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立海国中网球部记事 作者:丛余 文案: 突然想写一写立海普通部员视角的文 这是以立海大附中网球部,与幸村同届的普通部员为视角做的记述 注意: 1.短篇; 2.时间线整个国中; 3.勿谈考据,自有取舍; 4.网球方面完全摒弃网王体系,参考现实网球。 内容标签: 网王 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五十岚风 ┃ 配角:幸村精市,小泉信义 ┃ 其它:立海 一句话简介:立海部员记事 ================== ☆、普通的野心 我叫五十岚风,刚刚踏入立海大附中的校园。 其实国中的学生生涯基本就那么回事儿,至于社团,那毋庸置疑是网球社。这是一个五年网球爱好者的追求。每每令我五味陈杂的网球社经历就由此开始。 虽说有五年的经验,但我并没有接受过特别正规的训练,只是参加过几个俱乐部培训课程而已。这样的水平在街头过一过招是完全足够的。 和我同一届加入网球部的有二十来人,我跟岛津比较熟,以前在同一个街头网球场交过几次手,其他人比如丸井、杰克、小泉、立花……眼熟而已。幸村和真田其实在神奈川这一块很出名了,柳跟仁王倒是没听说过。 “新生进行挥拍加体能训练,先把基础打好再巩固其它的。”副部长福山负责我们的训练,他是个很随和亲切的人,举止间甚至有些散漫。这让我轻易放下了在新环境里的警惕和紧张情绪。 说起来大概显得不自量力。我是有野心的。每一个打网球的人都会有野心。我已经是个熟手,开始在意输赢,在意比赛的发挥而不是基础功。 关东大赛十三连胜,这样的战绩,我也想在未来给它新添上一笔。 只是……真的是不自量力吧。 “比赛结束,五十岚6-4胜利。” “加油。”我和立花在网前击掌。 “你也是,想过学长们的坎也不容易。”立花低声说,“我听他们讲,立海的训练挺严格的。” 新生选拔赛后两天就是正选选拔赛,分组积分出线制。我和部长藤原被分到了一组。 但说实话,幸村的技术更让我啧啧赞叹。我不知道缘由,只觉得他在球场上的表现能勾起我对网球的向往和追求。我明白我还远远未达到很高的水准,还有很大的不足。 可实际上我并没有打职业网球的意向啊,撑死了只是业余,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高要求? 十分匪夷所思的心态。可那时候的我确实对“成为高手”心怀无限渴慕。 同一组只有前两人才能出线,这意味着我得打败藤原部长或者幸村。可能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一组肯定是他们俩出线。但我心有不甘,与我同组的学长们都有类似的想法。 没有人天生乐意当别人的垫脚石,只要结果没有出来,我就不会主动认输。 我和幸村相遇是在第四场。前三场他一溜的6-0,我很紧张。 当现实一一陈列,告诉我不可能的时候,我应不应该相信还有可能?我应不应该把自己放在与幸村同一高度,作为对手;而不是放在低上几阶的高度,作为虚心的仰慕者和受教者? “五十岚君。”幸村偏了偏头,笑着问,“怎么了?” “没事……”我和他握手,“……” “有想说的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幸村这句话好像给了我勇气,我对他说:“我是你的对手,幸村君。” 对于水平高出我很多的人,我想作为他的对手。 …… 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莫名自尊心…… “我知道了。”幸村可能领会到我的想法,“你放心,无论对谁,在赛场上我都是认真的。” 被认真对待的我成为第五个吞零蛋的人。 在幸村对面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比赛场。倍感压力,饱受关注,每一分每一秒的注意力都需要集中,要么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打,要么揣测幸村会怎么做。 关键是几乎每一球,我都会受到来自自己的质疑——我能赢吗?我怎么赢? 在这样的状态下,我很快就感觉到心神疲惫,明明远远没到体能的上限,我却没有办法再发挥到正常的水准。 这就是比赛。相比起来,街头和球友的“比赛”简直就像过家家。 和幸村的比赛带给我的冲击太大了。他流畅的步法和精准的落点判断,每一下都让在对面观察的我惊叹,同时激起我的渴望。他的自信和优秀让我深深地质疑自己。 只有在与幸村面对面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这种心理上的压力。 在接连败给幸村和藤原部长后,我以组里第五的成绩落选。 “我希望能带领大家,带领立海做到完全的胜利。无论是县大赛、关东大赛,还是全国大赛。无论遇到什么对手,只有一个目标——胜利、冠军!” “噢!!” 幸村成为部长,我很认同。他很强,他的自信让我相信立海能得到无比辉煌的成就。 只是就我自己来说,还是有些失落。我希望自己成为成就的创造者之一,而不是旁观者。 岛津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同路回家的时候,他沮丧地说:“谁不是为了正选的位置而努力?立海的网球部也太变态了。” “大家都很强啊。”我宽慰他,也宽慰自己,“我们以前的态度还不够吧,应该更认真更刻苦一些。听说学长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至少我们得担得起立海称霸关东的名头。 “从今天开始,训练表会逐步更改、替换。另外,有双打意向的可以选好搭档,和藤原学长商议后另外进行活动安排。单打和双打有区别,所以允许选择一项专精。” 众人团成一个圆,幸村面对我们说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立海大附中网球社不是普通社团那样,混一混就可以的。社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做到优秀,这是我的希望。” 优秀,幸村口中的优秀是怎样的优秀?他没有明说,但以他的性格,说出来会让我们大吃一惊吧? 就这样,社团训练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我们的基础训练当然不是挥挥空拍、跑跑圈,其实它是很有体系的一套训练表。包括小碎步步法练习,底线八字型走位加定点挥拍,斜线、直线正反手拉力,前后场、左右折返跑动,发球接发训练等等。 累是累了些,但是新鲜。至少我以前没这么专业练过。 幸村对我们的期待,也是我对自己的期待。我希望我能做到幸村那样一击致命的正手,稳定的反手,强势的发球…… 我想赢。 “今年的新人都很强啊。” “这是好事嘛。” “话是这么说,我们好歹也是前辈吧。总感觉……必要的尊重总得有。我是说那个家伙……我们休息玩点小游戏怎么了?用那种眼神看我们?他一板一眼就好,我们轻松玩笑就差了?” “好啦,福山也没说什么,我们就让一让吧。” 我推门进来,三年级的两个前辈正换好衣服,他们看了我一眼,站起来。 “五十岚君收器材啊?要帮忙吗?”说着来给我帮了把手。 “谢谢前辈。” “我们今年应该是没戏了,五十岚君来年加油啊。争取当正选。” “是!”我抬头看他们,有些踌躇,“那个,前辈们其实也很强。” “哈哈。”前辈的笑带着苦涩,“哪有,我们……三年了,友谊赛都没上过场。” …… 气氛有些凝滞。 “对不起啊。”另一位前辈推着他往外走,“我们发了点小牢骚。走啦走啦,回家。” 能坚持网球部训练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野心,就为了社团混日子?大家都是一个小时晨训,两三个小时晚训,每每映着晚霞拖步回家。都很辛苦,回报却不一样。 本来现实就不是有付出就有回报的。 网球社在国中生活占据的比重比我想象的大许多。我也不知道这股莫名由来的热血冲劲到底是为什么。身心的亢奋让我思考不了太多。 幸村在我心里渐渐成为一个需要仰视的存在。甚至连谈话都会感到受宠若惊。他对所有部员都很关照,其中当然包括我。 “五十岚。” 我回头,下意识地欣喜,“幸村部长?” “最近王子出了新款,我看了下,感觉很适合你。”幸村捏着一张纸递给我,“上面是型号。你适合用控球更稳的拍,建议试一试。如果手感确实很好,记得和我说一声。” “好,谢谢部长!” 我和幸村不在一个班,实际上我也没必要特别关注别人,就算是我们网球部的部长。可是我常常在训练时下意思去看他,这无关资历、年龄,只是最纯粹的竞技体育仰慕而已。我想被肯定。 但尊敬是真实的,有幸村这样的部长兼教练无疑很舒服,我能感受到我在被关注。 “我是不是应该往线路变化,精确落点发展?”我怀着忐忑问幸村,“感觉追求速度对我来说有点难。” “可以这么做。”幸村的目光从球场上回来,擦着汗点头,“一般来说国中的阶段追求制胜分很难,以稳重不出现非受迫失误为主。尤其是在关键赛点或者担负关键责任的时候,战术往往会向保守调整。但你最基础的拍速必须达到,否则没办法打乱对面的脚步。” “嗯,我明白了。” “加油。”幸村用手背碰了碰我的手肘,拿拍又上场了。 老实说在幸村休息的空隙来找他不太好,但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幸村是教练,不问他问谁? 正式比赛从地区级开始,只有上报的正选才由部长带队去比赛。普通部员和拉拉队自己组织前去。 其实县大赛的对手都不太够看。 如果我上场的话,也能赢。 “如果我能上……” 我扭头看小泉,他脸上的黯然不明显,但嘀嘀咕咕地声音被我敏锐地发现了。我转头环视,部员们都在加油喊口号。 胜利!胜利!高歌猛进! “常胜立海大!” ☆、碎裂的小希望 在关东大赛优胜后,我没去看全国大赛,太远了。 两位三年级学长负责我们暑假期间的训练活动。他们大多或豪爽或随和,还喜欢带我们四处找地方玩游戏,比如沙滩就是个好去处。 回来休息的时候,他们还会带我们一群人挤在社办里,围着一墙照片和一橱奖杯说这是哪位部长哪年拿的奖杯,那是哪届险胜得到的优胜…… 每每谈到关东大赛,前辈的语气都会激昂许多,我们也高兴。因为我们今年刚刚给连冠又续了一年。作为社团的一份子当然值得骄傲。 虽然没有上场,我们也辛苦训练过,沾沾光总不该觉得羞愧。 …… 我们暑假还在学校里训练,室内场地,自发的。 “准正选去集训了。”小泉猛灌两口水,“哎,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练。不会差距越拉越大吧?” “国三前辈走了,我们应该能顶上。”我比较乐观。 “说不好。”岛津坐在旁边,“谁知道下一届会来多少高手?诶,你们打听过吗?” “这个应该去问柳。” 小泉突然问:“你们觉得如果对上现在的准正选,可以赢吗?” 一时间安静,我们都在思考。 “杰克不擅长网前,我应该能克制。”岛津耸肩,“理想的话。” “我上次和丸井是3-6。”我摇头,“差距还是有的。” 于是我们又沉默了。 或许在旁人看来,都是网球部的,没必要这么争吧? 可是我们都不甘心。正选是拼实力争出来的,不是内定的。我们也想在正式球场上发光而不是坐穿板凳。 不想输。 说到底还是不想输。 暑假结束后,国三学长们大都走了。我们前一届除了毛利前辈并没有可圈可点的好手,这是非常有希望的一年。 幸村对我们越来越严格。他开始经常加训,找各种理由,或者让唱黑脸的真田出马。每每都折腾得我们精疲力竭。有怨言,咬咬牙挺过去算了。我知道想像幸村那么挥拍自如并不简单。 我心里越发期待网球部的洗牌。如果正选没希望,准正选也可以,好歹地区和县大赛能上场!正因为我对作为立海网球部的一员感到骄傲,所以我更希望能亲自上场为它获取胜利。 就在这样的期待下,国二的赛季到来了。 网球部召入新生,其中有一个名叫切原赤也的人让很多部员印象深刻。他挑战好几个国三前辈都轻松获胜,还公然向三巨头挑衅。 虽然失败,却足以让人高看一眼。 学弟们都不太喜欢嚣张的切原。切原却颇受真田和柳的“照顾”,一方面他的毛病多,需要纠正;另一方面他是新生里唯一能挑的了,有潜力。 甚至连幸村放在切原身上的目光都多了好几眼。通常是在切原表现出不良球品的时候,幸村会收起笑脸把切原叫过去。 很会拉仇恨的学弟啊。 这是我的印象,但我当时主要在盘算自己准正选出线的概率,没有过多注意这个小学弟。 这届新生,水平都不高,国三前辈也大多了解过。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还是同届。 我的风格偏向底线,脚力好、折返速度快、平衡性强,打节奏或者多拍的得分几率很高。如果对手基础不牢固,不够强势,获胜的把握就有八分。 正选选拔赛开始后,我在D组接连获胜。第五场输给柳后,第八场是小泉。要想出线,我最多只能输一场。我输不起了。 “变成对手了啊,风。” 我志在必得,“来吧,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场对决我打得稳重又细致,小泉想三拍拍死我,但他的攻势大多被我化解。几局拉锯战下来,我越打越亢奋,身上冒着热汗却更加灵活,甚至隐隐约约间摈弃了除球场以外的任何事物。 我所追逐的小球就像一点亮光,耀眼的光。当我追上去击出一球时,我整个人成为了球场上的光。我多么希望能做到这样,能配得上立海的荣耀。 当小泉的回球在呼吸间落在界外,我大吼一声,松开球拍跪倒在地,捂着脸不让别人看到我失态的瞬间和指尖的泪花。 我赢了! 稳了,准正选稳了!如果我是准正选,幸村会安排我参加县大赛的吧? 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简单的休息后,我和下一场对手面对面握手。 “五十岚风。” “柳生比吕士。”他推一推眼镜。 这个人开学后刚刚加入网球部,据说才学了一年网球。我起初并不把他放在心上。但是我错了。 正常情况下的网球业余选手,大多选择正手单手,反手双手。用正手扩大击球区域,施展进攻,而不稳定的反手则偏重防守。 柳生很特别,他正手和反手都采用双手握拍击球。因此他的回球又稳又速度又强。而我的击球球速并不快,以他的脚力完全可以及时到位。 这一下,成了柳生的球风在死死克制我。 “一局终,五十岚1-1。” “一局终,柳生2-1。” 我开始着急,明明尽全力赢了小泉,我怎么能输?我打了六年网球,整整一年的训练,凭什么输给刚刚入部的人! 我打得更加激进,更用气力,我想用旋转和球路让他知难而退。可是比赛的局势为什么越来越偏向柳生? “一局终,柳生5-3。” 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围了很多人。我乱成一团,大脑火热,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赢。赢了我就可以出线! “比赛结束,柳生6-3获胜。” 听到败北的一瞬间,我难以自抑地从心底冒出一股怨恨。 我离准正选只差一步,这道出现在我面前的门却被无情击碎了 “欸!”我把拍子狠狠摔在地上,漠着脸走到场边,用毛巾蒙住脸。一会儿,感觉到球拍被放在脚边。 我输了,输给一个一年球龄的人。 与柳生比赛的败北对我的打击很大,我的斗志肉眼可见地消沉。接下来的那场我也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这天的比赛全部结束后,我在室外球场看了半个小时的夕阳,脑子里迷迷糊糊全是伤春悲秋的颓废消极。 等到回头一望,人都走完了。 意外的是幸村还在社办,我换衣服时他从会议室走出来。 “五十岚。”幸村朝我招招手,我跟他进到会议室。 …… 我恹恹不想说话,幸村先打破了寂静。 “心理、情绪其实非常重要。在一场比赛里,它甚至比技战术更能决定胜败。因为如果心理出现混乱、消极,技术、战术根本无从发挥。” “……” “你回想一下,和柳生打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我抬头看一眼幸村,他的脸色柔和,这让我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嗯…我…很着急吧?有些紧张,但是又不紧张……我不想输给他,很想快点结束比赛。” “我不想输。” 幸村又问:“你赛前对这场比赛有什么计划?” “我想用我打节奏、打球路变化的优势,多拍拉力,引诱柳生出现失误。”我冷静下来,用手比划,“因为柳生好像只学了一年网球,他的基础肯定不牢固,所以我想打得稍微保守一些,偏向防守,让他主动进攻产生失分。” “你为什么会慌?” “我……”我拍拍脑袋想了想,“可能是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产生非受迫失误吧?他比我预想的稳很多。” “所以你开始怀疑能不能打得动他。如果你们都偏向多拍拉力,他的球速和力量比你强,你心里开始没底了。”幸村的话字字正中我心底。 一瞬间像拨开云雾,我对自己心态变化的因果完全清晰了。 “所以我开始着急,因为我没信心跟他打拉力了,想快点结束比赛,所以我开始偏离自己的预想战术,用我的弱点去和柳生拼。”我一字一句地自我剖析。 幸村点头,笑了笑,“你底线其实练得很好了,但是心理要跟上。打底线打节奏,就是要能沉住气,时刻冷静。如果做不到,你的策略很快就会自己瓦解。” “我懂了。” 我站起身朝幸村道谢,正要走时,幸村在我身后说:“自信一点,你和小泉的比赛我看了,很精彩。” “……唔。”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想一想之前一团糟的比赛,还有自怨自艾自以为痛苦的情绪,我的脚步更快了。 啊……又不是没输过。这次确实是我心态失衡。 算了吧,下次努力。 另一组的岛津出线了。我既欣喜又羡慕。 准正选和普通部员的训练并不一样,我们大部分时候在室外球场、操场,或者海边沙滩拉练,他们在室内球场,那里配置了几台发球机。 所以准正选相当于网球部里的一个小团体、小圈子。更强大,更有凝聚力,关系更近。 我作为一个圈外人自然是没什么关联的。三巨头里面,算一算和我单独谈话最多的还是部长幸村。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也格外不喜欢有人分走幸村太多注意力。比如学弟切原。平时幸村切原切原地叫,岛津却说幸村私下会称呼学弟为赤也。 看来幸村也蛮喜欢这个学弟。 至于为什么。球品另说,切原对待网球的热情和赤诚是我们没法比的。他动不动就泡在网球场里,还喜欢找幸村聊技战术问题。 幸村喜欢的或许就是切原这一点吧? ☆、尴尬的分界线 县大赛优胜后,部里又开了一次正选选拔赛。我这次败给真田、仁王,无缘准正选。 说不沮丧当然是假的。但我依旧对训练抱有热情,可能还有希望是一点原因,幸村的鼓励是一点原因,还有一点点……我对于自己的网球还抱有期待,一年前幸村的话我一直记得,他希望我们所有人能足够优秀。 这份优秀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想我们个个都足以和他对抗?还是成为国中全国级别的高手?亦或是每一个人走出去都能横扫一大片? 不知道。只是幸村的期待或许和我内心对自己的期待恰好融合了吧?然后督促我向前进。 我和小泉最近走得比较近,我们两人的处境都比较尴尬,对上其实有准正选的一争之力,却怎么都进不去,对下又拉开了比较大的差距。 类似于磨刀石或者门槛? 噗,这也太惨了…… “后天就要关东大赛了吧?”我把球倒进推车里,“正选都在加紧练习。” 小泉推着车去器材室,“啊,夺冠了就是第十五冠!这就是王者立海。我们也算推了一把吧。” “哈哈。”我跟着小泉,笑得开心。 走到器材室门外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叹息。 …… 小泉和我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是我们最后一年了。加藤……” “还是夺冠更重要,你想想我们如果上场,输了。我们怎么向前辈交代嘛。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惭愧吧?虽然训练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在混呢?” “这不是挺好的,上次幸村君都说你的接发进步了。” “话是这么说……算啦。今年我们立海能全胜的话,我们就这样也没关系。” 小泉推门进去,默默注视着惊讶的两位前辈。 “前辈……” 我在后面也进来,看小泉说不出话,连忙鞠躬接话,“那个,其实前辈们能在部里坚持三年,已经很了不起了。前辈们也有默默为网球部付出的,我们所有人都很感激前辈。” 小泉这才拼命点头,“嗯嗯!我们都不会觉得前辈在混。” 两个国三生对视一眼,加藤侧过脸拍拍放球框的架子,“谢谢。说到底还是我们实力不够,我们所在的网球部能达到现在这个高度,我已经满足了。” “……” 我那时对前辈说出这番话,又何尝不是希望将来能有后辈也对我们这么说呢……希望有人能看到在八个参赛正选之外的我们,说出这番抚慰的话。 前辈们想要的也就一句话而已吧?作为普通部员,也无法奢求更多了。 关东大赛的前一天,准正选们为了第二天的发挥早早结束训练。岛津找到我,说起他们去高中部打练习赛的情况。 “所以网球实力其实不太看年龄。”岛津把毛巾披在我湿湿的头上,“该强的还是强,不强的到高中也强不到哪去。” “确实。”我认同这句话。 网球比赛在青少年阶段其实并不按初高中这么分。而是分成12岁以下、12-14岁、14-16岁。这是青少年级别赛事的专业年龄划分。 所以说实际上国一和国二、国三和高一并不是天堑,该是天才的从小就可以看出来。高中蔑视国中,社团让国一新生去捡球纯粹是校园排资历辈分的习气而已,除了让自以为高一等的学长洋洋得意以外有什么好处? 如果确实可能有大器晚成的人物,那毕竟是少数。 关东大赛,我依旧在观众席摇旗呐喊。决赛冰帝正选的实力也强,就目测而言,我或许只能和他们的双打选手半对开。 这么想想,我被淘汰下来也是一件好事。这说明我们立海正选的水准普遍高于冰帝。 “哦!——” 在裁判宣布结果的刹那,我看见身边的前辈一跃而起,相互拥抱庆祝。他们已经没有遗憾了。立海今年的战绩足够令他们骄傲。 来年,就是我们了! 异常亢奋的我拉着小泉在街头球场拉球到大半夜。乐极生悲,我扭伤了脚。 “怎么回事?”第二天,幸村跟着小泉到社办里看我。他蹲下轻轻捏了捏我的脚踝。 “可能是练习时间太长了,这里损伤。”我指指贴着药膏的地方,“问过校医,他说休息几天不剧烈运动就行。” “啊?”幸村笑了,“你还觉得部里的训练不够?” 我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就是昨天夺冠了,我高兴到…停不下来。” “哈哈。”幸村也眯起眼笑,他起身拍拍我的肩侧,“我会跟柳说,你这周可以不训练。挥拍也别做了,挥拍需要全身发力配合。你如果觉得闲,可以帮柳整理一下数据资料,或者自己复习。” “好。谢谢部长。” 幸村走后,小泉坐在我旁边,吐出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幸村会再加训呢。” “哪有这么夸张?”我哭笑不得,“再加训我们都没时间做功课了。幸村是开玩笑的吧?” “原来在你眼里幸村还会开玩笑?”小泉更惊奇了。 “岛津说的。”我解释。 暑假,国三前辈们都想去见证一下立海的全国二连霸。所以留在学校管理部员的责任担负在我和小泉身上。 我和小泉带大家去沙滩。像折返跑、滑步、平衡性练习、耐力跑等等,都给大家来了一套。等到晚霞漫天,我们都瘫在沙地上远远眺望落日。 “风。”小泉喃喃问,“你说当立海的正选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闭上眼。 “应该压力会很大吧?”小泉自言自语,“他们可是作为王者立海出战的人,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对手,要赢。” “可是他们可以捧奖杯。”我翻了个身,背上黏腻的沙子被抖落一些,“想这些也没用。如果真的能成为正选,我们就知道了。” “……” “知足一些吧,我们还有希望,不像立花他们……”同是国二,立花等人的实力要逊色一些。他们大概率无缘准正选了。他们在努力,我们也在努力,正选们一样在努力。 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正选回来了。学弟切原举着全国优胜锦旗雄赳赳地走在最前面。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远远望着那面红色锦旗,心里不知酸涩还是喜悦。 真好。 又一年的全胜。 来年我们就是国三生了。我相信那会是立海的鼎盛时期,我们会在幸村的带领下拿到最后一年,也是最强一年的全胜。 幸村好像也意识到这一点,他又调整了一番训练表。 “来年的赛季,是我作为部长带领大家的第三年,也是全然卫冕的一年。我相信大家都抱有很大的期待,一切都是为了三连霸!” “常胜立海!” 期待是当然的! 1…2…3… 我们开始更上一层的练习,比如后场两边折返的步法:用交叉步进行远距离跑动,用并拖步中距离走位同时预判落点,用小碎步调整最合适的站位。 发球和接法自是不必说,特殊技巧比如高压、小球、借力反击等等都提上了列表。这些训练没有一个是能靠身体机械运动的,它们都需要集中注意力,所以更容易疲累,难度更大,压力更大。 这一切负面感受在吼出“三连霸没有死角”的时候,全部消失无踪。 国三前辈走后,我和小泉更多地参与到部员管理当中。因为准正选们更需要训练,他们很少能抽时间出来指导普通部员。 “为什么拉力定的是十八组?”我看着训练表问柳,这个数字有点巧妙的感觉。 “六组是一盘的量,十八组就是三盘。”柳回答,“包括回合数、休息时间,我和幸村一直都是按照三盘制来定训练计划的。这也是幸村的期望。” 国中学生的年龄在12-15岁之间,考虑到赛程赛制、学生能力这些因素,我们国中组比赛都是一盘制,然而无论职业或者业余,网球比赛真正通行的是三盘制。 所以别看丸井平时体能训练的时候累成狗,他的体能是相对三盘制会感觉到累,一盘制实际上根本没有体力问题。 这些道理我慢慢懂得,一个念头也慢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幸村对我们的期望,该不会想要人人都准职业吧? 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不可能的吧? 不过回想幸村从前的话,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玩笑,比如“不行啊,五十岚,你这种性格会经常被对手欺负的哦”,“网球社团,我们是不一样的,跟那些不一样”这样的话。 他真有可能这么想。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幸村住院了。 在听到真田宣布的瞬间,我陷入迷茫,完全听不进他接下来的话。 幸村住院了,教练呢?之前三连霸的誓言还算话吗?他不在,立海还能做到全胜吗? 还有……我们的勤奋,我们的练习赛,谁还会来看?谁还看得到? 我不相信真田能理解我的心情,他一向不做这样的事,所以做不到。 “在幸村回归之前,我们一定要维持立海的常胜成绩,立海三连霸没有死角!” 真田代理部长后,我们的压力一下子变得很大,氛围也紧绷起来。据岛津说准正选的压力更大,真田说他们所有人,对外比赛如果输了,都要接受铁拳制裁。 这也太过了吧?又不是军队,自己输掉已经很难过了,谁愿意挨揍啊。 我能感受到真田的紧张焦虑。只是……莫名缘由,幸村能给我一种自信的感觉,但是真田不行。真田越常说“没有死角”,常胜口号喊得越大声,我心里反而越没底,对立海能不能全胜越发没信心。 你急什么? 可能是我心里觉得真田之所以这么强调胜利,是因为他自己也很焦躁,也没信心。就因为这个,他的口号没办法让我从心底里接受和追随…… ☆、凤尾与鸡头 与我们比起来,学弟们更加忐忑。说实在他们对真田的印象相当刻板,真田作为副部长和他们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是命令或者警告语气。加上真田指导练球时相当不客气,这些都让学弟们对真田又敬又畏。 作为同届的国二生,我们并不是很怕他。 我们与真田的裂痕真正产生是在寒假后的一次周末部活,第三学季开始不久。真田宣布违反部活纪律的要加训练量,比如训练的时候聊天说笑、偷懒之类的。 那天小泉心情很好,他和我对练的时候调侃我像个乌龟一样爱磨,被真田抓住了。 “小泉发球训练加倍!” 不知道为什么,小泉当即就火了,“我就跟五十岚说句话怎么了?你拉力完不跟对面交流经验吗?” 真田没有解释,接着加码,“体能训练加倍!” “真田!”小泉更生气,“你凭什么给我加训?” “好了好了。”我赶紧去拉扯小泉,在真田开口前把他拉回来训练。 小泉紧紧攥着球拍,骂了句脏话。我拍拍他胸口,“体谅一下真田。他压力最大,要管住大家必须这么做。” “……”小泉满脸红光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他抹一把满头的汗,自顾自去练了。 那天,我陪着小泉在室外球场练到天黑。漆黑一片的网球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远处的路灯勉强能给球场边缘提供一点余亮。小泉一直默不作声,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很清晰。我们只能听声音,加上隐约可见的球路勉强做慢速对练。 等全部做完,已经八点了。小泉“啪”坐在地上抱着膝,我去拿了毛巾和水壶递给他,坐在他旁边。 凉风吹走我们俩身上的热气,顺带脑子也清醒很多。 等到小泉一开口,我才发现他哭了,哭腔很明显。 “我今天生日。” “……”我说不出话。 “爸爸妈妈都在家里等我。”小泉顿了顿,又说,“我也没想让他记得我生日。只是……感觉因为这个理由加训,挺莫名其妙的。” 为什么加训? 在我们的印象里是为了更优秀,更强,为了立海的胜利,为了没有死角的三连霸。 而不是因为训练时多说了一句话。真田给出的理由、语气就好像……我们只需要遵守部规,只需要照他说的去做。 像机器。 反正挺让人不舒服的,所以小泉才一下子冒火吧。 “可能…可能在大家眼里,我们对训练不严肃吧?”我想着,尝试劝小泉想开,“真田也是想我们更认真一些,注意力更集中。” “他现在是代理部长,要管整个网球部,还要准备下个赛季。我们体谅一下,他多把精力放在准正选上也好。” 小泉听了我的话,仰头深呼吸。半晌,“我们……算了。” “加油。” “啊,加油。” 幸村的病情我不是很清楚,或许正选们知道多一点。但是要住院,想想都严重。 我们训练的时候心情都不好。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更容易不满、生气,我们只是普通部员,忍一忍也是应该的。 久而久之,我有些迷茫。 我待在这个社团里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训练,达到训练目标吗? 我听到的“常胜”已经完全抵达不到心底,犹如浮于表层的泡沫,转眼就要被时间刮去,被我遗忘。因为这一声“常胜”不是我自己从心底呐喊出来的。 一两个星期后,真田说我们要为了幸村实现全国三连霸,维持立海的常胜。 “为了幸村,在他住院期间也不能松懈!我们要把胜利的奖杯带给他!” 我只有沉默、训练。因为我无法否认自己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也想簇拥幸村登上领奖台。 …… 直到二月情人节那天,柳把一封写着我姓名的信封交给我。 “这是?” “幸村的情书。”柳笑了笑。 我马上收好,还四处看看。 噢,原来大家都有…… 果然想多了。 回家后,我在书桌前呆呆盯着信封。 现在,一份珍宝静静躺在桌上,可能打开它,我雀跃的心情会渐渐散去。 有些舍不得打开啊。 我把信藏进抽屉,托腮开始猜想幸村可能会对我说的话。 应该不会跟普通情书一样吧? 四月,我正式成为国三生,新赛季也开始了。 刚开学三四天,柳找到我。 “去观察别的学校吗?”我翻看纸张,“相原一中、湘南二中……” “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赛前情报还是比较重要的。”柳说,“这几所学校都比较近,五十岚君可以记录一下他们的训练模式,还有基础能力。拜托了。” “没关系。”我欣然接受,“都是为了冠军。” 第二天金曜日,我向柳告假后,先去了最近的湘南二中。他们去年是县大赛前四,也算神奈川一个老校队。 “新生捡球,其他人挥拍一百次,再分组底线对拉。开始开始!” 我背着网球袋靠近球场,他们的新生在场边捡球,似乎是正选的人已经开始挥拍练球。网球打得满地都是。 这让我想起幸村的捡球方式,两年前看到幸村拿拍一拍地上的球就把它弄弹起来,或者用拍和脚侧夹住球滚弹起来的时候,我还偷偷羡慕这么帅气写意的捡球方法。 过几天一看,大家都在悄悄学着他的捡球小技巧,也就无人去抱怨没有人捡球的麻烦了。 不过解决捡球问题的最好办法,还是不丢球。像眼前的正选,才拉拍两三个回合就丢球,地上的球当然多,需要捡球集中的频率也多了。 正想得出神,身边传来犹疑的声音,“那个……你是?” 我这才回神,一个中年教练和我隔着网对视。 “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训练。”我坦诚地说。其实这不奇怪,立海一样有人来观察训练获取情报,而且人很多。 教练打量我的穿着一番,“你是立海的网球部部员吧?” “是。” “那正好。”教练笑了,朝我招手,“你进来吧,跟我们的部员练一练怎么样?七球制就行。” “?”我有些疑惑,他校网球部这么热情的吗?但上场打网球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拒绝。 准备好后,我拿拍站在球场一边,看见几乎所有部员都围上来看,心里竟然有股莫名的激动。 这也算两校私下的友谊赛吧? ……好吧,不算。 “比赛结束,五十岚君7:0!” “比赛结束,五十岚君7:1!” “比赛结束,五十岚君7:0!” 好弱,为什么他们的发球这么慢?为什么我发球不快他们也接不住?为什么才两个回合对面就失误了?我甚至没有用多拍变线掌握节奏的机会。 我越比越兴奋,瞪大眼环顾四周。他们都在啧啧赞叹。 “真的厉害!” “他的正拍太稳了。” “总觉得他的动作很流畅啊,而且跑的速度好快!” “太厉害了,我看他都不怎么流汗喘气诶。” 告辞走出球场围网的时候,我被夕阳的光照得有些晕晕乎乎。扭头再看向这片网球场,他们三三两两地散开,和我比过的七八个人围在教练边上。 原来我这么强吗? 原来如果我在别的学校,我能成为正选、王牌,能上场比赛,甚至,我能当部长。 在县大赛,我可以不用坐冷板凳当旁观者,可以亲自上场。 展开右手,我看见被夕阳映衬的红红的手掌,左手轻轻摩挲,那里一层厚厚的茧。 心底忽然涌起悲伤又酸涩的感觉,我赶紧用手捂住脸用劲揉搓。 到底是怎么了,突然…… “哥哥现在国三了吧?”周末晚上,我在家“□□”院子里那面墙,弟弟健太也在不远处挥舞着网球拍。 受我影响,他也对网球有很大兴趣。 “怎么了?” “哥哥在网球部里也厉害吗?” “算有点厉害的吧?”我想了想,手上没停。 “那哥哥一定是正选喽?哥哥都国三了,又这么强,肯定是吧?我能看哥哥比赛吗!” 网球咕噜噜滚到一边。 …… “……”我默默给部里所有人的实力排了排位,转身看看健太期待的眼神。 “算是吧。”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县大赛,我说不定能上场。” 确实没骗健太。我努力一把能进前十,准正选,我能在县大赛出场的,最起码能在场边的出战队员牌上出现名字。 ☆、情书-致五十岚风 然而当看到正选选拔赛的赛表时,我愣住了。 为什么只有四组?准正选的制度取消了吗? “今年情况特殊,我们要保证完全的胜利!”真田面对我的疑问没有丝毫犹豫,“就算是地区预选赛,县大赛,我们也不能松懈。正式比赛是单败赛制,夺得冠军只有一次机会!我们一定要以最强阵容应对今年的赛季。” “但是县大赛没有很强的对手啊。”我争辩,“你去问柳,我观察过县里其他学校的,没有一个能战胜我们。既然这样为什么县大赛不能用准正选?准正选也是凭实力进的前十啊。” “幸村同意取消。”真田一句话将我击败。 我在B组败给柳和丸井,排在第三无缘正选。 县大赛是我唯一参加正式比赛的机会,我不敢也不想去考虑关东大赛。前八人出战关东大赛是立海的原则,也是幸村的底线。 正选名单出来后,我想了一夜,隔天拉上小泉去找真田。 “真田,你能不能让我们组双打打县大赛?或者只是地区预选赛也行。” “不行。”真田一口回绝,“结果已经出来了,正选划定,也说好参加正式比赛的规定,不能改。” “三年了,真田。”我掰着手指,“算我求你。一场,一场地区预选赛!双打!” 真田不说话,直接往社办外走。我拉着小泉拦住他。 “比赛不能讲价!”真田沉着脸,“不管有没有获胜的能力,我和幸村都选择最稳妥的最强阵容。” “真田!” 小泉拉住我,“别说了,算了吧。”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小泉。 部活结束后,小泉默默跟我同路走。 夕阳斜照在身后投落我们的影子。我望着延伸到远处的人行道,缓缓停下脚步。 明明光芒照在我的胸膛上,我却看到全然漆黑的前方。 在我面前,已经没有路了,没有前路了。没有前路的我只能这么浑浑噩噩一直到结束,光辉落幕。 “我就像一个混子。”我说,“这算什么?我明明有实力,却坐穿了立海观众席的冷板凳。”一坐三年,从入部到退部,确实是“坐穿”。 “收起你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小泉在我心上狠狠划了一刀,他侧过身看我,“正选出赛本来就是普遍的规定,既然你没有成为正选的能力,就不要抱着侥幸心跟真田讨价还价一样求着出赛。” “……”我低下头。 可能是自觉讲得过于不留情面,小泉走来拍拍我的肩膀,“我们给正选加油吧。亲眼见证立海的荣耀、胜利,已经很好了。不是混子。” “不是…不是…”我摇着头,默默蹲在路边,“我只是…感觉心里有点凉。” 我埋头苦练为了立海的常胜,可是立海的常胜,其实只需要八个人。那优胜照片上的八个人,就像我看到的社办里一整面墙的照片。 我永远藏在八个人的身后,就像无数过去和现在的普通部员,只有自己才能看到自己身上沾的一点点光。 …… “好吧。”我又缩紧身体抱着膝,喃喃自语,“体谅一下。真田当代理部长也不容易,他们这赛季也有很大压力。不选我也正常,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体谅一下。 转眼县大赛到来,我确实提起了劲儿为场上比赛的正选加油喝彩。小泉挥舞着队旗,我和其他人一样在队列里,额头绑着带,整齐划一地高呼立海口号。 “常——胜——立海大!Let’s go! Let’s go! 立海大!” “常——胜——立海大!” “喔!”一阵得分的欢呼,我在林立的高举着的手臂中,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就在我的对面,遥遥与我对望。 健太…… 那是我从未见到的神情,我甚至感到恐怖。 健太转身跑了,我撇下一切去追他。 “健太!”穿过人群,我高喊着,追上健太拉住他的手。 “健太……” “你说你是正选的!”健太揉着通红的双眼哭,“你说县大赛会上场的!结果你只是拉拉队员!” “我……”我蹲下,仰头按着健太的双肩,“对不起。我…出了点意外…” “哥哥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你为什么不能比赛?为什么是拉拉队!你每天那么晚回来,明明很辛苦,我没见过这样的社团!”健太扭着身子挥开我的手,冲我大喊,“我讨厌立海大!” “健太!”我紧紧抱住弟弟,轻拍他的背小心翼翼地安抚。 “对不起…只是哥哥不够强…对不起…” “……”健太只是哭,再也说不出话。 告诉立花一声后,我牵着健太的手一起回家。 健太让我心底的阴影更加浓重。我不知道该对网球部里的自己有怎么样的期待。其实像我,根本可有可无吧? 其实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只要八个人就够了吧?至少国三生,是不是只需要正选就够了?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坚持? 极度的苦闷让我郁郁到了半夜,我忽然想起抽屉里还有幸村的“情书”。 它一定能暂时缓解我现在尤其消极颓废的心情。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郑重地打开这封信。 致五十岚君 要先说明哦,因为一些原因,这并不是我的笔迹。相信以它的可爱能让五十岚君接受吧^_^那么,开始。 两年前最初成为对手的时候,当你背对曦光站在我的面前,我在心底说——发现了。我发现了你低调举止下的野心。 很惊讶吧?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我是你的对手”的人。 也是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 那个时候,我仿佛看到你身上的熠熠光辉。一个网球运动员在比赛场上对自己的尊重,对对手的尊重。 没错,当然,你是我的对手。就算你和我都明白最可能出现的结果。 我不愿意吝惜言辞赞美你的自尊与骄傲,我也知道你并非眼高于顶、不自量力。你从来都未曾磨灭过成为正选的野心,并且为之努力。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前进,所有人都在争取正选的位置,立海才有现在的强大和荣誉。正是因为你从来不曾放弃对正选的窥伺,丸井他们也从不会懈怠。 我们所有人组成了立海大,没有一个人愿意混水了事,我因此感到喜悦。这才是王者立海!每一个,都有王者的心。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年了,我明白你在争取最后的机会。 加油。 无论是否成功,我眼中的优胜照片都有你存在。 我甚至迫切地想要立即为你们献上“三年全胜”这一无人能超越的荣耀!这份荣耀独属于与我同届的你们。 辛苦了。 我很久之前就猜想,你一定很适合那灿耀夺目的红土地,当你在底线上游走时,脚下红土的印迹与网球划过的线条将会描摹出一幅多么令人称奇的画作啊。 当我与你相视,你作为网球运动员不愿低头、不甘居人下的自尊令我着迷。独属于你的意志与期望令我痴醉。 啊,我喜欢你。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明显强于自己的人,说:我是你的对手。平等、平视的对手。 不错!网球运动员的强大源于他的自信,他的自尊。这就是我们站在比赛场上的光! 五十岚君,我满怀期待,期待你成为我“真正的”对手! ————————幸村精市 阴霾全部被吹散,却下起了涛涛暴雨。 我躺在床上哭得一塌糊涂。 所有的迷茫和疑惑都被一页信纸解答。 幸村不在的时候,我渐渐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训练单里,失去了对网球的美好向往,忘记了对自己的期待。连我自己都忘了,幸村还记得。 这份向往就是他勾起的啊!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我相信。 立海三连霸没有死角!! ☆、无力的恼恨 我进了淋浴室,脱下湿透的短袖对折一扭,汗水噼里啪啦滴落在地。 “风?”小泉也进来了。 我带上毛巾去隔间冲澡。 “信义,幸村也给你信了吧?” “是啊。”小泉在我隔壁,声音被水声覆盖,模糊不清。 “上面写了什么?” “哈?”小泉立即回道,“这是隐私,不能说的。” 之后,一阵沉默。 “关东大赛,我们给正选加油吧。”小泉的声音传来,“平时帮帮忙,让他们心无旁骛。也只能做这些了。” “你就这样认为吗?” “风——” “我知道。”我打断小泉,“信义。网球不是为了别人。你不觉得我们输了这么多次,在部里不上不下,已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吗?这样的我们,即使真的能上场,我们能赢吗?” “……” 我走出隔间穿衣服,“网球的比赛场上只有平等的两个人。我们这三年的坚持,不应该连心里的骄傲都磨灭了。” “不是立海的正选才配被称为王者。我们都是网球部的一员,只要踏上比赛场,我们都做好了面对对手、战胜对手的准备!我们是跟随着正选踏上残酷的竞技场。” “这样的我们,才能与有荣焉。” 隔壁很安静,一言不发。我拿上自己的湿短袖推开门走了。 其实实际也没什么区别吧?哈哈…… 就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而已。 我……很期待幸村说的,独一无二的荣耀。 所以我想足够优秀,足够坦然骄傲。自我卑微的人配不上它。 关东大赛开赛的时候,我们十名非正选三年生一个个都绑起头带,小泉挥舞着立海的队旗。 “常胜立海大!” 一路无惊无险到决赛,我说不出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像到了盘点、赛点时的感觉吧?我只需要一球就能赢,然而那一分真的能稳稳得到吗?幸村不在,我有一丝疑虑。 当然正选们都信心满满,他们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好状态。 真田坐在教练席上,我看向对面。 青春学院?东京的吗?好像去年遇到过一次? 记得还是丸井输给了他们队里一个高手,回来后幸村又趁机一顿折腾。 这么说来,确实不能太小看。 双打二丸井和杰克上场,他们的对手一个是底线反击型,一个好像…底线强击型吧? 就我所知目前网球的发展大方向,其实网前、前场在双打的重要性比单打更高。对方一个人站在网前,那种笼罩的感觉对己方底线站位的人压力更大。我们可做不到像职业球员那样一个致命正拍上百时速。 不管对面选择双底线还是一前一后站位,以丸井的水平都游刃有余。 第一场很快结束,第二场仁王、柳生跟对面打得有些起伏。 对面也有截击型选手,他们后场的人对高吊球也有一套,比较克制强势的双上网,总体来说算万金油组合。 局数依次交替,还是仁王好像用了些战术,对面体力也没跟上,最后6-4拿下。 单打三就有点难以言述,我都看不懂场上形势和柳的思路了,虽然平日里也不太懂。 柳输掉我很意外。 “怎么回事?”我用胳膊肘推推小泉,“你看懂了吗?” 小泉摇摇头,“不知道。柳今天状态不好吧?还是心态问题?我记得听幸村说过心态对临场发挥的影响很大。” 看看场边,本来真田要揍柳,被学弟切原拦下了。 切原属于底线比较暴力的那种,他喜欢跳步正手,也就是凌空抽击,爆发力强。他的正手我领教过两次,确实可以称得上“致命”。 双方两局发球看下来,我发现对面的不二属于底线反击风格,很擅长借力。他的控球很棒啊。但是说“致命”就是“致命”,三拍打死得分是切原最惯常的战术,不可能被不二一见面就完克。 如果是我的话,打节奏、磨底线,加上足以应付三盘的体能,对上不二可能有一拼之力。 但是磨了好几局后,切原先躁起来,打得急了。我越看越感觉不对,瞅瞅真田。 这个时候应该去正一正切原的情绪吧?虽说我不是专业的,只是……好吧。 切原5-7输了,后面非受迫失误有点多。 大比分2-2平。 这就像比赛最后一局明明占两个冠军点,眼看离奖杯只差一步了,结果死活打不下来,还被对面追平。我做不到一点都不懊恼。 “真田稳得住。”小泉低声和我议论,“他心性很坚韧的。”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小瞧对面?”我远远看着走去网前做礼仪的真田,“对面有点矮啊……” 一米五左右,有点硬伤。别的不说,发球打高速平击的效率就不高。平击效率不高,他发球的威胁性就弱了,也就是说在自己的发球局并不太能占据主动。在这点上真田占优。 “常——胜——立海大!”我随着口号呐喊。 真田一开始确实打得比较强势,但后来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我也从座前渐渐往栏杆靠,想离球场再近一点观察。大家都站起来了,在往栏杆靠。 这个小家伙……相当有韧性! 他让我想起现在职网的后起之秀,被誉为“地表最强170”的阿根廷职业选手。 正反手、跑动、上网速度,都很强!即使发球不占优势,他仍然能靠多拍跟真田打得有来有回。 而且体能看上去同样强悍。 我心里有些不安。这样的人我虽然不至于完败,但几乎没有战胜的把握,不知道真田能不能冷静处理。 我握拳盯着赛场上的局势。 真田技术可以说比较全面,他自己更偏向在底线强打,不喜欢放小球或者搞一些出乎意料的战术,这点跟仁王恰好相反。 网球的轨迹宛若针线在中网上空交织,我们的心也随着拍击起起伏伏。两人的对拍回合数甚至达到同龄罕见的23拍。这样的击球稳定性正说明了两方同样的高水准,也显示出这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精彩比赛。 真田! 我期望真田能带来胜利,带来奖杯。立海大附中网球部已经被当做“社团传统”的关东优胜。 我几个月来的所有忍耐,所有妥协。真田! 嗑。 一声轻响,网球在真田的匆忙追赶中小小跳动两下,滚到中网边缘静止。 中场放短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腔的失望无以言表。 甚至感到羞愧和怨恼。 怎么偏偏在今年呢?明明今年是立海最强的一年,怎么就输了?以后前辈提起来,我们怎么说? 收拾好物品,我们几个三年生一起回神奈川。 大家聚在餐馆里都很沉默。 “柳、切原君、真田。大家都别怨。”小泉先开了口,“与其怨他们输了比赛,不如先看看我们自己。如果我们有那个实力,又何必在场下当一个看客!” 小泉一定也怨恨自己的无力吧?我们都没有力挽狂澜的办法,唯一有这个机会的是场上的正选。 “输了就要认。”立花灌自己一口果汁,“如果他们因为这次失利而颓废,全国大赛之前,我们还有一次机会。”正选选拔赛的机会。 我们都想证明自己。 也很想逃避今天令人沮丧的无力感…… “确实,我们没法去怨真田他们。”近藤说,“只是,我大概也没办法相信……没有幸村的立海能稳稳赢得比赛了。” …… 大家都无法反驳。 沉闷了大约半个月,正选选拔赛刚刚结束后—— 幸村回来了。 当我看到球场边上熟悉的身影时,我有种巨石落地的放松感。 幸村回归了! “幸村!”我几步跑去,上下看看他。 好像有点瘦了,脸色也不是很健康。 “恭喜痊愈!” 幸村朝我颔首,笑着说:“辛苦了。” “全国大赛加油!”小泉也过来了,搭着我的肩跟幸村谈话,“其它事情都交给我们,你们全国大赛加油!” 幸村只是点一点头,没有说话。他偏过脸扫了一眼远处,对我们说:“跟我来一下。” 来到会议室,关了门,幸村站在橱窗边看向我们,“你们跟真田提出赛的事情,我听真田说了。” 我感觉到小泉瞥了我一眼。 “其实,如果是我的话,就算真的还选十名准正选出线,我考虑也会是一二年生。”幸村的话很直接,也很清晰。 我抿嘴,心里不忿。 “因为我在担心下一年。”幸村接着说理由,“我看了柳带来的比赛战绩,还有数据,一二年生确实…不是很符合我的期待。所以让他们去经历正式大赛显得更重要。” “不过真田说应该更严谨一些。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因此当时赞同他。这也是对的。东京都的不动峰你们都知道吧?” 我和小泉点头。不动峰是东京都大赛的大黑马,曾经爆冷赢了强队冰帝。 “所以确实没有办法。抱歉。” “幸村你不用这样!”我不禁抬高音量,“这些事情我都能理解。再说,我确实还够不上正选的水准和能力。真田不妥协才是对的。所以…你不用这样。” “不说这个了。”幸村倚靠在会议室桌边,“关东大赛没有拿到优胜,我确实没想到,但也不是说绝对不可能。真田他们都尽力了……我作为部长缺席,也是一个原因。” 小泉着急想打断,我拉住他。 “所以你们也不用太责怪真田他们。正选的压力比较大,这份责任的追究,没有必要带到全国大赛。”幸村朝我们看来,“你们说呢?” “幸村部长也没必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说,“那个时候真田才是代理部长。” 小泉猛扯一下我的衣摆,脸上显得复杂。 幸村呵呵笑了笑,环臂于胸,“总之,全国大赛之前,我会更严格。” “一年级可能会抱怨得多一些,可以的话,希望多去调解他们一下。” “好!” “了解!” 幸村笑着拍了拍手,走近碰一下我的肩侧,三人一同往室外走,“刚刚回归,五十岚要不要先跟我来一场?” “可以!”我立马兴奋了,跑去拿球拍。 ☆、决赛 虽然我还是没能成为正选,幸村的回归让我极为振奋。无论是对拉、截击这类的练习还是比赛,幸村都是非常好的对象。 虽然有些人会被幸村展现出来的气势压得提不起劲。当看到对面的人如此优秀、强势、强大,我们是否会产生自卑、自我否定的心态,以至于想要逃避,拒绝与之面对面? 抬起自己的头,与对手平等对视,不怯懦、不逃避。我们的目标很高、很难实现,所以我们更加勤奋、更为坚毅。 回首看,这是我在网球部三年由衷领悟的精神。它不是在一个学校普通社团中能学到的东西。 周末的练习赛结束后,幸村又把全体一年级生召集起来。我在旁边休息顺便捡球,听见幸村说的还是我一年级时就强调过的东西。 “你们有些是刚刚入门的新手,有些已经初步掌握网球。只是既然学了网球,你们应当掌握的就不应该仅仅限于技术。”幸村在聚成一群的一年生前如是说。 “我希望你们在旁观比赛的时候,不要一球还没结束就大喊大叫。”幸村很直接,“你们想想自己在比赛,那么紧张,球还没死,你们还在想办法得分,旁边已经叽叽喳喳起来了。你们不会烦吗?” 我捂嘴偷笑,靠着围栏看幸村教训后辈。小泉也拿着拍过来搭我的肩,凑热闹。 怎么说呢,幸村其实有毒舌属性。看他或直接或拐弯抹角怼别人有种不可名状的爽感。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也尊重一下场上比赛的选手。”幸村说完,又开始下一点,“还有,比赛的时候如果感觉烦、情绪压抑,不要摔拍、踢网球、踢拦网。” “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能让你们赢吗?”幸村扭头,目光朝远处的切原示意了一下,“看切原就知道了,踢一下比赛必输。自己的心态冷静不了,还要被观众嘘,何必呢?”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被幸村不动声色地瞥一眼,赶紧跟着小泉遛了。 可怜的切原学弟,他去年就是幸村口中的典型反面案例,没想到今年又“中箭”了。 总之,就在这样稳定和谐又辛苦的氛围里,正选们踏上全国大赛的征程。 我们跟着拉拉队安排行程,比正选们晚一天到。 一路过来十分顺遂,幸村都没出过场。而最后的对手恰恰是在关东大赛终结我们立海连胜的青春学院。 看来这个学校今年确实强。 “现在的我们可不是关东大赛时期的样子了。”小泉目光炯炯,我也信心十足。 听说青学同样缺席关东决赛的部长也回归了。那又怎么样? 立海的胜利没有死角! 比赛还没开始,两边拉拉队早已喊得全场沸腾。大屏幕上显示出第一场单打三的选手:真田VS手冢。 “诶?上来就是部长吗?”小泉惊讶。 “他们是更想把决胜的职责交给小个子吗?”我说着,远远看向场边戴着帽子的越前。 单从关东大赛就多少发现了,青学的单打主要依靠不二和越前,还有这位手冢。他们之前的双打组合要真拆成单打,就算是我也有信心一较高下。 只是幸村把真田安排在单打三有点耐人寻味。 我又望向幸村的背影。 不管作为观众的我们是什么心思,场上单打三开始了。 手冢我有所耳闻,听说也是被看好能打入职业的年轻球员。现在看看确实名副其实。 真田偏好底线强打,而手冢要更灵活一点,他底线确实稳,但更有上网进攻的意愿。真田又快又深的暴力击球时常被手冢在上升期跑到位切削回来。这个技术和对节奏的掌握真是专业。 第一场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两边战到抢七,手冢以8:6,总比分7-6获胜。 第二场双打二,柳和切原对阵对面的大石和菊丸。 “这不是他们关东的双打吗?”立花有点稳不住了,“柳和切原很悬啊。” 单打和双打确实不是一回事,就算是职业里,单打巨星放在双打还要被鄙视“打得菜”呢。 “主要是切原吧?”我附和,“呀……我都想不到切原跟双打有什么相性。” 不过小学弟切原保持了一贯的认真努力,两边打得算是有来有回,虽然还是4-6不敌。 “青学不会想前三场出胜负吧?”小泉看看大屏幕上的总比分,他也急了。 “小个子不会在单打二吧?”我心里不安,瞅一眼幸村。 幸村很淡定。 那我有什么可急的? 等等! “仁王?”我的平静转为惊讶。 “怎么会是仁王?”小泉同样惊讶。我俩对视一眼。 不会吧?难道幸村对仁王的信赖已经超过真田了吗? 关键那是仁王啊,仁王打网球才几年? 两三年而已。 仁王倒是自信地扛着球拍上场了,他的对手是不二。 “看看就知道了。”我按着立花的肩,几人停止低声讨论。 我从来看不懂仁王的打球风格,硬要说,仁王更偏向全场性。他底线会坚持,上网也频繁,各种技巧不时出其不意地打出来。 就是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路数。上一场打底线反击的风格,下一场却会频繁地发球上网。 局势看下来,我发现虽然不二底线稳,也很会控球变线、变旋转,但他似乎总是抓不住仁王的思路。 他不清楚仁王下一步会干什么。 我似乎明白了。或许幸村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吧——仁王灵巧诡变的战术。 在比赛场上,战术跟技术同等重要。技术是基础,可假如没有活用的战术,技术是无法彻底发挥的。无法实用的技术,就是没用的技术。 半个小时过去,仁王6-3获胜。 双打一丸井和杰克赢得更轻松,6-2获胜。现在总比分2-2平。 单打一,幸村精市VS越前龙马。 我下意识将视线从大屏幕移向幸村。 我…我最不愿意去想象幸村的失败。我知道就算是世界No.1也会输,可他们都离我很远。而幸村离我太近太近了。他曾经手把手指导我怎么打高压,怎么跑位…… 我也近距离看过他是怎么帅气地一挑拍挑起地上的网球,怎么自如地给我们当陪练,怎么打出170时速的发球把我吓得跳到一边不敢去接。 可是,如果那是真的。 我并不会去怨怼现实。 …… 其实我本来就做不了什么。我…… “风?”左肩被重重拍了一下,“别发呆了。” 我回神,“嗯!” 哎呀真是,还没开打就想到会输干什么?这是网球比赛的大忌啊。 每一次比赛都是一轮破釜沉舟。 要相信!相信幸村,相信自己! ☆、谢谢你,部长 自从双打一尘埃落定,我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幸村。 幸村送丸井和杰克退场后,站在教练椅旁从包里拿出毛巾,还有被封在防水袋里的网球拍。他解开密封线拿出球拍,用左手掌弹了弹拍面,随即把球拍竖立在椅边,自己坐下。 一切都熟稔妥帖。 我们早已忍不住为他加油声援。一时间广播都被沸腾的人声所淹没。 这般狂热,这般盲目。 幸村!只要他站在球场上,我将抛去所有的疑虑。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相信,立海已经赢了。 五分钟的热身结束,选好先发和半场后,幸村和小个子越前君在网前握手。越前似乎说了一两句,但幸村直接转身回到底线。 我似乎从那果决的行动里读出——别废话,开始吧。 第一局是越前先发。 我脚尖抵着围栏十分兴奋。像越前这样底线几乎没有缺陷的人,幸村会想到什么样的应对方法? —————————— (为了达到预期的描写,以下将暂时转换为幸村视角) 我在底线后一两米做好接发准备。场边如我所愿地安静下来。 越前的比赛我研究过几天。他的跑动相当迅速,底线想轻易攻破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是,网球可不是一项只有底线的运动。 发球、接发、底线、网前,体能,战术,心理,等等等等。如果网球比赛只着眼于底线,那就太天真了! 对付越前的方法当然有,那就是接发突破。 越前的所有比赛,他的一发成功率不超过40%,一发速度最高170kph,二发速度最高140kph,平均每一盘至少双误一次。他的身高注定了发球上的疲软。 发球才是网球的第一技术。 我完全没必要跟他在底线上死磕。 —————————— 幸村的接发相当激进,在越前抛球的同时,他就直起身迎上,在底线内一两米直接回击,越前准备不充足,回球又软又浅,被幸村在中场一拍致命。 [0:15] “喔!”我们都欢呼起来。 不愧是幸村! 仅仅第一局,越前就出现了三次一发失误,幸村的接发相当强势。明明是越前的发球局,却搞得他自己相当被动。 幸村破发之后,我安下心坐在观赛席上。 稳了稳了。 我知道幸村的发球很强,他保发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果然,虽然越前的接发看上去也不弱,但幸村仍然送出三个发球Ace,比分稳稳停在4-0。 “立海立海,三连霸!立海立海,全国第一!” 我看向青学一边,他们还在不甘示弱地给越前加油鼓劲。 不可能翻盘的。立海赢定了。我加入几乎溢漫出球馆的声援。 “常——胜——立海大!” —————————— (幸村视角) 我瞥了一眼大屏幕。 4-0 (15:30) 两局。 我在心底默念。 两局之后,立海就是全国冠军了。 只用两局。 还有两局。 越前一直没有发球,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青学的部员,还有一个中年人。 他在想什么? 这个疑问没有困扰我,因为越前有说出来。 “不到最后,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当然没有因此像爆seed一样进步神速。虽然跑得更快了,也更拼。 不得不说这个男孩确实足够坚韧,只要让他切削稳住节奏,底线的对拉就会极其黏人。甚至上网速度都不一般得快。 [30:30] 我竖立球拍支撑前倾的身体,低头喘着气。刚刚对轰了整整三十拍,我一时有点缓不过来。 够拼的!越前龙马。 这一球长时间的底线对峙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再没有余力打出有效的进攻,被越前保发了。 [4-1] 单数局结束休息。 我坐在教练椅上,又望向大屏幕。 还有两局。 保发。保发还是稳的。 耳边一直回荡着大家的口号。我能辨别出很多人的声音。赤也、文太,小泉、五十岚……还有网球部拉拉队的大家。 常胜立海! 全国大赛不能再输了。我必须赢! 我站在底线一区,轻轻抛起球。 幸村精市,忍受了病痛的你好不容易才回到网球场,你输了怎么向医院里绝望的那个人交代? 真田可以输,你没有办法。可是你能忍受自己带着立海走向失败吗? 赢下来! 这并不能像热血漫里那样为我增添力量,所幸我冒险的单反直线球在界内。 越前的接发变得比较保守,但多少化解了我发球的优势。估计他差不多已经能够接受我发球进攻的战术。 眼看他踉跄着救到球,我再次失分。 怎么这么难缠! 我用护腕擦了擦鼻尖的汗,看向大屏幕。 [30:30] 要上网,争取五拍以内结束一球。 [Fault] 我一发的失误让越前有了发挥空间,他的接发也很不错。实际上越前接发技术好是必然的。就因为在自己的发球局天生无法占优,因此才要努力往对方的发球局想办法。 我失分以后,场边再次响起常胜立海的口号。 大家都希望我能获得胜利。 迅速地、漂亮地成为全国冠军。 但是我对面那个男孩……我感到他对赛场有着相当敏锐的感知力。他知道我着急了。 我就像面对一个热血的斗士。他牢牢地盯着我,只要不死去就不会停止斗争。 [Deuce] 我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汗,烈日照在我的脸上。我想越前现在也一定很热,但这是我们都习惯的境遇。 妨碍我思考的并不是烈日酷暑,我心里的“火”也不是几口水可以浇灭的。 我第二次被越前拿到了破发点。 然而我上网的一搏失败了。在球挂网的那一刻,我气得想把拍子往地上砸。 但是我知道这样的发怒既无力又显得无能! 我看向大屏幕。 [4-2] 网球场上的斗士很危险! 如果可以,最好把他早早摁住,取胜。 越前能保发,能破发。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危机信号。 为什么会慢慢变成泥淖般的处境?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难打? —————————— 幸村被破发时,我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举旗的小泉旁边。 我看见幸村在不停地抹汗,被破发点那一下前场的失误似乎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开始无意义地在底线后走动,在自己失误时会无奈地摊开手,面露沮丧。 焦躁、隐忍、迷茫、章法全无,怎么会这样? 这样充满了不确定的神态举止,为什么会出现在幸村精市的身上? 看着幸村隐隐流露出来的忍耐,我心酸又心急,我想用坚定的呼喊、声援带给他力量! —————————— (幸村视角) 即便知道答案,我仍不自觉地看向大屏幕。 [4-3] 追得更紧了。 看着越前展开双臂迎向他的学长们,面带从容与微笑,我抬头,微张开嘴呼气。 对面的声音充斥着欢笑与希望,我身后的声音满含希冀与寄托。 为什么,越前龙马,为什么你可以全然不在意青学对你的希冀、你作为单打一所肩负的责任。 为什么你可以轻描淡写地面对那看似无法逆转的分数,一身轻松、不管不顾、自由自在地作为斗士在赛场上战斗到底。 我却做不到。你在逼我,大家、立海、我自己,都在逼我。 为什么,打网球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常胜——立海大!” “幸村!” “幸村,冷静一点!” 太吵了。 “幸村!” 太吵了! “一局终,[4-4]。” “幸村,”这是真田的声音,“稳住!就像一开始那样,用接发去压制越前。” 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 “闭嘴!”我的目光终于投向场边,真田在那里满脸惊愕,但我根本不想体谅,也没心情去体谅别人。 “我怎么打不用你说!” 真田不再说话。我发现我的命令似乎很有效,于是请求换拍暂停后又把视线转向其他人。 “文太、杰克,去跟大家说都别喊了,我不需要!” 文太虽然诧异,但他做得很好。 我回到底线的时候,世界仿佛彻底清净。 大家不再逼我了。安静了…终于… 整个场馆只回荡着给青学应援的声音,这样一边倒的声音让我更想去“征服”。 我闭上眼享受一秒,紧接着睁眼望向越前。 想赢我?可以! 来! —————————— 当丸井对我说幸村不希望我们为他加油时,我才猛然发现。 原来我们的声音对于幸村,才是一道道“催命符”吗…… 他作为立海部长的责任感几乎压垮了他,让他在比赛场上失去了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果决。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 在我们集体噤声后,幸村重新展现出他王者的姿态。 在接发制胜的漂亮一球后,我眼疾手快地捂住近藤的嘴,跟立花一起把他摁回座位上。 我相信幸村作为优秀的网球运动员有自己的判断力。他提出的要求,我们说什么都要做到。 相信幸村。 在幸村恢复心态后,他再没有给越前机会。虽然越前豁出去了拼,只是他若真的有对付幸村的办法,一开始就不会被连下四局了。 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大家都沉默着,忍耐着。近藤捂住自己的嘴,活泼的切原也只能手舞足蹈。 终于,在赛点越前回球出界地一刹那,一道鼓声锤在我的心里。 “喔!!”我跳起来,与身边的伙伴们拥抱。 球拍被弃置在地,幸村跪倒捂着脸。等他再度拿拍站起身时,眼眶已然发红。他与越前相隔中网,搭着越前的肩,越前也搂着他的腰,两人走向主裁依次握手后,缓缓走向我们。 这时的我们早已激动地呼号起来,看见幸村的归来,更是昂首挺胸大声宣言——常胜立海大! 他放下拍,笑着张开双臂向上抬,仿佛在对我们说: 大声点。 再大声点! “立海立海三连霸!立海立海三连霸!” 那两局,场馆里只有青学的声音。现在,我们再度发声。这是属于胜者的时间! 幸村走到场边拉住丸井的手臂将他扯到场中,杰克紧跟着,切原自己蹦蹦跳跳地跑去。接着是仁王、柳生、柳、真田。 八人在幸村的指挥下手拉手站成一排,朝着立海观众席的方向鞠了一躬。仿佛演员在谢幕时对观众表达感谢。 幸村…… 我眼角有些湿润。 啊,我们只是观众,立海三年的观众。 但是…… 谢谢。 谢谢你能体谅我们的困顿和挣扎,谢谢你能看到我们的坚持和期待。 三年来所有的怨愤在这一鞠躬中彻底消散。作为无法上场的部员,我们想要的其实只是一句话,哪怕是无声的一个感谢的动作。 谢谢你,幸村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