冢额上很快有汗水沁出,很自然地,低头想将汗水抹到不二肩上时才意识到今天不二是站在自己的对面。不二看了看他,绕过手术床站到手冢身边。 “还不太习惯站你对面呢,呵呵。”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只切除了一半的阑尾。麻醉开始失效,病人的手竟挣脱了固定,伸到不二腰间。不二一惊,低头看了看笑了出来: “呵,真是吓人呢。” 麻醉师见状,通过留置的导管补充麻醉剂。 平时一个小时便能完成的手术,竟整整做了2个半小时。 不二将手术器械推去清洗时,天色已暗,不免有些心焦,器械室未开灯,也不及去开。卸手术刀片时,感觉很紧,拿止血钳的右手用了点力,手一滑,刀片便从右手食指和中指划过。看着划破的手套,不二有些发怔,暗红的血液随之汩汩流出,滴落在水池里,慢慢扩散开去。 呵,真是锋利,都不觉得痛。 抬高手,左手捏住那两个手指根部,走出器械室,沿路都留下了血液的痕迹。 看到正在摘下手套的手冢,居然有种委屈的感觉。 “手冢君~~~”将手指伸到手冢面前。 手冢看看不二的手指,再看看不二, “手术刀?” “恩。” “试试手指能动么?” “可以的。” 抓着不二的手来到洗手处,手冢将水流开至最大,冲洗伤口。 “啊!痛、痛、痛!”不二苦着张脸不住呼痛。 “自己不小心,幸好没伤到肌腱和神经。” 冲洗了几分钟后,手冢又按着不二的手浸入用来消毒的碘伏中。 虽然不再喊痛,不二精致的五官却都挤到了一块。 叮嘱他紧捏手指根部,手冢找来创可贴帮不二包扎。第一块创可贴刚贴上就被血浸湿,重新包扎时,加重了力道。 “呐,手冢君,那手术刀还没洗呢,是脏的。” 知道不二的担心,手冢说道:“不要紧,我问过病史了,这病人没有传染病。明天再帮你确认一下。” “哦!”伤口还是很痛,头也有点儿晕,不过心里很有点甜蜜的感觉。手冢就这么近的站在自己面前,近的能看清手冢脸上的汗毛,近的能闻到手冢身上清爽的香皂味~~~ “血止住了。” 手冢抬起头,却看到不二像是没听见的样子,痴痴地看着自己。 “喂,喂,不二~~~” “啊?” “血止住了。” “呃,谢谢。” “以后小心,走吧。” 不二乐颠颠地跟在后面走出了手术室。手冢虽然奇怪不二在高兴些什么,但并不打算问他,谁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怎么办呢?” 大雨还是没有一点要停歇的意思。不二站在医院门口发愁:伞都没有带呢。 手冢拎着车钥匙,从后面经过不二身旁: “我送你,走吧。” 在不二指点下,手冢将车停到他家门口。不二下了车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 “手冢君真的不进去坐坐么?” “恩,不必了,今天太晚了。” “好吧,那再见!” “再见。” 有点儿失望呢,不过还是很高兴,手冢能主动送自己回家。 不二目送着手冢离去,迟迟不进屋,直到裕太一脸怒意地喊道: “白痴哥哥,你要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事,不二居然兴奋的天未亮就醒了。起床还太早,就躺在床上欣赏那两根手指。看着看着,不二弯弯的笑眼张开了。 对于自己异样的情绪,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可以吗?可以任这种情感蔓延、发展下去么?这危险的情感! 手冢呢?想到手冢,不二脸上更添了一层落寞。虽然在一个组,也不见他对自己比别人有多少不同的看待。交谈是多一点,还是自己死气白赖凑上去的缘故。 唉!不想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这么想着一个翻身~~~ “砰” “白痴哥哥,你又在干什么呀?” 从床上摔下来时,触到了伤口,又出血了。虽然很舍不得手冢亲手包扎上的创可帖,也没办法,只好换了。最多到医院想办法再让他为自己包扎好了。 由美子姐姐已做好了日式早餐。 “周助,难得今天早起,可以在家吃早餐了吧。” 不二原想在家吃也不错,不过去医院吃手冢“放了很久”的面包应该更有趣。 “对不起,姐姐,今天也不能在家吃了,抱歉。裕太,哥哥有空再陪你吃,真是对不起了。” 说着宠溺地将裕太的头发揉乱。 裕太不满地横了他一眼:“谁管你,白痴哥哥。” 换衣服时,不二就觉得科室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伊代护士来通知不二去ICU(重症监护病房),说是主任的意思。不二不及多问,迅速赶到ICU。手冢已在那里,一如平常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 换上隔离衣,套上鞋套,进入ICU。只见昨天那位阑尾炎病人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导管,连接着导线。惟有旁边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光点证明他还活着。 ICU的工藤医生说道:“病人于昨晚9点20分出现呼吸困难,随之出现紫绀和血压下降,咯出带血泡沫样痰,凌晨2点送到我们这已是极度呼吸困难,严重发绀。进来时是处在谵妄状态,后来就进入昏迷状态。血气分析显示有严重低氧血症,二氧化碳潴留。实验室检查有混合性酸碱失衡。根据这些症状、体征和检查结果,可以肯定是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目前我们采取了给氧,机械通气,补液等治疗措施。现在并未出现脏器的功能衰竭,机械通气也显示有效,所以估计预后较好。” 手冢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转身向ICU的办公室走去。不二忙向工藤一鞠躬:“辛苦了,给你们添麻烦了。”随后跟上手冢。 在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上杉副主任的声音: “他们两个应该停职!” 见手冢和不二进来,上杉斜了他们一眼。 川本主任摇着手,缓缓说道:“上杉君,不要这么激动,你坐下来说。” 上杉重重坐到椅子上,根本不看他们:“绝对是手术有问题。记录上说手术进行了2个半小时。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做了2个半小时,这正常吗?这次我们普外可算是出名了,居然出了这样的医疗事故~~~” “上杉君,注意你的措辞。”川本打断了上杉的话,“现在还没开始调查,不能认定是医疗事故。” “可是,主任~~~” “好了。”川本挥挥手,转向手冢和不二,“手冢君,不二君,你们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尽快每人写份昨天的手术报告给我。” “是。” “当然,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是。” 走出ICU,不二担心的看着手冢的背影。从刚才起就没听他说一个字,虽然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但那个背影怎么看都有点僵硬。犹豫再三,不二还是紧走几步,拦到手冢面前: “手冢君,我们的手术绝对没有问题。”说的坚定无比。 手冢停下脚步,望着不二难得严肃的脸,一点头:“恩。”越过不二继续向前走。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不二一下就放了心,重新挂上笑容。追上手冢,保持着落后他半步的距离。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走在他身边觉得心里很踏实。 手冢,是个靠的住的人呢! 普外的办公室外站了一圈的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手冢和不二说着“对不起”挤过人群,只见办公室里乱成一团,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呼天抢地。小野医生他们束手无策地呆站在一旁,见到手冢进来,像是看见了救星,上来低声说道: “手冢前辈,这是病人家属。你们去ICU以后就跑到这来哭闹。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已经影响到工作了。你看这~~~” “谁是手冢?谁是手冢?”哭成这样居然还能听到小野的话,中年妇女暂停了哭声,打量刚进来的两人,认准了不二就上去一个耳光,不二被打的一个趔趄,撞在桌上。 “你当的什么医生啊,怎么动手术的?你还我老公!”说着又哭的歇斯底里,拽着不二的衣服拼命撕打。 “够了!”手冢泛起怒容,拉开病人家属,“我才是手冢。” 那女人看到手冢铁青的脸,吓的放开了手,一时也不敢对手冢怎样,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 “我,我好命苦啊~~~” 不二整整衣服,上前扶起她: “欧巴桑,你先生会没事的,相信我!” 不二的软语和笑脸似有魔力,女人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渐渐平静下来。 在门外观看多时的上杉这时才进来,用讥刺的口吻说: “不二君,你凭什么能让病人家属相信你?不要给人无谓的安慰。” “哼。”不二给了上杉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转身对手冢说:“呐,手冢君,我伤口又出血了呢。帮帮忙吧。”也不等手冢说什么就拉着他出去了。 上杉气的浑身颤抖,捏紧了拳头。 围观的众人眼见没戏看了,也就渐渐散去。 “呐,手冢君~~~”看着专心致志帮自己包伤口的手冢,不二还是忍不住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没听见下文的手冢抬头看不二:“什么?” “手冢君刚才生气了?”问的小心翼翼。 “~~~”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 不二有些失落地轻轻叹了口气,细微的不易察觉。 “还疼吗?” “呃?” “脸。” “哦,还好,不痛了。” “对不起,那一耳光应该是给我的。” 不二意外的看着手冢,后者虽然还是无表情,可眼神里的~~~是歉意么?不由心头窃喜。 “手冢君,你痛吗?” “恩?” “打在我脸,痛在你心?”不二一脸坏笑。 “不要说奇怪的话。” “呵呵,玩笑,玩笑。” 调查很快全面启动。两日后,医院领导及内外科、麻醉科权威,参与手术的手冢、不二、麻醉师佐藤和他们所属科室的领导都聚集在了院部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众人都是一脸严肃。惟有手冢抱着手,低头敛目;不二挂着招牌笑容,淡定自如的坐在手冢身旁,饶有趣味的打量在座的各人,看到上杉时更是故意加深笑意,使上杉眼睛成功喷火后,又悠闲自如地转移视线。 手冢、佐藤先后对那天的手术做了汇报,然后由ICU负责抢救该病人的工藤医生将病人在手术后出现的症状、体征及各项检查进行说明。 一番讨论后,大内科主任白井首先说道:“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已经是确诊的了。至于病因,从目前的情况看,我认为是吸入性肺炎。是由于肺内误吸进了酸性胃内容物,直接损害到肺泡和毛细血管壁,使血管通透性增加。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误吸,这个~~~”说着偏过头看旁边的大外科主任诹访。 诹访放下手冢的报告,摘下眼镜一边擦镜片,一边说:“手冢君和不二君的报告我已看了。我认为手术本身没有问题。其他的我不想多说。”说罢戴上眼镜。 听到诹访主任的话,上杉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麻醉科主任沉吟良久,说道:“由于麻醉意外出现吸入性肺炎不是没有,但一般都是出现在全麻情况下。大家都知道,阑尾炎这种手术都是采用硬脊膜外腔阻滞麻醉的,出现误吸不太可能。佐藤的报告我看了,也亲自对病人麻醉穿刺点等做了检查,确实没有问题。”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第4章 麻醉科主任拿着支笔在桌上轻轻敲击,单调的声音在静寂的室内更显刺耳。 诹访已经擦了第七遍眼镜,南条院长的茶也续了三次。 一直未开口的不二忽然说道:“因为是急诊手术,所以没有胃肠准备吧?” 众人都看向这个进医院没多久的年轻人,上杉不屑地从鼻子里出气。 普外护士长点点头:“是的。” 不二继续问:“病人在出现呼吸困难之前有没有出现什么情况?” 护士长不太明白不二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例如咳嗽什么的。” “啊~~~”护士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病人老打嗝。跟他同病房的病人还来向我抱怨呐,说他打嗝声音特别响,还透着股酸味。他太太说他平常就老打嗝,中午吃了泡菜所以一股酸味。” 不二脸上露出了微笑,其他人也相继恍然大悟。 麻醉科主任手里的笔重重的戳了下桌子:“是了。因为是急诊手术,术前并没有禁食、禁饮,病人有呃逆,就是打嗝的习惯。在打嗝时胃内容物反流,才造成了误吸。” 南条院长笑着说道:“这样看来,就不是医疗事故,最多也就是个医疗意外。” 室内的气氛一下就轻松了起来。 也就上杉很是失望,恨恨地看着手冢。 “我还有个问题。”不二看了眼上杉,“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虽说是很危险,但如能及时发现及时采取有效措施的话也不至于会如此。听工藤医生说,病人9点20分出现呼吸困难,当时采取了什么措施呢?” 工藤有些摸不着头脑:“病人2点才转到ICU,之前的事么要问你们普外的值班医生咯。9点20出现呼吸困难是你们护士长说的。” 诹访皱皱眉:“那天是谁值班?” 上杉迟迟疑疑地说:“是~我。” “发现病人呼吸困难时你采取了哪些措施?” “这个,我~~~” 护士长耐不住说道:“9点20分左右,小林护士在例行巡视时发现病人出现呼吸困难,马上去找上杉医生,但没找到,就来报告了我。我也去找,也没找到,只好打上杉医生的手机。10点的时候上杉医生才来。做了检查后,吩咐我们给病人吸氧,补液中加了抗生素和激素,他就去值班室休息了。后来我们发现病人情况不对,再去找上杉医生。在病房里实施救治无效,这才转到ICU的。” “我~我一开始以为是术后感染引起的肺部感染,就用了抗生素治疗~~~” “护士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哪?就这样耽误了治疗时机!你这是玩忽职守!”川本主任非常生气。 诹访不动声色地盯着上杉,上杉的脸由青转白再转灰,看的不二直想笑。 最后南条院长开口说道:“事情基本已清楚,虽然不是医疗事故,但后果是严重的。希望大家吸取此次事件的教训,慎独二字请牢记。病人还要积极救治~~~” 工藤医生插口道:“病人已经醒转,无大碍了,也不会有后遗症。” “那很好,病人家属那方面要做好安抚工作,费用什么的做些适当减免。有关上杉君的事,做详细调查后再处理。就这样。” 上杉垂头丧气的走出会议室,下楼梯时踩了个空,要不是手冢在后面抓住了他的衣领,没准真会滚下楼去。不二殷勤地上去替他翻好衣领: “当心啊,上杉副主任,您可是我们科的骨干,千万要保重啊。” “不二。”手冢出声制止 不二伸伸舌头,耸了耸肩。 上杉的脸红的好像滴的出血,一根手指颤颤地指着他们:“你们,别得意!” 不二还想说什么,被手冢的眼神制止。 回普外的路上,不二说: “手冢君,我们庆祝一下吧。” “这也值得庆祝吗?” “好歹我们逃过一劫啊。知道出事那天,我真的好紧张,这几天都担心的没睡好。” “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我们问心无愧,有什么好紧张的。倒是病人的情况需要担心。” “工藤医生不是说了嘛,病人已经好转了。对啊,我们就为病人病情好转庆祝好了。” “那你应该去找病人。” “手冢君怎么这样啊?”不二停下脚步,故意用幽怨地口吻说道,“好容易心头的包袱放下,想要轻松一下。”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为他担心。 “今天晚饭我请。”手冢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 不二一愣,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笑逐言开的一路小跑去追手冢。 “手冢君,等等我啦!” “自己走快些。” “呐,手冢君要请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呵呵,手冢君就不怕我吃的你倾家荡产。” “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哎?手冢君也会开玩笑啊?” “~~~” 从下班到现在的整整两个小时时间里,不二拉着手冢在新宿转了N个圈,仍未决定吃什么。在经过阳光广场第N+1遍时,手冢停下了脚步。 不二疑惑:“手冢君,怎么不走了?” “你决定要吃什么了吗?没有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你再继续考虑。” “手冢君厌烦了?” “没有,只是我不想引起警察的注意。” “?” 不二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一番,发现前面不远处两名巡警一脸戒备的神色看着他们。下一秒钟,不二就开始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他们,以为~以为我们是来打劫的吧?” 在警察过来盘问之前,手冢把不二拽进了广场的星巴克咖啡厅。 不二皱着眉:“手冢君,咖啡可喝不饱呢?” “你想好吃什么,我们再走不迟。” “真是为难呢?”为了加强效果,还皱眉做出为难的样子,“想吃的很多呢,寿司、鳗鱼饭、涮肉、烤面饼、天麦罗、牛肉火锅、生鱼片、拉面我都喜欢吃,还想吃中华料理。” 手冢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吗?”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那走吧?” “呃?去哪?” “找地方去吃你想吃的。” “啊?这么多都吃?”不二嘴巴一时合不上了。 “恩,既然说好我请客,当然要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那,手冢君~~~” “什么?” “你~~~钱带够了吗?信用卡没有透支吧?” “什么意思?” “我怕吃到最后,你结不了帐把我给卖了。呵呵。” “你放心。” 见手冢是认真的样子,不二笑道:“我开玩笑的啦,哪里吃的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去吃寿司吧,我知道有一家店的寿司很好吃呢。” 不二带路,两人来到了位于小巷深处的一家名为“河村”的寿司店。拉开门是扑面而来的香气,店面虽不大,但人气很旺,收拾的也很干净。 看来不二是这里的常客了,笑着打过招呼,径直带着手冢上了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手冢坐下后,发现从这个窗户能望见河川,星星点点的灯光倒映在河面上,与满天星光相互辉映。空气中还有阵阵若有若无的花香。 “很不错吧?” 手冢收回视线:“不错。” 老板送来了两人要的寿司,以及不二要的清酒。 伸手为手冢斟酒,被手冢挡住了,不二浅笑:“这样的夜晚,岂能无酒?” “我还要开车。” 不二秀眉微挑:“真是可惜了。那手冢君尝尝我点的寿司吧。” 手冢显然还没忘记上次生鱼片的味道,道:“不必了。” “呵呵。” 品着清酒,尝着寿司,享受着从窗外吹进的轻风,天南地北的闲聊着,这样的夜晚静谧而美好。 准备回去了。不二站起身来,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倒,手冢下意识地抱住了他。不二的唇由手冢的脸一路滑到肩膀,手冢没什么反应,自己的脸先心虚的红了。一转念,双手顺势紧扣住手冢的背,软软地说道: “手冢君,我头很晕呢。” 醉了么?手冢看看酒瓶,还有不少呢。 “不会喝就别逞强。” “高兴嘛。” 手冢扶着不二走出寿司店,把他塞进了汽车后座。刚开出没多久,不二捂着嘴喊手冢停车,站在河边一阵恶心,却什么也没吐出来(汗,怎么像怀孕),手冢在旁轻拍他背。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不二直起身,对手冢抱歉的笑。 “没什么。” 重新回到车上,却发现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手冢下车打开车盖检查,但天太黑,看不清,只好打电话叫拖车来。不二嫌在车里等太气闷,遂下车和手冢一起靠在车身上。看着倒映在河面上的星光,不二忽然问道: “手冢君~” “恩?” “手冢君恋爱过吗?” “没有。” “手冢君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手冢君一定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咯?” “~~~~不二,你醉了。” “没有。”不二转过头看着手冢,没有了笑容,一点点鼓起勇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只是,只是,现在有一个人总在我脑中出现,我想见他,又怕见他。见不到会想他,见了他又不知如何相处,如何面对。我想要关心他,想要了解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手冢君,你说,这就是喜欢么?可是,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喜欢他,因为,因为~~~” “不二,你真的醉了。”手冢的神情平静的就像这夜色下的河川,波澜不惊。不二看着这张平静的脸,勇气一点点涣散,笑容重新挂上,就像面具一样。 “是啊,不关手冢君的事呢!抱歉。” 不二眼眸黯淡,情绪低落的垂下头,手冢却突然说话了: “虽然我没有恋爱过,但我认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要去努力争取,不管有着什么样的障碍,什么样的阻隔。不去争取,就什么也得不到。” 不二抬起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手冢,眼中的神采回复如常。 “如果是不被常人所认可的情感呢?比如,比如两人的地位相差很大、年龄悬殊,或者对方是~~~坏人。” “真的喜欢,是不会去理会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在乎对方是怎样的人。喜欢就是喜欢,就算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喜欢了也没办法。” “手冢君,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呢。” 眼前的人,要用新的目光去看他了。 拖车还没来,不二嚷嚷站的脚酸,又不肯进车里,居然也不嫌脏的坐到地上,还使劲拉下了手冢。 “手冢君平常喜欢干什么?” “钓鱼,爬山。” “哦?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爬山吧。钓鱼我是没那个耐心的。” “恩。” “手冢君喜欢音乐吗?” “还行。” “听过JOHN DENVER的COUNTRY ROAD TAKE ME HONE吗?我很喜欢的。” “听过,很不错的。” “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blue ridge mountain shenandoah river life is old there older than the trees 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 growing like a breeze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omma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不二轻轻地哼唱,嗓音空灵而纯净。 一时间,手冢也有些恍惚起来,这样的时刻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因为车子直接拖去修理,在不二的建议下,手冢便与之步行回家。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看着不二像个孩子一样踩影子玩,手冢的神情在不知不觉中变柔和了。 到家了,不二站在门口,却迟迟不进家门,也不说什么,只是倚在门上,望着手冢笑。 “进去吧。”手冢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恩。”却无动作,有些迟疑地说道:“手冢君能不能等我进去后再离开?” 手冢点头:“恩。” 看着不二的笑脸在门后渐渐消失,手冢心中竟有些许不舍的感觉。在门外驻足良久,直到二楼房间亮起灯,窗帘上映出不二的剪影方转身离开。不二躲在窗帘后目睹了这一情景,异样的情愫在全身弥漫。 “呵,今晚要失眠了呢!” 第5章 不过第二天上班时,不二很高兴的发现,昨晚失眠的并非他一人。 不二已经盯着自己看,不,研究了十分钟之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手冢终于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恩。”不二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有很重的黑眼圈。手冢君昨晚失眠了?” “没有。”事实证明,脱口而出的话更容易引起怀疑。 “哦?是吗?”不二一脸怀疑地凑到手冢面前细细打量。纵然是定力极强的手冢亦撑不住了,匆匆离开座位:“我有事要去院部。”疾步走出办公室,脱离不二视线范围后才放慢脚步。没有注意到身后不二古怪的笑容。 看来,手冢并非如他外表表现的那般平静嘛! 怎能告诉那家伙,自己一夜未合眼。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不二的身影,不二说过的话反复回响在耳边~~~ “现在有一个人总在我脑中出现,我想见他,又怕见他。见不到会想他,见了他又不知如何相处,如何面对。我想要关心他,想要了解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手冢君,你说,这就是喜欢么?~~~” 喜欢?喜欢?喜欢? 难道这就是喜欢?自己在想些什么?不二可是和自己一样的男人啊。而且,不二都说他有喜欢的人了~~~等等,不二喜欢的人?为什么想到这个,自己心里面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自己这是怎么了? 院长办公室里,手冢见到了南条院长和大外科主任诹访。被告知,上杉受到行政记过处分,职位保留,但所负责的事务有手冢接手。离开院部时,诹访意味深长地拍拍手冢肩膀。手冢自是明白主任的意思,但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科室呆坐了一会,护士找到办公室,手冢才想起今天还有一台手术。在场的医生护士奇怪的看着手冢匆忙赶去手术室,不由议论纷纷,似乎谁都没见过手冢有如此反常的时候呢。惟有不二低头掩饰着窃笑,以至手冢折回来喊他的时候,笑还来不及收住,被手冢狠瞪了一眼。 不二因为手指的伤,暂时还不能上台,所以只换过衣服在旁观摩。与其说是观摩手术,还不如说是在看手冢。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手术台上的手冢,但那时自己也在操作,无法如现在这般好整以暇地看他。 手术台上的手冢比平时更严肃、冷峻,眼神专注,动作规范、简练,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在场的人也会被他所感染。怪不得手术室的护士都说手冢医生的手术最安静,而别人都免不了要说些不相干的。 看着看着,不二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看手冢,就像个局外人。还是喜欢和手冢并肩站在手术台上的感觉,享受那种不需要语言交流就能达到的默契。 当手冢缝合完毕抬起头来时,发现不二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不二不站在身边的手术,总觉得心的某个角落有点空落落的。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习惯有不二站在身边了? 办公室里,不二费力地写着病历。手冢在门口看了他一会,见不二写着写着停下了笔,抬头毫不意外地向自己扬起微笑, “手术结束啦?” “恩。”目光落到了不二书写的病历上,两根手指受了伤,还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 拉过病历,从不二手中抽过笔,代不二写下去。 “手冢君,我可以的~~~” “没什么,也是我的工作。你~伤口快点愈合,回手术台来。” 我会的,为了能尽快站在你身旁,我一定让伤口快快愈合。 这日,普外新进来一位病人,前呼后拥来头很大的样子,甚至川本主任亲自检查,安排病房。从旁人的议论,不二大致了解到这病人是某国会议员,酒精性肝硬化患者,入院准备进行肝移植手术。不二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没兴趣再听,转身回办公室去了。甫一踏进办公室,不二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院长、大外科主任、普外科正副主任都正襟危坐。 “呃?抱歉,打扰你们了。”刚想退出,却被川本叫住了。 不二挪到手冢旁边位置,轻声问什么事。手冢不语,示意听院长讲话。很快不二就听明白了大意。病人是国会掌有实权的风间议员。听到这,不二就想起新闻中经常出现的那个满面红光、吨位很引人注目的形象。这次的肝移植手术要全力以赴认真对待云云。可惜,外科的这几位要么老谋深算,要么深沉冷峻,都没有因为院长的话而表现出很重视的样子,就连资历最浅的不二都笑嘻嘻的。南条就转换话题,请诹访作为临时手术组组长尽快安排手术人员,制订手术方案。 散会后,不二看着追着南条院长出去的上杉,对手冢说:“上杉想要重新爬起来,这次可是个大好机会呢。” 手冢还未说什么,就被诹访叫去了。 从诹访办公室出来的手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翻看资料的时候,不二淡淡的问道:“主任让你负责手术的哪个部分?供肝植入?” “你又什么都知道。” “呵,猜都猜的到。手术最关键的部分,诹访主任最器重的手冢国光医生不担任谁担任呢?”顿了顿,不二眯缝起眼睛,看着供肝一栏的内容,“哼,毕竟是议员呢。那么多人苦苦排队等着移植器官等到死,他却那么容易~~~多么公平的世界!” 手冢颇有些意外:成日里以笑脸示人的不二,虽然知道他不是那种阳光灿烂的人,也时不时的腹黑一下,却鲜少会言辞激烈。 第二天,相关的医护人员集中开会,诹访主任宣布了手术安排。 手术定在三个星期之后。整个手术过程分成四部分:麻醉由麻醉科主任亲自担任;第一部 分开腹由川本主任主持;第二部分病肝切除术由诹访主任主持;第三部分供肝植入由手冢主持;最后的腹腔关闭由上杉负责。 上杉对这样的安排显然很不满,不过也是无可奈何。 然后是对手术步骤的讨论。会议进行了很长时间,以至走出医院时已是华灯初上。手冢将车开至医院门口处,接了不二一起回家。 从那次手指受伤手冢送他回家以后,每次下班不二都会用各种理由赖着让手冢送他。不二家离医院不近,原本每日都是挤公车上下班,手冢问过他为什么不买车,不二说自己穷买不起;到过不二家后,这个借口就不管用了,住那么大一幢房子会穷?不二的解释是自己工作不久还没多少积蓄,也不想用家里的钱,这个理由倒也能让手冢接受,但不二接下来的“而且”却让他皱起了眉,这家伙居然说开车太紧张,会长白头发,不如找个专职司机的好。到现在,手冢都习惯了每日送他回家,不知不觉中真成了不二的专职司机。不二有次很得意的在护士站说这件事,还说这就叫“和平演变”。手冢正好经过听到,吓的众护士一哄而散,不二却不怕死的靠在操作台上看着手冢嬉笑。虽然当时手冢的脸色据众护士描述是少有的吓人,但事后,大家还是看到手冢依然每天送不二回家。事实上,不二曾盘算过让手冢早晨也来接自己上班,但在知道手冢的作息规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每天六点就起床,对不二来说大概是下辈子也做不到的事。 坐在副驾驶座的不二虽然已熟悉了手冢开车时不说话的习惯,不过不代表他不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也不在意冢在不在听,更不去理会手冢会不会觉得烦。说累了,又不安分的东翻西找。在车载音响里居然发现了一张JOHN DENVER的CD,这个发现让不二心情大好。 有一会没听到不二的声音,手冢微侧过头,不意外的看到不二已经在音乐声中睡着了,这也是每天必定上演的戏码之一。 睡着了也是笑眉笑眼的模样,这家伙~~~ 调低音响,关上车窗,帮不二披上自己的外套。 弄不清,自己好象很喜欢这种感觉,希望这条路永远开不到头。 手术那天,不只来了风间议员的亲属,还有很多政要,听南条院长介绍了手术组成员后,和他们握手表示勉励。手冢还是那副见了外星人也不动容的样子,不二站在他身后耳语:“看上杉。”上杉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表示自己的决心。 手冢看了一眼就偏过头,不二轻哼了一声也转过头。 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上前来,向手冢他们一鞠躬, “各位,拜托了。请一定让我父亲能够康复。” 不二有些意外,那胖的像某种动物的风间议员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不免就多看了两眼。那女子察觉到了,向不二甜甜一笑, “不二君,也拜托你了?” 呃?居然知道我? 不二比赛般的也绽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我只是助手呢。风间小姐应该要拜托这位手冢医生。” 风间小姐眼梢带过手冢:“当然要请手冢君多多尽力。”视线还是落在不二身上,“不二君年纪轻轻就参加这样重要的手术,肯定前途无量呢。” “前途无量不敢说。而且对我们医护人员来说,每一个手术都很重要。”不二回答的滴水不漏。 风间小姐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手冢冷冷说道: “不二,该进手术室了。”转身走出办公室,不二紧跟在后,把个风间小姐晾下了。 九点,手术准时开始。 麻醉科主任对风间议员采用了硬膜外持续性阻滞麻醉加吸入性全麻。麻醉起效后川本和仓田进入手术室,用记号笔画出手术切口的位置,铺好手术巾,穿戴好手术衣及手套。川本接过手术刀,在双侧肋缘下做切口,从正中线一直延伸到剑突,层层深入,并在腋静脉和门静脉根部进行插管,安置了静脉转流泵。 已消毒完毕的诹访和两名助手随即进入手术室,进行手术的第二部 分。手冢抱着手和其他人一起站在手术室隔壁,透过玻璃注视着手术过程。不二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站在手冢身后。 诹访先切断了肝圆韧带和镰状韧带,助手置好腹腔拉钩并置好肝门阻断带,然后依次切断数条韧带,使整个肝脏完全游离后解剖肝门。分别将胆总管、肝动脉和门静脉横断,再将肝脏上翻,逐步结扎肝短静脉。 手冢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示意不二和小野准备消毒。 刷手时,不二看看神色紧张的小野,忽然说道:“今天我好象忘记吃早餐了。”小野瞪大了眼睛,手冢刚想说什么,不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过,午餐没有忘记。而且我刚刚把手冢君抽屉里的饼干给吃了。” 小野笑道:“不二,你这家伙。”手冢瞪了他一眼,也明白不二是为了缓解小野的紧张情绪。不过,不二应该比小野更没大手术的经验,他却镇定自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进入手术室,诹访已经将病肝完全切除,在对创面进行止血。在护士的协助下,手冢等三人换上手术衣,戴好手套。 诹访走下来,经过手冢身边轻声说:“看你的了。”手冢点点头,步履镇定的走上手术台。不二再一次看向手冢的眼睛,眼神中的坚毅让不二充满了信心。 放置在UW液中的供肝送来了。手冢抬头看时钟,下午一点。向小野点点头,再看向身旁的不二,后者唯一露出的双眼依然写满笑意。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腔静脉吻合。”手冢简单的发出指令。 由于检查发现供肝的腔静脉口径较大,手冢选择了三条肝静脉剪开,形成了一个较大的开口后与腔静脉进行吻合,同时通过门静脉静滴入4℃的林格液,经肝下腔静脉流出。 腔静脉的吻合用了56分钟。南条、诹访通过架设在手术室内的摄影机清楚的看着这一过程,不由露出赞许的笑容 “门静脉吻合。” 将过长的门静脉切除,手冢选择了6-0无创伤线,对供肝门静脉和受体门静脉两端进行吻合。仅用了10分钟就顺利完成了门静脉的吻合。 “动脉吻合。” 手冢发出指令后,隔壁观摩的人都不由自主欠起身,神情紧张而严肃。这是肝移植手术最最关键的步骤,手术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此。 由于供肝和受体的肝动脉都较短,直接吻合有困难。手冢选择在受体近胃左动脉和脾动脉起源处的肝总动脉侧壁行端侧吻合。 时间悄悄的流逝,手术室里只听见仪器运转和器械碰触的声音,语言都已省略,由眼神交流代替。 一小时后,动脉吻合完成,用电磁血流测量仪测量肝动脉血流量显示为350毫升。手冢微一颔首, “灌注。” “是。”不二松开止血钳开放门静脉,放了300毫升血后,再松开腔静脉入口的阻断钳。小野则将肝下的下腔静脉缝扎起来。 肝脏血流重新开始灌注,麻醉师示意病人情况一切正常。 手冢剪开较细的供肝胆总管侧壁和受体胆总管两端吻合。胆管重建完毕,手冢示意不二在病人左膈下、肝下和右膈下分别放置腹腔双套管以引流创面渗液,并标明位置。 至此,整个手术的主要部分—肝移植完成。手冢三人离开手术室,上杉进来关闭腹腔。 傍晚5点45分手术全部结束,人人都是力倦神疲,彼此打了招呼就散了。 回家的路上,不二睡了个天昏地暗,到了家门口也没有醒转的迹象。手冢不忍叫醒他,遂下车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不二的姐姐由美子,见来人神情严肃,不知何事。听手冢说明原委后,一个劲地道谢。手冢轻轻抱起不二,将他送回房间。 虽然不止一次送不二回家,但都是送至门口即回,这还是手冢第一次进入不二家。由美子引领手冢来到不二在二楼的卧室,将他安置在床上。由美子拉上窗帘,转身见手冢在帮不二脱鞋,顺手拉过薄被为他盖上,不由笑道:“手冢君还真是细心呢。”手冢一怔,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回应。 打量了一番不二的房间:整个房间以米色为主要基调,北欧风情的设计显得简洁明快,没有什么多余花哨的装饰;和自己房间的简练不同,不二房间的陈设虽也不多,却让人感到温馨,有家的感觉。物品的摆放,乍一看觉得凌乱,但细细品味却会发现凌乱之中透着条理;每件物品放的位置看似不经意,事实上都是放在方便拿取的位置。窗台上七、八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仙人掌吸引了手冢的视线。 由美子注意到了,笑:“我弟弟最喜欢仙人掌,这些都是他的宝贝呢。很奇怪的爱好吧?”手冢不置可否,心里却在想,不二的话,喜欢什么都有可能。 下楼来,手冢在客厅遇见了不二的父亲。虽是初次见面,但手冢一眼就能肯定这位年约五旬的老人是不二的父亲。其实不二父子长的并不相象,但不二认真时的神情却和眼前之人如出一辙。 不二的父亲用和不二一样的研究性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手冢,缓缓说道: “手冢国光?不二的同事?” “是。”手冢镇定的回答。如是别人,在这种眼光的注视下恐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请坐。我是不二的父亲。”手指向沙发,“经常听不二提起你,我们家不二多承你照顾了。” “这没什么,同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不二父亲点点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手冢的脸:“方便的话留下吃顿便饭吧。” “谢谢,不过今天时间已晚,就不麻烦了。我该告辞了。”不知为什么,手冢不怎么喜欢不二父亲的眼神,虽和不二相似,但多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不二父亲也不甚留,令由美子送手冢出门。 手冢在电脑前查阅资料时,手机响了,号码显示是不二。 “没有打扰你吧?”慵懒的声音还是透着疲惫。 “没有。怎么还没睡?”电脑上显示时间已是十点半,语气中不禁带上了一点责备。 “呵,我刚醒呢。手冢不也还没休息。” “~~~” “手冢~~~你,见到我父亲了?” “是。” “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他没吓到你吧?” “~~~” “呵呵,不打扰你了,明天见。” “恩。” 等待片刻,没听见不二关机的声音,却传来他的轻笑, “手冢,你先挂,好么?” “你先挂。”手冢不容置疑的说,又传来不二的轻笑, “呵呵,手冢君还真是任性啊!”不等手冢说什么,就挂掉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响了许久,手冢才挂上电话。怔怔地对着电脑屏幕,却发现什么也没看进去。走至窗边,摘下眼镜,揉捏着眉心,试图平复心中因这通电话涌起的思绪,只是,好象很难呢。 第6章 手术后,为保证风间议员有个良好的治疗环境,医院在其病房外挂出了“谢绝探视”的牌子。病区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二月后,风间议员术后各项指标均显示正常,肝移植基本成功。为表示谢意,这一日,风间的家人设宴款待所有手术组成员。这种宴请,手冢是一向不参加的,这次也没有因为主人的身份地位而例外。手冢既不参加,不二自然也不想去,便推辞了。不料,风间小姐居然将电话打到南条院长那儿,指名道姓要不二出席。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二所经之处,总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更有好事者跑去向不二“道喜”。不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用微笑回应别人探询的目光,并不做解释。下班时,手冢没有问过不二,径直离开了。看着手冢的背影,不二欲言又止。 深夜十一点,手冢准备就寝时,门被重重拍响了。 面无表情的手冢在问了N声是谁都不见回答,敲门声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下开了门。一个物体带着一身酒味扑倒在自己身上。尚未看清是谁,只听“哇”的一声,来人吐了手冢一身,随后就软倒在地。手冢皱着眉抓着他衣领拎起来将脸朝向自己,是不二。愣了几秒钟后,手冢打横抱起不二进了屋。 进屋后,手冢才意识到招了个麻烦进家。不二醉的不省人事,显然无法自己去浴室清洗;就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衣服上沾到不少秽物,不洗不行。实在无法可想,手冢只得将不二抱进浴室,替他脱去外衣。想起自己的睡衣也弄脏了,顺手脱下,与不二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 接着怎么办呢?真要帮他洗澡不成?恨恨地拧开花洒,水流直泄而下。蜷曲在浴缸里的不二受到水流的刺激,身体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喷嚏。手冢无奈地扯过毛巾,然后,又发现了更大的难题:不二的内衣脱是不脱?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大家都是男的,不用忌讳这个。这么想着,就伸出了手,手指还没碰到不二的身体,又缩了回来。总觉得不妥,虽然弄不清不妥在什么地方。不脱内衣也可以洗的吧?可是洗澡肯定会弄湿,总不能让他一直穿着湿内衣捂干,会感冒的。叹口气,再次伸出手,刚碰到不二的内衣,动作又停了下来。怎么感觉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感冒就感冒,是他自找的! 饶是手冢学识渊博,医术精湛,这种事却是头一回碰上,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眼见不二却眉眼弯弯的睡得香甜,真是恨的咬牙切齿。犹豫之间,水已注满浴缸,都快溢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关上水喉,牙一咬,心一横,一把扯下不二的内衣,胡乱清洗了一番,就把他拎出来,裹上浴巾,扔到卧室的床上。手冢返身回到浴室,调低水温,将水流开至最大。冷水流过滚烫的皮肤,却浇不熄心头的燥热。 手冢国光,这可不是你啊! 半天,手冢才擦洗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却又愣在卧室门口:眼前呈现的是一副活生生的活色生香图。不二竟然裸露着身体,蜷缩在床的一隅,原本裹着身体的浴巾不知什么时候已飘落在地。手冢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挪不动步子,移不开眼光。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刹时又飞到了爪哇国,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镇静!镇静!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自压下心中“不正确”的念头。找出自己的睡衣替不二穿上,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关灯、睡觉。 寂静的黑暗中,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不二的呼吸平稳而均匀,自己的呼吸却反常的急促。正在努力驱赶心中的不安,不二一个翻身,滚到手冢身畔,脸上都能感觉到他热热的鼻息。咕哝了一句什么,不二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上了手冢。手冢不敢动弹,惟恐惊醒了他,也是怕自己~~~ 这一夜,手冢就睁着两只眼睛,煎熬到天亮。 不二这一觉睡的好,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习惯地伸手在枕边摸手机,却摸了个空。勉强撑起软绵绵不听使唤的身体,头好晕,眼皮好重。还是再躺一下好了。又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疑惑地环视着房间,同时努力回想所发生的事情。 昨天下班后被拖去参加风间家的招待晚宴。席间为应付风间小姐的殷勤,饮了不少酒。趁尚有一丝清醒之时,谢绝了风间小姐要送自己回家的建议,独自离开了。后来在某种情感的驱使下,摇摇晃晃的向某个地方去了。再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 椅子上搭着件外套,不是自己的,但很眼熟。 像是~手冢的?难道自己在手冢家?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转头瞥见床头柜上的留言条:早餐在厨房,衣服在阳台,我会帮你请假的。 既没写明是给谁的,也没有落款,这实在不是手冢的风格,但字迹却是手冢无疑。看来真的是昨晚喝醉后闯到手冢家来了。好佩服自己,手冢家就来过一回,那么远的路居然就这么来了。想想好笑。低头见自己穿的是睡衣,而并非自己的衣服,小小的惊诧了一下,笑意泛上面庞。昨晚,自己还不知怎么折腾了手冢呢?好遗憾啊,一点都不记得了。 翻身下床,在电脑旁找到自己的手机。铃声早已停了,看来电显示是风间小姐的,而且不止一通。昨天那女人硬是要交换号码,还盯着不二将自己的号码存入电话簿。不二冷哼一声,随手便把这号码连同来电记录一并删去。 平白得了天休息,又是在这么意外地情况下,特别是在如此特殊的地点,怎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呵呵呵呵~~~ 居然得意地笑出了声。 在医院的手冢,此时无缘无故的耳朵发起热来。 用浑浑噩噩,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失魂落魄来形容今天的手冢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清早,努力挣脱不二的魔爪,放弃了叫他起床的打算。像个家庭妇男一样洗衣服,做早餐。其实,平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可偏偏就因为家里多了个人,才让这些事做来有些滑稽。临出门时,想了想还是留下了纸条,就是怎么也没办法写下不二和自己的名字。 查完房后,难得没有手术的手冢就用了大量的时间来发呆,不,应该说是思考。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越来越容易失去冷静。特别是面对那个叫不二周助的家伙时,理智更是好像随时会离自己而去。 直到夕阳西斜,办公室的人陆续走完,四周光线暗淡,值夜班的仓田来时,手冢依然维持着沉思的模样。并不是普外的医生护士今天集体暂时性失明没看见手冢的异常,要怪只能怪手冢自己,平时都维持着冷静、刻板、不苟言笑的外表,谁敢轻易去搭讪,何况陷入沉思中的手冢更让人觉得可怕;唯一敢和手冢没大没小的不二医生今天偏又生病请假没来。 因为消化系统的抗议而终于回过神来的手冢懊恼的发现,一天的思考也没能得出结论。作为一名医生,手冢十分清楚当人体饥饿时,血糖水平降低会影响到神经系统的功能。所以决定先回家,解决民生问题后继续思考。 家里居然灯火通明,难道说不二那家伙还没回去? 听到汽车进库的声音,还是穿着手冢睡衣并围上围裙的不二小跑出来,接过手冢的包,带着温婉的笑容, “手冢君,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一刹时,手冢有种错觉:就像是多年的夫妻,妻子在家做好家务,等待忙于工作的丈夫回家~~~等等,等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脑暂时短路的手冢被不二推进自家的餐厅:“手冢君,你先坐,晚饭马上就好。” 无法继续思考,手冢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不过从厨房里飘出来的焦糊味,让他坐不住了。厨房里像是遭遇过抢劫一般,所有的橱柜统统被打开,调味品放的到处都是,地面更是一片狼籍。 “你确定是在做饭,而不是在拆厨房?” 不二带着僵硬的笑脸转过头:“呃~~~只是不熟悉你家的厨房罢了么。” 手冢一挑眉,指着一盘算是完工的,但看不出内容的东西:“那这是什么?”不二努力想措辞的时候,那盘东西被手冢倒入了垃圾箱,围裙也被解了下来,只能后退到门口。唉,做饭是自己的弱项,厨房里的事唯一会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在食物里加芥末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手冢背着身问,手里的动作却是一点不含糊。 “向收留我的人表示感谢啊。” “这就是你感谢的方式?”手冢指着一地的狼籍。 不二的笑脸扭曲的更厉害了。 半小时后,饭菜上了桌。不二食之无味的往嘴里塞着菜:“都没有芥末的。”见手冢压根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咬咬下唇:“手冢君,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 “恩~~~”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这是手冢君帮我穿上的吧,醒来才发现内衣都没穿~~~啊~~~!” 已经浑身不自在的手冢被不二的大叫吓了一跳。 “手冢君帮我换的衣服,那不就是说,我被手冢君看光光了吗?”不二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被人非礼的小女人。 手冢满头黑线:“不用叫这么大声吓人。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你又没损失什么。又脏又臭的不换行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不二小脸胀的绯红:“这不是损失不损失的问题。是不公平!不公平!” “不公平?” “对!既然,我被手冢君看光了,那我也要把手冢君看个精光! “你休想!” “哼,手冢君占我便宜。谁知道昨晚趁我没知觉的时候,还对我做了什么事。” 黑线,满头的黑线,手冢手里的筷子都在微微颤抖:“没有!”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真的真的没有!” “真的真的真的没有?” “快吃!吃完了走人。”手冢加快了咀嚼的频率。再让这家伙待下去,自己准要发疯。恩?那家伙怎么不吃了? 不二撅着嘴,脸上写满了委屈,实则忍笑忍到肋骨快断了。哎,实在是佩服自己的演技。 “又怎么了?” 不二放下了筷子,垮下了脸:“手冢君讨厌我!” “没有的事。” “那你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手冢不知如何解释才好,“我是说,你昨天没回家,家里会担心的。” “借口!你就是讨厌我。”不二别过脸,气鼓鼓的说。演戏嘛,也要演个十足十。 “真的,我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越说越辞不达意。 呵呵,原来手冢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好,玩够了,继续吃饭。没有芥末的菜味道也不错嘛。 默默吃完饭,手冢拿碗筷去洗,出来后却餐厅里不见了不二。通向庭院的门开着,不二坐在和式走廊的地板上,抱着膝,怔怔地抬头望着夜空。 已是月上中天,如水的月色流泻在花木山石之上,也流泻在不二身上,一切都美的不象话。挨着不二坐下,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时刻。 “手冢君,这样的夜晚很美呢!”不二的声音有些不真实。 “恩。” 回头,不二的脸近在咫尺,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神情。但双眸亮亮的,几许期待,几许迷离。 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眼神,真是能蛊惑人心呢! “不二,你好美!”手冢的声音沙哑,左手鬼使神差地抚上不二的脸庞。 好细软的头发,跟看起来一样。其实每当看到不二的褐发随风浮动的时候,就想伸手去摸一摸。 一路抚过不二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微启的薄唇。 不知是什么味道呢?好想尝一尝。 “手冢君~~~”不二颤颤地轻呼。 手冢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手像触电一般迅速缩回。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 “不要说对不起。”不二用力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定的说:“其实,我~~~很高兴这样,因为,因为我喜欢手冢君!”一口气告白的不二紧张地等待着手冢的反应。 手冢的目光在不二脸上停留许久,似乎要看出真伪,然后,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不二~~~” “我知道了,手冢君不喜欢我,对吧?呵,我就是自作多情么,还要不知羞耻的来告白。我~~~”说话间,漂亮的眼眸已蒙上了一层雾气。 “不二,你好好听我说。”手冢制止了不二的碎碎念,“你对我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改变了很多。也许别人没有察觉,但我自己是清楚的。我会时时想到你,想要看见你;只是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爱,因为,我从来没有恋爱过。所以,不二~~~周助,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手冢的这番话,让不二紧张的神色旋即放松了,笑意逐渐弥漫上嘴角、眉眼,轻轻点头:“但,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很没有耐心的。” “我保证,很快给你答案,因为我也迫切想要知道答案。”手冢的承诺郑重无比。 下了车,不二笑着用力跟手冢挥挥手:“明天见!” 手冢颔首,掉过车头,回首看了眼不二,才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进展不错哦!”不二笑着自言自语。刚想进门,却见门口停着辆陌生的汽车:“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心里一动,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不由皱眉:“真是麻烦。” 已经入睡的裕太被奇怪的声音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打开床头灯喝道:“谁?” “是我啊,裕太。”从窗外传来哥哥刻意压低的声音。 窗外? 天啊!自己那缺乏运动神经的白痴哥哥居然顺着落水管道爬上了二楼。 “哥,你见鬼了吗?干吗有门不走要爬窗?” 跃入裕太房间的不二拍拍身上的灰尘,故做神秘的说:“不是鬼,不过比鬼可恐怖多了。” “嘁!”这白痴哥哥做事一向出人意表,懒得多问,“你昨晚跑哪去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不二扑倒在裕太身上,笑的贼贼的:“是不是裕太担心我啊?” “谁来管你,白痴。不要压在我身上,回你房间去啦!”用力推开不二,裕太一翻身,把背亮给不二看。 “唉,我好伤心啊。”声音幽怨无比,却是一脸坏笑,两只熊爪从被子底下探入,欺上裕太的腰,挠他痒痒。裕太开始还硬撑着不动,实在忍不住了,一掀被子,按住不二反扑。“就我怕痒不成。”说着在不二身上上下其手。 不二素来比弟弟更触痒不禁,顿时笑得缩成一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久,兄弟俩没有这么亲密了呢!闹够了,玩累了,两人依偎着沉沉睡去。 清晨,裕太刚醒就气不打一出来。白痴哥哥非但占去了大半张床,让自己在床沿摇摇欲坠,而且卷去了被子,怪不得自己越睡越冷。 “不二周助,起床了。” 没动静?好,裕太拎起被角用力一抖~~~ “咚” “啊!”不二揉着鼻子从地板爬起抗议:“裕太,你要谋杀你哥哥啊!我~~~” 房门被敲响了,传来父亲的声音:“周助,洗漱后到我书房来一趟。” 父亲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裕太房间?兄弟俩对视一眼,裕太幸灾乐祸:“老哥,你又做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呵呵,有什么好事,我是不会忘了裕太的!有福同享么!” “嘁!”怎么会不知道哥哥的“险恶”用心,有福同享?是有难同当才对! 不二进书房时,父亲不二征树在给盆景修剪,听见门开启的声音,并未回头:“周助,你本事越来越大了,爬墙的动作很利索啊。哪天你徒手爬上东京铁塔,我也不会意外了。” 不二微怔,随即想到父亲在客厅习惯的座位是朝向窗户的,无疑看见了自己的“壮举”。 “呵呵。中国有句俗话叫‘狗急跳墙’。狗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好小子,居然和自己拽起文来。 “真是有趣的比喻。”不二征树放下剪刀,转过身,目光炯炯:“那个风间小姐昨天一天打来很多通电话找你,后来更是亲自登门,等了你很久。” 不二并不畏缩,反而嬉笑道:“还要多谢父亲帮我应付呢。” “不用谢我,我也不来问你是怎么回事。我们家一向民主。怎么想,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事。一如当年学医,也是你自己选择的,我并没有丝毫干涉。” 不二敛起笑容:“我明白的。” 不二征树顿了顿,在书桌旁坐下:“昨晚留宿在手冢国光家?” “是。”并不意外父亲一猜即中。从小到大,姐弟三人无论大小事情,都没有父亲不知道的。 “看来有进展嘛。” 不二撒娇地蹲在父亲面前:“呵呵。什么都瞒不了父亲。” “你脸上都写着呢。”疼爱的捏捏儿子的鼻子。 “父亲不问,我和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二似笑非笑地看着父亲。 “我相信手冢,那是个可靠的孩子。从见他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 不二不依地站起来,从后面环抱住父亲摇晃,却是笑的甜蜜:“爸爸什么意思嘛?难道我很不可靠?” 不二征树笑着拍拍周助的手背:“不过我要提醒你,那个风间小姐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我看她已经认准了你。而且,风间家的权势很大。” “恩,我知道了。” “你母亲有打电话来。有空去看看她。” “我也很想妈妈呢,她为什么都不回家?”很久没见到母亲了呢。 “那儿有她的事业,她的梦想。没有实现梦想之前,你母亲是不会回来的。她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呢。我告诉她,不用着急。我们家周助很快就会名花有主了。” “爸爸!”不二千年难得的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直到注意到时钟所指的时间:“糟糕!上班要迟到了。都是爸爸的错。”说着就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还踢到了桌脚,哀鸣着抱着脚呼痛。 不二征树轻轻摇头。自己这个儿子,头脑一流,读书一流,整人一流,但在生活小节上却迷糊的可以。大概,也只有手冢那样的人才能管住他,照顾好他。 第7章 还是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又泡了汤。 不二换上白大褂时,小野一脸兴奋的跑来:“不二,不二。今天早上手冢前辈收了个腹股沟斜疝的病人进来~~~” “那有什么奇怪的?”很常见的病,至于让小野这么兴奋吗? “哎,是个女孩子哦。” “女的?”不二有了点兴趣:百分之八,九十的腹股沟斜疝患者都是男性,女性很少见的,这倒值得去看看。 “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呢!” “哦~~~!”不二拖长了声音,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以配合小野的兴奋,“这才是小野君高兴的原因吧?” 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互相推搡着去病房看“大美人”。从病房的玻璃门往里瞧,那病人斜倚在床上,兰紫色的头发,面容清秀但苍白,很柔弱的样子。与不二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份病态美。小野胳膊肘捅捅不二:“怎样?可把你给比下去了,不二美人。” 进了病房,才发现病床旁还坐了个高大的年轻人,长得十分英俊,只可惜也像得了面瘫一样,和手冢怕是有一拼。 小野的笑容逐渐萎缩。 不二绽开招牌笑容:“我是不二周助,这位是小野医生。现在来给你做例行检查。” 美人温柔地说道:“谢谢。”声音也很柔美。不过,但是,这声音应该还是属于男声范畴吧?难道?不二向小野投去询问的目光,小野也投过来疑虑的目光。搞错了? 美人看着两位医生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不二医生和小野医生以为我是女生吧?经常有人会这么认为呢!” 小野尴尬极了,不二早已笑岔了气,旁边那男子皱起了眉。手冢进来,低声喝道:“上班时,严肃点。”不二硬是憋住笑,撇撇嘴,朝小野做了个鬼脸。小野在短时间内,连受两大打击,这会儿丧气的无暇顾及其他了;又想到被不二抓住了小辫子,在以后的若干时间里,还得忍受这家伙的揶揄,更要哀叹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天就准备为病人行疝修补术。临手术前,仓田医生因为缺人手,来跟手冢商量借不二去帮忙。不二虽满心不愿意,无奈手冢点了头,只得乖乖的去了。 手冢与小野刷手时,手术室的几位器械护士一边准备手术器械,一边闲聊。 “看见了吗?今天这病人长的好漂亮呢!虽然是男生,但比女孩子都漂亮!” “哦?这么夸张。比不二医生呢?” “不相上下呢!” “现在的男孩子怎么长的,真要让女孩子嫉妒了。” “是啊。我们医院最帅的要算普外的手冢和不二了,不过不是一个类型的。” “医院里没结婚的女医生和护士,谁见了他们都脸红呢。” “我觉得手冢医生比较有男子气概。” “可是他太冷漠了,还是不二医生好,老是那么温柔,笑的像朵花。” “可惜没机会啦!” “为什么?” “咦?你们不知道吗?风间议员的千金正在和不二医生交往呢!” “啊?真的假的?” “那天风间小姐不是还找到医院的吗?” “那~~~” “嘘~~~,手冢医生来了。” 手冢面无表情地拱手进入手术室,几名护士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小野见手冢的表情比平时更僵硬,虽不明原因,但还是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风间小姐名爱,年方23,是风间议员的独生女。刚从早稻田大学毕业,由其父带领,已开始涉足政界。第一眼见到不二,就被他吸引。从小生活在政治圈里的她,没有一般女性的扭捏和矜持,相反主动地开展起追求行动。只是这个不二周助不知是迟钝还是装傻,对自己的表示无动于衷不说,还屡屡让自己下不来台。那次的宴请,实际上是为了他而设的,他居然三请四请不来,院长出面才勉强出席;还喝了个酩酊大醉,一个眼错就不见了。害自己丢脸又担心。不过这样就放弃,就不是风间爱了。今天,据可靠情报,不二肯定在医院,便又驱车前来。 仓田他们先结束手术。不二从手术室出来,就被风间爱堵在了办公室。 “不二君,让我好找啊?”风间摆出她训练有素的完美笑容。 没想到不二眨巴着眼睛:“你是?” 风间嘴角抽了抽:“不二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不久还一起吃过饭呢!” “是吗?”不二还是一脸迷惑。 “风间小姐啊,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是上杉,“您父亲身体恢复的可好,我早就想来拜访呢!” 风间爱虽不耐,但碍于教养还是应付了几句。不二乘机离开,去护士站拿病历。风间爱随即跟过来。 不二微皱着眉:“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这有工作要做呢。” 风间爱从没这样被人忽视过,强忍着不发作:“不二君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我的用意吗?也罢,我就说的再清楚一些。我很喜欢你,希望和你交往!” 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不二刚想开口,却被一阵剧烈地咳嗽打断。手冢也于此时进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弯腰剧咳的不二,转向风间爱:“这位小姐,你不是病人吧?请离开医护人员办公地点,会影响我们工作的。” 风间爱有点挂不住了,从鼻子里发出单音节,打算不理睬手冢。不二越咳越厉害,捂着嘴跑出去,冲向洗手间。风间想跟去,被手冢拦住:“小姐没事的话请回吧!” 风间真是恼了。自己打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手冢,现在更是不满。但出身政治家庭的她显然明白在这里与手冢起争执不是明智之举,何况来日方长,所以马上摆出标准笑容:“那打扰了,不过我还会来的。” 担心不二的手冢待风间一走,急忙去洗手间看视不二。不二双手撑在水池边缘,虽然咳嗽已止但胸口仍急剧起伏,脸色异常苍白。 轻拍着不二的脊背:“不要紧吧?” “没事!被口水呛到了。”看着手冢脸上的关切,不二压抑下喉间恶心的感觉,勉强笑了笑。 凭着医生的感觉,手冢并不相信不二的话:“去检查一下。” “不用啦,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事的。” “去检查。”手冢拉着不二的胳膊往外走,不二苦着张脸,无可奈何地被拖去了内科。 呼吸内科的高山医生是个慈眉善目的欧巴桑,一见不二,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不二,今天怎么有空来玩啊?” 不二大大咧咧地坐到高山面前,张口就是:“欧巴桑,这要给院长听见了,还以为我上班时间串办公室呢。”瞟了眼手冢,“只是有点咳嗽,我们手冢副主任就立逼着我来检查。” “哟,你们领导对你挺关心的嘛?”高山笑着对不二说,眼睛却看向手冢。 “什么呀!是怕我病倒了,没人差遣罢了。” “呵呵,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手冢君带着这样的徒弟一定很累吧?” 手冢瞪了眼不二:“高山医生,请帮他检查。” 不二不理,只管和高山说笑:“欧巴桑,我很想念你~~~的苹果派呢。” “好啊,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我给你做。”高山戴上听诊器,示意不二不要说话,解开外衣。闭目细听了一会,问道:“开始咳嗽有多久了?” “恩~恩~”不二很是费力地想了一会,“有一阵了吧,这两天好像咳的重了些,特别是起床和睡觉时最厉害。” “有痰吗?” “有,浓痰,很多。怪恶心的。”想到刚才在洗手间吐出的痰,不二不禁皱起眉。 “去拍张胸片看看。” “欧巴桑,你是不是功力退步了。居然还要借助其他检查?!”不二嬉皮笑脸。 高山一把扯过不二的耳朵。 “痛,痛,痛!” “不二,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口气么?我问问你父亲去,是他教你这样讲话的?还一口一个欧巴桑。” “是、是、是,欧巴桑。”不二捂住耳朵,拽拽手冢,夺门而出。 “和高山医生很熟?”等X光片的时候,手冢问道。 “啊?恩。她和我母亲是老朋友,看我长大的。” 半小时后,片子出来了。手冢拿着不二的胸片边看边走, “肺纹理有增粗和紊乱的征象。” 不二就着手冢手里看了眼:“也没什么啊。又没阴影啊,结节啊~~~”看到手冢的脸色吐吐舌头不说了。 高山看过胸片后不语。 “有什么问题吗?”手冢不安地问道。 高山做沉思状片刻:“再去做个支气管碘油造影吧。” 不二立时变了脸色:“欧巴桑,你不是在耍我吧?”高山根本不理他,只是看向手冢。 “知道了,我先带他去做碘过敏试验。”说完就拖走了还要抗议的不二。 做试验时,不二拒绝了皮内注射,定要用口服的方法。口服的话要三天才能观察到结果,而皮内注射只需20分钟。但不二坚持不愿做皮试,手冢也就不勉强他。 三天后,显示结果是阴性。无话可说的不二硬是被手冢拖进了放射科,出来后捂着嘴,直犯恶心。因此,看到笑意盈盈的高山就开始冒火。 高山扫了眼支气管碘油造影后摄的片子“确诊了,是支气管扩张。” 不二咬牙切齿地笑:“欧巴桑,你是故意地吧?呃。” “是啊!”高山开着处方,脸上的菊花开得更艳了,“我可是呼吸内科专家呢,这种小病我问问病史,听听呼吸音就能确诊。” “那你还要我去做造影?!呃”不二也笑得灿烂。 “那是对你叫我欧巴桑的回礼啊!” “多谢了,欧巴桑。”不二转身出门。手冢道过谢,拿着处方追上不二。 平时一直走在手冢身后半步的不二,今天气鼓鼓地一路冲在前面:气死人了!打雁的,今天反被雁啄了眼睛。和这欧巴桑的交锋首次落败,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样的他,更像个孩子。手冢看着不二气呼呼的背影,唇角不觉有了弧度的变化。转而研究了一番处方。 “不二,每日三次去高山医生那边做生理盐水雾化吸入引流痰液。” “噢。” “肌注青霉素和链霉素,每日两次~~~” “~~~”不二一下停住了脚步。 “不二?” “知,道,了!”声音是从不二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手冢实在没有想到,不二居然怕打针,而且不是一般的怕。几乎是用架的,才把他弄进了注射室。做青霉素皮试时,护士刚拿起皮试针,不二就一副紧张的不能呼吸的样子,瞪大了双眼,盯着护士的一举一动。护士将他的手臂拉过来一点,他又缩回去一点。如此这般僵持了好一会。护士没办法,只好向在旁“监视”的手冢求助。手冢抓住不二的手臂,扣在桌上。针尖刚碰到手腕处的皮肤,不二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手冢哭笑不得:“不二,还没打呢。” “啊?啊!” 做完皮试,不二盯着那个肿块,嘴里念念有词。好奇之下,手冢仔细听了听~~~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居然在不停地念“阳性、阳性、阳性~~~” 二十分钟后,护士在处方上盖下“阴性”的图章,不二的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不二死活不肯打针。劝说无效下,手冢扣住不二双手,把他压在自己腿上。怎么也挣脱不了,不二委屈极了:“手冢你这个帮凶!!!” 手冢不理,示意护士给他注射。在一旁已经吓呆了的小护士哆嗦着举起注射器,被手冢一催,重重扎下~~~ “啊~~~,疼死我了!!!”响彻云霄的惨叫声把门外等着注射的几个小朋友吓的大哭起来,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都开溜了。 一瘸一拐的回到科室,不二还在嘟哝:“打针都不会,哎哟,疼死了。”坐下时更是龇牙咧嘴。一转眼,瞧见手冢的表情,尴尬地扯扯嘴角:“又有笑柄捏在你手里了!” “你自己是医生,还会怕打针?” “我从小就怕,也没办法。这和是不是医生没关系。” “那你怎么敢给别人打?” “那不一样啊,我喜欢看别人受苦的样子!嘻嘻!” “~~~”黑线,“剩下的,我帮你打吧。” 不二错愕的看着手冢,然后,绽开笑容:“在手冢君面前,我好像越来越弱智了呢!”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流转的眼波间产生,一时,室内静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咳,咳。”又是一阵咳嗽,手冢递上纸巾,一边轻拍他背。 这一幕,被门外的上杉看见了。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明显的异样气氛。嘴角不由浮起一丝阴阴地冷笑。 那以后,手冢没再提及那个答案,不二也很乖的不去追问。有些话,不一定要讲出来,放在心里就好。应该,是这样的吧? 日子不闲不淡地过着。由于肝移植手术中的出色表现,手冢最终评上了副主任医师。虽然如此,也未见他流露出多少喜色。风间爱依然不屈不挠地将追求进行到底。不二虽然不胜其烦,因出于种种考虑,不得不与之虚与伪蛇,打打太极;何况还能利用她来刺激手冢。 从早上起,手冢就铁青着脸。众护士及小野他们虽然不明原因,但都明智地退避三舍,以免殃及池鱼。放在以前,不二早就不怕死地去招惹了。不过,今天不同以往;手冢生气地根源在自己,正心虚着呢,哪里还敢再去触犯。 手冢冷着张脸,瞪着不二已经足足十多分钟了。不二如披针毡,握笔在手,却无论如何写不下一个字, “生气啦?”小心翼翼地问。手冢不语,只得悻悻地缩回自己的位置。 让手冢这么生气的原因是刚刚接到的高山医生的电话。(不二暗骂:多管闲事的欧巴桑)。其实接到电话前,手冢就注意到了。一个多月来,不二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在持续加重。咳嗽、咯痰越来越剧烈频繁,最近更是添了咯血的症状。由于反复地感染、咯血,不二本来就贫血的身体更赢弱了。而导致病情加重的原因,则是他根本就没有好好遵守医嘱。一到注射时间,就和手冢玩捉迷藏,关上手机,躲起来。害手冢满医院地找,自己则躲在暗处偷笑。从高山的电话得知,他也没有按时去引流痰液。作为一名医生还这样不将自己的身体健康当一回事,无怪乎手冢会生气。 眼看手冢的脸没有丝毫解冻地意思,不二叹口气,好像做出莫大牺牲一样, “好了啦,是我错了还不行么?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听欧巴桑的话,严格遵照医嘱执行。这样总可以了吧?” 手冢虎着脸,审视般地盯着不二:“你最好记得自己说的话。”总算脸部表情有了点松动,站起身,“准备手术。” “是!”不二像挣脱了锁链的猴子,马上浑身骨头轻了三两三,“你先去,我去趟洗手间,就来。” 进更衣室时,手冢已去消毒双手了。“都不等我。”咕哝了一声,取过消毒衣,解开自己外衣扣子。刚套上消毒衣,忽然觉得喉头发痒,止不住地弯腰剧咳起来。咯出的痰液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咽喉处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二一惊,心脏一阵狂跳,伸手捂住嘴。伴着咳嗽,大口大口地鲜血咯出,透过手指,滴落在地。双腿软绵绵地,好像支撑不住身体。背靠着衣箱滑坐到地上。 正在刷手的手冢,听见外面一阵乱嚷“不二医生在吐血~~~” 不二?手冢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消毒刷从手中滑落。看看隔壁已麻醉完毕的病人,手冢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向了更衣室,留下小野在旁目瞪口呆。 更衣室里,不二已经咳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血还在咯出。嘴角边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手冢排开众人,抱起不二冲出手术室。 “手冢~~~咳咳~~~手术~~~咳咳~~~” “不要说话!”手冢纠结的神情、急速的步幅、颤栗的手臂无一不显露出他此时心情的焦虑和慌乱。这样的手冢,从没见过。不二紧抿嘴唇,忍住咳嗽。因为用力,双手紧紧攥着手冢胸前的衣服。 手冢更是焦急,因为深知血咯不出的危险:“不要忍,咳出来,把血咯出来!”一路狂奔至呼吸内科抢救室,已接到紧急通知的高山守在门口。这时,不二停止了咯血,但痛苦地抓着胸口,呼吸急促,显得烦躁不安。 高山紧张异常:“糟糕。马上做气管切开。手冢君,这里你帮不上忙,先出去吧。” 无奈被推出抢救室的手冢站在门外,移不开脚步,只觉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追过来的小野喘着粗气:“手冢君,手术室那边~~~” “啊!”回过神来的手冢迅速恢复了平时的神情,知道这时候自己即使守在门口也不会对不二有任何帮助,便随小野返回手术室。 楼梯口,与上杉擦肩而过。上杉阴阳怪气地斜眼: “手冢副主任,手术小心啊。” 手冢冷冷地目光扫过上杉,把他当成空气。上杉转身狠狠地盯着手冢的背影,嘴角又浮起阴阴的冷笑。 手冢不愧是手冢,这种情况下还是冷静地完成了手术。再次来到呼吸内科抢救室,抢救已经结束。不二平静地卧在病床上,鼻腔连着氧气导管,手背插着静脉针,静滴着用来止血的脑垂体后叶素。颈部由于做了气管切开,现在覆盖着厚厚的纱布。 正在做记录的高山见到手冢,轻声说道:“已无大碍,血已止住。方才真是很危险,淤血堵在气管,导致气道阻塞,引起窒息。再晚几分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手冢机械地说道:“辛苦您了!”目光一刻也没离开不二。 “恩。哦,不二的家人来了。” 果然,门口出现了不二的父亲、姐姐和弟弟。怎么?南条院长也~~~ 高山迎上去:“不二部长,好久不见!” 不二~~~部长~~~?难道说,不二的父亲就是卫生部部长——不二征树?虽然早闻部长其名,但从未见过其人。而不二父亲虽见过一面,可并不知他名字。手冢觉得自己的头好重,有点发晕。眼见人越来越多,手冢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夜已深,白天喧嚣的医院此刻也陷入寂静之中,但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宁静。这种静让人不安,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响起令人心悸的警铃。 颈部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痛,从昏睡中醒转的不二隔着纱布轻抚伤口,试图减轻痛楚。睡,是再也睡不着了。望望窗户,垂着厚厚的窗帘,掩的严丝合缝,看不出外面的情形,可以肯定的是离天亮还早着呢。叹口气,瞪着天花板。白天,手冢抱着自己一路狂奔的画面反复在眼前出现。他,也快吐血了吧。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门随之被推开了。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不二脸上浮起笑意。 第8章 手冢在门口站住,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不二愿想装睡吓吓他,可等待良久,也没听见动静,终是耐不住: “要进来就快进来吧,门开着有风呢。” “以为你睡着呢,只是想来看看。”宽大温厚的手掌覆上不二微凉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不二扯扯手冢衣服下摆:“坐下,这么看你累。”手冢依言坐在床边,侧身望着不二。原本就瘦弱的他,此时裹在一袭过大的蓝白条病号服里,益发显得瘦的可怜;看到颈部所包敷料,更是想想后怕。心疼之余,不免责备:“要是一开始就好好治疗,怎会吃这样的苦~~~” “打住,打住。原来手冢君竟不是来看望我的。一见面就教训,好歹我也是个病人呢。”昏暗中看不清不二的表情,想来定是配合着所说的话,十足十地表现出委屈的样子。这家伙没有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手冢故做愠怒:“那就不要做出让人担心的事。病人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 “呵呵,手冢君担心我?好荣幸哦!” “哼!” “~~~对不起啦,不要生气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手冢君难道是特地半夜三更来教训我的不成?” 手冢像是被不二传染般的咳了一声:“不二,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啊?” 不二从薄被下伸出手,握住手冢,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诚恳地说道:“真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手冢反手握住不二的手,轻叹一声。 “手冢君有话要对我说?” “~~~恩,只是不知从何说起。我,好像没有和你谈起过有关我的事。” “是啊。一直都很好奇的。” 手冢起身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是黎明前特有的黑暗:“我,是家中独子,但父母并未因此对我有过多宠爱;相反,对我的管教极为严厉,决不允许有半点行差踏错。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要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所以我认真地读书,认真地做事。小小年纪,言论行为在同龄人中就显得特别老成。也正因为如此,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真正的朋友;除了父母,再无可亲近的人。一年年的长大,我的话语越来越少,表情也越来越简单~~~” 不二插嘴:“何止简单,根本是没有表情。” “~~~大学毕业后,父母移居海外,我则选择了留下。进医院后,由于工作的性质,事关人命,容不得半点疏忽。性格变得更加冷竣,刻板。虽然在业务上得到上级和同事的肯定,可也拉远了与别人的距离。就在我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的时候,你来了。还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普外的办公室,给我的感觉就如同那天破云而出的阳光,直射我心灵深处。可是孤单久了,心也好像麻木了,我居然害怕和你过分接近,你的灿烂更对照出我的黑暗。其他人一见面往往就会被我的冷淡吓退;但你真的很奇特。虽然我抗拒你,对你始终冷着脸,试图保持距离;你好像根本不在意,还是对我笑,围着我打转。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居然能够容忍你对我开玩笑,说奇怪的话,骗我吃奇怪的东西~~~” 不二嘟嘴:“哪里奇怪了?!” “~~~而我都不会生气。甚至,甚至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快乐;那时才知道,有种情绪叫快乐。再后来,你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似乎都能牵引我的视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很轻松。可是,近三十年来缺失的情感,让我弄不清这是为什么?我曾对你说过,你于我是个特殊的存在。但说这话的时候,我依然不明白对你的关注,是缘于友情还是~~~爱情。所以,我说我要寻找答案,给你,也给我自己。” “现在,你找到了吗?” “你生病的时候,我焦虑;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生气;看到你咳着血倒在地上,那时我真的感到了害怕;知道你脱离了危险,一颗心才落回原位。我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你而起。到这个时候,我若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我真是无可救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了。所以,周助,我要对你说,我喜欢你!请原谅我的迟钝。” “咳,咳。手冢真坏,招下我的眼泪来了。” “这就是我的答案,满意吗?” “满分!”不二哽咽着,却难掩欣喜与激动。 “那么,周助,我们交往好么?” “可是,我很任性。” “我知道,我会包容。” “我很懒。” “我知道,我来为你代劳。” “我~~~”能言的不二此时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俯下身,手冢温热的唇轻吻去不二眼角的泪花。泪,居然是甜的。 地平线出现了一抹绯红,天快亮了。 手冢想起了什么:“不过有件事,让我有点生气。” “什么?” “你没有说你父亲是卫生部部长。” “手冢没有问过我啊!呵呵。” “算了,你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对我来说都没关系。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来给不二送早餐的裕太进来就看见这样的画面:那个好像是叫手冢的家伙握着自己白痴哥哥的手,老哥居然笑得那么白痴。虽然一个笑,一个不笑,可眼神却如出一辙的含情脉脉。等等,含情脉脉?!裕太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含情脉脉! “啪。” 由美子姐姐精心熬的粥就这样被浪费了。 两个星期后,不二出院。在自家的客厅里,正式向父亲、姐姐和裕太介绍开车送自己回来的手冢; “这位是手冢国光,我交往的对象。” 不二征树微笑着,拍拍手冢肩膀:“手冢君,这个麻烦就交给你了。担子很重呢。” 由美子端来茶,请手冢落座:“手冢君,我们家周助就劳您费心了。” 反被冷落在旁的不二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好象急着把我踢出门去。”转过头,见裕太站在楼梯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过来呀,裕太。手冢你也见过的。手冢,这是我弟弟裕太,和我不怎么像呢。”裕太慢慢蹭过来,看看手冢伸出的手,别别扭扭地握了握。随即将不二拉到一旁:“哥,你真要和这个人交往?” “是啊。裕太不为我感到高兴?”不二笑意盈盈,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裕太瞪大了眼睛:“他是男的啊!” “我知道啊!”和裕太说着话,视线却飘向了手冢。 “你也是男的啊!” “我当然知道。二十多年来,我从未对自己的性别产生过怀疑。”对着手冢投来的询问目光,不二做了个鬼脸。 “那你们~~~” 不二收回视线,笑着,但很认真地看着裕太说:“裕太认为男人和男人之间不能相爱吗?” “这个~~~我不知道。可是~~~” “裕太没有恋爱过呢。”不二溺爱地抬手为裕太抹去额头的细汗,“裕太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知道,真的喜欢那个人,就不会去在乎他是谁,是怎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甚至他是男是女。我喜欢手冢,手冢也喜欢我,这就足够了。” 裕太依然懵懵懂懂:“是这样的吗?” 不二轻轻拥住裕太:“哥哥不会希望你马上就能理解。但请你相信哥哥的选择,祝福我,好吗?” 裕太红了脸,手忙脚乱地从不二怀里挣脱:“啊,啊,知道了。干吗说这么肉麻的话。你觉得好就行了。谁管你呀,白痴。” “呵呵,裕太害羞了呢。” 吃晚饭还早,不二请手冢去他房间坐。与手冢上次来相比,不二的卧室并未有多大变化,要说有的话,就是变得整洁了。 “看来住院的时候,姐姐有来帮我打扫呢。比我在家时干净多了。” 手冢走到音响柜前,随手从CD架上踌躇一张CD,居然是动漫音乐。再抽出一张,是中国民乐。连着抽出几张,分别是贝多芬的钢琴曲,爵士乐,美国乡村音乐,歌剧等。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不过,因为是不二,也就不觉得奇怪。而书架上更是如此,除了医学书籍外,还有小说、散文、传记、童话、动物饲养、旅游指南、植物种植等等方面的书,甚至还有一本关于如何减肥的。 不二过来,将下巴搁在手冢肩上:“我的藏书很丰富吧。” 手冢指着那本书:“你看这个干吗?” “嘻嘻,觉得好奇,就买回来了,挺有趣的。”故意将热热的鼻息呼在手冢耳后,很满意地看到他耳根处微微泛红。在手冢转身之前,跳开了。踢掉拖鞋,盘腿坐在床上,拉过一个小熊抱枕抱在胸前。 手冢接通音响电源,挑了张CD放入。是贝多芬的月光。 不二拍拍床沿:“过来坐,我们说说话。” “聊什么?”见不二的眼珠滴溜溜地打转,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果不其然,不二凑近手冢,笑得贼贼的:“手冢君有没有接过吻?” “没有。” “真的没有?”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没有!” “那~~~我们来试试吧。” “~~~好的。” “呃?”轮到不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愣怔之间,手冢的脸已经近的让自己的双眼对不上焦点。不二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拼命往后缩。背已抵上板壁,退无可退,而手冢还在不断欺近。 “啊,那个,手冢君,我是开玩笑的啦。”不二笑的虚弱,把怀里的抱枕抱的更紧了。 “我不喜欢开玩笑。”手冢从不二怀里抽走抱枕扔在一边,一手扣住他下颌。 不二紧张地牙关紧咬,大气不敢喘,双手撑在床上,下意识地紧紧揪住床单。死了,手冢是认真的,自己是在玩火呢。 手冢好笑地看着不二认命般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先挑逗的人反倒害怕了。视线下移:因为紧张而使不二那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双唇更显苍白,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相距3厘米,还有2厘米,只剩1厘米~~~ 咚咚咚,门外传来裕太不情不愿的声音: “吃饭了,你们两个快下来。” 像是播放的影片被突然按了暂停,两人的动作停顿并维持了好一会。片刻,不二睁开眼,对上手冢略微尴尬又愠怒的表情,怎么也忍不住大笑的冲动。额头抵上手冢胸膛,笑得浑身抽动,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在手冢推开他之前跳下床,收住笑飞快地在手冢右颊印上一吻,拉起手:“走吧,去尝尝我姐姐的橱艺。” 不二重新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医院大门口被风间爱逮了个正着。 “风间小姐,你看,我快迟到了。” “我会向你们领导解释的。不二君,今天我一定要你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不二低头想了想:“对不起~~~” “为什么?”风间不等他将话讲完,就追问。 视线越过风间,手冢已泊好车,在电梯门前等自己,“我有爱人了,所以,抱歉。”说完就绕过风间,进了医院大楼。 风间爱站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上杉在门诊大厅透过窗户目睹了这一切,待不二离去后,踱到风间面前:“风间小姐真是痴情人呢。” 风间冷眼瞟了他一眼,转身欲走,上杉拦住:“风间议院的千金,不二部长的公子,应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可惜啊,可惜。” 风间再无风度地恨恨说道:“与你有什么相干,让开!” 上杉嘴角一抽:“我这里有点东西,相信风间小姐会感兴趣。和不二君有关的。” 风间狐疑地看着上杉:“是无聊的东西就不必了。” “对风间小姐来说,绝对不无聊。” “你应该清楚,如果你欺骗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处。”风间抬起下颌,高傲地说道。 “我自然知道,风间小姐放心。”上杉笑的谄媚而阴险。风间厌恶地扭过脸,虽不屑这种人,但事关不二,还是与上杉约了时间见面详谈。 第9章 新宿一位于高层建筑顶端的咖啡厅 风间爱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杉:“我知道你和手冢国光向来不睦,但没想到你竟这样无耻,而且还要扯上不二周助!” 上杉对风间的愤怒不以为意,驾起二郎腿,晃悠着脚:“我知道风间小姐很难相信,即使信了,一时之间也不能接受。但,这是事实,我有证据。”说着,诡秘一笑,从西服内掏出一支录音笔。风间迟疑片刻接过。 ~~~ “如何,话可以瞎说,照片可以合成,这声音总不会是假的吧。”上杉得意的眉毛上扬。 风间爱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眼圈立时便红了,强自忍住欲坠下的眼泪:“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个么?风间小姐就无须多问了。” “你要多少钱?” 上杉咧开嘴干笑几声:“风间小姐见外了,什么钱不钱的,多俗啊。” “那你~~~” “风间小姐是个聪明人呢。” 风间直视他许久,缓缓点头:“我明白了。从此,这事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相信上杉君也是个聪明人吧?” “当然。” 风间带着那支录音笔头也不回的走了。 今日难得两人都轮到休假,自然是要共同度过。 清晨,还在与周公酣战的不二被手冢的morning call叫醒。 “还在睡?” “唔,手冢~~~几点了?” “7点半。” “啊?早呢,我再睡会儿啊。” “再睡半个小时,8点半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恩,知道了~~~”声音越来越低,周公在招手呢。 手冢看着电话怀疑,他真的知道了吗? 还是被窝最舒服啊!不二翻个身,拥着被子准备再与周公大战八百回合。 “周助,起床了。” 一大早,睡这么吵。不二皱皱眉,无意识地咕哝两声,没有睁眼的打算。 “不二,该起了。” 啊,啊,啊!谁捏我的鼻子?挥手掸掉什么东西,再翻个身,将脑袋埋在枕头下。 “不二周助,快起床!” 咯咯咯,好痒!一定是裕太在挠我痒痒。不二一下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揉揉眼睛,啊咧?怎么是手冢。 手冢抱着手站在床前:“你弟弟说用这招叫你起床最有效,看来果然。” 不二微转过头,咬牙:“裕太那个叛徒!”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你很怕痛,一般怕痛的人也怕痒。痛和痒在本质上是一回事。” 哼哼哼!又被他知道自己一个弱点。吸气,调整面部表情,微笑:“呐,手冢,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手冢挑眉,拿起床头的闹钟递到不二面前。不二凝神一看:9点05分。“诶?我又睡了这么久吗?”偷偷看手冢的表情,没有发作的迹象,“还是很困呢。手冢,让我再睡会吧。” “不行!”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睡懒觉不是好习惯。”一把掀掉被子。 “啊!手冢大色狼!”不二大叫。 黑线。“胡说什么,你不是穿着睡衣吗?” “先是揭掉被子,然后脱我衣服,在然后就是把我吃光抹净。”不二说的煞有介事。 更多黑线。镇静,镇静。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可以如你所愿。”手冢平板无波地说。 “啊,不玩了,不玩了。手冢君开不得玩笑呢。”蹦下床,逃进卫生间之前还对手冢做了个鬼脸。 “呵,这家伙!”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笑呢,原来还是会笑的?! 洗漱换衣完毕,与姐姐打过招呼出门已是过了十点。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不二很乖地在手冢提醒前就系好安全带,扬起笑脸:“先去哪儿呢?我还没吃早餐呢。” “那就先去吃~~~午饭。” “我要吃匹萨。” “好。” 看着披萨店门口排起的长龙,不二的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手冢问他怎样时,本想说换一家。不过,转身离开之前发现排队的好象都是情侣哦,而且手搀着手呢。 “我们去排队。”拉起手冢站到队尾。 队伍行进的很慢,手冢又不说话。不二有点无聊,侧头看看手冢,悄悄用手丈量起自己和手冢肩膀的差距。居然相差有10多厘米呢,他吃什么长的。不忿地撇撇嘴,没注意到手冢玩味的笑容。 “这是你经常不吃早饭的结果。”手冢看着前面,突然说道。 “呃?”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啦,不二吐吐舌头。 手冢转过头,唇角扯起一抹笑容,执起不二的手握住。不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手冢用耳语般的声音说道:“情侣不都是这样的吗?”不二瞬间红了脸,羞赧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队伍行进的依然缓慢,不二却不再不耐,玩起手冢的手。手冢的手比自己的大很多呢,被这样的手握住,特别有安全感。手指修长,却不似自己的这般纤细;指甲修剪的整齐又干净;手掌温厚,不象自己总是凉凉的。手冢就应该是这样的手呢!啊咧?食指上斜斜的硬结是? 察觉到不二的注意所在,手冢轻声说:“打手术结打出来的茧。”见不二看自己的手指,“以后你也会有的。”又握紧了些手,不二轻轻向手冢靠拢。 原来,排队也是很值得享受的呢。 今天很美好,很美好。对不二来说确实非常美好;对手冢来说,也很美好。当然如果没有被不二所骗吃下抹了芥末的匹萨的话就更美好了。所以,一天的约会结束的时候,手冢的唇舌和咽喉还是麻麻的感觉异常。 不二家门口,手冢虎着脸:“下次出去吃饭,不用随身带着芥末。” “OK!” 回答的这么快,肯定没好事。果然~~~ “我们就去有提供芥末的餐厅好了。” “你休想!” “嘿嘿。”飞快地逃下车,躲在门后大声说:“手冢君要逐渐习惯我的口味才好!”笑脸隐在了门后。 手冢无奈地摇头苦笑,发动引擎离去。 刚到家,不二的电话便追来。 “到家了?”“恩,刚到。” “呵呵~~~”“早点睡。” “是。”“明天有雨,要我去接你吗?” “不了,我起不来那么早。”“好,记得带伞。” “是。”“~~~” “国光,明天见。”“明天见。” “~~~”“恩?怎么还没挂?” “呵呵,手冢君也没有挂啊!”“你先挂。” “你先。”“听话,你先挂。” “你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挂。”“~~~,一、二、三~~~” “嘿嘿。”“还没收线?” “你也没收线。”“你先挂。” “不,你先挂。”~~~ 果然是个雨天呢! 不二醒来时就听见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喜欢雨天,总觉得一下雨,人就懒懒的,打不起精神。这种天气应该在家睡觉,可是还要上班呢。虽然转了转翘班的念头,但一想到手冢要知道自己翘班会有的反应~~~还是算了吧。瞄了眼了床头的时钟,懒洋洋地打个呵欠,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边换衣服边欣赏手冢送的仙人掌,长势不错,今年夏天应该能开花了。姐姐不在家,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打着伞去公车站。路上已积了水,小心翼翼地跳过水洼。要是手冢来接自己,就不用走的这么辛苦。失策啊失策。 到了站台,不二收起雨伞,却见面前站了个最不想看见的人——风间爱。 “不二君~~~” 不二努力扯出一点点笑容:“风间小姐,早安。” 风间憔悴的样子,礼节性的微笑都消失了:“我有话问你。” “恩?”不二笑的不知所谓。 “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交往吗?”风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不二。 “啊?”不二有点被吓到,后退一步,“是,对不起。” “是谁,不二君喜欢的人是谁?” “这个~~~”转头见公车正好入站,“对不起,车来了,有事以后再说吧。再见。”落荒而逃般的跳上车。 风间追出几步,站在雨里,全然不顾路人的侧目,声嘶力竭地大喊:“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了,包括你。不二周助,我决不会放弃你的!” 不二直拍自己的胸口:这女人莫不是疯了?但是,心头怎么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感觉。是下雨的缘故吧? 享受过手冢准备的早点加餐,没有手术的不二悠闲地踱到护士站,翻看病历。伊代护士几个正在说着什么,见了不二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 “不二医生,有没有听说上杉医生要调科室?” “好奇怪哦,不二君知不知道什么内幕。” 心里虽诧异,面上还是淡淡地笑:“哦?有这事吗?”打听不到消息,伊代她们失望散去,不二却陷入沉思。 午休时,问起上午去院部开会的手冢:“上杉要调科室?” “恩。平调去胸外。” “平调?”不二眯起眼睛,“胸外的石川主任快退休了,他这时候调去~~~诹访主任他们有说什么吗?” “会议上南条院长宣布的,诹访主任川本主任都没说话。”手冢事不关己般的自顾自吃着饭。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调动并不正常,凭上杉自己的能力,这么容易就能调科室?” 手冢停下动作,想了想说:“我知道这不正常,他的目的显而易见。但与我无关。我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但是~~~”不二欲言又止。有问题的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他是怎么调过去的。但深知手冢的为人,不会去深究这种事。又是一丝恐慌滑过心头,不禁皱起眉。 今天一整天的感觉很不好,总被莫名的不安缠绕着,是下雨的关系么?一天下来,虽没很多工作,不二还是感到疲惫不堪。回家后,与手冢在家门口道过再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在雨雾中渐行渐远,很是不舍。莫名其妙地叹口气,转身进家门。 不二征树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沙发里,手中拨弄着一支录音笔。不二笑:“父亲也开始对高科技产品感兴趣了?” 不二征树的表情难以捉摸:“没有。只是这里面的内容很有趣。” “哦?”不二脱下外套,随手搭在靠背上。坐到父亲身边,不无疑惑地接过那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我曾对你说过,你于我是个特殊的存在。但说这话的时候,我依然不明白对你的关注,是缘于友情还是~~~爱情。所以,我说我要寻找答案,给你,也给我自己。” “现在,你找到了吗?” “你生病的时候,我焦虑;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生气;看到你咳着血倒在地上,那时我真的感到了害怕;知道你脱离了危险,一颗心才落回原位。我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你而起。到这个时候,我若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我真是无可救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了。所以,周助,我要对你说,我喜欢你!请原谅我的迟钝。” “咳,咳。手冢真坏,招下我的眼泪来了。” “这就是我的答案,满意吗?” “满分!” “那么,周助,我们交往好么?” ~~~ “呵呵,果然很有趣呢。”不二脸上笑容未减,不二征树犀利的眼神却注意到了儿子攥紧的拳头:“猜猜是谁给我的?” “哼。风间爱。”很肯定的语气。转念间,头脑中迅速把几件看似不搭介的事情串联起来就得到了答案。 不二征树点头:“那你也应该知道她对我说了些什么吧?” 不二敛去笑容:“她威胁你?” “从本质上来说,确实如此。当然措辞很委婉。这位小姐倒是很为我们着想呢,列举了一堆如果我放纵你和手冢的事则可能会有的后果。” “那么,父亲的意思是?” “周助,我是会受人威胁的人吗?” “我知道,父亲认为我该怎么做?”不二低头问道。 “周助,作为父亲我只对你说一句,不要顾虑我。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就好。不违心,不强求。”不二征树轻拍儿子孱弱的肩膀,叹口气去了书房。 不违心,不强求?真的能做到吗?真的可以不顾虑那么多?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父亲的事业,还有手冢的前途,真的可以不在乎?怎么做,自己应该怎么做?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的两难境遇,该如何抉择。难道,和手冢缘尽于此,一定要分开?想到“分开”二字,心如刀绞。 痛,痛彻心肺。 泪,坠落。 第10章 艰难做出了决定的不二敲开书房,双眼红红的喊了声“父亲”,说出自己的选择。 书房里一片沉寂,不二征树用指节轻敲桌面,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不后悔?” “恩,请父亲帮我。” “~~~好吧。” “谢谢父亲。”不二转身离开。 看着儿子比平时更显瘦弱的背影离去,不二征树拿起电话,“喂,美枝子吗?~~~” 手冢专注于修改论文,以至于门铃声响过数遍之后才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对着窗外发了几秒钟的愣:很晚了,又这么大的风雨,会是谁呢?撑着伞穿过庭院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即隆隆的雷声震的双耳发疼。院中的花木在风雨中摇曳,似欲折断。今年的雷雨似乎来的特别早。 门外是被淋的精湿的不二,笑着:“呐,国光~~~”不等他说什么,手冢一把将他拉至伞下,语气中有了几分不悦,“周助,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想的睡不着,就来啦。手冢不欢迎我么?”不二嘿嘿笑着。手冢警惕地审视不二的神情,只怕他又是突然想到什么希奇古怪的事情来跟自己玩花样。但是,那个笑有点异常,不是促狭的,准备恶作剧的笑,也不是温婉的恬静的笑。似乎带着一点,悲伤? “周助,出什么事了吗?” “呃?没有啊,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就是想见你,想着想着就来了。”还是笑,似乎除了笑之外不会其他的表情,但笑的很虚。 “你~~~”可能是自己感觉有误,或是光线太暗看的不真。这家伙会悲伤?“这么大风雨,你伞都不打就跑来,我不会高兴的。” 不二撅起嘴,眼睛看向别处,晃动着身子,“国光要赶我回家吗?” “进屋再说。”揽着不二穿过庭院,感觉到他的颤抖和身上过低的温度,因此一进屋就将他推进浴室,并帮他放好洗澡水。回至卧室找了件自己的浴衣送进去,却见不二坐在浴缸边愣愣地用手拨弄着水,下垂的眼帘似乎遮掩着些什么。 “发什么愣呢?快洗吧,小心感冒。” “啊?”不二受到惊吓般的抬起头,迅速换上笑容,“哎,我试试水温呢。” 退出浴室,手冢很是纳闷:这家伙确实有点不对劲。朝着浴室方向出了会神,手冢摇摇头,回身对着电脑继续修改论文。 跨出浴缸,不二捧起手冢的浴衣紧贴面颊,深吸一口气。虽然是从衣柜中取出的,这上面应该还是有手冢的味道吧。不好,眼泪要出来了,一抽鼻子,硬是把泪水忍了回去。穿上浴衣,明显的不合身,袖子折了几道才能伸出手。对着镜子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确信不会出卖自己的心情才拉开门,轻轻悄悄地蹑足至手冢身旁坐下。 手冢回头说道:“你先睡,我今晚要把这篇论文赶出来。” 不二温婉一笑:“是后天去大阪参加年会时要交流的么?” “恩。” z2y3b5g “我不困,就坐这陪你。不会打扰你吧?” 手冢点头,探过身在不二面孔轻啄:“如果困了就去睡。” “哎。”不二笑的娴静。 窗外风狂雨疾,室内却静谧如斯,惟有手冢不时敲击键盘发出的清脆的“嗒嗒”声打破沉默。不二坐在椅中,抱着膝盖,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自己深爱着又被深爱的人。趁这一刻尽情地看,要将他的身影,他的脸深深烙在自己心中。也许,从此以后只能靠回忆才能再见到他了。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如没有对白的影象,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现。不知不觉间眼泪已泫然欲滴,眼中弥漫的雾气让手冢的身影变的模糊。不可以呢,不可以在这里哭。狠狠抽吸鼻子,试图将眼泪阻止,却惊动了手冢。 “感冒了吧,快上床去。” “没有啦。国光,快好了么?”说着放下腿,将椅子拖至手冢身畔和他紧挨着。手冢用光标指点: “这个地方还需要做一点修改。” 不二仔细看了看,给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与手冢讨论。终于完成了,手冢按下Enter键,舒了口气,侧过头温柔地说道:“很晚了,快上床睡吧。” 不二孩子气的张开手:“国光抱我。” 手冢皱皱眉,但还是依言照做了。抱着不二走至床边时,踩上了方才不二进来时从衣服上滴落的水滴,失去了平衡。两人重重摔倒,幸而是摔在床上,但也把不二压的够戗,呼痛不止。 “周助,你没事~~~吧?”先是焦急的语气,到最后一个音节却变的沙哑。手冢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 和不二的距离如此之近,近的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呼在自己颈间,如羽毛拂过,撩人心动。手冢双手撑在两边,看着身下的不二。湛蓝的眼眸内容迷离,扑闪着的纤长睫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微启的双唇分外诱人。这样的诱惑,叫人如何抵御。没有多加思考,手冢便俯下身,吻住了两瓣馨香,轻轻吮吸,由浅至深。当不再满足于此时,试探地伸出舌尖,很快察觉到身下的人儿有了回应,更是深入与之纠缠。 令人窒息的热吻,让不二因为缺氧而浑身无力,只能被动地做着回应。感觉的到手冢温热的唇离开了自己的,又覆上了额头,一路吻过眼睛、鼻子、耳朵,并在耳垂轻轻啮咬,惹得自己一阵酥痒,全身腾的燥热起来。未等这感觉褪去,手冢又开始进攻不二的颈项,颈间细嫩的肌肤很快出现了点点殷红。再要往下时,横贯眼前的突兀锁骨如一道封锁线停止了手冢的动作。睁开迷朦的双眼,映入不二眼帘的是手冢写满深情的脸,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欲。 “国光,我是你的,爱我吧~~~”如呓语,更似魔咒,瞬间击溃了手冢残存的理智。衣物不知在何时已悉数褪尽,裸裎相对的二人在彼此身上留下无数爱的印记。 “啊~~~”手冢进入时所带来的如撕裂身体般的痛,让不二痛呼出声。上空,一声炸雷,掩盖了余音。泪,顺着不二美丽的双眸汩汩流出。 “对不起,周助,弄疼你了。”手冢喘息着,温柔地吻去不二眼角的泪珠。 “不,一点都不痛,真的。”不二笑着,微皱的秀眉却暴露了身体的痛楚,“我爱你啊,国光。所以,没有关系。” “周助,我也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梦唁般的私语淹没在了又一轮的激情中。 看得到身体的结合,听得见灵魂的碰撞。 周助,你是我的,你是我要用一辈子来守护的人,你要永远在我身边! 情欲渐退,疲惫之极的不二在手冢怀中沉沉睡去;手冢兀自贪婪地嗅着不二身体的味道,细细吻遍他全身每一寸肌肤。然后拥着不二,与他在梦中继续缠绵。 渐渐醒转的不二微一翻身,就牵扯到了身体的痛处。 “国光?”没有人答应,手一伸没有触到任何温热的东西。身边是空的,顿时心里也空落落了。手冢已不在身边,床头的时钟显示已经上午九点多了。自己已经睡了这么久吗?时钟下压着张字条。 “周助: 我上班去了。早餐在厨房,吃的时候记得放微波炉里加热。衣服已洗净烘干。我会帮你请假的。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国光 未及看完,夺眶而出的眼泪已模糊了视线。纸条飘落至地板。不二抱着膝,头深深埋在被子了,无声的抽泣。虽然不是嚎啕,却更加厉害。抽动的肩膀是那么孱弱、无助。不二哭的哽咽难安。 国光,原谅我!离开你是不得已。因为爱你,所以不能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你能理解吗? 下班后的手冢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往超市采购了一些不二爱吃的食物。返家途中,还在盘算着做何菜式。意外的是回到家中却发现安静异常,并不见不二。手冢先是以为不二又在准备什么恶作剧,但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他的影踪,而房间却有着明显收拾整理过的痕迹。看的出收拾的人的笨拙,努力叠起的被子像个花卷。手冢却笑不出来,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拿出手机给不二打电话,听到的是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再打到不二家,铃声响过数十遍也无人接听,直到转成忙音。不及多想,手冢转身冲出家门,直奔不二家。一路上,手冢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可能,又一一否定。不愿去想,更不愿相信不二会有什么意外。 车停在不二家门口,恰好见出差归来的由美子从出租车里出来。由美子抬头也看见了他, “手冢君,来找周助么?”走近看清了手冢的神情,由美子不禁大为诧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手冢沉声告知,自己找不到不二。由美子反而笑了:“我这个弟弟啊,没准又是在动什么歪脑筋呢。”边说边拿钥匙开门。但显然家中没人,寻遍楼上楼下也不见不二。更让人不安的是不二衣柜的变化。因为平时是由美子帮忙整理的,所以一眼就发现不二的常用衣物不见了,而已关机的手机就搁置在床头。由美子与手冢面面相觑,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半响,由美子勉力一笑,安慰手冢, “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打电话问问父亲。”但不二征树的手机亦呈关机状态。由美子握手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强自镇定,又打到父亲办公室,被告知不二征树今日出发前往日内瓦参加WHO部长级会议,因是紧急会议,故非常仓促以至未及通知家人,现在应该在飞机上。知道了父亲的所在,可是,周助呢?由美子茫然地看着手冢,手冢蹙眉看着窗台上的仙人掌,自己送他的那盆也在。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手冢和由美子都心悸的一抖。拿起话筒的由美子紧张地气都不敢 喘,手冢则盯着电话眼皮不眨。 “喂,您好,这里是不二家。” “您好。我是荣成病院普外的川本。请找不二周助接电话。” 由美子看了眼手冢,按下免提。 “哦,周助他现在不在家,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刚刚院长告诉我,说不二君辞职了。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 由美子是怎样答复的,手冢没有听见,此时的他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不二为什么会离开,离开的这样无声无息,这样不明不白。昨夜的温柔宛如一场梦,醒来却发现那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助,你在哪里?谁来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梦吧,也怎可如此残忍。 手冢跌跌撞撞的离开不二的房间,没有理会由美子焦急的呼喊。在楼梯口撞上了一个人,有着茶色的头发~~~茶色的头发? 手冢猛地抱住那人:“周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要吓我?” “放开我啦,你怎么和我老哥一样白痴啊!” 不是不二的声音! 被推开的手冢才发现是裕太。兄弟俩唯一相同的也就是那头茶色的头发。手冢颓然靠在了墙上。 听姐姐诉说了情况的裕太一把拉过手冢的衣领:“你这个混蛋,是不是欺负他了,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说啊!” 由美子制止他:“裕太,放手。问清楚再说。” 在客厅坐下,手冢双眼失神的说着昨天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手冢君的意思是说你和周助~~~在一起了?”由美子红了脸。 裕太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在一起?”看到姐姐的表情,“啊?你是说你和我老哥上,上~~~”张口结舌说不上来。 由美子接过话:“即使是这样,也不是周助玩失踪的理由啊。更何况是他来找手冢君的。” “所以我才不明白啊!”手冢痛苦的抱着头,揪着自己的头发。让裕太都看不下去了, “呃,我想我那白痴哥哥又是在玩什么吧。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谢谢,我走了。如果你们有他的消息,请一定通知我。”得到不二姐弟肯定的答案后,手冢默默回到家,为明天的出差整理行装。 一夜无语。 一星期的会议,手冢度日如年。白天戴着面具参加一个个冗长的会议,晚上则是整夜整夜地守着手机,希翼能在屏幕上显示不二的号码,但夜夜落空。随着眼睑下阴影的加深,手冢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地。虽然每天都有和由美子通电话,但也没有带来丝毫消息。回东京的前一天由美子告诉手冢,父亲已回来,但他也说不知事情始末,待他回来再做商议。 重回东京,手冢一刻也不耽误地直接从机场叫车前往不二家。 裕太回家时正好看见风间爱急匆匆地从自己家出来,狐疑地进了客厅,见父亲坐在老位置上冷冷地笑着。 “父亲,那女人来干什么?” “听说我回来了,打听你哥哥的下落。” “父亲跟她说什么了,她好象很高兴的样子。”难道父亲知道白痴哥哥在哪?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那女人的吧。 “我说我不知道周助在哪,但家里电话上有个陌生的未接电话号码,看样子好象是美国打来的。她看了之后就跑出去了。” “恩?”裕太有点摸不着头脑,翻看了电话的来电显示,“这不是住纽约的姨妈家的电话号码吗?” “哦?是吗?”不二征树也凑过去看,“果然是的。唉,老了,不中用了,记性越来越差。” 裕太满头黑线,反而开始为风间担心起来。风间爱,你就自求多福吧。谁叫你那么不开眼喜欢上我那白痴哥哥在先,又得罪自己那老狐狸一样的父亲在后。如果不放弃不二周助,只怕下半辈子要在周游列国中度过了。 手冢走下出租车的时候,在门口等待良久的裕太走过来:“手冢,你先别进去。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便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手冢有些迟疑,但见裕太回头,“别愣着,快过来呀。”神情是异于平时的严肃。便跟了过去。至小巷深处,走在前面的裕太转身, “手冢,你是真心爱我哥哥吗?” “是。”仅一个字,但坚定无比。 “你拿什么来证明?” “无须证明,我爱他,用我的生命来爱他。”掷地有声的话语令裕太为之语塞,看着手冢坚毅的目光,突然间明白了哥哥选择他的理由。被手冢逼人的目光注视,裕太有点吃不消,掉开眼睛,看向别处, “你去见我父亲吧。他一定知道我哥哥在哪儿,但不会轻易告诉你。不过,是你的话,我相信可以做到。” 手冢重重点头:“裕太,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没有被人这样感谢过,裕太又红了脸,吼道:“有什么好谢的,快去吧。一定要把那白痴抓出来,好好教训教训,看他还敢不敢玩失踪了!”顿了顿,降低了音量,“手冢,找到他,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不再多言,手冢径去拜会不二征树。 第11(完)章 似乎每次见到不二征树,他都是如此这般的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虽已有了一定的年纪,但目光犀利丝毫不逊于手冢。随后进来的裕太被两人之间激烈的眼神大战吓得又退了回去。 不二征树首先打破沉默:“手冢,你的来意我明白,但很遗憾,我帮不了你。” “不,你能帮我。”情急之下,手冢连敬语都未使用。 “哦?”不二征树左眉一挑,这个动作与周助何其相似,“你就这么肯定?” “是。因为您是不二征树,是周助的父亲。即使周助走时未告诉您原因、去向,您也有办法知道。不是吗?” “哼。”不二征树怔了片刻,“你还真是自信?但是,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何没有察觉到周助会出走?” 手冢在不二征树的诘问下,大脑出现了暂时的空白。是啊,那一夜,周助不是没有表露出异样。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再细心一点,多问几句,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一时间,手冢脸上浮起自责和懊恼的神情,这一切,均在不二征树的注视之下,轻叹一声:“ 不错,周助离家之前曾和我做了一番长谈。他出走是因为这个。”边说,边取出那支录音笔欠身置于桌上,“这是风间爱拿来的。至于她是从何处所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 手冢拿起录音笔,按下PLAY键,皱眉听了一会,面无表情的放下:“我不认为这东西能构成对我和周助的威胁。如果周助真的是因为这个东西才离我而去,那他真是太傻了。我更要把他找回来。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 “无可奉告。”连外交手段都用上了,不二征树耸肩摊手。 “您一定知道他在哪儿,请您务必告诉我。” “即使我知道他在哪儿,告诉了你又如何。手冢,你难道还不明白周助忍痛离去的原因?如果你把他找回来,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苦心?” “我不需要他为了我做这样的牺牲。没有他在身边,即使我做到了您的位置,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不二征树缓缓摇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更加冷静、慎重的人;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热血的一面。我一生阅人无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说实话,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可是,我答应了周助,不将他的去向告诉任何人。虽然,我觉得他的决定很弱智。” “您是他的父亲,您比我更了解他。他在做这决定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伤心,您就忍心让周助独自难过么?请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求您?”“噗”的一声,手冢双膝着地跪在不二征树面前。 不二征树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手冢,而后者以坚定不移的目光与之对视。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不二姐弟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由美子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父亲,看到这一切您还不明白吗?没有什么能动摇手冢君对周助的心。有什么困难也让他们共同去面对解决吧!周助一样是离不开手冢君的;这会儿,他还不知是怎样的悲伤呢!父亲!” 收回自己的目光,不二征树背着手,踱至窗前:“周助他母亲在山形县山区的一所乡村医院~~~” “谢谢!”手冢未等他说完便起身欲走,不二征树叫住他:“我可没说周助在哪儿啊。” 手冢一愣,随即会意:“我知道了。” 不二征树笑:“手冢,我这个儿子本来挺聪明的,自从遇见你后智商一降再降。所以,你可要负起这个责任啊。” “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说完,手冢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大门外。 “哼,两个弱智碰一块了。天意啊!”不二征树喃喃自语,拿起话筒拨号:“喂,美枝子吗?~~~” 随后的几天,手冢平静的一如往常,准时准点上班,一丝不苟工作。伊代、小野等科室的年轻人就不二突然辞职一事来问他,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惹得小护士们背地议论“手冢医生真是冷面冷心呢。” 明天开始是手冢一年之中的公休假期,故今天事务特别繁忙。至下班时分,值班的川本主任来时仍在伏案工作。 “还没回去啊?”川本看了看手冢案上的工作,“这些等休假回来做也不迟。” 手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现在做完了,休假时也安心。” “你还是老样子,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像你这样有责任心了。不过,该放松的时候也要尽情放松才是。这一阵你辛苦了,刚从大阪回来就接连几个大手术。这时候不二君又突然辞职~~~唉!这次趁休假,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听到那个名字,手冢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是。休假时,工作上的事还要劳您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川本笑着拍拍手冢的肩膀,拖过椅子坐下:“今天对上杉的处理决定出来了。” “上杉?他怎么了?”手冢不解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川本。 川本很意外:“你不知道?你啊,还真是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然后详详细细地将这几天已闹的沸沸扬扬的“上杉事件”始末告诉手冢。 就在手冢去大阪参加年会的第二天。某要员的夫人因患甲亢入住荣成病院胸外科,准备行甲状腺大部切除术。对于刚从普外转到胸外的上杉来说这并非他的强项。但由于某些人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他强烈要求主刀。胸外的石川主任本是个懦弱怕事的老好人,拗不过上杉就答应了。手术过程中,上杉违反操作规程,在处理靠近气管外后侧的甲状腺下动脉时未让患者发声检查,以致误伤了喉返神经,引起喉肌麻痹,导致失声和呼吸困难。而且是永久性损伤。事后,医疗事故鉴定,确认上杉对该事故要负主要责任。要员一家更是不依不饶穷追猛打,要跟他法庭上见。与此同时,上杉多次收受、索取病患财物的事也东窗事发,且数额巨大。数罪并罚,被医院革职,并被吊销了医师执业资格证书,而且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手冢听罢,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反应。处理完工作,手冢向川本鞠躬道别后离去。回到家,仔细将自己打理干净,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直奔车站,搭上了前往山形的夜行列车。 窗外急速掠过的景物因夜幕的降临而逐渐模糊不清。手冢怔怔坐在窗前,没有丝毫睡意。木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如入定一般;心中亦说不出是喜是忧。惟有那个名字,在脑海中益发的清晰。 凌晨三点半,手冢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山形站,夜色依然浓的化不开。这么早,显然不可能有往不二母亲所在医院去的巴士。手冢却是一刻也等不得,扬手叫了辆出租车。说了地址,司机的脸上就扬起很是讶异的神情。大约是觉得一大早去这种偏僻的地方甚是奇怪。但瞥了眼这位奇怪的乘客的脸色还是打消了攀谈的意图,只是打开了车载音响,问了句“可以吗?”得到首肯后调大了音量。 音乐流泻出来的时候,手冢的心狠狠地、重重地跳了跳。是JOHN DENVER的COUNTRY ROAD。眼前刹时就幻化出那个如梦如幻的月夜,不二用他那清亮空灵的嗓音在自己身旁轻轻哼唱这首歌的情景。 车子似乎开出了很长一段时间,天才开始渐渐发亮。道路两旁先前还能见到小镇、商铺,后来就只剩重重叠叠的山峦、农田及河流。对久居都市的人来说实是不可多得的美景,而此时的手冢却无心欣赏。 终于到了地方,手冢付清车资,提着行李下了车,站在路旁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山就是田地,略微点缀着些低矮的民居,好似与世隔绝一般。 不二,他真的在这里吗? 手冢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崎岖又略有些泥泞的田间小道,进入这个名叫汐止的村落。沿途向清晨即在田间劳作的农人打听了往汐止医院去的路径。 绕过一片房舍,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曾经读过的中国古典文学中所说的世外桃源想必就是这样的吧。近是一泓清澈的几可见底的湖水,远是层层山峦,背景则是湛蓝如洗的碧空。太阳已升上半空,阳光洒在湖面,潋滟的水波射出万道光芒。清风拂过,带着乡间特有的清新。一时间,真是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一道石块垒成的堤坝将湖面一分为二,而那汐止医院即在路的尽头,湖的那端。 挂着“汐止医院”牌子的其实只是小小的几间简陋的日式木屋。屋前有几名稚童正在玩耍。一名女子背着身子在晾晒衣物。竹竿高了点,那女子跳了几跳也没能将衣架挂上去,叉着腰对着晾衣架喘粗气。手冢上前几步: “要帮忙吗?”不等回答,即从那女子手中接过衣架帮她挂上。 “谢谢~~~”那女子转身,绽出笑颜道谢,但笑容随即被惊愕的表情所代替。 而手冢也在看清这名女子的脸时有了短暂的失神。称其为女子其实并不恰当,眼角的细纹显示着她并不年轻了。但神情却像天真无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般。但这不是让手冢失神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头茶色的细发、狭长的凤眼、俏而挺的鼻子、薄而缺少血色的双唇,和那个人是何等相似,俨然就是一个女版的不二周助。手冢即刻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 “不二夫人,您好!我是~~~”不等手冢做自我介绍,那人就拍拍衣服,转身进了屋。手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跟了进去。 “我是手冢国光,从东京来的。您一定是不二夫人吧?” 那人眯拢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手冢,看的手冢浑身不自在,然后开口:“我不是什么不二夫人,也不认识什么手冢国光。”边说边笑,那种笑是为手冢所熟悉的,属于不二周助招牌式的恶作剧的笑。她的身份,手冢已确信无疑,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否认。 尴尬之间,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喊声“美枝子姐姐,美枝子姐姐,快来啊”。那被喊美枝子的人急忙跑出去,起身时被凳子绊了一下向外冲出几步才收住。抱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光着的脚丫上淌着血。孩子又痛又怕,哭个不停。美枝子一边安慰孩子,一边迅速检查伤口:“是玻璃划破了小智的脚呢,不要紧的。姐姐一会就帮你治好。小智不能哭哦,你可是个男子汉呢。”说着还做了个鬼脸。那男孩子马上止住了哭声。 “哎,那谁。别愣着,帮我到隔壁屋里拿药水和敷料过来。”美枝子大大咧咧地支使起手冢。手冢依言到隔壁找到所需物品拿过来给她。美枝子动作娴熟的为孩子清创、消毒、包扎,边做边和孩子说笑。叫小智的男孩子被她逗的咯咯笑个不停,早就忘了受伤的事。手冢此时顺便打量了一番房子,说医院太过,只是因陋就简布置成的诊所而已,倒也五脏俱全。只是物品的放置有着明显的不二风格:有条理的凌乱,乱而不脏。 给孩子注射了破伤风疫苗后,美枝子在孩子脸蛋上轻拧了一把: “小智真勇敢,打针都不喊痛呢。姐姐保证你三天后就可以下地和小朋友一起玩了,在这之前,你要乖乖地哦!” “是。谢谢美枝子姐姐。”小智喜笑颜开的单脚跳出了诊所。 美枝子~~~姐姐~~~?手冢隐约明白了方才美枝子不搭理自己的原因; “呃,美枝子~~~小姐,您好!我是手冢国光,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了。” 美枝子转过头,笑成一朵花:“原来是手冢君啊,请坐请坐。征树已经告诉我你要来的事了。” 态度转变之快,让手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一声:“美枝子~~~小姐。”咬到舌头了,“周助他~~~” “他不在这儿。”美枝子小姐答的很快,见手冢脸色黯了一下,笑嘻嘻地补充,“他一早就出诊去了。” “出诊?”虽然面部表情变化有限,但手冢的心情着实经历了一番起落。 “是啊。这儿有很多居民都住在山里,患病就诊很不方便。所以我们隔三差五的就要送医上门。他要到黄昏才能回来。手冢君就在这儿等吧,也好陪我聊聊天。周助出去了就剩我一个人很寂寞的呢。” 那之前是怎么过的呢?当然,这个疑问手冢是不会问出口的。既然已经知道周助确实在这儿,也就放下心来。自己对这里不熟悉,要找他也不容易;遂坐下,顺着美枝子聊起来。至午后,手冢家远亲近戚的姓名性别年龄身高体重容貌学历职业婚姻状况兴趣爱好等等事无巨细都被美枝子问的清清楚楚。一方面,对方是周助的母亲,手冢不敢不回答;另一方面,她的八卦功夫也让手冢不得不深深佩服,做乡村医生有些屈才了。突然想到不二的劣根性,看来是深得他母亲的真传。想到此,不禁莞尔。 “手冢君在笑什么?”美枝子眨着眼睛,直问到他脸上。 “啊!没什么。”手冢被问的窘迫。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在想,周助的坏毛病都是我遗传的吧。” “呃?”她怎么知道自己所想的? “其实啊,我和征树都有遗传他哦。你别看征树平时一本正经的,他要黑起来,周助还及不上他一根小指头呢。由美子你见过吧~~~” 到太阳偏西,手冢已知道不二家所有成员的姓名性别年龄身高体重容貌学历职业婚姻状况兴趣爱好等等情况。在这过程中,虽欲数次打断,但对着那张女版不二脸,也就不忍心了。 说累了,美枝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几口就灌了下去,然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冢你要喝水吗?” “不用了,谢谢。”手冢看看窗外已接近地平线的落日。他快回来了吧? “还有半个小时,周助就能到了。” 手冢吓了一跳,这位美枝子小姐会读心术么? “手冢君,你和周助的事,征树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今天见到你,我也很认同周助和征树的眼光。但是,” 手冢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看着美枝子。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神情起了很大的变化,显得严肃而认真。这时候,整个人才似乎呈现出了与之年龄想匹配的成熟。 “~~~你来到这儿,找到了他,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做?带他回东京?你觉得那个叫风间什么的见到周助又出现了会怎样?成全你们?这显然不可能。你们依然要面对问题。” 手冢略一思索答道:“事实上,在来这儿之前,我所想的只是一定要找到周助。至于我们目前的处境、面对的问题确实没有多加考虑,但相信总有办法解决的。不管事情最后会演变成如何,惟有周助,我决不会放弃!” 美枝子笑了:“好,那我就相信你。手冢君,现在你最好去村口接周助,不然他很有可能走错路呢。呵呵,你肯定不知道周助是个路痴。同一条路没有走上数十遍,他是决不会记得的。” 手冢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买车,上下班总是走相同的路线,每次出门都是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敢多拉开一步。也亏他有本事瞒了自己这么久。 远远地,手冢就看见不二背着药箱,踽踽独行在山道上的瘦弱身影。想要喊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镜片已蒙上了一层雾气。 低头行走的不二显然没有看见手冢,在半道上停下脚步,怔怔地面朝山坡下的水稻田,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手冢行至他身后亦未发觉。落日的余晖照射在他脸上,皮肤似乎变得透明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褐色柔发随着微凉的晚风轻轻拂动。这样的景,这样的人,无法言喻的美,说不出的悲。 “风景很不错呢。” “啊?!”手冢的突然开口让不二受了很大的惊吓,猛一回首,然后,整个人呆住了,“国~~~光?”声音哽在咽喉,未语泪先流。 “你~~~” “我~~~” 甫一开口却被对方打断,干脆都闭上了嘴,任凭日头西沉。风大了起来,不二的额发被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手冢有些恍惚,似乎记得某一个晚上,他的头发也这样被风吹起,在自己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一阵沉默后,手冢开口:“我公休,来旅游。” 拙劣的开场白让不二眼泪兀自挂在脸庞却笑出了声。笑过之后,还是沉默,低头看着脚下,脚尖反复蹂躏着几株无辜的小草。手冢长叹一声,接过药箱背上,拉起不二的手:“走吧。你母亲在等你了。”人,就这么不听使唤地被牵着走了。前面那个宽阔的肩,真的想靠上去。 回到村子,天已全黑了。诊所里亮起了灯,美枝子已将饭菜端上了桌。她的举止言行就像是见了新女婿上门来的岳母,殷勤之极的为手冢装饭布菜。手冢颇为尴尬地说了几句“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可美枝子显然兴奋过头,不予理会。动筷之前,手冢还有点犹豫:不二的口味,自己可是领教过的。美枝子一边继续给手冢已堆成山的饭碗里夹菜,一边说: “周助的奇怪味觉可不是我遗传的。你放心吃。” 闻言,手冢嘴角上扬了些许弧度,但是,这味道也实在不敢恭维。不二斜了母亲一眼,低头猛吃。 “这孩子。我知道我做的菜好吃,也不用吃这么急,手冢又不会跟你抢。” 美枝子话音为落,不二就开始呛咳起来,咳的面红耳赤。手冢和美枝子同时伸手想为他拍背,只是美枝子手伸出一半就缩了回来,三口两口吃完, “我串门去,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卿卿我我。” 美枝子走了,气氛又尴尬起来。不二用筷子拨拉着碗中的米饭: “手冢,我~~~” 手冢低头吃饭:“什么也别说了。我是来度假的,只想好好享受这个假期。” “恩,只是度假~~~”不二咬了咬下唇,抬头,笑,“好,我就勉为其难为手冢君当一回导游。” “不必了,我可不想被某些人带进深山出不来。” 不二一怔,咬牙:“那个欧巴桑。” 饭后,将碗筷收拾干净,不二端出两张凳子,与手冢在院中坐下。 正是初夏时分。风,是微凉的,带着田野的泥土气息;夜空是澄净的,星和月都是无遮无拦的清晰。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说完就记不得的话,却又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横在两人之间的敏感话题。 “你母亲,是个很有趣的人。” “哈,不如说她比较变态。” “她怎么会在这里工作?” “她是我父亲当年在东医大的小师妹。毕业后拒绝了学校的留用,也没有去大医院,而一直致力于基层的卫生保健工作,这让我很佩服她。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老是有点不着调。呵呵。” “哦~~~” 一天的翻山越岭,不二已相当疲惫,而身边的这个人又是最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因此说着话,眼皮就开始打架,强自支撑了一会,终是抵不住周公的召唤,脑袋一歪,就睡去了。觉察到肩上的分量重了,手冢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不二已睡的香甜。将他身子小心移至自己腿上,调整出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屋里亮着的灯透过窗户,将一斑斑的光影投在不二的面容上,有种朦胧而不真实的美,眼前的不二似乎会幻化成一阵烟,消失不见。要抓住他,不能让他跑掉。不假思索的,手冢俯身将唇覆上他的~~~ “我回来了。”美枝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跨进院子,在看清手冢和不二的亲密姿态后,向后退去,眼睛却是没有离开过那两人,“我有夜盲,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留下满头黑线,僵硬在当场的手冢和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不二。 此后的几天,日子过的淡定而从容。 手冢的到来,对不二母子来说不异于过上了天堂般的日子。和不二留守医院的时候,手冢都会早早起床,步行至小小的集市,采购回大包小包的食物,回去便系上围裙精心烹调以满足那对饕餮母子的口腹之欲。那娘儿两个手艺差的有一拼,却又同出一辙的挑嘴;据邻人说手冢没来之前,以绝食对抗彼此所做的食物是常事,后来为了不至于饿死,蹭饭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很快手冢就发现自己已把他们惯坏了。自己陪不二出诊傍晚回来,厨房是冷锅冷灶冷饭碗。不二质问美枝子,她居然大刺刺的说等手冢回来做也不迟,反正我做的你也不爱吃。不二一想也对,然后母子两个就用期待的目光一起看着手冢。在这种目光下,手冢别无他法,只能自觉自愿的煮饭烧菜去。 吃饭的时候,美枝子突然将筷子重重放下,嘴一瘪,好似要哭出来的样子。手冢和不二一惊,看看她,再彼此对看一眼。 “怎么了?” 美枝子垮着脸:“手冢后天就要走了。他走了,我不是要饿死了。” 手冢笑了笑:“不至于吧。” 不二没有笑,慢慢的将手中的碗筷搁下,头渐渐下垂。看在眼里的手冢什么也没说。 公休的第六天,在汐止的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手冢依然陪着不二出诊。出发时尚是清晨,太阳还未露脸,农人们已开始一天的劳作。站在那天见面的山坡上,能看见一大片的红花田。说是红花,其实是黄色的花朵。已到了采摘的时候,农人趁清晨花苞尚软的时候就要将其摘下。 “国光你知道吗?要做成手心那么点的胭脂,就需要两百斤的红花花瓣呢。真是不容易。” “恩。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但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再辛苦也值得。” 是手冢话里有话么,但从他的表情却实在看不出什么。 夜,月光洒在卧室地板上。 “周助,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我知道。” “你肯定不会跟我回去的,是吧。” “~~~是。” “我知道了。” 知道?他知道什么了? 手冢是在不二醒来之前离去的,没有给不二告别的机会,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不二咬牙暗骂,在美枝子前却装的若无其事。 “又回到以前了。”笑着这么对美枝子说,眼里却是藏不住的落寞。美枝子破天荒的没有借机取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 转眼已到仲夏,虽在山间还是热的透不过气。 午后,美枝子不知跑哪凉快去了。不二留守,热的头发昏,老旧的电扇吹出来的是热风,干脆关了了事。将额头抵在桌上,暗自第一千零一遍的咒骂这鬼天气。 恩?为了挡住阳光而关上的门怎么开了,周围的温度好象也下降了点。不二抬起头,努力想看清那站在门口被刺眼的阳光所罩着的是谁,那人说话了: “我是手冢国光,今天起正式成为汐止医院的一员,请多多关照!” 又及: “征树,你可真厉害,一下就给我送来两个好助手。我可以退休回家咯。” “恩。我也准备提前退休。然后我们就去环球旅行。” 裕太回家时正好看见父亲笑眯眯的挂上电话。父~~~亲?笑~~~眯眯?裕太觉得自己走错家门了。 “裕太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母亲要回来了。” 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后,裕太第一个反应是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什么嘛?走了个不二周助,回来个不二美枝子。别人不知道,从小被那母子俩当玩具玩的不二裕太怎么可能不知道。不二美枝子的天使脸孔魔鬼心和不二周助比起来是毫不逊色。在自己英年早逝之前,还是走为上策吧。 又又及: 裕太收拾好行李从楼上下来时,看见风间爱匆匆跑出去。 “她从美国回来了?” “是啊。我把你在非洲丛林做考察的叔叔打来的电话号码给了她。” “~~~” “裕太,你去哪儿?” “我,我旅行去。” 看过这样一段话: 以前的人,为了一段感情,付出很多代价,比如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机会等等;现在的人,却可以为这些而放弃一段感情。 也许,这代表了现代人比较普遍的心态。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总有人会傻傻的选择一段感情。 我亲爱的,你信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