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野兽同人)心有萌虎[美女与野兽]》作者:中华田园苏 文案 虎家臣困于野兽的外表,而提伯尔特英俊的皮囊下是野兽般的灵魂。 但当他将他驯服,他们就都不再是野兽的模样了。 嗯,本文是宝冢版音乐剧《美女与野兽》(又名《蔷薇园的王子》)同人, 主CP:温柔有爱虎家臣x暴躁皮皮虾提博尔特 表示海球在《蔷薇园的王子》里饰演的虎家臣毫无疑问又萌又暖真男神,而《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提博尔特……一开始其实蛮讨厌那个一心好勇斗狠的家伙来着,但后来……我能说海球那段自白直接给我听哭了吗? 所以,干脆就让提博尔特死后穿越到《蔷薇园的王子》里,跟虎家臣谈个治愈系的恋爱吧。 没错,这对CP就是本蠢墙头海球的水仙拉郎配啦!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虎家臣,提伯尔特 ┃ 配角:贝尔,年轻国王、野兽等 ┃ 其它:美女与野兽,蔷薇园的王子,治愈系 ☆、贫民窟 匕首入肉的那一刻,提伯尔特惊讶多于仇恨或是其他什么沉重激烈的情绪,就好像随着肉体生机的流逝,那个在维罗纳世代绵延的争斗与仇恨中浸润的灵魂也终于获得解脱。在凯普莱特家众人的哀声中飘荡的幽魂承认,看到蒙太古家的继承人一脸茫然的模样,心中是有几分痛快。 可最后的最后,那双壁人的魂灵相携飞升,朱丽叶只从与情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中抽空留给他歉意的一瞥,长久以来从未敢出口的恋慕便随她一同飞散到天国。再后来,凯普莱特家的灵庙前,两家的主事人和他们的夫人在孩子们宛若安眠的尸身前流着泪发誓要共筑和平——维罗纳这片土地上绵延千年的争斗与仇恨戛然而止;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被诗人用凄美的笔触记下,千古流传。 而为这仇恨而生,因这争斗而死的提伯尔特?就跟他除好勇斗狠一片虚无的幼年与青年一般,作为父母早逝的孩子,在一时的哀戚后,他的死亡也换不来任何人稍稍长久的惦念——像个听完就忘的拙劣笑话。 也许,那些曾被他漫不经心拥在怀里的情人们,不拘是金发还是褐发,会有几个在午夜梦回时偶然想起凯普莱特家曾经预定的继承人强壮的臂弯和温热的吐息?满身血气的幽魂无声嗤笑,倒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过——被仇恨哺育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不被探究,不被感知,也不被缅怀,因为维罗纳已经的和平之花已盛放,提伯尔特甚至再没见过一个与自己相似的幽魂。漫长的孤寂中,这出不了灵庙的鬼魂目送一道道淡白或炽白的魂灵升入天国,先还只有凯普莱特家的族人们,后来又添了许多与凯普莱特家人婚配的外姓人,他知道自己应当欣慰,却终于嫉妒到发狂。 他耐着性子做从前最不屑的祈祷,忍着砭骨的痛楚步步向灵庙外踉跄冲撞,甚至刻意往太阳所在之处攀登,只求一个痛快的解脱……但这一切毫无用处——他仍是一只可悲的幽魂,在这光阴停滞的方寸之地,无可奈何与世隔绝。 于是这幽魂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夺去自己生命的罗密欧,咒骂用仇恨噬咬他心房却又轻易挣脱仇恨的凯普莱特家,甚至咒骂偷取他真心的朱丽叶,咒骂上帝与自身荒诞不公的命运……直到凯普莱特家最后一位女儿也远嫁他方的十几年后,这座被他诅咒了无数次的灵庙彻底荒废倒塌的瞬间,他终于感到魂魄一阵轻飘。 就算是魂飞魄散也好。提伯尔特用渐渐模糊的意识满足地喟叹。可迎接他的并非天国的圣音或是深渊的喃语,也非幸福的安息,而是年轻妇人温情的注目与慈爱的呼唤。 “我的小宝贝呀……”她温柔地低唤,温柔的亚麻色眼眸还未褪去初为人母的惊叹与小心翼翼。提伯尔特,不,现在是亚伦了。亚伦别无选择地靠在母亲散发着淡淡乳香的胸脯上,属于婴儿的眼眸里映出年轻妇人模糊的轮廓,与他前世拥吻占有过的任何一位情人都不相似。 提伯尔特是凯普莱特家未来的继承人,骁勇善战,在与蒙太古家的争斗中身先士卒、屡建奇功;亚伦却是住在平民窟,连一件新衣也没穿过的小兔崽子,瘦小贫弱,附近上了年纪的人们如果不能硬撑着去富人家做工,为了省些口粮就整天整天躺在屋里不动。 “老国王从前是很贤明的,只是自从娶了新王后,就一天天荒淫残暴起来……”铺着麻布口袋但依旧四面漏风的棚屋里,这一世的母亲对着空荡荡的面罐叹息。她只是个寻常的农妇,丈夫死后就带着孩子在一位大商人家里做工。但几个月前那位商人终于经不住日渐繁重的杂税冒险让货物走海路行商,结果货船遇上风浪倾覆,不得已宣告破产并遣散了家中仆役。可这时候,就连乡间肥沃些的土地也都被官员们圈了起来,禁止穷人们采摘或打猎,这位可怜的单身母亲只好在下城区的贫民窟勉强找了个地方安身。 亚伦并不回话,只是猫儿般乖巧地把头枕在母亲膝上,眼睛望向角落处堆积的杂物——那是他在上城区躲着那些巡逻队走街串巷一整天的收获,包括能够拆出不少碎布头的旧衣服、几个空陶罐、一把铜钉和集市散场后落下的剩菜等一切能榨出些许价值的东西。 亚伦的母亲也看向那一小堆杂物。 “又跟杰夫他们打架了?”她一面用沾了冷水的粗麻布片尽量温柔地贴合儿子肿起的唇角,一面叹息着问道。 “嗯,我又赢了。”亚伦简单地回答,以便使母亲安心,语气沉静得不像是个刚满十二的男孩。他知道,因为杰夫一家之前帮过自家一点,母亲总希望自己多照顾杰夫一点;就像他也知道,自己不必解释,母亲也会理解并默许他用贫民窟孩子的方式解决小团体中的地位争端。 没错,异世界的贫民窟跟维罗纳一样混乱蒙昧,提伯尔特不喜欢,但必须承认,自己十分习惯,甚至如鱼得水——才来时他也曾顾着曾作为维罗纳世家子弟的脸面,不肯用上辈子在常年争斗中积累的经验欺负一群最大也才跟自己这一世年纪相仿的小鼻涕虫们;但当他某次被母亲死死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一位壮年男子冲进棚屋抢走了家中大部分口粮,并且连续两周被饿得头昏眼花后,就彻底底丢掉了那些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的矫情念头。 提伯尔特是凯普莱特家最英勇的战士,而亚伦,凭着上一世养成的狠辣与幽灵生涯赋予的耐性,当然,最重要还有远超大多数穷人家孩子的眼界与头脑,两个月下来就收服了整个下城区绝大多数小孩团体,并组织他们悄悄替反对军做些跑腿的生意——现今国王荒淫残暴,各种反对国王统治的星星之火自然也就如雨后春笋般从各地冒出来,“为穷人争取权利”的口号煽动了不少过不下去的穷人,眨眼间已将成燎原之势。 这样由地方上揭竿而起的乡勇们自发召集的“军队”,他们安身的下城区就有两三支,或许因为地处偏远,并不成气候。就亚伦所见,他们的头目也没打算凭自己手下那几十只大猫小猫一路杀去玫瑰王城。但他觉得这样更好——多数是穷人出身的反对军士兵虽然素质不高,但对亚伦这群也出身贫民窟的小家伙们通常还算慷慨。而且,与几十个青壮年男人组成的团体搭上关系,对身居下城区贫民窟这混乱之地的孤儿寡母本身就是一种强有力的保障。 但这同样具有风险。比如,在这之后的某一天,愈演愈烈的反对军,以及许多像亚伦家一样同反对军有所牵连的贫民,忽然被新王后以一种亚伦无法理解的酷烈手段尽数覆灭——在亚伦恳求下,被某支反对军雇佣做些轻松活计的母亲也在此列。而唯一的幸运,亦或是更大的不幸,这种可怖的魔法只针对十四岁以上的成人,而亚伦自己的成人礼恰好在那黑色时刻的一日之后。 “别难过了,亚伦,我听在上城区送报纸的叔叔说,他前天看到贝尔小姐的父亲用马车拉回了许多财宝,也许他们一家人正准备搬回原来的房子——我们可以去求仁慈的贝尔小姐收留。”从前与他一样跟母亲在商人家做工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安慰,天真的蓝眼睛看向自己面孔板结的小伙伴时难掩忧虑,但也满含期盼,“我保证,我会把瓷砖、名人雕像和花盆都擦得闪闪发光!说起来,贝尔小姐教你认那些字你还没忘光吧?” “你去吧,安迪。”将满十四岁的男孩勉强扯了扯嘴角,黑沉沉的眼眸几乎看得人心惊胆战,“听说领主府邸里会识字算数的人这次死了大半,我也会识字算数,打算去领主那里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emmm……这个开头好像有点虐哈,不过要相信,这真的是个小甜饼啊小甜饼~ PS:这剧的和声真美,听得本蠢少女心直接炸成烟花~ ☆、领主府 反对军的覆灭对上城区的富人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又一份有趣的谈资,却在下城区的贫民中间造成了巨大的动荡——无数个家庭失去了丈夫、父亲和儿子,更多的,就像亚伦家中一样,除了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无一幸免。于是平常遍布下城区的流动摊点忽然消失了大半,将原就脏乱的街巷衬得更加萧条阴森;而为数不多的几家招工的商铺前则挤满了像亚伦一样半大的小子和零星几个腰身粗壮的妇女,还有一圈儿年纪更小的孩子木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站在人群外围,其中最小的还不到成人腰高,不时呲溜一下鼻涕,只在看向隔壁店铺的黑面包时才闪过一道渴盼的光。 亚伦并不是这其中最高大健壮的一个,但来找活儿做的人里会识字算数的本就不多,而还是个半大孩子的亚伦在那几位白发翁之中就分外惹人注目了。尤其是他年纪虽小,出身也不荣耀,一身气度却不比其余几位明显是殷实之家遭逢骤变才落魄至此的老先生们差。 领主府的管家老霍奇纳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鹤立鸡群的存在。 “少年人,请再对我说一次,关于你的名字?”相比正直古板的领主大人,老霍奇纳并不是太过严肃的性子。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灰白的胡须,茶色的眼眸显得慈祥可信。 “亚伦。”黑发黑眼的少年郎微垂着头颅,显得青涩拘谨。 “会算数的平民孩子可不多……”老霍奇纳顿了顿,依旧和蔼得像个邻家长辈,“你会认几个字?” “我从前跟母亲在商人老爷家里做过工,贝尔小姐好心,教了我算术和文字,老爷有时也叫我去帮忙对账,可以多赚些工钱……”少年好似被眼前这长辈亲切的神情稍稍安抚了,声音稍稍响亮了些,抬起头时便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像多数贫民窟的孩子被看不到希望的苦难磨砺过那样麻木黯淡,但似乎又隐隐蕴藏着什么别样的情绪,随时预备着破土而出。 “贝尔确实很喜欢看书,没想到她对算学也有了解——不过这倒是很像商人的女儿了。”某个瞬间,老霍奇纳有种被震慑的幻觉。他狐疑地把眼前的少年人又来回打量了几遍,苍老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抹伤痛,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却不免比先前冷淡几分,“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做我们少爷的预备扈从吧。” 人人都知道下城区的小霸王亚伦交了好运,被领主府的老管家看中,做了小少爷的预备扈从。对整个下城区的平民来说,能做骑士老爷的扈从,即使只是预备扈从,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呀。何况那小子从前只能跟他那个才来时走投无路,差点去做皮肉生意的母亲在贫民窟过活,多数时候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从前同亚伦一道在贝尔小姐家做过工的男孩们每每谈起这件事,总免不了后悔当初没珍惜贝尔小姐的好意。 不过,领主大人什么时候又有一位骑士儿子啦?时不时的,自诩消息灵通的男人们在闲聊时也会暗自揣测。至于“又”之前的那位领主之子?从十五年前新王后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国王出世起,他与当初同样在王宫当值的大臣们就连同先王后所出的王子一同失踪,成了这个小镇上不能提起的禁忌。 按约定俗成的规矩,亚伦这位新晋的预备扈从应当被带到演武场之类的地方,与其余大批预备扈从一同接受未来主人的训话和第一次挑选。可前方引路的侍女步履灵巧无声,当那片蝶翼般柔软洁白的裙摆终于停止波涛般的轻缓摇曳,少年郎抬起头来,眼中映入一卷栩栩如生的巨幅油画。 油画的底色以温柔饱满的蓝绿两色为主,浅蓝的晴空,深蓝的镜湖,天水之间的绿荫里撒满各色米粒般大小的花朵。画面偏左的位置,一匹棕红的骏马飞奔而来,高扬的后蹄仿佛沾着花香……但在这一切美景中,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那驾驭奔马的少年。 画中所描绘的只是少年清癯的侧影。一手执缰,一手持鞭,亚伦前世作为提伯尔特极爱的鲜红戎装随少年的动作与棕红的马背紧紧贴合,隐隐描摹出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配合紧夹马腹一侧的白色马靴,充满一种英武的美感。 亚伦恍惚了一瞬,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在少年的眉眼之间。不出意料,尽管画中少年身姿挺拔贵气,直视前方的眼神锋利如剑,而他缩头塌肩,神态拘谨近乎畏缩;但谁都无法否认两者眉眼相似,宛如同胞落地的兄弟。 必须承认,反对军虽已覆灭,收集情报的手段却不可小觑。至少,若不是当初他们把领主失踪的那位儿子与他肖似的样貌当个稀奇事时不时拿出来议论,他也不会动念来领主府谋求出路。这实在是一步险棋,想想这一世的母亲,亚伦以为,人总得有些值得为之冒险的挂念——好在这位领主同他的老管家还算仁善,脑海里没什么贵族子弟与贱民外貌相同当引以为耻的可笑念头。 说来,即便是作为提伯尔特的前世,他擅长的也与计谋之类无关。只是作为幽灵的漫长时光太过枯燥,除了祈祷咒骂之外,他总得多想些事情打发时间。 晚一阵前来的中年人也出神地看着那副画,直到那与画中人眉眼相似的少年郎无措地向他看来,才迅速收敛好情绪,只保留几分克制的威严:“这是我弟弟,父亲从前叫他‘里奥’——以后在老爷面前,这也是你的名字,你要记好……” 这是领主大人的长子,也是领主府目前真正的主事人。他两鬓的乌发已渐渐染上霜白,或许是因为常年保持威严的神情,眉心结着几道深刻的横纹,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一些。即便如此,仍能看出五官轮廓与画中少年有七八分相似。但是说实话,即便脊背上压着酷烈的仇恨,亚伦也一点儿都不希望画中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亦或是此世出身贫民窟的自己最终被岁月磋磨成那般模样。 亚伦猛然抬头,惶惑地看向这位威势十足的文臣;但眼前人面色冷淡,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空寂的书房里终于响起少年人细弱的应声:“是……我记好了……” ☆、黄金宫 亚伦并不喜欢时时回想作为提伯尔特的生活,但不可否认这对他完美扮演老领主失踪的次子很有好处。尽管他坚持认为,除了彼此间肖似的眉眼,比起戾气十足的提伯尔特,那位名为“里奥”的青年明显与他从前的宿敌——蒙太古家那位软弱天真的继承人罗密欧更为相似。 就算仅作为亚伦,他对这样的气质也并不感冒。但这并不妨碍他将之异化表现为统治者,至少是目前这位统治者最欣赏的品质,譬如顺从,譬如谄媚。少年人拘谨地低垂着脑袋,用有些沉闷的声线向高踞主位的年轻人通报了自己的本名亚伦——反正,在这国家权势最炽的人面前,他是家住贫民窟的女佣之子亚伦还是一位骑士领主杰出的次子里奥根本无关紧要。 “就是你射倒了士卒们追逐良久的羚羊?”年轻国王神态威严地喝问,但看上去并不生气。在亚伦看来,若不是肩头一袭华贵雪裘的映衬,这位大权在握的统治者俊秀的眉眼看上去甚至透出些淡淡的妩媚——正是从前维罗纳的贵族们最爱临幸的那种。 亚伦不着痕迹地收起心头那些颇为不敬且无关紧要的念头,继续扮演一位弓马娴熟却忠诚驯服,至少也深深敬畏着王权的少年——直到他听到国王略带慵懒的声音:“你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侍卫长吧——从今往后,玫瑰王城里的卫队全部由你统领。” 比起为人们所熟知的镇守四方的将军元帅们,国王贴身卫队的侍卫长这个职位并不十分显赫,但就统治者的信任度而言,一点儿也不比前者差。坦白地说,对于眼前这位并不贤明的君主而言,大约犹有胜出。亚伦倏忽抬首,眼底惊骇丝毫不需伪作,却正巧对上年轻国王俊秀眉眼间漫不经心的一点笑意。 如果从前那位统治维罗纳的大公敢如此任性,他恐怕早已引着凯普莱特家将蒙太古家打落尘埃了吧。当然,情势正好相反也说不定?亚伦漫无边际地想,但这对亚伦的复仇计划显然很有益处。因此,道德底线并不太高的少年欣然接受了这个意料之外的任命,并且假装对自己前任苦涩的神情毫无所觉。自然,表面上还少不了对任命者一番欣喜若狂的感恩。 国王满意地带着自己新任侍卫长去了贝尔家提亲。亚伦这才了解,这位年轻的统治者为何会领着士卒在这样一处偏远的小镇追猎羚羊。可惜的是,附近的人们都说贝尔为了换回父亲,自愿去了野兽的宅邸——国王扑了个空。 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大约自出生起就没过什么可以称之为“挫折”的经历,于是这小小的不顺遂便令他暴跳如雷。亚伦沉默地看着他对自己从前的主家大发脾气,然后得到了自己就任侍卫长以来第一个命令——全国搜寻,找出野兽的宅邸,驯服或杀掉野兽,接回未来的皇后,美丽的贝尔小姐。至于将主管王宫内部卫队调动的侍卫长派去统领地方兵马是否合理,没人会去深究。一行人随国王返回王宫前,亚伦找准机会,悄悄给了那位可怜的商人一个安慰的眼神。 随国王的仪仗队返回王宫途中,那些金碧辉煌的行宫就让亚伦知道,这位年轻的统治者骄奢贪婪名不虚传——唯一的好处,年轻国王虽然任性,但在对待敌人和奴隶以外的人,虽然也有极强的的掌控欲,但至少不像老国王那样无理由的残暴。但说不准这也只是年轻国王为尽快平息境内起义热潮的策略。 具体情况如何,亚伦并不太感兴趣。他兢兢业业将一位出身小地方,因而对国王格外忠诚驯服甚至有些愚蠢的侍卫长扮演得惟妙惟肖。到他为玫瑰王城内大片荒芜的灌丛以及国王堆满珠玉的奢华寝宫对照鲜明而颇感震颤时,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已经开始对他说些在母亲面前从不会出口的话了。 “亚伦,我告诉过你吧,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得到,这才是人类应有的生活。”或许是熟悉的寝宫给了他更多的安全感,年轻国王倚在自己柔软的鹅绒枕头上轻笑着对跪在脚边的侍卫叹道,平日里总是凌厉挑起的眼尾微微下垂,那隐隐约约的媚意便前所未有地鲜明起来,几乎有种惑人的风情,“这也是母后对我的教导。而我从做王子起,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可是亚伦呀,到现在,任何珠玉奇珍都很难令我感到快乐,即便我的臣民将所有华美珍贵的东西堆满我的宫室,我却时常产生自己一无所有的错觉……” 他的确一无所有——就像从前的提伯尔特。亚伦不由自主地心软了一瞬,他壮着胆子抬头瞧了一眼年轻国王形状优美却一派空茫的眼睛,果断在心中下了定义,然后飞快地垂首,显得恭顺又谨慎。 “哈,亚伦,你可不会懂这种感觉。”像是被少年的举动取悦,国王脸上又带起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并没有喝酒,却呈现一种醉酒般的放浪。这年轻的统治者用马靴坚硬狭窄的鞋尖轻佻地支起少年人清瘦的下颌,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稍一用劲,就将亚伦往后踢倒过去,他却又近乎宠溺地笑起来,只是眼底神色是刺骨的凉,“亚伦,虽然你的眼睛不像我的贝尔那样充满智慧的光彩,但也足够有趣了——你想要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亚伦几乎以为那名声向来与贤明无关的国王已看破了自己的计划。他跌坐在离国王大床边不远的地上,因为铺了厚厚一层羊毛毯,并不太痛。少年人把头埋得极低,脑海里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最后无奈地发现尽管已成为国王贴身卫队的侍卫长,自己对这位年轻的统治者仍然毫无办法,更别说他那手段莫测的仙女母亲。 意识到这一点时,亚伦心中的复仇之火理所当然被泼了一盆凉水,但不知为何,冷凝之中还夹杂一丝淡淡的轻松。他跪着爬回国王脚边,国王一时兴起的恩典没有第二遍被提起,他也就不答话,顺从沉默的样子配上秀气的眉眼,像个毫无脾气的布娃娃。 ☆、蔷薇谷 亚伦想,国王是真的很喜欢贝尔小姐,否则也不会一个月之内催促了整整三次。与之相对的,因为一个月过去,对野兽宅邸的排查仍毫无树建,少年人能感到国王对自己的耐心正逐步消磨殆尽——一位下属,或者仅仅是一时兴起提拔的优秀些的玩物自然是不配得到主人多少耐心的。红彤彤的巴掌印在镜子里仍十分刺眼,指尖轻触时还有会不轻不重的刺痛,将镜中人清秀的面庞愈发衬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亚伦收好胸中无意义的郁气,隐隐抓住了头绪。 野兽的宅邸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是很难被找到的,但对森林里迷失的旅人而言情况又有所不同。亚伦卸下属于侍卫长的威武衣甲,接着挥退随从,挑了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只身进入苍莽的密林。到暮色四合时,少年人身上已有几年未穿的粗麻旧衣不出意料被林间疾雨淋得透湿,而他也终于敲开了野兽宅邸的门扉。 这宅邸不及国王的宫殿华美,但对寻常人来说已是惊人的贵气,又因为坐落在大片玫瑰花之间,平添几分雅致——就仿佛其中居住的并非野蛮的兽类,而是一位高贵的王子一般。亚伦抬头看了看宅邸上方明显新铸不久的匾额上拼成“贝尔”名字的漂亮花体字,目光微暗。 很难说,当贝尔以类似宅邸主人的身份给予亚伦热情的招待时,少年人是什么心情。他想起前些时候贝尔父亲忽然带回的满载珠宝的马车,一时恍然。 “亚伦,你是否有关于我父亲的消息?我之前通过‘你’的魔镜看到他心情郁郁,实在令人担忧……”贝尔小姐看上去气色不错,完全消解了提伯尔特关于她被野兽欺辱折磨的忧虑。但她只同少年人稍稍寒暄了两句便忍不住问起家人的讯息,美丽动人的脸庞上满是焦急与忧虑。亚伦知道,她一向是个孝顺的姑娘。 “我?”少年人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这里的主人要我这样称呼他。”贝尔愣了愣,简单地解释道。说起这个时,少女脸上现出些不自知的甜蜜神情。 “老爷对将您留在野兽的宅邸感到十分自责以至于郁郁寡欢,最近已经病倒了。”亚伦了然。他摸着自己身上新换的干衣裳,低声回答少女先前的问题,就好像他还只是那个被大商人家好心收留的女佣之子;他犹豫了一下,在贝尔继续发问前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您的姐姐们已经嫁人了,只是她们似乎对各自的丈夫并不满意。” “天呐,但愿‘你’允许我回家一趟!”贝尔顿时愈发焦急起来。 然后亚伦终于瞧见了野兽宅邸神秘的主人——一只虎背熊腰的长毛野兽,长着传说中会带来厄运,山羊似的黑色对角,但那生者锋利指甲的巨爪怎么看也不像是无害的食草动物。与它相比,贝尔便显得无比无限娇弱。然而当它踱步上前时,少女灵动的眼中有些尴尬的躲闪,但并无恐惧。曾经解开过无数女人衣带的提伯尔特确定,那便是恋慕的萌芽了。 “好吧,我可以放你回家,但你得答应我,一周过后就要回来这里……”野兽压着闷雷般的嗓门儿说。亚伦注意到,它看向少女的眸光除了纯然的温柔,还暗藏些许无望的忧伤。 多么令人羡慕地纯洁恋情啊。少年人略带讥诮地想,坚冰般的心灵却情不自禁为这对小儿女的懵懂情愫柔软了一瞬。 少年人偏了偏目光,恰好对上一双温和的兽瞳。兽瞳的主人是一只白底黑纹的大虎,它悄无声息隐在附近一处山石后,直到野兽送别了贝尔才领着一群羽色艳丽的飞鸟走到主人面前。它的体型只比作为此地主人的野兽略小一点儿,但懒洋洋甩动的花斑长尾和微微下垂的耳尖都显得温和无害。 亚伦相信贝尔会遵守诺言,但此地的主人似乎对此不抱希望——少女一走,它就将自己关进卧室,并且拒绝除贝尔以外的任何人或兽擅自闯入。虽然这样说似乎不太厚道,但的确是因此地主人令人忧虑的行为,飞鸟们无心引路;而少年人在表达了报恩的意愿后就得到了虎家臣,也就是那只白底黑纹大虎的同意,得以留在这处隐秘的桃源。 虎家臣——自从被魔法变成老虎的模样后,它就一直这样自称了。虎家臣知道,作为先王子与自己等人最后的庇护所,这里最好不要收留外人,但面貌清秀的少年总比寻常人更容易得到怜惜。何况,有贝尔小姐作为先例,他又恰巧是贝尔小姐的故友,虎家臣相信亚伦跟此处存在某种特别的缘分。 于是亚伦在这里安居下来。野兽的宅邸并不复杂,惯于走街串巷的少年人第一晚就摸清了此地的种种布置,却在十来天后才向虎家臣提出带飞鸟去寻找贝尔小姐的建议。彼时早已过了野兽同贝尔约定的一周期限,此地主人大约已饿得奄奄一息,而带走了信物的少女仍迟迟未归。 “虎管家,您知道,贝尔小姐绝不是那种不守信的女子,而传说我们的国王一直想要娶她为妻——她迟迟不回,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不论是为额贝尔小姐还是您家主人的生命着想,我们都该去找找她……”少年人承认,这样说的时候,他已对这片地处幽僻的宅邸充满留恋。事实上,这意料之外的安宁平和对他这颗厌倦了争斗的心灵有种近乎致命的吸引力。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虎家臣为自家主人终日紧锁的眉头于他莫名碍眼。 “让飞鸟们寻路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您信得过我,就请将我也带上——万一遇上什么意外,我负责与外人沟通总比大家要方便些。”最后,亚伦目光殷切地总结。他的理由并不特别充分,但虎家臣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少年人的建议——其实,他能看出来,少年人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沉重的秘密;但同时,他也比少年人更清楚两人对彼此不自觉的靠近——至少这些天以来,他与这个热心勤奋的小家伙确实已是很亲近的朋友了。 ☆、死囚狱 对国王的指令拖延太久的后果就是被收回恩赐的一切荣光。对那位任性的年轻统治者而言,将少年人从青睐有加的座上宾变为命在旦夕的阶下囚也不算什么郑重的决定。而亚伦,他在姗姗来迟向国王复命时多少已预料到如今的光景。 唯一的意外,他再次瞧见贝尔小姐并非是在那国王身边的宝座,而是被押去死囚狱的途中——通常来说,玫瑰王城的监狱越往里去就越是森严,被关押者的罪责相应的也就更重。 事实上,亚伦的罪责本未沉重到如此地步,但正在气头上的国王一声令下,他就被扒去侍卫长光鲜的盔甲,由一双魁梧的士卒押着往囚牢的深处走去——途径中间区域时,他在一间牢房外隔着铁栅栏瞧见了捧着野兽给的信物戒指悲伤啜泣的少女。亚伦猜测,这一对儿若能重逢,应当不会再有从前那种尴尬与似有若无的隔阂了。 老实说,比起身穿囚服、披散了头发的自己,只是衣衫有些狼狈的贝尔小姐可谓待遇极高了。虽说亚伦认为,少女大约很难领会国王这等施舍式的温柔。少年人悄悄记住少女所在牢房的编号,暗暗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破解这里的魔法庇护,以便虎家臣和飞鸟们入内。 只是一直到国王亲自到牢狱中探望贝尔之前,少年人心中最高尚的计划也不过是在找准机会复仇的同时尽量救出少女——就当是报答从前商人家收留自己母子俩的恩德。 “我的设想好像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好在大方向没错,就是时间可能不太够了——你们先带贝尔小姐走吧。”少年人的声音轻而坚定,眉梢笑容却近乎腼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注视着悄然潜入的飞鸟们鲜妍的羽翼与虎家臣瞪圆的黑眼睛,一种难言的轻松的确渐渐浸润了心扉。 “快一点呀!”少年人一面从铁栅栏间隙向它们递去方才用于破解魔法的装置——素材来自不止一位从前入狱的起义军前辈们暗藏的遗存,理论则来源于领主府和皇宫的藏书室;一面殷切地催促道,“国王才去探望过贝尔,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他往我这里来了,你们可就糟糕了!” 虎家臣想说点什么,但想想如今的形势与自家主人的身份,也只好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希望,咬咬牙带着飞鸟们争分夺秒前去搭救野兽宅邸未来的女主人。他最后看了一眼与自己还未变成人形时面容肖似的少年人,远远留下一句轻柔的叹息:“里奥,从前我的家人都叫我里奥!” 里奥?亚伦目送虎家臣起伏的背脊迅速远去,眼前却直觉般闪现自己初到领主府时所见那幅巨大油画上鲜衣怒马,唇齿眉眼却俱与自己如双生般相似的青年。你会是那个“里奥”么?亚伦忍不住暗暗思忖,既而恍然惊觉这自己往常从不曾有过的高尚沉静是由谁熏染而成。 可惜,是不是大约也没什么关系了。一阵马靴踏在地上独有的铿锵足音由远及近,伴着无论何时都不肯减省的仪仗队的动静,强行拉回了亚伦漫无边际的思绪。少年人扯起寒酸的灰布囚服下摆。粗略地抹花了魔法破解装置启动的留痕,严阵以待方才所言“万一”的情形拉开序幕。 得益于有一位会魔法的母亲,年轻的统治者尽管并不严谨贤明,却一眼就认出了这间监牢里启动魔法破解装置的痕迹——那些痕迹的形状走向之类的确已不可辨认了,但亚伦不知道,起义军前辈们辛苦攒下的装置主材本身就是最独特、最鲜明的指向标。 从前那个忠实顺从的少年人形象似乎一夕之间完全崩塌了。年轻的统治者定定地盯住少年人即便身着囚服依然好看的身姿,略带媚意的眉眼分明燃着熊熊怒焰,却又不肯质问;良久,忽然抽出他配饰华丽的双剑中的一柄,一言不发地向少年人劈砍下去——裹挟着被少年人的欺瞒背叛与心爱的女子居然为一只野兽拒绝成为自己新娘的怒火。 亚伦并非完全无从躲避,或者说,要躲开国王的剑锋本是很容易的事情。于是闪着寒光的剑刃在亚伦眼前重重劈下,与铁栅栏粗壮的横栏相撞便溅起几点橙红的星火。少年人下意识退了几步,于是只有惊慌失措挡在胸前挥舞的一条胳膊被长剑来了锋的侧脊划伤。 那条可怖的伤口在手肘外侧,长长一条皮肉被削去,露出粉红的肌腱和隐约一点儿苍白的骨头。腥甜的血液大半滴落在监牢湿冷的地面上,但也有极不起眼的一滴附着在剑锋上,如一条毒蛇逆行而上,最终一头扎进年轻统治者纤细的手腕。 国王怔了怔,怒火熊熊的眸光掠过卫士般隔在自己与少年人之间的铁栅栏,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执拗地举剑,一剑又一剑发泄似的向那粗大的竖条斩去。 第一根竖条将要斩断时,一位大臣——大约是亚伦离开后,国王的哪位新宠匆匆而来,带给自己的主人贝尔小姐从牢里逃脱的消息。年轻的统治者又是一怔,眼中那种那种择人而噬的愤怒好似愈加深沉。 但下一刻,他好似终于找到什么理由似的,将手头缀着华贵宝石的佩剑往亚伦的方向狠狠一扔,又抽取剩下的一柄,带着所有随从——包括看守犯人的几个狱卒气势汹汹地前去追击。 国王的佩剑是逼迫全国最好的铁匠投进火炉里铸造出的绝品宝剑,而那粗硕的竖条只要斩断其中一根就可以让身形清瘦的少年人勉强挤出监牢。可直到第二根竖条也应声而断,也不见有新的狱卒前来。 果然一点儿也不贤明,但……意外的足够幸运。亚伦嗤笑一声垂下宝剑,指尖轻轻擦过灰布囚服右侧一小截线缝——那是大片模糊凌乱的线条中唯一清晰规则的一处;明白地说,是能够绕过国王身上来自母亲的魔法庇护,夺取他性命的险恶陷阱。 从跟随国王来到王宫开始,从接触到皇宫里那些秘密的藏书开始亚伦就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将复仇的方向对准那位手段莫测的国王之母了。但唯一能伤害到国王的机会偏偏有铁栅栏的阻挡,实在是预料之外的事情。少年人轻叹一声,理所盎然忽视了心底某处似有若无的轻松,提着佩剑向牢外走去——耽搁了这么久,野兽宅邸里那些朋友们应该很担心了吧。 ☆、糖果屋 虽然少年人身上的灰布囚服有些扎眼,但国王的佩剑就是皇宫里最有效的通行证。亚伦顶着侍女仆从们古怪的眼神一路走出皇宫,走出王城,径直往野兽宅邸所在的森林走去——野兽宅邸地处隐秘,却意外地离玫瑰王城并不遥远。 不过,少年人走了没几步就被一只白底黑纹的大虎叼住衣领甩上了自己宽阔的脊背。 “我们已将贝尔小姐送回宅邸了,正要回来救你——谢天谢地,这没有妨害你的性命!”大虎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儿失真——与他从前同少年人搭话时的温雅从容全然不同,却竟比那时候来得更能震动人心。 一个人身上背负的仇恨是很难隐瞒的,至少在面对虎家臣那双洞彻一切的眼眸时,亚伦从没有过这样的指望。少年人想起,自己那时候只希望这调度宅邸事务的管家不要对他太过防备,却不料这睿智的长者竟不厌其烦将自己也打磨出了几分温柔高尚的模样。 “是呀,我也没料到我会如此好运。”亚伦真诚地叹道,抱紧了大虎毛茸茸的后颈。 虎家臣身上也没有指路的信物,但它没过多久就载着少年人停在一处开得绚烂的玫瑰花丛后;又过了一会儿,就有几只飞鸟从荆棘里探头,将他们领回了野兽宅邸。看着那熟悉的大门被飞鸟们合力打开,一种暖融融的情绪立即就占满了少年人本因复仇未遂多少有些沉郁之情的心房。 回家了。这个念头来得自然而然。亚伦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脸庞在大虎厚实暖和的皮毛里多埋了一会儿,才轻轻抚摸引路飞鸟鲜艳的背羽,面容和神情都柔软得不可思议:“出什么事了,让你们如此着急?” “国王的军队追过来了!”飞鸟稍稍镇定了一点儿,但仍十分焦急地模样,“国王和他的母亲,就是当初那个将我们变成动物的邪恶仙女已经闯进主人的寝宫去了!” “我们也快过去吧……”亚伦想起国王临行前怒火熊熊的眼光,不由紧了紧手中的佩剑,一马当先向此地主人的寝宫走去。 进屋之前,少年人实则已经做好了一切举剑苦战、暴露身份乃至被质疑、被嘲讽、乃至被驱逐的准备。但他仍未想到,自己手上这柄取之于国王,装饰华丽的佩剑再一次被他举起时,竟是用于格挡自己同一炉铸成的兄弟——彼时贝尔刚刚同此地主人正式表白心迹,而亚伦实则并未看清国王剑下,那才从野兽变化回来的青年是何模样。 但这蠢货手上若是不幸沾惹了性命,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如同很久以前,那个叫提伯尔特的蠢货一时激愤杀死了一个蒙太古家的子弟,下一刻又被蒙太古家的继承人杀死,而他们都再也没能回头。亚伦轻松架住国王那位新宠的剑锋,甚至有空给那位教唆儿子对已变成人类模样的野兽继续下杀手的邪恶仙女一个讥诮的微笑。 “他毕竟是我的兄弟。他的母亲也是我母亲的姐妹。”不得不说,已变回青年模样的先王子倒是极为仁慈宽厚的——跟放过了姐姐们的贝尔小姐的确是天生一对。后来许多事情便都顺理成章了——得贝尔真爱拯救的先王子再不受邪恶仙女的魔法所扰,终于得以坐上国王迟来的宝座;他的母亲与臣民们也纷纷变回了人类的模样,自然,里奥也在其中。 里奥的人形正是油画上的青年模样,唯有那双温和睿智的眼眸浅浅地盛了些光阴的佳酿。当所有刚从动物们变化回来的人们热热闹闹簇拥着新国王与他坚贞善良的新娘时,他就走到亚伦身边,与少年人相似的眉眼笑意温雅:“不喜欢这里的欢宴吗?还是不太习惯?” 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不知这欢宴是否有自己的一份罢了。亚伦看向前国王离去的方向,神情复杂——老实说,看到那而高高在上的仇人邪恶仙女失去最令她贪恋的权势与高贵地位,由儿子搀扶着失魂落魄地预备离开玫瑰国境时,少年人心中一度满溢着仇恨得报那种熟悉的快意;尤其是正如在死囚狱中的沉默一般,直到母亲的魔法失去效用,而他又经历了一遭臣下背主的戏码,那位骄矜的统治者也未刻意点破少年人曾为自己贴身卫队长官的身份;奈何那背主的新宠不甘心只他自己一人失势,最终口快地将他当初孤身入林的种种谋划倒了个干净。 “那最后呢?”小公主玩着自己白纱裙的外衬好奇地问。 “最后啊?一直到最后,亚伦仍对虎管家那与国王与王后一脉相承的过度宽仁十分不屑,但我们得知道,正是那宝贵的宽仁与原谅为美女与野兽这个故事写下了一个最为美好圆满的结局。”贝尔合上故事书的最后一页,笑容温和。寝宫外,里奥正同国王道别,准备早些回家为自己与亚伦的相识七周年纪念日准备一份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