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启副]高烛照红妆》作者:此言析木 文案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家国天下在心中,他张大佛爷的人,也要自己守住。希望有一日家国安定,两个人,高烛红装,相携白首。启副生子,后文自由发散。副官名字张日山,字启辰。 内容标签: 强强 生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启山,张日山 ┃ 配角:老九门,尹新月,丫头,陆建勋,裘德考等 ┃ 其它:老九门,佛副,双张 第1章 高烛隐暗风云起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苏轼《海棠》 三江源起,白字引首,荒唐言曰真心事,合卺与君长相守。 三省奉心,白云峰瘦,坤舆图启山河破,苍天难许共白头。 话说长白山脉,偏居东北,地跨三国,源三江而越三省,连绵数峰,诡密难测,号称满族圣山。而这圣山深处,有一张姓大族,世居于此,不为世人知。 张家祖居长白,罕有迁徙却每每回归,族谱最早可追溯到秦汉时候。其枝系繁杂,能人辈出,虽有家族绝学得以谋生,但各行翘楚层出不穷。民国时首屈一指的便是张启山,张大佛爷。 张大佛爷虽不属麒麟傍身的棋盘张一脉,但祖父是前任起灵张瑞桐,若不是母亲血脉不显,也算是嫡子嫡孙。张瑞桐一生伴一妻两妾,生有两儿四女。正妻大张氏在生小儿子张祥霖时意外辞世,续了长子张祥昇的母亲小张氏为妻。若要论起长幼嫡庶来,又是一笔拎不清的糊涂账。奈何张祥霖自幼爱舞刀弄枪不算,长成之后更是放着偌大一个家族不闻不问,一心投身行伍,跟张瑞桐说什么保家卫国的道理。张祥霖自幼聪慧,血脉纯正,张瑞桐怎肯放他胡作非为。张祥霖竟一意孤行,带着同为棋盘张一脉的小堂弟张祥霈离家前往奉天,直至五年后才挂着奉天总督的职衔出现在长白本家,理由竟是张祥霈该成亲了。 张瑞桐气急,欲把张祥霖赶出家门。张祥霖和盘托出已有一子一女之事,女儿甚至已有三岁,儿子刚刚出生。 重点是儿媳妇不姓“张”。 这个事实令张瑞桐勃然大怒。请长老,奉族规,在古楼前斩其一手,以换血人偶偶代一命,自此将张祥霖逐出家族。 张祥霈娶妻七年方得一子,名唤张日山。张祥霖数次反驳不成,便另取小名,称启辰。一年后其妻病故,张祥霖当年便携部分张家好手及外门张氏族人,逃归奉天,无奈暂留启辰于本家。乱世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张家嫡系军队,三成来源于此。 两人行为堪称离经叛道。但张瑞桐思索再三,却并未过分追究。 张祥霖心知家规的严格,这种结果大出其意料。他定居沈阳,内剿土匪外除蒙患,势力之大,纳东三省于囊中。张祥霖的势力,明里行军打仗,暗中倒斗摸金,从不见光的明器商铺到广为人知的军械工厂,权势之大,当时甚至区别长白张家的传说,有了东北张家的名号。 后人皆说张祥霖用情专一。一生只有一任妻子,还是白云峰一带深山猎户之女。那人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分别是张启芳,张启山。她也是个没有福分的,儿子不足七岁就在从娘家回沈阳的路上被敌军伏击,当场炸死。 张启山14岁起开始在军中担任职务,16岁张直大战,与张祥霈指挥张系东陆军,大胜。18岁第二次张直战争率领张军第三军与第二军一起为主力军,大败直隶军,一统东北及北方部分地区,张祥霖入主京都,“执掌国印”。 张祥霈自逃出祖地后,三年未曾回家。直到其父意外病逝,这才回去了一趟,之后又是四年。待他再次回去,八岁的张日山已经同少族长定亲两年了。那孩子大张日山五岁,说起来也是少年天才。张家行当特殊,体质也特殊,男主母当家的情况并不少见。但张祥霈就受不了这种安排。他从张日山八岁就开始想方设法把人往外带,到了十二岁,终于得偿所愿,了结了这门亲事。同时张日山也被带出祖宅,彻底开始跟着他父亲生活。张祥霈与张祥霖住一个院子。本就是一家人,下人们便称张日山一声小少爷。 张启山21岁,张启辰14岁的时候,张祥霖接连回绝日军合作请求,在北平拒签卖国条约。后接到密报,日军意图大举进攻东北。张祥霖火速部署紧急赶回东北,并命管家带领部分张家军赶往长沙组织经营,临出发时又并入了不少本家的人手。张祥霖意图让张祥霈镇守北平,张祥霈劝阻未果,抵死不从,随张祥霖一道返回。 当时长沙几乎是内地盗墓活动的中心,张家的商路也有不少集中在南方,在那里置办过一些房产和工厂。张家军不同与张系军,是张家倒斗的主力,一定程度上也是张家祖业的根本。 次月,东北三省岌岌可危。此时张启山与张启辰已离开东北两月有余,在西北某处深入一个大斗。日本人暗杀张祥霖张祥霈成功。张启山火速赶回辽宁已是尘埃落定,明面上的势力已经被瓜分殆尽,张家本家人尽数归隐长白老宅。张启山将家中下人或散或送往长沙,之后带领张系暗部及第三军余下的大半人员穿越荒山,历经坎坷,一路倒斗,去西北同张日山混合,后用时半年分批前往湖南,投奔当时国军第四集 团军总司令。 第2章 佛爷遇险噩梦生 “启山,启辰,你们去长沙,去和你们姐姐汇合!不必伤心,不必报仇…保家卫国…”依稀是一个男人在说话。 “不,不行!你们会死的!”他听到自己崩溃般的喊道。怎么会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真的会死的”他依稀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声。手里捧着一个什么东西,粘腻的触感让他汗毛倒竖,不由自主的低头“啊!”那分明是一颗死不瞑目状的人头,眼珠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分外可怖。 “弟弟,弟弟,你怎么了?”有人在剧烈的晃着他的身体,“可是被魇住了?快醒醒。” 他睁开了眼,少年扶着他的肩膀,手里还拿着个纸包,里面有什么东西戳的他生疼。 “…啊” 他迷茫的唤了声,“启山哥哥...” 启山哥哥?他为什么那么叫佛爷,佛爷又怎会这么小? “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少年样子的启山很快就把这个事揭过去了,献宝似的掀开纸包递到他眼前“你最喜欢的糖葫芦,快吃吧。” “糖葫芦…?”他下意识的接过木棍。这哪里是糖葫芦,分明是一串血淋淋的人头。手一抖,糖葫芦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识的看向少年启山。那人诡异的笑着,看着他,灰蓝的袍子上是一道道的刀口,渗着血,不像是个活人。 “弟弟不喜欢吃吗?”少年启山捡起地上的糖葫芦,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那并不是一双眼睛,两个眼窝空洞洞的,没有眼珠。小启山走近了一步“弟弟不喜欢,可是地狱只有卖这种糖葫芦的怎么办?” 不..不不!启山哥不要!张日山一下子惊醒过来,胸闷的不行,头痛欲裂,手还被谁握着。 “佛爷!”看到床上的人,张日山几乎要从床边蹦起来了! “做个噩梦还吓哭了咋的,多大人了,”张启山躺在床上,语气吊儿郎当的,握着张日山的手却又紧了紧,“快醒醒,你哥我还没死呢。” “没…没有”张日山瞳孔微缩,一时回不过神来,木然的抹了把脸。 张启山是前天出事的。其实他们到长沙赴任还没两个月,长沙原有官署想尽办法添堵,各方事务事情接连不断,不怪能接连逼走三个布防官。要不是张启山顶着张家的名头在九门里占了首位,怕是更难做,纵是如此,张家军和长沙兵之间整合渗透,四处兵荒马乱的,守卫系统也不完备,张启山一大早出门竟没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张日山在张府和军部间找了一圈,又等了一个时辰,心里越来越害怕,刚要调人出门找就见齐八爷府上的小厮突然跑过来,说是八爷请张副官开车过府一叙。 张日山一听就觉得不对,点了两名亲兵风风火火的赶到了齐铁嘴府上,进屋就看到张启山跟个血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一个大夫提着药箱匆匆闯进了院子,还被拦在屋外。实话说他当时看起来确实出奇的冷静,但实际上脑子一团乱,完全惊呆了。张日山还从未见过张启山受这么重的伤。修剪圆润的指甲掐进手心里才干巴巴的挤出点声音来,“八爷,出什么事了?” 齐铁嘴当时一身长衫乱七八糟的裹在身上,暗色的衣服也看不出有没有带血,就是鼻青脸肿的让人认不出样子来。“副官…嘶”八爷一开口就疼得不住地抽气“带你家佛爷回去,都是刀伤,不能让那些人知道了。是我对不住佛爷,回头我再登门道谢解释。” 张大佛爷满身伤口,看着凶险万分,但其实只有胸口和肩背上的两刀还深一些。他晕过去也只是因为持续失血时间太长。在和日本人打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撑到八爷府上没了危险,就脱力了。 这件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八爷,日本武馆听着不简单,但如果张启山不是只身前去,肯定也不会伤成这样。张日山并不管这许多,自此之后,见到齐八爷再没给过好脸色,不损八爷两句他心里就不舒服。 张日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浑浑噩噩的把佛爷领回了家,全凭本能行事。等一切收拾好,把军医送走,张日山坐在卧室的地毯上,侧身把脸埋在被子里,整个身体冷的几乎动作不了,不知什么时候竟睡了过去…他抬头看着张启山,大概是哭的太狠了,一双桃花眼满是空茫,真真如桃花一般嫣红一片。 形势恶劣,大仇难报。 张启山受伤期间张日山一边处理着日常的公务,一边有意的在长沙城散播佛爷独自一人端掉日本武馆的事情,借机造势,巩固在九门中的地位,还得分心思照顾张启山。张日山离开东北两年里迫于生存,该学的不该学的手段他都会,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病中之人气性大,张日山觉得自家佛爷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启辰,扶我起来。”张启山对在屋子另一边努力批改公文的张日山喊道。 “是。”张日山搁下笔快步走到了床边。张启山正仰面躺在床上,脸上还盖着本《伤寒杂病论》。 张日山帮张启山拿掉书,在他身后垫了两个软枕,上身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张启山明显不是想要这种“起来”。他瞪着张日山语气有些不悦,“帮我洗澡。” “佛爷,大夫说一周之内伤口不能沾水。”张日山似是没感觉出来张启山的意思,在床边站的笔直,一本正经地说。“恕不能从命。” “我说…扶我去洗澡!”张启山咬牙,“你是谁弟弟,谁的副官!” “报告!”张日山行了个军礼,他心中有气,特意大声答道“我是佛爷的副官!” “那就去准备。” “属下不能从命。”他一点都没松口“属下这就去领罚!” “张启辰!”张启山瞪的更凶狠了,仰着头,紧抿着唇,要不是浑身哪哪都疼,他几乎想揪起副官的领子揍他一顿!“你敢!” 张日山看到张启山一激动就要坐起来,胸口的绷带都有了几分血色,顿时垂下眼睛,声音也低了几分,“属下马上去找人帮佛爷擦身子。” 不管张启山如何瞪眼,他忠实的副官都不为所动,木头一样的站在哪里。张大佛爷只得退步“你帮我擦。” “是,佛爷。” 张日山少年心性,刚到长沙时夜夜噩梦,睡不安稳,隔三差五的就跟张启山睡一张床。今天又做噩梦,他也就没回自己屋子。只是张启山不许他熬夜批公文,第二天早上比平时还早起了一个小时,这才把前一天的公务处理妥当。 张启山受伤的第三天早上。 张日山把文件交接完毕从军部回到张府正好卡在张启山早饭的点上。医生说乱动影响伤口的愈合,前几天还是卧床休息为好。张日山就坚持端了餐盘上楼送到张启山的房间。张启山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吃。他又主动喂了饭。 窗外阳光正好,清晨朝阳透过纱窗打进房间,透着一种干净纯洁的气息,很配眼前的人。张启山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西芹凑到张日山嘴边,“一起吃。” 张日山一愣,他很想说一会儿下楼自然会吃,佛爷你吃自己的就好…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开口咬住了食物。他……大概是太饿了吧,张日山耳尖泛起一点红晕。 张启山受伤的第三天中午…第三天晚上…第四天…第五天……张日山总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了。他还未深究问题出在哪里,张启山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最深的那两个口子还是没有愈合好,不过日常生活确已无碍。 第3章 副官醉酒吐直言 若没有外客,张启山和张日山多面对面坐在长桌一端,一同吃饭。 晚上吃饭张日山下楼稍晚了些,张启山受伤不能劳累,很多事情都要经他的手。坐在餐桌旁神色带了些难掩的疲惫。 “启辰,你喜欢狗五那两条狗?”张启山看了看窗外,两只黑白毛的大狗正在院子里撒欢。 “狗?”张日山刚拿起来筷子,闻言一顿,有些哭笑不得,“佛爷要是嫌麻烦,我这就差人送回去。” 两条西伯利亚雪橇犬是张启山受伤之后,五爷跟二爷九爷一起到张府探望送过来的,说是专门托人从苏联带回来的,可以帮佛爷看家护院…这种狗看家护院?佛爷打了个问号。 两只畜牲来的第一天就不知道怎么溜进了偏厅,把家具咬的七零八落,后来再也没让它们进过屋子,天天在院子里搅的鸡飞狗跳的。这段时间长沙城的八卦不是佛爷英明神武独挑日本武馆,就是张大佛爷想学训狗,府上被狗五爷送过来的两条狗折腾惨了,连日常拜访的人都少的可怜,去一个咬一个没商量。好巧不巧把张启山受伤的消息瞒了下来,一时也没还回去。 张启山还不知道他都快被传成狗五的亲传弟子了,“太闹腾,你要喜欢找就去找他换只小的。” “佛爷赶紧吃饭吧,要凉了。” 张日山果断不想再和这个犬种有接触了,赶紧端起旁边的茶杯想喝口水压压惊。 “别。。”喝…张启山根本来不及阻止。 张日山被里面的液体辣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一大口酒灌到喉咙里,良好的礼仪逼着他不得不一脸扭曲的咽了下去… “佛爷!” 张日山酒壮怂人胆,他这小暴脾气。 “军医三番两次的交代伤好前不能喝酒!” “好了好了,我知道。”张启山看张日山都眼泪汪汪了还不忘教育他,赶紧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你快去漱漱口。” 张日山一言不发,直勾勾得瞪着张启山。 张日山从不喝酒,一是他年纪小,又有张启山护着,什么场合都没人敢灌他。二是别人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他一杯喝下肚,日山必将倾…要放倒他,三十个人还不如三杯酒有用。 张启山被瞪的心虚,“伤没问题了。” “没问题?”张日山音调上扬,心里莫名有点难受,“泽常哥从安徽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个战国大斗。既然启山哥没事了,那我……” “你是我副官,不能擅离职守。” “既然伤好了……” “日军行动日渐频仍,严蒋两方争夺不休。你以为我这布防官是吃闲饭的?你走了后天长沙军事布防会议谁布置?” “行,不去就不去,佛爷说的都是对的。”张日山一口把剩下的酒液全闷了。 张启山看他喝的痛快,不放心的想把杯子拿走。 “都说别喝了!”张日山情绪有些不稳。他啪的一声把张启山的手拍开,紧抿着唇,眼睛瞪的老大,“再喝我就去打电话找姐姐去!” 张启山一听“姐姐”这俩字,顿时也火冒三丈,“呦,小孩大了,翅膀硬了?你要真能把她找来,我算你有本事!”叫那个女人都知道喊声姐,就不记得我是你哥? “你……”张日山毕竟才十六岁,正是叛逆的时候,死抓着桌沿简直想跟佛爷打一架。 “你什么你!小兔崽子,还管起你哥来了,没大没小!不想让我喝,有种自己把它干了。”张启山把杯子推到他面前,又满了一杯“这酒从老家带来的,喝一杯少一杯,绝对不允许浪费。” 张日山也是少年意气,端起酒杯就来了个一饮而尽,只把两杯酒都咽下了肚。 再次没来得及阻止的张启山:“……”小孩脾气太坏手太快怎么办? 张日山虽然是从东北过来的,但是酒量实在惨不忍睹。论功夫四个好手不一定能撂倒他一个,但是论酒量…别说碗了,佛爷那小茶杯,两杯下肚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况且他还是空腹喝的。 “哥……启山哥,头晕,回…回卧室!”张日山都没撑但吃完饭脑子就开始发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扯了几下扯住佛爷的胳膊,终于站稳了。 张启山有些头疼。但喝了酒的张日山真是漂亮。双颊泛红,眼神迷离,身体还摇摇晃晃的,完全没了在外人面前那不和年龄的苍白严肃。 还没等张启山思维发散完就被张日山拉着走向了书房… “启辰,你这是要去哪?”张启山疑惑的问道。 “卧房啊,哥你傻啦!嘿嘿...”张日山笑出了一口白牙。 一直担心两人打起来的老管家站在楼梯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傻了的张大佛爷没看到管家,他一下子捉住还想往前走的副官,指着卧室的方向问,“那边是卧房?这边是干什么用的?” 张日山回头看了一眼,鄙视的意思显而易见:“猪圈啊!”他晃了晃头,“哥,头晕,回去...” 猪圈???张启山无言以对,刚想发火,忽然看到管家呆若木鸡的站在一边,“什么事?” 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佛爷,八爷来了。” “让他先在客厅等着。”佛爷这个“等着”一直等到把小副官安顿好以后了。 … 尽管晚上喝了酒,多年来的生物钟还是尽职尽责的在早上五点半叫醒了张日山。 常年的警惕让他习惯了醒来后第一动作不是睁眼起床而是体察环境。一般这个环节一秒钟就能结束,但是今天用的时间有点长了。 为什么我好像没穿衣服? 我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怎么硬梆梆的触感还这么好? 我的头这是贴在哪了?怎么感觉是个人呢? 谁? 要说喝酒有后遗症绝对是真的,张日山的脑子一大早的就转不过弯来。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抽痛和眩晕。又下意识捏了捏怀里的不明物体。 张启山表示一大早的就被自己副官又捏又蹭的,小启山已经立正敬礼了。看到张日山还有想继续折腾的趋势,为了不酿成大错,张启山不得不出声提醒:“启辰?” 分贝不大,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声音在张日山耳边幽然响起,他条件反射的睁眼:“佛爷!” “启辰想抱到什么时候?”张启山挑眉。 “啊?”张日山一时没反应过来,顾不得头疼眩晕,一下子把身子错开了老远。“佛爷,对不起!对不起!”他用出色的行动速度边说边动,瞬间完成了起身,窜下床,把被子捞到自己怀里等一系列动作,然后惊慌无措地一个没站稳趴在了地上。 “…”张启山无奈的看着张日山! 张日山这一扯才发现他居然和佛爷盖的是一床被子。他把自己裹上了却把佛爷看光了,瞬间有点无地自容,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过佛爷的身材真好。 刚才太慌张了没发现,衣服明明就很整齐的叠在床头…这两天真是不在状态。 张日山偷偷地瞄了佛爷一眼,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慢慢站起身把被子抖了抖,小心翼翼的盖回到张启山身上。 等看完张日山的穿衣秀,张启山阻止了他想偷偷溜出房门的动作,半坐起身意味深长的说“启辰,昨天你说我这卧室是猪圈?” 张日山确实不清楚自己昨天晚上都说什么来着,酒后断片说的就是他。虽然对自己说这种话的动机很费解,但他还是脚跟一并,如实回答,“报告佛爷,属下不记得了。” “哦,不记得也没关系。”张启山大度的说,“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搬去主卧,那里还空着。” “属下这就回自己房间。”张日山立刻开口,阻止了张启山越来越诡异的想法。 “报告”门外响起亲卫的声音。 张启山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张日山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对张启山颔首道:“佛爷,我先去看看。” 张启山垂着眼睛冲张日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去了。 张小副官把门开了条小缝,动作敏捷地闪出门关上,差点没跟站在门口的亲卫来个亲密接触,把亲卫看的一愣。 “什么事?”虽然没戴军帽没系武装带,但张日山一站定就自然带出了军人那种挺拔如松的气质。 亲卫不由得感叹了一下张副官这唇红齿白的长的实在是太好了,手上反而一点不慢的行了个军礼,“长官,情报部密函急报,请求直接交给佛爷!” 张日山一下子严肃起来,情报部的密函急报从佛爷当了长沙布防官一共才见过一回。那一次是第四军团内部高层党派相争,伙同外国人暗杀佛爷。幸而处理及时,没发生什么危险,希望这一次也能如此,“佛爷还没起,给我吧。” 虽说是要亲手交给佛爷,但是佛爷亲卫基本上都清楚,所有到佛爷手上的信件文件基本上都会经手张副官,于是就郑重的把文件交了过去。 张日山重新回到卧室时张启山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斜坐在椅子上看一本俄语封面的硬皮书。浅灰的薄料家居服,深蓝的床褥,雪白的扶手椅,墙角从花架蜿蜒到半空的绿藤,配上从窗子里探进来的微光,出奇的和谐。张日山拿着文件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怎么了?”张启山把书向下放了一点,抬头瞥了眼没有及时汇报的某人,“说。” 张日山脚跟一磕,端正的递上去文件,“情报部密函急报。” “什么?”张启山也有些惊讶,接过密封信封翻看了一下才拆开。 张家的情报部门十分有特色,从军事专家到神机妙算应有尽有,二部,三部相当于半个智囊团。 情报一部截获日本军电信号,预8月17日空袭长沙城。 情报二部分析:中晚,南门、新河一代。 情报三部言:大凶。 “副官,今天几号?”张启山又仔细看了一遍,声音有些干涩。 “8月16号。”看张启山这样,张日山不明所以,但也有些紧张。 “备车,15分钟后去警察厅。” 作者有话要说: 副官:佛爷,你看最近那个叫《老九门:佛爷后宫传》的电视剧,你的自愈能力好强啊! 佛爷(抢了副官已经吃了半袋的芝麻糖,自己压上去):呵呵…(这是什么关注点,你就一点都不吃醋吗?) 副官:佛爷…看在我辛辛苦苦照顾你这么长…唔唔… 佛爷:下回换成薄荷糖 副官:? 第4章 横灾祸家国难安 “是。佛爷,楼下已备好早餐。” “没时间了,先去军部。” “是。”佛爷鲜少不吃早餐,看来这次真是军情紧急。 “等等…”张日山刚走到门口,张启山忽然想到日军的空袭计划严密,还不排除提前的可能,根本没时间让他在警察厅和部队分头商议布置。“不去警察厅了,马上致电参谋部,即刻到军部第三会议室集合。警察厅长会客室待命。” “是”张日山颔首。 “马上备车。”张启山看着纸片上的字,忽然把密报递给张日山,“看完马上烧掉。” “是。”张日山接过纸片行礼离开了。 张副官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张启山刚换好衣服,扣上帽子,张日山恰好敲门,请佛爷下楼。 “昨晚八爷过来,说他掐指一算,最近不宜重建香堂,想在家里借宿几宿。”张启山下到了楼梯的最后几阶,忽然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直接转过头去吩咐道。哪成想被落他一步还好巧不巧有些走神的张日山撞了个满怀。要不是张启山半个身子抵着墙,两人就直接滚下去了。 张日山吓了一跳,“佛爷!” “无事…”张启山疼得吸了口气,紧绷着没让自己呲牙咧嘴起来,正事要紧“密报你也清楚了,马上带人去八爷府上,帮他们连人带重要的东西搬到张府城西别院去。” “是。” 张日山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大步走了出去。虽然他不喜八爷,可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张启山原地缓了两缓才面无异色的去了军部。情报部已经拿到了敌军的部分空袭目标,但是张启山并没有直接说明,而是组织讨论了如果敌军同时空袭新河和南门口可能飞行的路线和轰炸的区域,同时商讨地面防御攻击事宜。等到参谋部给出了具体措施才讲出了实情。 “大家静一静”,张启山撑着桌子站起身,早上张日山那一个出乎意料的投怀送抱让他本就没愈合好的伤口更严重了,“今天早上,情报部密报…”森冷的目光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日军将派遣超过十架飞机意图于明天中午或者是下午轰炸南门外,新河等地。” “轰炸?”震惊之余,在场竟有些不敢置信。参谋部成员半数是长沙本地人。张大佛爷就任之前长沙也经历过几次轰炸,损失惨重,偏偏日军狡猾来的快去的也快,防备无效的军部对此没有任何办法,每次都是匆匆迎战,己方损失惨重,敌方军毫发无损。不过这种出动超过十架飞机的真是大手笔了。 众人从一腔豪情到惊喜交加再到忧心忡忡,最后迫于张启山慑人的目光,会议室静的掉针可闻。“我军情报,敌军的攻击地点不会只限于这两点。截获情报中的代号地区,比如鸠山。我们无法具体判断。” 参谋长站起身思索了一下,“佛爷,日军狡猾多变,我等建议联合警察厅组织高危险区居民连夜撤离,进入防空洞躲避。飞机可能经过路线范围的市民也应做好随时撤离准备。重点路线布置高射机枪,哪怕难以打落敌机也要力求干扰对方瞄准。” “必须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有去无回!” “……”众人讨论的越来越激烈,最后参谋长总结出了一个大概的方案。 张启山的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副官。”张启山点了点桌上地图的某个位置,习惯性的喊道。 门口的亲兵开门走到了张启山身边,敬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军礼,“报告佛爷,副官去八爷府上了,让属下来听候佛爷吩咐。” “嗯?”张启山侧头看了他一眼“去把警察厅长给我找来。” “是,佛爷。”亲兵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是张启山担任长沙布防官以来遇到最大的危情了,若是处理不好,面临的就是长沙城生灵涂炭,无数长沙百姓重伤死亡。任何人不敢掉以轻心。 撤离在军部第三戍卫旅和警察厅的配合下在夜幕掩饰中顺利进行,规模之大实属罕见。毕竟当时也很少有军队能够提前得知敌军如此级别的空袭机密。 在第二天上午疏散次危险区域群众期间敌机轰鸣着出现在了长沙上空。密集的弹药从天而降,炸起了一朵又一朵巨型泥灰花。哭声惨叫声汇成一片,整个长沙城都笼罩在惨淡的灰云之下。 “报告佛爷,击中敌机三架,其中一架坠毁,两架逃离。” “报告佛爷,一架敌机重点轰炸南门附近。” “报告佛爷,两架敌机轰炸新河…新河南部一小型防空洞坍塌!” “报告佛爷,两架敌机轰炸长沙城外矿山造成小部分山体坍塌。” “报告佛爷,……”” “报告佛爷,敌军撤离,击落敌机驾驶员已确认死亡。” 张启山站在军部总指挥室窗前面沉似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南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无论是天灾人祸,人总是一个十分渺小的存在。谁又能会想到防空洞竟会倒塌?近百名本是进入躲避灾祸的百姓被压在下面凶多吉少。在这种年代,家国天下,战乱不止,他究竟要多强大才能守护这方土地,守卫国家,保护好仅存…的家。 张日山看着张启山,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涩涩的,“佛爷,救援队已经前去各轰炸地区进行营救。湖南军委征调了各方人、物增援,预计今天傍晚到明天上午抵达长沙。” 作者有话要说: 佛爷和小副官一起看里约奥运会…就是传说中最性感的那个开幕式…佛爷坐的笔直,小副官无聊的靠在沙发上。 小副官:(低头看手机)佛爷… 不理… 小副官:(歪头看佛爷)佛爷… 不理… 小副官:(抬头看电视)我去!张启山你看什么呢! 佛爷猛地睁开眼,啪叽一声遥控摔在了地上,一脸刚睡醒的表情看副官:什么!? 桑巴女郎消失在电视屏幕上 ………启副之老九门群聊……… 九门有一款神奇的聊天软件-即时聊天 九门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正欢,飞扬跋扈的小副官挑逗完陈皮又去问候三寸钉,活跃的不得了。忽然,众人的屏幕出现了一条系统提示:您的好友飞扬跋扈小副官已下线。 未等众人反映过来,屏幕又接连弹出两条:您的好友小副官是张大佛爷的已上线;您的好友聪明伶俐,美丽智慧,精明干练…的张副官已上线。 众人沉默… 第5章 得情报世事无常 张启山“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他的军服不复往日的整洁,头发乱糟糟的,苍白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佛爷,一个晚上没有休息,该换药休息了。”张日山也很疲惫,但是他更担心佛爷。军部不比张府,八月份还是有些热的,张启山只穿了一件军装衬衫,薄薄的布料已经透出了一点血色。从转移到武器装备布置,军部接连开会,严密部署,整整一夜。 张启山叹息了一声,回头认真的,从头到脚的把张日山看了一个遍,“先帮我换药吧。” 两条狰狞的伤口本来已经有愈合的趋势了,现如今重新撕裂开来,看的张日山心惊胆颤的,手都有些不稳,“佛爷,我去叫车,一会您回府休息吧。” 张启山把头搭在了副官肩上,好一会才抬了起来。“一个半小时后去新河,你跟我一起去里屋躺会。” “佛爷…” “启辰,你五岁开始就与我相识。从小哥哥长,哥哥短的讨人喜欢,怎么越大越这么生份了?” “不是…” 张日山回拒之言还未出口就被张大佛爷拖进了隔间,只得出去吩咐亲兵一个小时后来敲门。 办公室内的休息室自然比不上张府里的双人大床。正规的单人床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几乎能完全感觉到对方的任何一个呼吸。张启山心事重重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仔细感受着少年人近在咫尺的气息,逐渐平静了下来。张日山却没有佛爷那么多顾虑,同样一宿没睡的他几乎是沾枕即眠。 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亲兵敲门的时候张启山还没有睡着。他刚想出去让张日山多休息一会,张日山就已经坐了起来,“佛爷,到时间了。” “嗯,走。” 这次轰炸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张大佛爷在长沙百姓心中难以动摇的地位。一直有人猜测他有如此地位是因为院子里那尊来历玄而又玄的大佛。不可否认,大佛的确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对长沙百姓的那种赤诚和守护以及…更玄的情报系统。 这次敌袭敌军损失飞机一架,还有两架虽侥幸逃脱,但也处在报废的边缘。敌军共投下□□五十余枚,炸毁房屋七十余栋,另震毁危房数间,死亡人数罕见的只有三十人,半数死于防空洞。 本次袭击最让军部难以理解的是敌军对城外老矿山的行为。据观察,敌军对人口密集的城区的轰炸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可是对于人烟稀少的矿山确是十分慎重,绕着矿山飞行了数圈才堪堪丢下了两枚□□,导致山顶巨石滚落,无任何人员或财产损失。要不是那是霍家的地盘,张启山真想进去走一遭,看看里面是何情况。 这件事很快就被张启山搁置了下来,他确实感觉那处矿山很不妥,但是一定程度上也怀疑是不是日军在那里布置了什么陷阱来吸引长沙驻军甚至是九门中人的注意力。 张启山这人某些方面来说,对人对事十分认真,说话算话。哪怕你当时觉得他说的是玩笑话,也有可能哪天他就出其不意的实现了。张日山就经常被这样的佛爷吓了一跳。 轰炸事件结束后张大佛爷又开始了窝在家里养病的日子,那天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有了些感染,再加上接连几天呆在军部也休息不好,理所当然的发起了高烧。张日山直到张启山开始正常去军部上班,一直贴身照顾。 说实话,跟自家哥哥一起睡,张日山还是十分乐意的。只是军部在817轰炸事件后军务着实繁重了些。偏偏跟佛爷一起睡还杜绝了他半夜加班的可能。所以张启山身体恢复后,张日山立刻搬回了自己房间。谁知当天张大佛爷就阴沉着脸去敲门了。 “自从离开东北,你就越来越疏远我了。”张启山直视着张日山的眼睛,丝毫不介意来开门的副官浑身湿漉漉的,只套着一条没穿太服帖的裤子。 “佛…佛爷,我…没” “父亲去世后,就只有我们俩能相依为命了。”张启山语气没有一点起伏,眼神却咄咄逼人,张日山不由自主的就向后撤了一步。 “不是…还有姐姐呢!”看情况不大对,张日山赶紧插话。 “你叫她姐姐?叫我佛爷?” 张日山:“……?” “我们还没到长沙那个女人就自己不管不顾的跑到上海去了!你提她?”张启山又逼近了一步 “姐夫是上海人,姐姐当然...”没穿衣服本来就输了一截气势,张日山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被张启山压倒在地上了掐着脖子质问,一下子截止了话头,“好吧..不提...” “我是你哥,你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 “你除了不和没还会说什么?”张启山凶狠的盯着副官。 “哥!” “……”张启山表示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以后只有我俩你就这么叫就行了。” 原本洗了一半澡的张启辰张副官,一直等到自己身上的水自然风干也没见佛爷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张大佛爷能说会道口若悬河,齐八爷附体,从小时候张日山小同学偷了他几块糖到出任务给弟弟带糖葫芦;从教弟弟练功倒斗到俩人千辛万苦辗转到长沙;从处处被本地的大族压制到如何成为九门之首,有了现在的地位。讲的张日山眼眶都红了,觉得自己为了工作疏远自家哥哥简直是十恶不赦… 次日回府后,张日山走到自己房间,发现里面日常用品衣物各种全都被搬空了。 张启山站在他身后悠悠的说,“你不是说这边的卧室像猪圈吗?我跟你说过两间主卧还空着,已经搬过去了。” 张日山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住的应该是家主夫人住的屋子。 此事过后,张启山送弟弟去广州中央军事政治学校读了一年书。虽然张日山无数次强调他在沈阳讲武堂读书的两年绝对是高材生中的高材生。奈何张启山搬出长兄如父的一套,愣是亲自把人送了过去。 一直到1933年,多事之秋。 作者有话要说: ………………启副之巴西…………… 据说里约挺乱的。 不过副官的愿望都是用来实现的,佛爷说的都是对的。 于是想出去玩小副官和百无禁忌的佛爷就去了里约贫民区。 住酒店有人抢包。 佛爷:副官,上,追回来。 副官:是,佛爷。 抢劫犯进了警察局。 在路上有人勒索。 佛爷:副官,上,教训他。 副官:是,佛爷。 小混混进了医院。 到小巷有人调戏小副官。 佛爷:… 副官没出手,倒霉蛋进了太平间。 第6章 鬼列出多事之秋 1933年秋末冬初,长沙。 1933年是十分热闹的一年,从糟心的先剿匪再抗日到更糟心的塘沽协定,从□□的停战抗日到最后因为国民党的不配合演变成的反蒋抗日。国内时局动荡,国外经济危机,长沙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具体表现就是,张日山觉得他从广州回长沙后的这一年过的很累。 张启山说起来是长沙城的布防官,听起来是长沙军事总指挥,但是实际上长沙政权不稳,作为军事总指挥,政治方面的事也有些脱不开身。这就苦了张副官,不仅统管副官处,所有需要佛爷过目的文件都得经他亲自筛选,不重要的还得自行批示。而且顺带作为中央军政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还担任了长沙驻军的副长官。不带这么玩的… 张日山在张府有自己的办公室,不过佛爷认为在同一间办公室办公才能让他更完美的履行副官的职责。为了达到佛爷的要求,他一直在佛爷的办公室办公。唯一不方便的是每天晚上佛爷休息的时候也会制止他继续办公。如果当天落下的工作多的话他还得凌晨起床去处理。 这一天就是如此。 大约是凌晨四点的时候,张日山穿着白色的里衣一如既往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批改着昨天剩下的文件。暖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侧,白天那种仿佛永远置身事外的冷静漠然荡然无存。 张府在这个时间还是很安静的。佣人们还未开始一天的工作,睡得正好,而担任警卫工作的亲兵向来行动悄无声息。张日山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叮铃铃~” 桌上军部的专线座机突兀的响了起来。在这种环境下声音大的刺耳,吓得专心致志批改文件的张副长官差点没把手里的笔给飞出去。 “佛爷!”张日山刚拿起听筒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张公馆,我是张启辰。” 这种特有的清越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叫错了人。 “啊,张副官?”对方的声音可疑的雀跃了一下“卧槽张副官啊,可吓死我了,你赶紧帮忙请示一下佛爷吧!” 张日山看了一眼墙角的座钟,皱了皱眉。离佛爷起床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现在并不属于工作时间。想起佛爷的性子,他只能回道,“李团长,现在并非办公时间,若无要紧,你可以两个小时后再来电话。” 对面的人一听又有些急了,“是张旅长让我现在报告给佛爷的。” “今天凌晨火车站来了辆日本军列,整个都焊死了,开车的是一具尸体,十分诡异,据说…说是鬼车。旅长已经封锁了车站,让我直接报告给佛爷,这种没头没脑的东西,我可怎么跟佛爷说明白。” “……”张日山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佛爷是出了名的不信怪力乱神,这又是尸体又是鬼车的,还真是不好说。不过既然是“日本军列”,怕是免不了跑这趟了。 “稍等,我去请示佛爷。”张日山喀的一声把听筒放在了桌子上。 “行,我等着。” 张启山晚上睡得晚,平时勒令副官回去睡觉后他大多是会在书房再工作一会的。习惯了早上六点起床,此时在床上睡得正香。 “佛爷…佛爷…” 隐隐约约听到张日山在叫自己,他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副官一张正在放大的俊脸。张启山觉得自己在做梦,启辰这是要吻他?既然是梦里,他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一下吧,反正也没人知道。 张日山声音不大,俯下身轻轻摇了摇明显没醒过来的佛爷。 感觉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想要的吻,张启山一时有些火大,梦里你还这么磨磨唧唧的,有没有点张家人的气魄,果然还是得自己主动。张大佛爷一伸手就把副官拉到自己身上吻了上去。 “??” 张日山一愣,佛爷干嘛突然把被子抱那么紧?果然是打扰到佛爷睡觉了,但是这事不说也不行啊。 “报告佛爷,军部来电。” 虽然穿着睡衣,但是张日山正经起来依旧带着那股气势,张启山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什么?”张启山惊讶的看着自家副官。 “报告佛爷,军部急电。火车站今天凌晨驶进不明日本军列。”张日山一本正经的并紧了脚跟,补充道,“第五团团长来电。” 张启山皱眉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多。这个时间的电话应该是值夜的亲兵来通知他的。他没听到电话铃声没道理离得更远的张日山能听到。 “在这等着。”张启山顿时有些气恼,看都没看副官一眼就去了办公室。 张日山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第五团的李团长耳朵很好用,张启山拿起话筒来他就听到了。 “沃糙张副官你倒是快点啊,旅长…” “你(cao)什么?!”张启山冷冷地截住了对方的话。 “什么我什…佛爷?”李团长一惊“对不起佛爷,我以为是张副官。” “副官是你c…骂的吗?要不是隔着电话线我一枪毙了你。” “……” 挂掉电话李团长觉得这辈子他都不想再打电话到张府了,说句脏话都能被罚… 张启山走到张日山的办公桌前看了两秒,然后淡淡的盖上笔盖,关上了灯。 张日山等了不大一会,张大佛爷就冷着脸回了卧室,“你的事回来再说。现在带两队亲兵,立即出发,去火车站。” 张日山穿着月白的长衫,端正的行了一个军礼:“是。” 张启山觉得自己瞬间有点移不开眼睛了。 “记得回去换衣服,穿厚一点。” 第7章 恶鬼现风起云涌 到火车站将近五点钟,正是将明未明一天最冷的时候。今年长沙冬天来的格外早,这两天刚入冬就该穿棉衣了。 张启山走下车不由得紧了紧领口,他穿的还是秋季的军装,一离开暖和的车厢衣服就被寒风打了个通透,几乎跟没穿一样。 “佛爷。” 张日山把刚从车里拿出来的长披风递给了张启山,他就知道佛爷懒得去拿冬衣。 “你穿吧。”张启山没有接。 “不用了佛爷,我穿的厚。” 张日山笑了笑,把披风认真的披在了张启山身上,转身就去指挥亲兵先行进站了。这一幕看的一旁第五团的人心惊胆颤,副官胆子真不小,还敢对佛爷动手动脚的。 张启山摸了摸披风上的搭扣,轻笑出声。“看好管制区,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一进车站张启山就看到了那辆传的神乎其神的“鬼车”。那玩意儿停的太寸了,黑黝黝的一个大铁疙瘩上贴着日本国旗,直挺挺的冲着进站口,唯恐别人看不见似的。还真是…猖狂。 “怎么样?” 转过候车亭,张启山心情不错的径直走向副官,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间隔几乎一致,长披风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扬起,气势之重,让人心中一紧。两列亲兵齐刷刷的立正行礼。 张日山的目光随着佛爷的走近而逐渐收回,听到佛爷询问,他立即答道,“这辆军列没有番号没有标示,是凭空出现的。” 张启山在外面听了汇报,军列是车站看守最先发现的,他看了一眼副官,“人呢?” 张日山勾了勾手,亲兵就把那个叫顾庆丰的看守带了过来。顾庆丰也是个不经事的,在一众军官士兵面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两位长官...我..我什么都不晓得。”看守连连摆手,一口长沙话听得张启山直皱眉。 张日山进来的时候已经问了几句了,就挑着他知道的问道,“昨晚列车进站,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请如实回答。” 那个看守也是害怕,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堆什么“我们站长说了…战备军列很常见…这不是第一次突然进站”之类的废话,听得张大佛爷一阵冒火,盯着看守的眼睛问,“车里挂着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看守被佛爷那一眼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张日山连忙上前解释。 之后张启山又问了一些问题,那看守一直“我们站长说…”似乎不太想让佛爷关注这个列车。张启山也懒得跟他打这种太极,“守夜的人是你还是你的站长?”大有一种看守再说一句站长,他就立刻派人直接把站长找过来的样子。 那个看守快吓哭了,一直说“是我…是我…” 张日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过话头对佛爷说,“经查实这是一辆零七六列车,里面恐怕是…” “日本人…” 张启山与副官对视了一眼,两步走到列车的车头,满是泥污的车窗上只有看守擦出来的那个小洞能看到里面。张启山拽了拽车门,焊的很紧。他试着向里看了看,一具眼睛奇小的尸体正挂在驾驶室里。 这种军列大多产自东北,后来一度开到西北被国民政府征用重新涂改。但是这辆列车明显不在此列,整个车身锈迹斑斑像是刚从废铁站开出来的,车头和车厢还全部都被焊死了,怪不得会被直接说成“鬼车”。 张启山看着驾驶室的死人若有所思,回头瞥了看守一眼。张日山立即示意亲兵把顾庆丰带过来,问道,“这里面的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晚上发现的时候就是死的。”看守这时候反而没那么惊恐了,他煞有其事的用一口长沙腔说,“两位长官,死人开来的那可是鬼车。站长说这车站不是寻常的地方,半夜开进来的车都是里面横死的人,是要下地狱的。长沙要来恶鬼了!” 张启山看傻子一样盯着看守看了两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以一种丢垃圾的语气吩咐亲兵道,“把他带走。” 这个军列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要是真来了一车日本兵,他张启山还真得合计合计该怎么办,但要是一车死物,无论是什么也就那么回事。 “准备的怎么样了?”张启山看向张日山,脸色这么苍白,没休息好还是冻的? “气割瓶已经送到了。”张日山顶着佛爷探究的目光一本正经的回道。 张启山依旧没有错开视线,过了几秒才看向了列车,冲他扬了扬头。 “是” “佛爷,打开了。” 张日山指挥亲兵三下两下就卸下来两块铁皮,在气割的浓烟里一脚踹开了列车的门。 张启山满意的勾了一下嘴角,“封锁整个长沙,今天不进任何火车。” “是”。 不等亲兵进完张启山就抬脚进了列车,走了两步发现车上满是棺木,时不时还有几具脸朝下死状诡异的尸体。 “佛爷,已经在检查整个列车。这里的尸体死的很奇怪,都是面朝下的。”张日山从前面绕了回来。 “的确很奇怪”,张启山说“但不是所谓的鬼车。八爷知道吗?” 张日山垂眸“八爷如果知道车内是这种情况,恐怕就不会来了” “跟他说。他要是不进来,我就一枪毙了他。”张启山看着尸体冷冷的说。 “是” “他来了你就先回府吧。”张日山刚走出去两步,张启山突然说到。 “佛爷?”张日山不解的回头。 “睡一觉好好反省反省。”张启山明显不欲多言,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张日山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离开了。 第8章 闹乌龙争风吃醋 说来也巧,张日山一出车厢正好瞅见在列车外头躲躲闪闪的齐铁嘴。只见齐铁嘴绕着列车走了两步,掐指算了那么两下,就急匆匆地跑到了一个亲兵面前。 “诶,告诉你们家长官”,齐铁嘴煞有其事的说,“在下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行告退了。” “八爷!” 张日山示意打算上前阻拦的亲兵退开,眼睛一眯就叫住了抬脚要走的某人,一早上的不痛快就那么爆发了出来,“仙人独行,家人都没有,哪来的家事啊。” 张日山自从佛爷受伤那次后就再没给过齐铁嘴好脸色,今天反而笑了起来,看的齐铁嘴脊背发凉。 “张副官!你!”齐铁嘴进行了一下心里建设,指着张日山的鼻子开口就想骂人,结果看着那张笑得得意的脸,硬生生的打住了。一脸愤怒的说,“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这是!” “佛爷交代~”似乎是被齐铁嘴的反应愉悦到了,张日山轻笑了一声,“算命的要是敢离开车站一步就…一枪毙了!” 那种轻巧干脆的样子,齐铁嘴一点都不怀疑张副官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他手都按在枪上了啊喂!就这么期待我一走顺理成章的来这一枪? “我一大早的就被你们从被窝里拉起来,水都没喝一口。你让佛爷且缓缓,我出去吃个饭,肯定回来。”齐铁嘴放软了语气,试图想换个法子跑路。 “八爷…佛爷都说了让你尽快,咱们就先忍忍,宅里已经炖了猪蹄莲藕,完事回去给您伺候着吃顿结实的。” 张副官刀枪不入,笑着打破了齐铁嘴的小九九。你不仅早上吃不了,中午也别想了。 “这是什么情况?早饭吃猪蹄莲藕?不齁吗?佛爷最近是马吊输糊涂了吧。”齐铁嘴埋怨了一句,心里是明白的,佛爷是个律己严苛的人,这猪蹄莲藕,根本不是早饭,恐怕是晚饭。佛爷料定了这事估计得办到晚上吧。 “八爷就别推辞了。既然来了,何妨进去一探呢?” 张日山看齐铁嘴似是明白了过来,就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恳切的样子看的齐铁嘴心里直骂“该死的小狐狸”… “又不是我自己想要来的,要不是你们佛爷求着我,我才懒得出门呢!”齐铁嘴不愧是“铁嘴”,还真是嘴硬,嘟嘟囔囔的就是不想进去。 张日山有些烦躁的抬了抬帽子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又笑了一下才说道,“八爷,请吧。” 把齐铁嘴“赶”进车厢后,张日山不得不面对佛爷刚下的那个糟心的命令。回府?睡一觉好好反省?好好反省?反省什么? 张日山吩咐亲兵去找两个防毒面具给佛爷送去,转头又交代好给佛爷准备什么午餐,什么时候送过去,最后告诉警卫队长佛爷有什么其他吩咐就到候车大厅去找他,然后张副官就真的到候车大厅去反省了,虽然他自己也一头雾水… 佛爷说要睡一觉,那就是暗指他不清醒。张副官面对着墙站的笔直。 佛爷说要好好反省,那就是说他哪里做错了,让佛爷很不满意。张副官面对着墙站的笔直。 从早上到现在,他可能让佛爷生气的包括打扰佛爷睡觉和…怠慢了八爷?张副官抬头看着天花板。 打扰佛爷是因为公事,应该不会严重到反省,最多只是让佛爷有点生气。那就只能是怠慢了八爷,没有及时去接八爷。想到佛爷对齐铁嘴那种不顾自身安危的在意,张日山心里极度的不舒服。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张日山从昨天晚上睡下到现在是真的滴水未进,再加上这两天睡眠严重不足,这么直挺挺的站了一上午,难受也不只是心理上的。 一直到了晚上,警卫队的一名亲兵急匆匆的找到了张副官,说是佛爷找他,让他布置一下,要开个哨子棺。 站了整整一天,张日山觉得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稍微一动就头晕眼花的,都挪不动步子。 亲兵也是个机灵的,看到张副官明显有异,连忙把他扶到了长椅上。“长官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 张日山也不逞强,低头苦笑了一下,吩咐他们回张府把那些开馆的物什带到车站来。佛爷没说他也知道不能把棺材给运回家去…估计佛爷以为他在家吧。 张启山派人把车厢最里的那个棺材先运了出去,他和齐铁嘴又在车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主棺了。 主棺是个哨子棺,非寻常人可以打开。棺材以铁水封棺,只留一孔,强行打开只会引出毒气,必须以一手伸进孔口从内部打开。现在要打开这哨子棺,只有靠张家的本事。 张启山到了火车站的前厅,开棺的一应物什都已经布置好了,左右看了看没有张副官,张启山也就没问,以为他还在张府。张副官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也就没有出面,躲在临近的屋子里,这么简单的棺木也轮不到他出手。 张启山先是让一名亲兵上前开棺,但这名亲兵不知为何,伸手进孔后就慌了神,大叫救命,断臂保命的机关被启动,张启山来不及阻止,亲兵就断了一臂。 张日山听到动静不对,连忙赶了过去,正好看见佛爷冷静地走上前,亲自把手伸进孔洞开了棺。 “……” “……” 张启山抽回手,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死结,“副官?” “是,佛爷。”张日山淡然走上前去。 刚才副官离得远,张启山没能看清楚,现在这一看,看的他心里一抽,“你这是干嘛去了?我不是让你回府睡一觉吗?”怎么苍白的跟张纸一样? 张日山摇了摇头,低声道,“佛爷,我没事” 棺材很快被打开了,只有一具面容朝下的尸体。张启山想着回府再问副官出什么事了,就摆了摆手让他先站在一边。 棺内一目了然,张启山很快就摸出了一枚戒指,看起来像南北朝的。齐铁嘴连忙上前,仔细端详果然是南北朝之物,便道,“这长沙九门当中,最了解南北朝古墓的,应该就是二爷他们家。” 张启山接回戒指,攥在了手心“看来我们要找二爷一趟,查清楚这件事。” 等回到张府,张启山直接把张日山带到了书房。 “你今天去哪了?”张启山看似随意的倚着桌沿,也不看张日山。 “回佛爷,就在车站。” 张启山面对张日山总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他有些生气,“没记错的话,我的命令应该是让你回府。” 张日山低着头,“对不起,佛爷,我以为在车站反省还方便一点。” “你以为?” 张启山有点恼怒,我让你回家睡觉,你张日山行啊,连我的命令都敢违背了。 张日山还是有些没缓过来,头晕的厉害,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佛爷,我这就去领罚。” “你先说说反省了点什么吧。”张启山双手抱在胸前,被靠着办公桌整个人带着一种危险的慵懒。 “我不该怠慢八爷。” “反省了一天就这些?” 虽然张启山语气冰冷,但张日山反而心中跃起了一丝窃喜。“我…难道不是八爷?” 张启山看张日山的头顶看的不耐烦了,戴着皮手套的手直接捏住眼前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你看着我…” “你那么喜欢老八?” “我让你反省!你给我想了一天他?” “这还真是一片深情,茶不思饭不想啊!你行!张副官!” 张日山一时间完全听不懂佛爷再说什么,只觉得佛爷力气极大,两三步就把他掼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撞的生疼。 第9章 军医一语道佛心 “佛爷,对不起…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张日山只觉得黑暗正在一点点侵蚀掉自己,他努力地睁大眼睛,依旧看不到佛爷的位置。意识越来越模糊,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完就昏了过去。 “启辰?” 张启山试探的喊了一声,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一把抱起副官冲出书房向卧室奔去,把亲兵吓了一跳。 “来人!马上把昆军医给我找来!” 昆军医并不长住张府,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张启山把张日山抱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他不懂医术,一时毫无头绪,就先脱掉了副官的衣服,想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结果除了后背有一点不太明显的青紫,其他地方毫无伤痕,不像个军人的身体。 “佛爷,军医到了。” 听到敲门声,张启山连忙把副官裹在自己的睡衣里整整齐齐的盖上了被子。 “进来。” 昆军医一进门脚步就顿住了,佛爷的房间他来了千百遍,自然不是因为里面的装潢。他的目光落在床边的一堆衣服上,不仅有军装外套,还有衬衣。再看佛爷衣冠楚楚的,床上还躺着个人。得了,这病人病因都不用问了。 “佛爷,我是军!医,虽然必备的专业知识是不少,但这种情况到底还是市井的大夫懂的多一些。” 你只要不是兽医就没有理由看都不看就说治不好吧?张启山疑惑的看着门口的人,一时竟没有反应出来这位说的是什么意思。对张日山病情的关心让他根本没在意这句奇怪的话,人到了就行。 “让你看你就看,什么时候还学会推三阻四了。别婆婆妈妈的。” 你不婆婆妈妈的,你看!军医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不愧是佛爷的人,长的还真是漂亮,就是有点眼熟。他不走心的腹诽了一下。 放下随身带着的药箱,军医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再怎么着也得先观察一下病人的面色。 “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启辰怎么…” 军医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讶的回头,看佛爷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我的天,是副官!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副官这么任劳任怨的,佛爷怎么下得了手。 “你看我干什么!看病!”张启山不满地瞪了军医一眼。 军医一下子从凳子上蹿了起来,指着副官像是见了鬼。“这…这…”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干什么去了,刚才在书房莫名其妙就晕了。”张启山以为军医是问他张副官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书…房?” 军医表情很奇怪的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张启山不明所以,以为昆南没有听明白。本着尽量详细的原则罕见的补充了一句,“背部撞了一下桌子…” 昆军医觉得自己脸色一定不是很好,他该怎么告诉佛爷做那种事还是在床.上安全一点… 小心的把张日山的腕子从被子下面抽了出来,深棕的被褥,墨蓝的睡衣,宽宽的袖口,衬的弱不禁风如霜似雪。昆军医不由的在心里暗骂张启山心狠,这都能下的去手。 他把手搭在张日山的手腕上切脉,张启山在旁边看着。他一直没有移开,张启山就一直看着,终于,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刺眼了,张大佛爷森森的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昆军医疑惑的看了张启山一眼,又起身撑开眼皮看了看张日山的瞳孔,最后扫了一眼从被子下面露出的那一小段脖颈,“佛爷没有跟张副官行床.第之事?” “你!”你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捅刀的?张启山瞪眼,危险的说“昆南你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正经看病!” 昆军医全名叫昆南,一帮损友取了个谐音就开玩笑喜欢叫他弹簧。 听到自己的名字昆南就知道有些失言了,奈何他说话经常不走脑子,根本改不掉。 “哎呦我说张大佛爷,没有就没有呗,你跟我瞪什么。换句话说,就算没有你也不能虐待小少爷啊!” 这话就有些奇怪了。 “我什么时候虐待他了?” “小少爷脉象见虚,双侧瞳孔散大,应是胃虚谷气不足,气血乏源所致。”昆南很认真的说。 张启山皱了皱眉,伤寒杂病论他也是没白看的。“你说他是饿的?” 昆南摊了摊手,“体力透支加轻微低血糖。” “我知你学贯中西,给我说人话。”张大佛爷很想问低血糖是个什么…他觉得张日山这个甜食狂魔缺什么都不会缺糖! “我是说,你家副官是饿的,体力不支。”昆南又在张日山的腕上探了探,“他这次晕过去一定程度上也有长期睡眠不足积累的病气。你怎么折腾人来着?” 张启山从来都不知道张日山这么不听话。 “行了,别废话了,该怎么治赶紧的。” 昆南撇了撇嘴,“你是要西医的法子还是中医的?” 张启山觉得自己想一枪崩了他,“我要能治好的!” “……”哪个都能治好呀! 昆南犹豫了一下,张日山那张脸,好看是好看,但是太过苍白了,明显是亏了气血。西医治标不治本,还是中药方子配针灸稳妥一点。 “佛爷,实话说张副官现在这种状况其实不太适合施针,但是有几个穴位对于扶正祛邪,协调经络是利大于弊的,就是会有点疼。” 张启山点了点头,“你认为怎样合适就怎样。” 昆南很高兴这样的信任,蹭的一下子站起身,然后拎过来一个小包。 施针的时候张启山就在一旁看着,被子卷起来了一段,张日山身上的睡衣也被拉下去了一大截,半遮半露的,要不是他自己不会施针,真想把昆南给踹出去。 昆南顶着张启山杀人的目光有条不紊的把银针捻了进去。开始几针张日山没什么反应,正当张启山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声很小的叫声,像是在喊疼。 “轻点,他很怕疼。”张启山忍不住提醒道。 昆南根本没理他。 等一切都折腾完了已经到了半夜。夜深人静,张启山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副官,嘴里残留着怎么也去不掉的药味,苦的他睡不着。 当时离开东北的时候,父亲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今天,想到了如果东北沦陷他就永远留在那里?一切都布置好了,张家亲军,军部,还有现在自己怀里这个最大的安排。 “启山,启辰这孩子,心眼实。我知道你是苦恼他和你渐行渐远,那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别担心,你们的时间还很长。…… 也罢,是我对不起他父亲了。张家人的结婚对象多是身不由己。启辰是本家最好的联姻对象,他血统纯粹,很小就完全接受了家族的传承,天赋极高。你要知道,张家的血统绝不止长寿这一点。历代以来,族里的男主母不知凡几,其中道理,自不必我多说。启山,你是我儿子,有些事我看的出来,你也不必在这方面隐瞒,喜欢就去争取。” “喜欢就去争取…”张启山忽然有些想笑,他真的扯了扯嘴角。父亲什么都料到了,却根本没想到启辰根本对他无意。这些年来两人几乎成了纯粹的长官和下属的关系,任凭他一腔热血认准了张启辰就是他张启山的夫人,那个一本正经的张副官看到的都只是张大佛爷,最多再加上一个兄长。不敢越雷池一步,谨而慎之。 月色下,张启山摸出双响环戴在枕边人的手腕上,看了又看。 张日山是第二天清晨醒的,药里有点安神的成分,这让他比平时晚了一些。他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昨天晕过去也算是意外都赶在了一起,该着了。 他现在唯一发愁的是之前落下的那一天半的工作。诶…起身。 张启山在张日山刚醒的时候就醒了,发觉怀里的人又打算起身折腾,他悠悠的说道,“张副官,军医说你不好好吃饭,体力透支,长期睡眠不足,气血两虚。让我不要压榨劳动力,不要经常体罚你,不要虐待你。”张大佛爷的声音在头侧传来,听不出喜怒。 “什么…”张日山僵硬的回头,听着这话只觉得慎得慌,“佛爷对我很好。” 张启山嗤笑了一声,“我这都虐待下属,证据确凿了。你可是铁证。” 张日山一惊,手臂一撑就想坐起来。结果被张启山搂着,根本动不了。 “佛爷,这是谁说的,属下马上去澄清。” “澄什么清,你什么时候能听话让我省点心,我就知足了。”张启山感觉就这样躺着也不错,有一种岁月静好,已经不在这风云乱世的错觉。“今儿休息吧,给你请了病假。下午陪我去二爷那里听听戏吧。” “可是军务紧急…” “急不急还不是我说了算?” “……” 第10章 二爷不言急送客 说是下午去听二爷的戏,张启山也不着急。吃罢午饭休息够了又带着张日山去长沙百货逛了一圈。等把秋冬的衣服,一应的物件装了整整一后备箱,这才想起来下午计划去梨园的… 二爷的梨园装饰豪华,规矩极大。一般来说,这一场只要二爷开了嗓,那大门一闭到散场就再也不给开了。就算如此,听戏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二爷演出,一票难求。 张启山不喜欢听戏,二月红唱的也不喜欢。但有时候二月红有了新戏会去知会张启山,说是要他陶冶陶冶情操。一来二去,张启山也听过几段,结果还是喜欢不起来。他这日说是带启辰过来听戏,事实上除了有些事找二爷,主要也是带他去置办些东西。 张大佛爷去二爷的梨园向来不拿票,里面专给九门中人留了座,管事的都认识。只是张大佛爷还有个别人没有的面子,就算二爷开了嗓,他张启山到了也得开门欢迎。今天他就很好的用了这个特权。 张启山下了车,张日山还在车上磨磨蹭蹭的不想露面。 “我在车上等佛爷。”张日山隔着车窗看着张大佛爷。 张启山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一脸正气地摘掉了左手的手套,打开车门就要拉张日山,“我都亲自请了,启辰不给面子不成?” 张日山还想推阻,可实在招架不住佛爷谴责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了佛爷的意。 “佛爷…我穿成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张日山有些尴尬的站在张启山面前,他身上是一件月白绣银色云纹的立领袍子,外面罩着鼠灰烟紫毛领的长斗篷,任谁一见都要赞一声温文尔雅,颜如舜华。张启山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对张日山这种不领情的态度十分不满意。 “你觉得我挑的衣服穿不出去?” “怎…么会…”张日山低着头,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的微弱“只是觉得太好看了些,还不大方便。” 张启山嗤笑了一声,“这也真是奇怪,还有人嫌自己好看不成?” 张日山低头不语,他又不是女人,那么好看干什么。 幸好长期以来张日山一直坚信佛爷说的都是对的。既然佛爷觉得不突兀那就是不突兀。张日山这才做好心理建设,装作大大方方的跟在佛爷后面进了梨园。张启山走在前面,脸上的笑意怎么收都收不住。 今天这梨园罕见的热闹。若是平时,二爷登台唱到精彩之处大家鼓掌叫好,那是一般热闹。今天出了奇了,有人仗着有几个银钱就想叫板拆台,那真是难得一见的热闹。来一次能看两场戏,佛爷觉得自己到的很是时候。 “停停停停停,别唱了,别唱了!唱的什么鬼东西啊。” 张启山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敢 让二爷别唱了?还真是后生可畏,这么有胆子… “婆婆妈妈吚吚哑哑的听着就烦人!” 不可否认,这句话一定程度上也愉悦了张大佛爷。他瞥了那人一眼,侧头对副官说,“这人欠教训,等他说完了马上扔出去。” “说完再扔?”张日山奇怪的问。 张启山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站在门口没动。 “哎,对了!你们这湖南最出名的不就是花鼓戏嘛”那个不知死活的客人指着二爷说“来,给老子唱几段听一听。” 二月红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一个,也没有说话,扭过头去不再看台下。 “唱啊你!”那人看没人理他,更是气焰嚣张“愣着干什么呀。让你们唱!唱上一段,爷有的是钱!” 拿钱砸九门的二爷?当着佛爷的面拿钱砸二爷?在场的客人们几乎能预见到这二傻子的命运了。 张启山的确能容忍几句玩笑话,但是到这个份上,不说他是二月红的至交,任何一个九门中人遭此挑衅他都会出手的。 张启山几步走到一个靠前的位置上坐下,正好离他两步远。副官和佛爷十分默契,自然而然的站在那人面前。 “唱啊!唱!快给老子唱!”那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依旧站在戏台前叫嚣着。 “这位先生,您要是不听戏,可以离开,不要打扰别人听好吗。”副官很“好脾气”的提醒道。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那个人不屑的一摆手想把张日山赶开,结果一回头就愣住了,“呦,小美人~不打扰不打扰…要是有美人你陪着,听敲锣的唱我都愿意啊。” 那客人满脸堆笑的就要去搂张日山的腰,回头还不忘对二爷吼道,“快给老子唱!” 余光瞥看这个动作,张启山的眼神锐利了起来,他看似淡定的呷了一口茶,手里拿着茶盖把玩。 “放肆!”张日山一下子就炸了,除了佛爷谁还敢这么调戏他!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顶在了那二傻子头上。 “有种你再…”说一遍… 张日山还没说完就跳开了一步。只听“啪”的一声,上好的青花瓷茶盖就在地上碎了个彻底,他枪下的人立刻嚎了出来,双手捂着脸,“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副官,你还想让他再说什么?”张启山揉了揉发力的左手,冲台上的二月红微微一笑“这种人一枪毙了都嫌脏二爷的地方。” “还不滚?” 那人的侍从有个有胆子的,他指挥俩人架上他家爷,恶狠狠的瞪着众人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这才离开。 搅场的几个人走了,众人只等着继续听戏。二月红摆好了架势却眼神一动,门口! 张启山也察觉到有东西破风而入,灵敏的感知让他侧头避了过去,顺手丢出了一枚戒指,把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打了下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戒指已经稳稳的落回了佛爷手上。 “……”侍从随着枪声软倒在地上。 二月红展颜一笑,唱腔婉转依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佛爷,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张日山吓的一身冷汗。那人动作太快,他和那人几乎同时出手,竟差点酿成大错。 张启山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瞥了一眼变了色的茶水,淡淡的说,“帮我查一下,看他从哪个省过来的,让他永远不能离开长沙城。” “是” “你干什么去?”张启山一敲桌子,“给我坐下安生看戏!什么都要你做,警卫队长留着生蛋啊!” 张日山本来也是要起身去通知警卫队和巡逻队的,如此一来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的打扮,只得苦笑着目送“忙着生蛋”的警卫队长领命出去了。 “稀客呀佛爷”戏很快就散场了,二月红施施然地走下戏台。跟张日山说着话,目光却落在张日山身上,“不是不喜欢听戏吗?怎么想起到我梨园来了?” “我这次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哦?”二月红一哂,很自然的看向佛爷“张大佛爷有事要求我?不妨说来听听。” 张启山对二月红没那么多讲究,以他们之间的交情,很多事明说即可。 “昨天晚上,长沙来了一趟军列,零七六。没有番号也没有标示,车厢全被焊死了。” “然后呢?”二月红瞥了张启山一眼,这跟他一个唱戏的有什么关系。 “我把车厢割开了,发现里面全都是棺材。”张启山挑眉,这不就有关系了。 “里面所有人都死了,都是日本人。” 张日山发觉二月红老是瞅他,也搭了一句。 二月红鲜少看到张小副官不穿军装的样子,忍不住夸道,“张副官今天好生俊俏啊。” “…二爷谬赞。” “副官过谦了。”二月红淡淡的说,“不管你们找我所谓何事,佛爷也知道我不碰地下的东西很久了。” “九门之中,只有你们家族最熟悉南北朝时期的斗。”只能找你了。 张启山拿出戒指递给二月红。“你看看这个。” “佛爷!”二月红一下子变了脸,扬手就要推回去。张启山早有防备,反手化解了二月红的招式。两人你来我往的绕着戒指推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张启山就笑了,他主动一停,借着二月红的力道顺势把戒指丢了出去。戒指稳稳落在桌上。 “你我同属九门,又同是上三门”张启山指着戒指道,“你觉得这地下的东西…当真脱得了干系?” “佛爷怎知不能?”二月红微怒。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是不会拿这东西来麻烦你的。我们在列车里找到了大量关于秘密实验的图纸,我怕是日本人的阴谋。”二月红不讲理,张启山也没办法。 “佛爷,我想你是多虑了。”二月红油盐不进“分军区有你镇守,谁敢造次。更何况,长沙任何风吹草动,哪儿能逃得过九门提督的眼睛…” “正是因为这个局面,我才要查清楚列车的根源,日本人的阴谋。无论是军部还是九门提督的情报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二月红看着戒指,表情明显有些不对“我奉劝佛爷一句。此事凶险,切勿贸然行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张启山直觉没那么简单,“不想让我知道?” 二月红没办法否认,只得作势要离开,“戏已经散场了,佛爷请回吧!” 张启山想不透其中关节,但是对方送客他也不便久留,只道把戒指留下了,让二月红再多想想。 张日山知道以佛爷的性子,不查个水落石出这,件事没完。 果然,一出梨园张启山就吩咐入夜之后把八爷请过来。 很长时间不下墓,张日山也有些期待了。可是,他们还不知道墓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第一集 一直是副官在和佛爷各种对话各种对视各种不想删…用了好多原对话…) ……………启副之“虐狗”………… 火车站,军列前。佛爷副官还有八爷站在一起。 佛爷:小副官真漂亮~ 小副官:(星星眼)佛爷真帅气~ 抱~ 齐铁嘴:你们再虐狗我就走了。唉,那边那个过来。 亲兵:八爷。 齐铁嘴:你们在张府也经常这么被这俩狗虐? 亲兵:张府也就您香堂被烧了那段时间被狗虐过,八爷可有什么事? 齐铁嘴:……俩西伯利亚雪橇犬 第11章 寻佛爷副官出逃 张日山觉得张启山从上了车就一直盯着他看,一直盯着。 “佛爷,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张启山换了个姿势,继续看。 “佛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日山奇怪的问。 张启山若有所思,良久才开口道,“小美人…你这么受欢迎,八爷知道吗?” “……?”张日山觉得自己忽然搞不懂张启山了,“佛爷你说什么?” “你不是喜欢他吗?”张启山悠悠的说,仿佛这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你说晚上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喜欢被人叫"美人"告诉八爷?” 车大幅度的晃了一下子,司机有点惊吓过度。他实在不是有意要听佛爷这些话的,张副官千万别一枪毙了他啊。 张日山丝毫没有在意司机,他觉得自己的三观碎了一地,根本缓不过来,“佛…佛爷,为什么我喜欢被叫…美人?” 张启山无辜,“刚才不是你让那人再说一遍?” “……” “佛爷,我不喜欢八爷,也不喜欢别人叫我美人,你想多了。” 初冬的晚上,天气格外的凉。张启山站在院子里的大佛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张日山去屋子里拿了斗篷,“佛爷。” “嗯?” 张启山一转身假装没站稳,倒在地上的同时一下子把张日山拉倒在自己身上,顺势吻在了一起。 恰在此时,派去接八爷的车正好开进院子。齐铁嘴下车就看到了这一幕。 “哎呦佛爷!”齐铁嘴假意遮着眼睛,一跳三尺远,“你大半夜的把我老八叫来就看这个啊!” 张日山满脸通红,他努力想把张启山推开,奈何这尊大佛不为所动,还在…还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 张启山心里乐开了花,齐铁嘴能看到简直是意外之喜。过了有一会儿,张启山才放开了禁锢在张日山背上的手臂。 “你…你们什么关系”齐铁嘴实在淡定不能,佛爷喜欢张副官?张副官勾引佛爷?他们不是兄弟吗?“你们这是□□知道不知道!” “老八你想死了就直说,我送你一程。”张启山根本不想解释,大家都知道了最好。 “…八爷别误会!刚没站稳,把佛爷带倒了。”张日山连忙解释,佛爷这么说会让人误会的。先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总不能说佛爷平地摔跤吧。 “小美人,你跟他费什么话,跟爷进屋去。” 张启山故意很大声的拉着张日山就走。 齐铁嘴一脸恍惚的跟了进去。 书房里,张启山直言,二爷不肯帮忙,这个墓肯定要靠他们自己下。 齐铁嘴觉得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况且到现在还毫无头绪。不如就此放弃。 张启山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联系到是日本秘密实验,还有几年前那次奇怪的轰炸,这地点基本已经确定在城外矿山了。再加上东北到长沙的铁路只剩下长沙这一段是完好的,这条铁轨理应也是通向矿山的。以军列这种情况,肯定没有进过长沙外的车站,不然早被通告拦截了,哪还轮得到长沙。 齐铁嘴看说服不了张启山,偷偷摸摸的想逃走。又被张启山冷笑着揪了回来。 “佛爷,昆大夫来了。”管家在外边敲门道。 张启山一看时间,确实有些晚了。 “行了老八,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咱们出发。” “别呀,佛爷…”齐铁嘴还想拒绝,被张启山扣着脖子带了出去。 “启辰,你去卧室吧,昆南那小子一会儿就上来。” “…好吧。” 张日山以为医生只是来复查一下。 张启山一直把齐铁嘴带到一楼大厅才松了手。 “哎,昆军医。”齐铁嘴乐呵呵的跟沙发上的人打了个招呼。 “八爷。” “八爷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亲自…”张启山把齐铁嘴的头扭向门口“到府上去请。” “来人,送八爷回去。” 张日山到底没有恢复好,身体很是困倦。张启山和昆南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趴着桌子睡着了。 “启辰,醒醒。”张启山把张日山抱到床上,轻轻晃了晃。 “啊…佛爷…”张日山有些发囧,看到旁边的军医就更囧了,他立刻就要坐起来,在外人面前躺在床上算什么样子,“昆大夫。” 张启山和昆南同时按住了他。 “不要动了,这样施针还方便些。” “什么?”张日山下意识想躲开,但是军医已经拿出了一包亮闪闪的东西,他惊恐的看着佛爷,“我已经好了…还施什么针?” “你知道还是医生知道?”张启山拿布绑住了张日山的眼睛,“别看,不疼。枪林弹雨你都不怕,怎么偏偏被这小东西吓成这样?” 昆南在一旁忍着不想笑出声。他示意佛爷让副官的背朝上,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扒了,“张副官,放松,我这针…还是很怜香惜玉的。” “……” 张日山从小痛觉就比别人敏锐。小时候不小心被小刀划一下都能嚎上半天。现在知道自己要被扎了,更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针灸一般情况下是没什么痛感的。结果他全身紧绷,硬生生的感觉是又疼又麻又胀。再加上挡着眼睛,看不到针也分散不了注意力,更是把感官放大了几倍。张日山双手抓着床单,越收越紧… 遇到这种情况,昆南想下次来之前要不要先让佛爷把副官打晕… 张日山一直到第二天将近中午才醒了过来。他脑子迷迷糊糊的,依稀记得昨天军医走了之后,佛爷给他喝了一碗药。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没人叫他。 张日山觉得屋子里不算亮,以为还不晚。佛爷怎么没有把他蒙眼的布条拿来?张日山想伸手去扯下来,结果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手腕上有种硬硬的触感,有些像手铐。双手似乎还被什么包住了,很温柔的交叉握在一起,一点都动不了。脚腕也被绳子和手铐捆的死死的。这是什么状况? 过了一会,张日山没有在屋子里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就想着先动一动。不一会布条就被他蹭掉了。 这不是佛爷的卧室吗?张日山用力把头抬起了一些,一脸错愕。 “张副官?张副官?”就在张日山想办法坐起身不住地挣扎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挺小的声音,似乎有点小心翼翼。张日山听出来这是警卫队队长的声音。 “我在…”张日山回答的声音不算大,差不多刚够门口的人听到。如果真的有危险,警卫队长还能自由活动,那说明还不是特别危急。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队长。 “报告长官,佛爷和八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佛爷吩咐,让您安心在家休养。” “安心…?”张日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被气笑了,身体整个儿被一床被子遮着,他也拿不准警卫知不知道他被捆成这个样子了。 “佛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佛爷说,您身上的东西,必须要保证您不会逃走的同时晌午后再解开。” 警卫尽职尽责地解释道。 “逃走?我在自己家还逃什么走?”原本张日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要跟佛爷一起去。从十一岁离开张家祖宅后,张启山每次下墓都会带上他。离开东北的时候,伯父也嘱咐过,地下凶险,启山煞气太重,启辰在才好有个互补。这次说是探查,但以佛爷的性格,找到墓穴所在,哪里有不下的道理。 张日山越发担心起来。 “张队长,我早饭还没吃,正饿得厉害,是不是可以先把这些解了?” 警卫看了一眼时间。 “长官请不要为难属下了,离晌午还差一个时辰,您要是饿了,我这就叫人把食物送过来。”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张日山一瞪眼,“佛爷早走了几个时辰了,你放了我我也追不上啊!” “……最好如此”张队长幽怨的看着床上的人,“佛爷说你要是敢跑…就一枪毙了我。” “哪能啊…佛爷怎么舍得。” 张日山干笑,心里却越发的着急。要真是中午再出发,以佛爷的手段,他还真不一定能追过去。 “报告,军部电话,请佛爷接听。”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名亲兵出现在卧室门口。一般佛爷不在,电话打到张府的,张副官代接。 “张队长,你看……”张副官一脸为难,用手肘顶了顶身上的被子。 张队长一手按在腰侧的钥匙上,深深地觉得自己项上人头不保。佛爷走的时候交代了,如果有人找他就让副官出面解决。现在也只能提前打开了。 张队长挣扎着掏出了钥匙…“长官,你千万要给我留条性命啊。” 张日山揉了揉手腕,走到门口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会帮你求情的! “您好,这里是张公馆,我是张启辰。”张日山公式化的说着,嘴角怎么也压不下笑意。 对方赶紧说明了情况。是076军列的事情,军部查阅了铁路轨道线路图,重大发现,军列很有可能是从矿山开出来的。 张日山有些想笑,佛爷早就去了。 “我定会转告佛爷的,这件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张日山挂断电话就想着怎么出去,既然都解开了,肯定不能再绑回去。 此时张启山和齐铁嘴正走到一个铁道分岔口,齐铁嘴非得要算一卦才肯走。张启山完全不明白,那么明显的痕迹,齐铁嘴是想算什么。 “啊湫” 张启山揉了揉鼻子,笑了笑。大概是启辰跑不出来在骂他吧。 当然,张大佛爷完全没想到,他的小副官根本没听他安排窝在办公室批文件。身手一流的张副官打不开自己房间的门,直接穿了佛爷的衣服,另外收拾了一套东西…翻土啬跑了。现在正骑着一匹快马向城外赶呢。 “佛爷他们不会连食物都没带吧…”张副官吐槽道。 “啊湫”…这才是真相。 第12章 遇副官渐表心意 张日山自从跟佛爷到了长沙就一直保持着一身军装的穿衣风格。冬装夏装春秋装,再加上一顶军帽,既显得成熟稳重,又能恰到好处的挡挡脸,转移一下人们的注意力。自从发现了帽子还有这般好处,哪怕偶尔穿便装出门,他也要戴顶帽子。不过今天连衣服都不是自己的,帽子自然也没有。张副官表示有点不习惯。 张日山一路快马加鞭,偶尔遇到岔路才会耽搁一点时间,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终于在一座小镇外看到了佛爷的马还有…一头驴。 “这齐八爷不会是骑驴来的吧?”张日山好笑的把自己的马拴在了佛爷的马旁边。两匹马亲昵的蹭了蹭,那头呆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在那儿低着头吃草。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荒郊野岭的一个人都看不到。张日山疑惑的走进镇子,没有月光,整个镇子都笼罩在黑暗之中,所有房子都只露着个阴影,连盏灯都没有。张日山没有直接向里走。骑了一下午的马,腿有些发软。他随意的坐在路边,想着佛爷他们会不会已经下矿了,他要怎么去找? 张日山两臂往后一撑,习惯性的想看看天空。 这不是石头吧!手下摸到的东西让张日山一愣,赶忙站起身。低头一看,他以为是路沿石的东西,其实全都是一些东倒西歪的古物…像是墓里的东西。张日山越发觉得古怪起来。难道大半夜的误入鬼域了…这些鬼也够厉害的,连齐八爷喜欢骑驴装江湖骗子都知道。 “佛爷……” “佛爷~” 张日山耳朵好用,依稀听着像是有人在叫佛爷…他警觉的盯着镇子深处,一时还判断不出来这是不是幻觉。 “…旅馆都没有”这个声音有些像八爷… “人都没有哪来的旅馆。”这是佛爷的声音! 那边断断续续的又传过来几声对话。 张日山有些激动,他小心翼翼的拎着箱子冲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越来越清晰。 “好香啊!佛爷,里面有人在煮东西呢!快快,我们进去吧!” “你…不怕?” 张日山躲在院墙拐角处,恰好看到两个人正站在门口。院子里似乎也有人,听着有些热闹。他不放心地看了看地上…有影子。 “哎呀佛爷,俗话说的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这都快饿死了!”张日山又走近现代了些,正好听到八爷在抱怨。“反正我们也没线索,不如去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料来。” “这里面鱼龙混杂,怕是你还没套出料来,就被人宰了。”佛爷似乎不想进去。…这不是假冒的,衣服都是昨天晚上他找出来的那一身。 “怎么会,我…” “别你了,佛爷说的有道理。”确认安全,张日山迅速从刚才的掩体后闪了出来,“八爷想吃东西?我这里有。” “张副官,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齐铁嘴抬脚就想进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副官?”他僵硬的转头去看张启山。“这是你揣袖子里带来的?” “嗤”,张日山一下子笑出了声,“八爷真有意思,我又不是三寸钉。” 张启山的震惊一点都不比齐铁嘴少。张日山的东西都被他锁在卧室了,还有人看着,这是怎么出来的?他的确从刚才就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这张日山胆子见长啊! “不是让你在府里呆着吗?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吃饭了没?” “佛爷…”看张启山面色不善,张日山底气不足的低下了头,“我中午出来的…”他好歹还记得有人求他给留条小命,只得心虚的盯着地面不敢看佛爷的表情“不饿…就没吃晚饭。” 一看就知道没几句实话。 “你呀你!”张启山抬手原本想打张日山,看他那可怜的样子,最终只是无奈地揉了揉那罕见有些凌乱的头发,“我就知道那群小兔崽子挡不住你。你还真能耐,穿着我的衣服就跑出来了。病还没好利索就这么能折腾?这是想再多扎几针?” 张启山明显是比张日山大一号,他的衣服穿在张日山身上长不长短不短的,还有些晃荡。跟在他身边,衬的张日山像个小姑娘。 齐铁嘴忽然觉得张大佛爷跟小副官很般配…这是什么鬼念头!齐铁嘴摇了摇头,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院子。 “哎…八爷。” 齐铁嘴忽然想到小副官带吃的来了,完全没必要进去。 院子以前是个客栈,现在似乎是荒废了。里面的人分成几拨,围着圈子像是在吃饭,齐铁嘴一行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过多关注,瞟了一眼就各干各的事去了。 齐铁嘴走到最里面,几个人正一边说话一边煮汤喝,黑乎乎的一锅全是蔬菜叶子。齐铁嘴一合计,进都进来了正好打听打听情况。张启山和副官四处观察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各位大哥,我们有幸路过宝地,实在是饿了,还望大哥们行个方便,赏口汤喝。”齐铁嘴厚脸皮的蹭了过去,可惜没人理他,给钱也不要。 张启山皱了皱眉,“各位,我们兄弟身上还有些干粮了,天黑路险,来不及进城了。不如大家关照一下,我们用干粮来换几碗汤喝,可还行?” “启辰。” 张日山配合的拿出了几块压缩饼干。 那领头人也不知是烦了还是看着饼干稀罕,终于摆摆手让他们坐下了。 吃饭的时候齐铁嘴不住的与那几个人聊天,热火朝天的,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了一样。好歹他也没忘掉正事,话题扯着扯着就到了小火车上。 “各位有没有看到过火车从这里开过去?”在张启山眼神的威胁下,齐铁嘴装作很随意的问道。 谁知道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一个人答话。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男人把碗筷一放,很是避讳的说,“我们都是村里的粗人,没见过什么火车。哥几个,咱们吃完了,赶紧回去睡去。”说罢竟真的都离开了。 张启山眼神暗了暗,虽然没能问出什么,但是这些人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他们就是线索。 这几个人走了以后,张启山三人也进了屋子。 “启辰,陪我出去走走。”看时间还早,张启山对张日山招了招手。 “是。”不得不说,张日山这种打扮还一本正经的,真是有种不协调的喜感。 不知道是乡下人睡得早还是那些人有特殊任务。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俩。 “佛爷,屋里那些人有问题”,张日山以为佛爷是要说那些人有问题,率先开口道,“他们的鞋子放的太规整了,不像一般村民。” “嗯”张启山语气有些冷淡,“我不是要说这个。” “那是?” “张副官,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张启山叹了一口气,痛心地说“公然违抗军令,无视重要任务,一意孤行!就凭这几点,足够被撤职查办了你知不知道!” “佛…佛爷?”张日山被吼的一愣。良久才低声道,“佛爷…属下错了,望佛爷责罚。” “你可知什么叫“军令如山”。”张启山目光宛若实质,压的张日山喘不过气来。 “佛爷,伯父说过,只要下墓,必须我们两个人一起。”哪怕真的被撤职,张日山觉得自己也该来,“佛爷若是保证这次绝不下墓,我现在就动身回去领罚!” “这让我如何保证?”看镇子上的东西,搞不好还真有大墓。 “佛爷不保证就休想赶我走!” “你就那么听我爹的话?”张启山奇道,“我下一个你跟一个,哪个都跟?” “那是自然。”张日山不假思索的说,“大帅的命令也是军令。只要我还在,就定会陪佛爷到最后。” 张启山莞尔,“启辰,你可是答应我了!” “…什么?”张日山不明所以。 “这是你自己应下的。”张启山揉了揉张日山没有帽子遮挡的头发,软软的,“你是父亲看好的儿媳。原本以为你会排斥的,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听父亲的话。” “什么…儿媳?” 张启山没理,自顾自地说,“不过按张家的规定,你还得再等两年才够结婚。真是麻烦。” “启辰?” 看到张日山一脸惨白的向门外走去,张启山一把把人拉住,“这座镇子因为几次大矿难人都跑光了,你去哪?” “睡觉。”张日山心跳的厉害,脑子里天人交战,理不清头绪。 张启山认命的把人拉进了屋。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其他人还都在睡梦中,有三个人鬼鬼祟祟的起了床,行动十分迅速地跑了出去。张启山三个人都没怎么睡着,立刻起床跟了上去。 那三个人丝毫没有遮掩行踪的意思,不一会儿就到了镇子外面,四周都是近一人高的荒草。 “哎,这怎么起雾了?” 虽然初冬起雾并不奇怪,但是这雾起的也太快了一些。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雾越来越浓,那三个奇怪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张启山一顿,这里明显有诈。 “保护好八爷。”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影闪了过去。张启山视力极佳,区区浓雾根本难不倒他。 那几个人装神弄鬼的绕了几圈,终于按耐不住出手了。 一个棍子飞过来,张日山迅速把齐铁嘴拉到一边,不过还是慢了一步,齐铁嘴被打的哎呦一声。张日山连忙把他按在草丛里捂住了嘴。 张启山对付这三个人实在是轻松加愉快,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个人打的躺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说,你们是谁!”张日山一松手齐铁嘴就跳了出来。 那三个人十分害怕,畏畏缩缩的支吾道,“我们…我们是村民。” “呵”张启山懒得跟他们废话。 张日山拔枪指着他们,“还不说实话。” “我们就是村民。” 张启山也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了,“说吧,火车是怎么回事。” 那三个人一看逃不掉,咬破嘴里的□□自杀了。 张启山看向自家副官。张日山的眼睛不自然的躲闪了一下,他有些慌张地走到尸体那里检查道,“已经死了。” 第13章 寻线索胆战心惊 跟了一路,那三个人怎么偏偏挑这么个地方下手?张启山四处看了看,除了荒草还是荒草,这时候天已经不早了,浓雾在太阳升起后消散了不少,连远处的山峰都清晰可见。 “这里肯定有古怪,不然他们不会在这里发难。”张启山笃定的说。 齐铁嘴皱了皱眉,从褡裢里掏出了个罗盘,想看看具体是怎么个情况。他拿着罗盘左看右看,换了好几个地方,结果罗盘的显示依旧乱七八糟的。 “哎,罗盘居然失灵了!这什么破地儿。” “这附近肯定有东西在干扰罗盘。”张启山示意齐铁嘴稍安勿躁,“我们去找找。” 三人从镇子里出来那么久,已经算是走到矿山的地界了,这里杂草丛生似乎鲜有人来。张启山走在前面,沿着一条废弃的铁道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佛爷,墓穴讲究的是前有照,后有靠。依照长沙古地图来说,这里本应是一条溪流,堪为依山傍水,好穴之相。如此风水宝地,恐怕另有墓穴!”齐铁嘴看张启山和张副官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惊喜的说道。 张启山嗯了一声,依旧盯着脚下。 “这段铁路恐怕是日本人新修的。”张日山说看着前面一个新的铁轨分叉说。铁路也是属于军需的一部分,若是经过军部建的,那他肯定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再加上国内修的铁路还没听说过原材料是这个的。“属下觉得,这条铁路可能是用矿山的矿石修的。所以干扰了八爷的罗盘。” “这里少有人烟,墓室隐蔽。修铁路恐怕是为了方便日军做秘密实验。”张启山顺着铁轨看过去,纵使他眼里极佳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这条轨道明显还有列车经过留下的擦痕。“走,过去看看。” 这边张大佛爷等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些蛛丝马迹。另一边的长沙城却有些风起云涌的意思。九门红二爷的夫人身体向来不大好,最近更是明显加重了。全长沙城都知道二爷对夫人那是情深义重,千金求药。这既是一个美谈,又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弱点。往小的说,这是二月红亲自送到敌人手里的疏漏。往大的说,作为九门中的二爷,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九门的利益与团结。而日本人想拿下长沙自然就不会放过这铁桶中的一点缝隙。 日本特务头子田中良子就是之一。 田中良子其人,相貌衣着均是辣眼睛的存在。放在大街上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很大程度上放弃了特务暗中行动的传统。直接想联系二爷,力求用帮助二爷夫人治病的由头拉拢二爷。只是二月红对日本人的仇视已经到了不可回转的地步。田中良子几次拜访都他直接回绝。她计上心头,联系了二月红的徒弟,陈皮。意图利用陈皮与二月红达成合作。 张启山三人沿着那条可疑的铁路继续向前走。一路上齐铁嘴疑神疑鬼的,总是说自己看到了人影。 “佛爷!张副官!你们真没看见?”齐铁嘴躲躲闪闪的不住的看向身后。 张日山摇了摇头,他本身今天就有些恍惚,再加上齐铁嘴一路上一惊一乍的,动静比谁都大,的确没有发现。 张启山走在最前面,落了张日山俩人一大截。他实在是被齐铁嘴吵烦了,猛地停下脚步回头一字一顿的说“并-没-有。” “……”齐铁嘴难过的闭嘴了。 恰在此时,张副官耳朵一动,猛地看向一旁的草丛,“佛爷?” 张启山目光一沉,“追。” “是!” 那人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但他对当地的地形十分熟悉,背着不少东西依旧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看不到踪影了。张日山还想继续去追,被张启山拦住了。 他指了指路上被掩藏的不是太好的工具,“他还会回来的。” 果然不出张启山所料,三人躲进阴影里没一会那个老头就鬼鬼祟祟的跑回来了。张启山并没有现在捉他的打算,等那人拿完东西往回跑的时候,张启山一扬手,示意副官和八爷跟上。 老头抱着一堆东西很快钻进了一个显得十分破落的院子里。张启山等人对视了一眼,一脚踹开了门。 那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堆了半个屋子的各种军需,其中就包括大量的枪支。 老头看有人闯进来,刚想给轰出去就被张日山按在了凳子上。“给我坐下!” 他们问那个老头来源,老头本来不想说,结果发现情况根本由不得他不说,就带他们三个去了一个满是腐尸的院子里,说是从那里捡的,他也只是贪财。 张启山拿着匕首仔细翻看了一下尸体,死状和列车上那些如出一辙,就是没有头发。 老头也交代了半年前确实来了一批人,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老人家,你有没有看到一辆火车从这里经过。”张启山问。 老头本来不想说,看了看身后拿枪顶着他的年轻人,只得实话实说,“看到了,看到了,就在前几天。” “那你之前见到的日本人跟这些是不是一批?” 老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声否认自己见过日本人。 张日山脸色十分不好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你还不说实话!” “你不用隐瞒,我们已经查清楚了,火车上那些,都是日本人。”张启山插回匕首,静静地看着他,“你知道日本人有异状,却不上报。你好大的胆!” “我…我我”那老头急得满头大汗,他毕竟也就是个乡野村夫,哪能顶的过这些人,“我人这么老了,怎么分的清哪个是中国人,哪个是日本人哪!” 张启山也没想在这上面找他的碴,他的目标本来就是矿洞。“人分不清不要紧”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能分的清路就行。” 老头果然是知道入口的,张日山拿枪逼着他,一直走到了一个开在山体上的洞口前。那里有一些废旧的轨道小车,还有一条使用程度和之前看到的那条铁路一样的铁轨。周边散落着不少工具,看起来似乎是个矿洞。如果那个洞口没被乱石堵住就更好了。 “这就是入口?”齐铁嘴掐指一算,“堵成这样根本进不去啊。”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不高兴,甚至还很开心,“佛爷,那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这里大凶啊,路都堵了就不该咱们进去的。” “那些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这是他们临走的时候炸的。”老头连忙解释,生怕张大佛爷误会他带歪路了。 张启山瞪了一眼齐铁嘴,示意他闭嘴。“那还有没有别的入口?” “没了!”老头赶紧摇头,“我就知道这一个,我带他们来也是这个!” 张启山皱了皱眉,“我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们就是在山上遇到他的,什么也没有他上山干什么?何况还带了那么多东西出来。 “真的!真的没了…我听到那声爆炸就跑过来了,火车正好从这儿来出去了!火车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我没骗你们啊!” 张日山表情都没变,顺手一拉枪栓。“别废话了,快走!” 那老头没办法,被他逼着又走了一段。到了一个岔路口就再也不想带路了。 张启山看他眼神慌乱,没个定向,但看其中一边明显要多一些,他指着那个方向问,“那边有什么?” 老头一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什么都没有!你们怎么不信啊!就一个荒坟圈子!” 张启山也不理他,撇开要拦他的齐铁嘴径直向那边走去。还真是个坟圈子。 “说吧,入口在哪?” “都说了没有!没有!哪个把入口放坟地里呦!”老头看张日山没拿枪顶着他,一把把他推到了一边,转身就想跑。 张日山本身就老是有一种乏力感,头还昏昏的难受。这一下子竟没能直接抓住它,只得迅速拔枪,空放了一枪,“再跑我一枪毙了你!”那语气跟佛爷一模一样,吓的齐铁嘴一哆嗦,一瞬间以为是佛爷喊他。 那老头吓的也不轻,竟一下子没踩实栽倒在地上。张日山无奈,只得亲自走过去把人拖了回来。 张启山环顾四周,最终锁定了一个对比起来端正的奇怪的墓冢,走过去就想搬开墓碑。 “佛爷!”齐铁嘴一下子拦了过去,“佛爷,你听我老八一句劝吧!这里是大凶!大凶你懂不懂!我们赶紧走~吧。” 张启山微微一笑,绕过齐铁嘴,“我就是喜欢大凶”他一下子推开石碑,正好露出里面的洞口,“所以我来对了地方。” “不行不行!那是条死路啊!” 齐铁嘴还是觉得太危险了,“佛爷,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劝了二爷以后再来吧。” 张启山瞥了他一眼,“你请?” 齐铁嘴一咬牙,“我请就我请!”反正回去了你也管不到我,请不到也不是我的责任。 张启山才不管齐铁嘴在想什么,他冲张日山点了点头,“进。”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明明一直吃素却被误会经常大鱼大肉的佛爷) 夏天过了,有对秋膘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留个言╮( ̄▽ ̄)╭ 第14章 探古墓百无禁忌 张日山先把老头推进了洞口自己才钻了进去,里面虽然阴暗潮湿,但确实是有路的。张日山探出头去喊道,“佛爷,有路。” 张启山也不管齐铁嘴嘟嘟囔囔个什么,径直钻了进去,齐铁嘴没办法,只得跟上。 乍一看这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内里深远,透不进光来,只能靠手电筒来看路。走了一段,地上开始有积水,越往里走积水就越多,一直走到一个铁栅栏前,积水都没到大腿了。 一路上带路的老头几乎吓破了胆,从试图劝说张大佛爷回去,越往里走就吓的只乞求大家当他自己回去了。 面前的铁栅栏被焊的死死的。从空隙里看过去,里面赫然是一尊玄贯道的天尊老母神像,专门把神像堵在路中央,只能是下面藏了巨大的宝物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非同小可。 “佛爷…这可是玄贯道最重要的神了,下面一定不安生,咱还是先回吧!”齐铁嘴看张启山明显还想继续向前走,无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倒要看看,他能压得住什么牛鬼蛇神。” 老头也看出了了张启山的意思,震惊的喊, “不是牛鬼蛇神,是鬼啊!爷爷们你们就放了我吧!” 看样子这老头肯定还知道点什么,张启山有些烦躁的松了松领带,“别废话了,你还知道什么,赶紧说!” “我不知道不知道!” “赶紧说!”张日山拿枪托一敲,“再不说就让你变成鬼。” “哎呦,我的爷爷诶…”那老头简直要崩溃了,“我说还不行吗!你把枪放下。”老头心里想着,我说完了他们说不定得跟我一起退出去。 “我家世代都是这矿上的,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这。我忘了是多久之前,这一带的矿山都被日本人买下来了,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经开始给日本人打工。我父亲会点日语,在矿里还算有点地位。每次日本人来都是他去陪着。有一次矿里的工人挖出了一个以前的矿洞,是清朝时期的。我家是干这个的,就是秦朝的也能看出来,那矿洞就是清朝的。那日本人说什么也要下矿看看,于是他们就找了我父亲,带着十几个旷工兄弟就下去了。他们一路向下,也不知道走了多深,就到了一扇大门前。那门上写着,入此门者,必当放弃一切希望。” “这什么话?”张启山觉得在哪听说过。 “佛爷,但丁的《神曲》里,地狱之门上就写着,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张日山回答道。 “这句话的意思也差不多”齐铁嘴说,“大概是中国版的地狱之门。想说下边是地狱?” “你继续,”张启山示意那老头继续说,“门里可有什么古怪?” “日本人推开门后就让我爹他们回去,但他们哪肯啊,就躲在一边,想等日本人出来了,看看有没有好东西,抢上一把。那时候大家都穷,总不能白忙活这么半天,好处都让日本人给占了吧。” “他们肯定不是在找金银珠宝,一定帮把日本人做武器做实验的东西。”张启山也有些感慨,“然后呢?他们找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日本人是被一股黑烟给赶出来的,当时旷工兄弟们好多都被迷倒在了那里。就是那些黑烟吓走了日本人。” “没有了?”张启山问。 “没…没有了” “我倒要看看它怎么吓跑我们!”张启山上前去晃了晃栅栏,被焊的死死的,根本打不开,“这栅栏哪来的?” “是…是日本人后来修的。”该说的都说了,老头反而痛快了很多。 齐铁嘴不用算也知道下面极其危险,不是妄自菲薄,日本人那么多人都被轰出来了,他们这两三个人又能讨得什么好去。 “佛爷,你看着栅栏都被焊死了,一时半会也打不开,咱们先回吧。回去找二爷,再带一帮兄弟过来,之前还稳妥些。” “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 “此话当真?!”齐铁嘴明显不信,“那我走了…” 张日山在后面挑了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齐铁嘴一下子就泄了气了,“佛爷你明知道我自己出不去,净说风凉话。” “呵”张启山笑了笑,“等把这门打开了我就带你出去。这门都生锈了,也不难打开,就是费点时间。” “佛爷!我有办法!”齐铁嘴得到了希望,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他灵光一闪,直接掏出来一瓶… “盐酸?”张日山问道。 “去去去,就你懂得多。” 齐铁嘴用盐酸把铁栅栏间连接的铁片片腐蚀掉,门两下就被踹来了。 几个人沿着打开的矿道一直往里走,那老头不停的喊着有鬼!有鬼!想劝张大佛爷几人离开。连齐铁嘴都听烦了。 “住嘴!这有鬼没鬼是你说了算的吗?!” 齐铁嘴话音刚落,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佛爷,前边没路了。”张日山道。 齐铁嘴仔细一看,这地方明显不对,这梁上又是坎又是麻绳密密麻麻的,明显是吊死过不少人啊。一个矿道吊死那么多人干嘛? “佛爷…你仔细看…” “鬼…鬼!别追我…啊”与此同时,老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惊叫着往回跑了“救命!救命啊!” 张启山也没打算追,反正该问的也都问了,那人留着也是添乱。 “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入口。” 一直找到齐铁嘴累的坐下休息的时候,张启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水缸,一拍缸沿缸里的水就从外往里泛波纹。“老八?!” 齐铁嘴哈欠打到一半,被这么一喊差点没合上,“哎呦喂,我的佛爷。”他两步跑了过去,一看水缸就乐了,“这水缸摆这里,看起来下边应该有个洞,要不然水纹不能是这样的。” 果然,张启山一震,缸里水就迅速流没了。 张日山把缸挪开一看,下面果然有个不小的缝隙,似乎是连着其他通道的。张启山扔给副官一把铁锹,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缝隙扩大到能进人了。 张启山看自家副官今天明显状态不对,迷迷糊糊的,“你俩先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说着就直接跳了下去。 “佛爷,你没事吧?”齐铁嘴趴着坑沿问。 张启山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有什么暗器没有,只好冲上边喊,“副官,扔个工具箱下来。” 张日山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扔下去了。 张启山:“……?”算了,反正都一样,他也不用。 “下来吧” 张日山看了看齐铁嘴,对方没有任何下去的意思,“八爷,请吧!” 齐铁嘴苦大仇深的看着洞口,他一点功夫斗不会,这么高不得废了? “张副官,要不你先下去…下去了好歹能接我一下。” 张日山侧头,漂亮的眼睛在手电光下一直盯着齐铁嘴,看的他一阵心慌。“八爷,”张日山顿了一下,伸手揪住齐铁嘴的衣服,一用力,“好呀。”齐铁嘴直接掉了下去,趴在箱子上不肯起来。“哎呦!疼死我了!” 张启山回头瞪他,“赶紧给我起来,别装了。” 齐铁嘴这才不情不愿的撑起了身子,不过下一刻张日山也跳了下来,正好没站稳,重新把他压在了地上。 “八爷,抱歉。”张日山没什么诚意的说。 “你…你能不能看着点!” 张日山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已经说过抱歉了。” “你……你们…”齐铁嘴简直想吐血。“佛爷,你带出来的兵怎么是这个样子啊!” 张日山一听就乐了,“佛爷带出来的兵,就是这样!” “……”齐铁嘴竟无言以对。 这个新矿洞的路上散落了不少木条,仔细一看竟和火车上的棺木有些吻合,想来是运送棺木的途中蹭掉的。 “这些矿道有些年头了。”齐铁嘴扔掉手里的棺木片说,“看起来比上边的粗糙不少。” “应该是清初的。” 张日山有些疑惑的问,“清初的人,还是日本人?” 张启山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示意两人起身,继续往前走。 墓道越往里走就越窄,隐隐约约的还传过来一声声戏腔,再加上墓穴森森的环境,硬生生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直走到一个满是棺木凹槽的墓室,张启山终于说话了,“这里应该就是个陪葬墓,整座矿山…应该是座大墓。” “这个地方应该有我们的前辈来过,大行动,人数还不少。”张启山看着地上零散的工具若有所思。“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一个九门的灌大顶。” 齐铁嘴四处翻看了一下,也没有别的收获。只是这里阴森可怖,他想卜上一卦结果都杂乱无章,真是不可久留之地。“佛爷,不行咱们就走吧。我从太上老君那的儿请来的符咒都不见了踪影!” 张日山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跟佛爷在一起,百无禁忌。” “我呸!”齐铁嘴觉得今天一天他都在受这小副官挤兑,“我说你家佛爷命里有三味真火,我可没有,我也就是个算命的,本身窥测天机就是损阴德的你知不知道?” “行了,副官,保护好那个算命的,就在这儿等我。”张启山看到了一个入口,径直走了过去。 “佛爷!”张日山一句话没说完张启山就走了。 第15章 突遇险二爷相救 张日山简直想拍死齐八爷,他瞪了齐铁嘴一眼,不打死他就不错了,保护个球! 齐铁嘴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嘴硬的说。“佛爷不让你去,关我屁事!” 张日山气的不行,倚着墙看着张启山走的方向,不理齐铁嘴。 齐铁嘴无奈,“呆瓜,不让你去你就真不去啊,那么危险的地方让你家佛爷一个人过去?” “你!”张日山回头攥着拳头忍了又忍,直接甩手走了过去。 “……” 张启山绕过那个入口走进了一间墓室。墓室里满是和火车上极像的絮状网,正中还有一个本应放棺木的凹槽,看样子以前应该放着火车上那个漆棺。 齐铁嘴进去墓室没一会,又听到了那段越听越耳熟的戏。他左右看了看,指着一堵墙说,“佛爷,声音好像是从这堵墙后面传出来的。” “别乱碰。”张启山瞥了他一眼,不怎么走心的提醒道,他也没想过齐铁嘴真的会去碰。 悲剧从来都是瞬间的事儿。也就是那一下子,张日山眼睁睁的慢了一步,看着齐铁嘴用手扶到了那堵墙上,明显是想仔细听听。无数闪着光的蝴蝶从那些网后面飞了出来。一时竟有些绚丽。 “启辰!”张启山下意识的喊道。那几乎破音的声音吓的张日山一跳,他下意识的把配枪朝张启山丢了出去。 张启山知道自己当时应该喊老八的,启辰身手了得,基本不用担心。但是他答应好了会护齐铁嘴周全。 张启山纵身一跃,贴着椁室外壁划了一段,稳稳地接住张日山丢过来的枪,打散了张日山和齐铁嘴面前的两团蝴蝶。他甩开枪一跳,两步拦在齐铁嘴面前,一把匕首使得虎虎生威,一时蝴蝶破碎的齑粉撒了满天。 张日山扔枪的时候,一只蝴蝶一下子咬在了他的手背上,现在竟是钻心的疼。这个突发的变故反而让他觉得头没那么难受了。张日山两下甩开蝴蝶,开始动手。 “副官,快带老八走!”张启山见刀枪无用,不知何时点了一个火把,动作之间竟一时有些控制住了蝴蝶,但是那些蝴蝶一团一团的并未散去,反而有蓄势而攻的意思。 张日山反应极快的把齐铁嘴拖到了门口,反手一推,自己接着就要重新回去。 “走啊!”看到张日山的动作张启山目眦尽裂!“张启辰,我命令你给我滚!” “不行。” “冷静点!”齐铁嘴一看情况不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上去就是一巴掌,拽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张日山逃了出去。他们赤手空拳的,留着纯粹的添乱。 蝴蝶已经发现有两个人正要离开,竟分出去一大波朝门口这边涌来。齐铁嘴关键时候脑子竟比张日山要清楚不少,几乎使出全身力气把他推到了一边,及时关上了门! “哥!!”张日山年龄毕竟还小,跟着张启山这五六年,墓是下了不少,这接近死局的情况是一次也没遇到过!伯父不是说他们在一起就不会有危险吗!“不要!!!” 张启山在墓室里不断动作,耳朵却也听到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哥”,这么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竟有些欣慰。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要是他们一起遇到生命危险他会怎么办。每次想到能和张启辰一起死去,他就有种奇怪的开心感。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他舍不得,他竟一点都舍不得! 张启山动作越来越快,他舍不得副官死,也不想自己死,他还有责任,保护那个小副官,还有长沙百姓…这种世道,那小小的一只要怎么活下去。当然,佛爷根本没想过副官能在军中站稳脚,能得到全军上下的认可,靠的绝对不是张这个姓! 跟所有人想的不一样的是,在火把的攻势下,那些蝴蝶并没有什么危险,不一会就销声匿迹了。张启山看到这种结果一下子就笑了。踩着地上星星点点的火苗他竟有心思四处察看起来。 “张副官,我算过了,佛爷无此大劫。”这句话齐铁嘴顶着张日山杀人的目光不知道重复了几遍了。 张日山在外边不断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佛爷不可能出事的,他必须进去找佛爷。就算真的出事了他也不能独留佛爷自己在这儿! 张日山趁齐铁嘴不备,一下子跑回门口,刚一拽门,就见佛爷维持着推门的动作趴在了台阶上。 “哥!”张日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喊出来这个多年不用的称呼。他连忙蹲下,“佛爷!佛爷,你怎么了!” 齐铁嘴也闻声赶了过来,正好看到张日山一脸绝望的摸着佛爷的脖颈。 “佛爷!佛爷怎么了?!” “先抬出去再说!”张日山示意齐铁嘴架另一边。 “好好好!走!”俩人在紧急时刻竟也配合默契。 回程自然是驾轻就熟,很快就走出了矿道。齐铁嘴出去的时候一个用力过猛就仰了过去,手一松,头就撞上了一旁的石碑上,顿时有些眼冒金星。 张日山猝不及防,齐铁嘴一松手,佛爷整个把他压倒在地上,姿势极其诡异,张日山实在是起不来,“八爷!” “……”齐铁嘴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愣了一秒才帮忙把张启山扶了起来,努力架到自己脖子上,“佛爷,佛爷快起来,来!” 两人费力的走了两步,正好看到之前带路的那个老头脸朝下倒在一边。 张日山警惕的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扶稳佛爷!” 果然.坟圈子周围的高地上围上来了一圈黑衣人,各个手里拿着枪。 “小心!”张日山带着俩人滚到掩体后面的同时,那群人也发动了!边开枪边往下走,逐渐缩小包围圈。 “佛爷!”齐铁嘴连忙护住张启山。 “八爷,保护好佛爷!”张日山一撑身子跳到了另一边,同时抬腿就是一脚,一条长木像长了眼睛似的狠狠地撞趴下了三个人。 趁黑衣人方寸大乱,张日山猛地向前两步,抽出匕首就在背心给了最近那个人一刀。“啊!”那人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黑衣人的火力瞬间集中到了张日山这边。哪知道张日山已经动作迅速的缴了那个倒霉蛋的枪,从草丛中迅速转移了位置。黑衣人打的是那个同伴的尸体。 张日山枪法纯熟,几乎不用瞄准就以极快的速度连开了数枪,黑衣人甚至没能反应过来枪手在哪.就毫无反抗之力的全部倒在地上。他拳脚可能不是顶好的,但是这一手用枪的本事实在是少有人及。 张日山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他慢慢蹲下身一手捂着左臂左臂却曲起锤了锤头,刚才动作太大竟有一瞬间眼前发黑,他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很短的时间,他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沾了血的右手在地上蹭了蹭。可惜佛爷这件衣服了。 张日山几步跑到张启山和齐铁嘴那边,其实刚过去了很短的时间,齐铁嘴刚要试着背上佛爷。 “佛爷没事吧?” “没…呼…没事,我们得快点!”齐铁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张日山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回头正好看到刚才晃见的那辆推车。他跑过去把车推了回来,“快!把佛爷放上来。” 这时候已经不用顾虑推车以前是用来推什么的了。 两人合力推着张启山向外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几匹马,“这应该是那些人留下来的,我们骑马回去!” “行!”齐铁嘴一咬牙,他也知道自己那点破水平,“那你你骑马赶紧…赶紧带着佛爷走吧!” “啊…咳…咳”张日山正要动手,就见张启山忽然醒了过来。 “佛爷,佛爷你再撑一会儿啊!我们这就带你回城里看大夫去!”齐铁嘴焦急的说。 “不…不用…”张启山努力动了动,手伸进衣服里,掏出来一块牌子来递给他们。“二…二爷!” “啊!我明白了!赶紧回二爷府上!快!”齐铁嘴立刻开始动作! 到了红府张日山几乎是紧随着通报的小丫头,直接闯进了二爷的卧室。他知道这很不礼貌,但也无暇相顾了。“佛爷出事了,请二爷出手相救。” 二月红乍一听,也是一惊。“怎么回事?他在哪?” “在院子里。” “走。”二月红连忙跟着张日山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刚才在和丫头说话,回头道,“我去去就来。” 二月红一直走到客厅才看到了张启山,病的很重的样子。齐铁嘴看到二月红很是惊喜,“二爷!你快来看看佛爷,这都快不行了这都。” 二月红也看出了严重性,“你们不去赶紧医馆,到这儿来干嘛!” 齐铁嘴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忽然想到了佛爷刚才给的牌子,忙拿给二月红,说,“你还是赶紧看看吧!” “先把佛爷抬到椅子上去”,二月红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你们去了矿山?” 张日山齐铁嘴不语。 二月红褪下张启山手上那只手套,怒道,“怎么不在矿山死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佛爷吻副官了,吻副官了,副官了,了(/ω\) 第16章 表心迹副官难逃 “二…二爷。”齐铁嘴自知瞒不过。“哎呀二爷,有些事情到那儿才能查的清楚!佛爷是怎么了?” “我说了多少遍不让你们去你们就是不听!”二月红忍不住冲张日山和齐铁嘴吼道。 “来人!”二月红简直恨铁不成钢,但该救的还是得救,“镊子、雄黄酒、火盆、手巾、绳子!赶快!” “是” 不一会儿东西就准备好了,二月红把张启山紧紧绑在椅子上,让张日山和齐铁嘴一人一边按住张大佛爷。虽然不知道二爷想干什么,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听二爷的了。 二月红动作十分快,用镊子在张启山的手指上抽下来一缕缕发丝状的东西,全部丢到火盆里烧了。张启山并不清醒,疼得厉害了就不停的挣动起来。 二月红把雄黄酒倒进水盆里,“把他的手按进去,抓稳了!” 张日山和齐铁嘴对视了一眼,同时压了下去。 “啊!”张启山一声惨叫,全身痉挛,极力想抬起手来,最后竟生生痛昏了。 张日山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扭过头去。 那些毛发烧掉是不是就真的没事了,二月红也不知道,只得先让张启山先在客房休息一会。 “张副官,你跟我来。”二月红见张大佛爷一时无碍,就把张日山叫到了外面,命人把医药箱拿来。 张日山胳膊上的伤口是子弹擦过去伤到的。他穿着深色的衣服,又有些肥大,声色如常,就很难让人感觉到他受了伤。只是随着他不断使力,伤口的血流的越来越凶,二月红自然就发现了。 张日山的脸色一直有些苍白,现在更是惨白惨白的,二月红包扎好后探了探他的脉,稍有些虚弱。 观察了一段时间,张启山依旧只是昏沉沉的睡着,没有其他情况,二月红就让张日山两人带张启山去看看大夫,确认一下身体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昆南顶着军医的名头其实主要是方便医学研究,偶尔张启山或者张日山病了也找他。前几年他总共也没发挥过几次作用,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 昆南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张大佛爷身体有什么不妥,似乎醒过来就没事了。不过既然是类似病毒的东西,那很有可能有潜伏期,他也不敢打保票。只是佛爷这一晕,关于张日山的一些问题,难道他要去问本人? 到了晚上张启山才醒过来,张日山正坐在书桌前认真批文件。张启山稍稍抬了抬身子,正好能看到张日山的动作,偶尔飞速的落下签名放在那摞已经很高的文件上面,偶尔又苦思冥想,犹豫不决,遇到这种,文件多半会落到另一边很薄的一摞上。 张启山舔了舔嘴唇,心头忽然涌起一丝不甘。 他扭头一看,石英钟已经显示是晚上十点多了。“夫人,该歇歇了,超出工作时间也没有加班费。” 之前屋子里太安静了,张启山乍一声“夫人”,张日山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长痕。 “佛爷,你醒了。”张日山选择性的回避了刚才那一句话,快步走到床边,“哪不舒服?我去叫昆南。” 张启山没答,只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不答应?” 张日山有些不敢看张启山,低着头,耳尖红红的。“什…什么?” “没什么…”张启山紧盯着张日山微敞的领口,目光越发深沉。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手还是有点酥麻麻的疼,“上床睡觉,还等我亲自下床请你?” “佛爷说笑了。”张日山站在原地,脚跟一磕,“属下马上去休息,佛爷也不要熬到太晚。” “站住。”张启山眼睛一眯,“你不同意?” 张日山脚步一顿,声音镇定的没有任何波澜,“佛爷,我有喜欢的人了。” “转过身来,再说一遍。”张启山盯着那个背影,沉声道。 张日山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手心里都不自知。他罕见的违抗了命令,留下了句,“佛爷,属下告退。”就狼狈的逃出了卧室。 他还记得十二三岁的时候,因故不用再去内族学习,素有张系军师之称,永远运筹帷幄的父亲抱着他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辰儿,千万不要和一个男人有那种关系,离开了好,离开了好啊!” “离开了好啊…” 张启山…张大佛爷… “来人。”张日山刚走,张启山马上叫亲兵进来,吩咐道,“把张日山给我押回来。” “是!”亲兵似乎看了看什么,最后纠结的敬了个礼,“佛爷,张日山是谁?” “……”在其他人眼中张日山就是张大佛爷从张家带来的副官,理所当然的一直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位置,“把张副官叫过来。” “是!”亲兵也没想太多,退出屋子就敲了隔壁的门。“张副官?” 张日山几乎瞬间就拉开了门,“什么事?” “佛爷找你。” 张日山忽然就觉得十分难受,他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 亲兵想起佛爷先让他去押张日山的,找副官可能也是因为这事儿,就想着先提醒一句,“长官可是知道张日山?” 这话把张日山问的一愣,“张日山怎么了?” “佛爷先让属下去拿那张日山,属下不知,佛爷才说把副官叫过去。” “……”张日山都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了,只得无奈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亲兵走后,张日山又关上门,重新靠着门板慢慢的蹲在了地上。他本想着等佛爷娶妻以后,就离开张府,向上峰申请调离湖南,他现在已经是中校的军衔,过两年调到前线去也是能带兵打仗,保家卫国的。到时候战死沙场还是找个相处不错的姑娘一起过日子,就看自己的造化了。不过以他的身手和性格,还是孤老一生比较有可能。 张日山苦涩的笑了笑,张启山的心思其实早有显露,只怪他不能想也不敢想。这几年的七月初七,第一年放到卧室里的糖心巧克力和玫瑰花,佛爷说是别人给的,他不喜欢吃。第二年藏在巧克力里的指环,佛爷说肯定是赠品,让他拿着就好。今年…放在巧克力盒子中间的两响镯,佛爷居然说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启辰,你说这老九小气不小气。就只要过来了两盒。” “启辰,糖心巧克力就七夕才有,老九说什么太甜了平时卖不出去。诶…” “两响环?既然掉进去了你就拿着吧,我也没什么用。” “启辰…” 张日山忽然觉得有好多他下意识忽略的细节从脑仁里蹦了出来,根本制止不了。 “不…不…” 张日山踉跄着走到桌子旁,摊开纸笔就开始写辞呈。佛爷给予的希望太大,积累下来,他根本不知道能坚持到几时。也许佛爷只是需要一个妻子,没了他张日山,肯定马上会有更加适合佛爷的姑娘,而不是他这种迟钝的男人。过两天交接完事务他就走。 张启山的卧室跟张日山的有一个内门相连。为了挡住这道容易让人误会的门,这两间卧室相通的墙上都挂了帘子,帘子前就是书桌。 张启山打开门就看到张日山像惊弓之鸟一样把桌上的什么东西塞进了衣服里。 “你在藏什么?” “没什么。”张日山连忙站起身来。 “启辰”张启山眯了眯眼,一脸玩味,“你极少对我撒谎。” 张日山暗自握紧了拳头,张启山逼得极近,他不得不用力仰起头来“佛爷,二爷说他的祖先去过矿山,在古墓里发现过一枚一样的戒指。” “哦?”张启山一顿,双手撑着桌子,“你是想说矿洞中不知有何机关,二爷的先祖伤亡惨重。还是想说后来二爷家尝试去找过,只发现了二爷舅姥爷一个人的尸体。尸身布满了像头发一样的丝状物体,甚至,侵入到了头部?嗯?我听到了。” 张日山一时竟有些无言,他双腿被张启山逼的弯在桌子下边,上身平躺在桌面上,整好露出那张纸的一角来,显得有些脆弱和可怜。 张启山单手抽出来那张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顿时冷笑了起来,“张日山,你还挺能想。这么想让我再找个夫人?你就那么自信自己逃的开?” “……佛爷,我们是兄弟。”张日山无力的说。 “你真把我当兄弟?”张启山嗤笑,“这么多年你叫过我几声哥?再者说,张家如今仅存你我,内族不问世事归隐长白,外族支离破碎分散各地。你看上谁了?” “你不愿与我结合,还能再去哪里找张家人在一起?难道还想着我那个好姐姐?” “我…我…”张日山被逼的丝毫没了往日伶牙俐齿的样子。 “你?你什么?难道是看上哪个外面的了?违背祖训你这小身子骨担待的起吗?” 听到这些话,张日山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了,生逢乱世,大丈夫当怀家国天下,哪有那么多私情。只是父命在先,家族不复,张大佛爷为了家族可以娶了他,他自己却着实不想一脚陷进去,万劫不复,“佛爷何…必强求…” “哈…?”张启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他危险的凑了过去,贴在张日山的耳垂轻声道,“我这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求婚把人吓跑的佛爷# 佛爷:小副官你很听我爹的话啊。 副官:义父所言,不敢不听。??? 佛爷:我爹说咱俩生同衾,死同穴。??? 副官:…佛爷快去睡觉吧。 第17章 遭强迫兽性大发 也不知是怎么了,张启山心头忽然涌出来一股极暴虐的情绪,像是憋了一团火,无法发泄。看着身下人那躲闪的眼神,听着那些完全不中听的话,张启山脑中仅存的念头就是狠狠占有他!在他全身印上属于自己的标记!让他再也不能想其他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眼睛里只能映出自己的影子! 这是个侵略性十足的姿势。张日山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他无计可施,只能任人鱼肉。现在这种姿势,领带卡的他的脖颈有些呼吸不畅,在张启山仿佛带着实质性刀子的目光下十分难耐。仿佛他就是那垫板上的肉,任张启山宰割。 张启山一手扯下了副官的领带。紧紧的把那双碍事的手绑在头顶。他狠狠地捏着副官越发瘦削的下颌。 “张日山,你生是我张启山的人,死是我张启山的鬼!你还想找哪个不要命的去过日子?啊?” “佛爷…快放开。”张日山被张启山吼得有点发懵,费力的扭了扭头,想摆脱张启山的钳制。张启山怎能让他如愿? 感觉到张日山的意图,张启山猛地欺身上去,也不知道是啃还是吻,两人唇齿相交,不一会儿就带了血腥气。 张日山吃痛,忍不住“唔”了一声,紧咬着牙关不让张启山得逞,一边拖延时间试图逃脱。他幼时生活在张家内族,不同于发丘指几近单传,缩骨功确是内族都能学的,墓底下危险重重,必要的时候可以保命。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要用上那保命的本事。 张启山的捆绑方法很有技巧,两臂向外拧,绑的出奇的紧。张日山想推开张大佛爷根本做不到,胳膊一动就是钻心的疼,这种姿势踢腿也毫无威胁力。张日山努力忽略张大佛爷不断解开衣物四处游走揉捏的手,想集中注意力缩骨逃开。 张启山的注意点一直在张日山身上,一点动静他都能发现。缩骨功运功总是有些轻微的骨骼响动,张日山还未施展起来就被张大佛爷发现了,直接抽掉捆绑的领带,卸了张日山的胳膊。 张日山疼得一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佛爷,你冷静一点!” 回答他的只有张启山的冷笑,“张日山,你本事大了啊,敢用对付粽子一套对付我?” (啧。) “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堵在心头多年的大石一朝落下,张启山脸上的笑意根本收敛不住。 他轻手轻脚的拿睡衣把人裹了,抱起来去了和他的卧室相连的浴室,生怕动作太大把人吵醒。深色的床单让他根本没能发现,自己怀里的人究竟流了多少血。 匆匆的洗完澡已经是半夜了,张启山无比庆幸今天昆南没走。 “来人,马上给我把昆南叫来!”张启山打开门喊道。 值班的亲兵没看到人,一时以为是佛爷有什么情况,以最快的速度去把熟睡中的昆军医拖到了佛爷卧室门前。 “你…你个新兵蛋子”昆南弯着腰,指着亲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佛爷还没治,老子要被你拖归西了!” 亲兵瞅了昆南一眼,转身就走了。 昆南也知道事情紧急,直接推门就进去了。正好看到张大佛爷生龙活虎的在给副官盖被子… “张大佛爷!”昆南把药箱往桌子上一甩,“你家亲兵说你病的快死了。” 张启山当然知道亲兵不会这么说,也没接话头,眼神都没分他一个,“你来看看副官。” 作者有话要说: (容我吐槽一句,佛爷那句“我就是喜欢大凶”…不看字幕真是好想答下句…“你有小副官的美貌还不够吗?”) 第18章 副官病怼陆建勋 张启山是洗完澡才把人放到自己卧室的,整个屋子一点痕迹都没有。昆南一进屋以为是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毕竟看起来张副官和佛爷根本不知道张家人十八岁的特殊之处。 “张大佛爷,你又把小副官折腾到哪去了?我查完资料第二天过来人都没影了。现在出问题了?想起我来了?” 张启山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呵,”昆南白了他一眼,“信不过也晚了...” “你赶紧的”,张启山烦躁的背过身去,以为昆南是在挖苦他,“看完开药走人。” 昆南想着事情也不算严重,一会儿给张启山说明也可以,就摇摇头走了过去。 张启山的卧室里开着灯,暖色的光,映在张副官脸上却惨淡的可怕。原本形状十分漂亮的唇瓣满是咬痕,肿的厉害,还带着些新渗出来的血迹。嘴唇是外伤,药膏一涂,明天就能见人。但是搞成这样,他本想掀被子的手竟有些犹豫。当然,作为医者,这犹豫的时间别人根本察觉不到。 张日山身上套着件明显不是他自己的浴袍,露着的地方多有些青紫的痕迹。掀开衣服,两臂的关节处还有些发红,明显就是刚经历了那种事。昆南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们不会吧!” “什么会不会。”张启山脸色冷的让人发怵,“先把他手臂上的伤口包扎一下。” 昆南从小就认识张启山,但现在看他的眼神几乎是实质性的不可置信,仿佛刚认识一样。看的张启山十分不自在。 “张启山”,昆南仔细检查了一番,终于开口道,“你知道他今年十八岁吗?” 张启山的脸色依旧不好,“知道。” “你知道纯血统的张家人,外表一般就停留在十八九岁吗?他们一直到死身体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嗯?”张启山一愣,床上的人依旧静静的躺着,显得十分脆弱。他真的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最多只是大概了解张家血统能延缓衰老。他的父亲和小叔叔是纯血,但是他不是。从张家本族分出去后,他父亲就极少提及本族的事。“这和启辰多少岁有什么关系?” 昆南简直被这俩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气笑了,“我母亲的笔记里写的不算详细。基本可以推测的是,张家的血统十分霸道,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到了十七八岁就会强制改变张家人的体质,在这期间是张家人最脆弱的时候。张副官虽然没有麒麟血,但是血统不可谓不纯粹。”昆南掏出一页纸递给张启山,“你看看这个。” 张启山接过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全是字。匆匆扫了一遍,张启山震惊的看着昆南,问道,“你从哪抄来的?” “自然是家母的手札。”昆南头都不回的扎好绷带,注意力都集中在张日山手臂上另一个跟不明显的伤口上。他随口说道,“你没必要怀疑上面内容的真实性。” 也难怪张启山震惊,这简直是张家秘辛。而且如果纸上说的都是真的,那张日山就太危险了。 昆南的纸上大概是说,纯血统的张家人十七八岁是最危险的时间。他们的身体和容貌从十八岁开始就变化相当微小。最多经事多了会变得成熟一些,但是这和夏天能晒黑一样,算不得什么变化。 张家人从小学习各种技术,十一二岁就开始独立下斗。但是在本家,从十六岁开始,家里就会有意减少他们下斗的次数和训练量,这段时期是他们最脆弱的时期,若是之前过度疲累,十八岁就会变得十分凶险,症状就是体质下降严重,极易疲劳,十分脆弱。因为练习缩骨功的缘故,更严重的短时间还会全身疼痛难忍。 很明显,张日山已经有了一些症状。 “他小臂上这个伤口怎么来的?怎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昆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把了把脉,除了虚弱,也没观察出其他什么。 那个伤口有些轻微的肿胀,但是张启山可以肯定在下墓之前张日山身上没有那个伤口。出了墓他就有点神志不清了。“如果是在墓里面伤的,可能是被一种带荧光的蝴蝶咬的。”他凑过去看了看,“怎么?很严重?” 昆南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有毒。”他想了想又道,“佛爷,你和哪个发生关系按说我是没有立场说什么的。你和启辰在一起,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你能不能顾及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一个得力的副官和一个好床伴,谁轻谁重,你能不清楚?” 张启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我夫人。” “夫人个鬼。” 张启山自是不管昆南信不信,看他要走,不得不开口道,“他那里…流了很多血。” “什么?”昆南一愣,下意识的想掀被子看看情况。张启山一把拉住他,“已经止住了。” 昆南本就没有打算去检查张日山的那里。一来他对这些没什么研究,看不看都是开一些药膏。二来他也知道张启山肯定不让碰。 昆南叹了口气,把该处理的伤口都仔细处理完,试了试喂不进药去,就打了一针。最后留下药膏嘱咐好张大佛爷,就离开了。这期间张日山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不得不说张启山肠子都要悔青了。他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张日山,看着看着就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直属张启山但很少到张府的王副官匆匆驱车赶到,进门就要找张大佛爷。管家正奇怪这张副官怎么这么晚了也没下楼,就着这事儿就上楼禀告了。 管家知道张启山受伤回来的,直接去敲了张日山的房门。张启山头天晚上根本没关两屋相通的那扇门,一下子就醒了。 “管家,什么事?” 管家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张启山穿着睡衣,一脸憔悴的站在另一个卧室门口,像是没睡好的样子,连忙走了过去。 “佛爷,军部的王副官报告说有急事,现在正在楼下。” 张启山揉了揉额头,转身就往楼下走,“你去准备一点米汤送上来。让人把副官的屋子收拾收拾。” “是。” 管家有些疑惑,但是良好的素质让他根本没问。 王副官平时看惯了张启山穿军装,猛地一见穿着睡衣的张大佛爷,愣了一下才想到要行礼。 “佛爷,今天一大早有位叫陆建勋的长官带着上峰的调任令接手了情报部。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陆建勋?”张启山皱了皱眉,“我知道了,不要多接触。” “佛爷,门外有一位姓陆的长官拜访,自称是新来的情报官。” “带他去一楼会客室。”张启山摆了摆手,示意警卫员出去。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副官,“还有什么事?” 王副官本来是要说陆长官可能会前来拜访,现在一时就无话可说了。 … 张启山换上军装才去见了陆建勋。俩人从军校就开始各种明争暗斗,到湖南后更是分属不同阵营。陆建勋的军衔只比张启山低两级,被派来当情报官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张日山还没醒,张启山的脸色自然就好不起来,见了陆建勋随意客套了几句。反正他张启山带过来的张系情报系统一般人都是闻所未闻,根本想不到。陆建勋接手的也就是个皮毛,起不了什么作用。 陆建勋此人最是心口不一,无论实际关系怎么样,嘴上的客套总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张启山虽然不想跟他在这儿浪费口舌,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有理由赶他走。 “听闻启山兄人手有些紧。我接到任命的时候,上峰派过来两个副官,若是启山兄不嫌弃,可以用一个。” 张启山正想着怎么脱身,副官没醒,早饭和药都还没吃。他乍一听这种话顿时回过神来,“陆兄何出此言?” 陆建勋笑得温文尔雅,仿佛本来就是专心为长官分忧,“启山兄一直专用张副官一人,想来近来长沙事务繁多,上峰派我来协助启山兄,这张副官也是忙不过来的吧。” 张启山面上不显,心里却飞快的想着怎么回绝了他。陆建勋能到这里就代表着己方阵营已经输了一筹,要是副官在就好办多了。 “陆长官要是用不到,可以让那位副官带档案去副官处……属下…会帮他安排一位不错的长官的。” “你怎么下来了?”看到来人张启山一下子就站起身。“…没看到我在跟陆长官议事吗?” 张日山一身整齐的军装苍白着脸站在门口,一手还抱着一摞文件。他笑着低下头,“真是对不起,打扰佛爷和陆长官了。只是这里有几件急报需要知会佛爷。” “呦,这不是张副官吗?”眸光一凝,接着便自顾自笑了起来,“许久不见,张副官真是愈发俊俏了。” “陆长官谬赞”,张日山扯了扯嘴角,“在下哪及您出落的好。” 笔挺的军裤几不可见的有些颤抖。嗓子也不复以前的清越,哑哑的堪堪能让屋里的人听到。张启山暗暗磨牙,回头对陆建勋尴尬一笑。 “陆兄,军务紧急,真是不好意思了。” 陆建勋维护的形象容不得不长眼色,出言不逊。虽然拳头握的死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招呼到张日山那张俊脸上,却只能状似宽容的笑着道别,“既然启山兄这么忙,那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续。” 张启山似有遗憾,“陆兄慢走。” “来人,送送陆兄。” 陆建勋若有所思的看了张日山一眼,最后匆匆离开了。 张启山两步走到张日山面前,环住他的腰,抬了抬下巴,“我的?” 张日山浑身又酸又疼,也是听管家说陆建勋来了,撑着一口气从二楼走到了一楼,疼得一身汗。他低咳了几声,嗓子哑的像被砂纸磨了一般,实在疼得厉害,只得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很好,”张启山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把人横抱起来,“那我就把“我的东西”抱回卧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佛爷和小副官下斗,一路上都毫无危险,收获颇丰。 “小副官,咱还没在墓室里做过吧。” “佛爷,这里危险。”您还是别zuo了。 “副官...”张启山欺身上去… “唔…嗯~啊嗯…” “佛爷…哈…不…不要了…轻点…呜呜…” 墓室里的大杀器(千年粽子):555…我要不要出去,要不要...不出去就是玩忽职守,打扰别人谈恋爱会不会被驴踢...555...我讨厌黑驴蹄子。 (来一发小段子,晚上目测还有一章,毕竟明天坐一天火车…晕车伤不起啊(ノ=Д=)ノ┻━┻就没时间打字了) 第19章 柳暗花明又是 无论和张启山是什么关系,张日山打心眼里是不愿意被这么抱着的。 “放我…下来。”张日山有些恼。但他平日里力气都比不过张启山,现在更是挣不开。 张启山正好走到楼梯上,他低头堵住了对方拒绝的话,复又凑到张日山耳旁低声道,“我抱自己夫人,有什么不对?” 低沉的声音伴着惑人气流洒在耳蜗,张日山脸色更苍白了一分,拼命扭过头去。 张日山心里发堵,但被张启山抱着不用自己施力,痛感缓解了不少。身体极度倦乏之下还没走到卧室他就睡着了,这让张启山有些心惊。 收起方才故作轻松的笑意,张启山皱着眉头把张日山放回了床上。盯着张日山越发惨白消瘦的脸看了一会,端起搁在床头的凉粥走出了卧室。 “佛爷,刚才门廊那里有个人影,丢下一封信就跑了。” 张启山回身关好门,管家正擦着额头的汗,想来是匆忙赶过来的。 “给我吧”,张启山把手里的碗递给他,“你把粥拿下去,让人叫昆南过来。” “是。” 张启山接过信扫了一眼,信封上写着“启山兄亲启。”他也没进屋,就倚着楼道的墙壁把信打开看了看。里面主要是说矿山古墓,内容已经算的上是极详细了。 “来人,去把八爷找来。” 也不知道亲兵是在哪里遇到齐铁嘴的,昆南还没到他就到了。张启山只得抄起桌上的信去见他。 “佛爷,,你说这巧不巧。我正来找你呢,走到半路就碰上你家亲兵了。” 张启山没功夫跟他瞎扯,信纸往他怀里一塞,“自己看看吧。” 齐铁嘴本来也是因为矿山的事儿找他,这封信说的事无巨细,万分凶险,看来不是想助人下墓,反倒是要把人吓跑的。 “佛爷,我今天找你就是说二爷的事儿,日本人最近异动频繁,听说二爷家的小徒弟陈皮找了外国人给他师娘看病。” 张启山最近一直很忙,没时间关注这些,能找到人看病就成了,重点还是下墓,“这个一会儿再说。城外矿山各方窥伺已久,之前你去探查了,怎么?有什么消息?” 齐铁嘴哎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信,“外围跟二爷的信息差不多,是个人形墓。至于是活人墓还是死人墓,不下下去谁也看不出来。无论怎样,凶险是一定的。” “凶险…”张启山若有所思的指了指信纸,“你也觉得是二爷写的?” “咱们这九门也只有二爷的先祖下过墓。不是他写的还能有谁?”齐铁嘴不以为然,“佛爷,你先别急着下墓,咱们还是且等等二爷的消息吧。” 齐铁嘴找张启山更重要的原因是劝他一定要说服二爷再下墓。他好话坏话准备了一大堆,谁知道张启山直接就默认了找二月红一起这事儿。 “副官病了,我脱不开身。你和老九一起去拜访一下二爷夫人吧。二爷不出山,她才是症结所在。” 齐铁嘴虽然一直觉得张日山阴阳怪气的,但是认识这么久,也知道他的本事,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听佛爷的意思还病的不轻。 “张副官怎么了?” 涉及张家秘辛,张启山也不欲多言,“前段时间累病了,之后病没好又去下墓,最近有些恶化。” 齐铁嘴也没有细问,只是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昆南到的只比齐铁嘴迟一步,张启山在楼下和齐铁嘴商量事,他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去了二楼卧室。 张日山这辈子还没像这几天那么难受过,醒着难受,睡着了也不安生。他总觉得自己身处一处色彩迷离的地方,强烈的色感冲击让他头痛不已,无论是否睁开眼睛,他都能感觉到身边的色彩流,那些东西几乎是实质的,不断逼近他,一层层铺天盖地的束缚住他,动弹不得。身体的疼痛在睡梦中都无法逃离,仿佛从骨骼里有什么东西纠缠到了一起,不停拉扯。 如果还能醒过来…如果还能在世上多留几天…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佛爷…” “佛爷…” “哥…” “疼…” “没事了…没事了”昆南神色复杂的帮张日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无可奈何地收了针。原本最有用的办法现在用起来也是收效甚微。刚才下人端过来的药也一点都没喝进去,全部贡献给了被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张家血统上的残忍,除了强忍…毫无办法。张启山做的那些事简直是火上浇油,也不知让这人多受了多少苦。 昆南忽然想起来张日山手臂上奇怪的伤口。可是当他把那手臂从被子下面抽出来,已经找不到伤口的任何痕迹了。仔细观察,身上的吻痕伤口都轻了不少,不像是正常的愈合速度。昆南忽然想起来什么,关门离开了。 张启山送走齐铁嘴就一直守在卧室里,生怕一不留神张日山又出什么意外。军部所有的文件都由王副官带进带出,张启山就在卧室的书桌旁批阅。 王副官这几天过的真是水深火热,顶替了张副官的位置本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突然增加了无数琐碎的工作不说,还一直被佛爷冷眼相待。跟管家问好了早上6点半到张府,结果不是被骂太晚,就是太早,差别在于佛爷是在卧室看张副官还是在书房;拿过来的文件不是说他工作能力不足,没个重点,就是说怎么没有哪哪的文件,你又自作主张…如此种种,王副官简直要烧高香求张日山赶紧好起来,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昆南的实验室医疗设备比长沙医院还全面,那些国外禁止出口的设备在他这里并不罕见。可无论是中医西医,甚至在张启山杀人的目光下抽了张日山一管血液拿去检测,得出的结论都是身体虚弱。身体虚弱会昏迷不醒,睡梦中疼到痉挛?昆南急得头发都掉了一把… 张大佛爷的冷空气几乎通过文件批文冻伤了整个军部,侵袭了半边九门。如果烧高香管用,相信想这么干的绝不止王副官一个。 张日山这一晕晕了五天。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张启山趴在书桌的文件上睡着了。 这几天张启山心力交瘁。一方面齐铁嘴解九爷两人去了二爷府上,传来消息说夫人病的严重,一个叫裘德考的外国人居然用吗啡治病。进一步说,这事儿他还不得不管,不治好夫人二月红不出山,要治好只能去北京新月饭店拍鹿活草,更过分的是那个鹿活草得等到二十多天后才会拍卖。另一边张日山自从那天昏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水都喝不进一口。前两天用吊瓶输那劳什子营养药剂,血都回流到胶管里去了,两手淤青,看的张启山简直想自己去替他受了。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得用了鼻饲术。 屋里的帘子拉的严严实实,厚重的仿佛本就是墙体的一部分,温柔的灯光洒在屋子里,没有一丝暖意。 张日山感觉自己已经疼得麻木了。他睁开眼睛,一切都模糊不清,过了好一会才看清楚自己又在佛爷房间。 张日山试着动了动,把手抬到眼前,梦里的手几乎被那些色彩吞噬殆尽了,还好…不是真的。此时正是半夜,张府上下十分安静,他也没惊动别人,安静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张日山咬牙慢慢撑起了身子,还未忍过头晕目眩就又干呕了起来。可惜很少生病的张日山高估了自己,手上的淤青还有绵软的身子都不足以支撑这个动作,他手臂一软就无法控制的朝地上栽了下去… “啊…!” “启辰!” 张启山一下子惊醒过来,被这一幕吓的魂飞魄散。他双手一撑,一脚蹬在办公桌上飞扑了过去,可惜还是晚了。 “呕…!”张日山难受的颤了颤,什么疼都顾不得,伸手就要摸向鼻孔处。 “……张启辰!”张启山一把抓住张日山的手,大吼道,“来人!快喊昆南过来!” “佛…爷”张日山捂着喉咙,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这是什么,他怎么了? “别说话,没事的。”张启山把张日山抱回到床上,“昆南马上就到,你且忍忍。” 张日山神情有些恍惚,昆南到了之后也是一言不发的任他摆弄,灵魂脱壳一般一点反应也无。 昆南走后,张日山依旧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讲究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吐出一句话来,“佛爷,放我走吧。” 张启山正去拿水,闻言一惊。那声音哑的几乎吐不出字来,他根本不敢反驳,“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昆南医术不精,我就带你回长白山。” 满是青紫的手受惊般的一颤,张日山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有种刚进入正文的感觉…(捂脸)目测两章内开车(捂脸)到时候想看的小伙伴可以去评论里找连接… 第20章 山重水复无痕 张启山心急如焚,却又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张日山看到自己的一片真心。况且如今出了这般事,他要说真心反而像笑话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的一面,张日山生病的这段时间张启山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这人真的一辈子就这样羸弱的躺在床上无力反抗,无力反驳。他生,他就生,他死,他也死,他就是他的一切,张启辰的整个世界只有他张启山,是不是会更幸福?每次这个念头一出,都会被张启山的理智打压下去,他要的是那个聪明机警,活灵活现的小启辰,不是一个被迫折了羽翼生无可恋,绝望忧郁的漂亮人偶。 还好张府的卧室大多都铺了地毯,人没有再出什么新问题。试着喂了张日山一点水后张启山也上了床,他一只手把张日山的头往自己胸口处按了按,手臂轻轻的不容拒绝的环着怀里人睡着了。 昆南曾断言张日山能醒过来就代表着没事儿了。虽然没事儿但是连续半个多月张日山都没能下床。他每天清醒的时间极少,最多不过两三个小时。醒了也只是木木地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终于有一天早上,张启山被敲门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怀里的人是醒着的。 “佛爷。”张日山声音小小的,还带着莫名的沙哑。但是张启山听的一清二楚。 张启山定定的看着他,抬手从副官发间划过脸颊,最后挑起对方的下巴,轻轻吻在了唇瓣上。没有其他的意味,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唇相触。但怀里的躯体明显紧绷了一瞬。 “你带出来的好副官,什么都要我想着,迟钝的像块木头。”张启山怕惊扰到什么一般轻声抱怨道,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你这么长时间消极怠工,可是不想做副官了?” 张启山下句本是想说,当我的专职夫人吧。张日山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他明显感觉怀里的身子紧绷了一瞬。张启山的手臂本就在他背上,连忙顺着脊柱来回安抚。张日山触电般地挣扎着要逃开,几乎要摔到床下去了。 “怎么?还没躺够?”张启山坐起身,一眨不眨地瞪着几乎要摔下床去的张日山,对外面的敲门声充耳不闻。 张日山半截身子都悬在床外,紧抿着唇,眉头紧锁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良久才开口道,“佛爷,属下知道这个样子也算是个废人了,您宽限几日。属下交接完工作就…搬走。”搬走至少不用纠结这种事了,能自生自灭才好。 “张日山!”张启山简直想找一把刀子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猛地逼到张日山跟前,双目锐利如鹰,带着难以置信的受伤。张日山心中一涩。 “我张启山再混蛋也不能让病重弟弟搬出去。不用怕成这样。我走!” “别敲了!”张启山起床抄起衣架上的军装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反复在心里重复他刚醒,他刚醒,不要对他发火。 “都给我听着!张副官如果离开这间屋子一步!军法伺候!两步!家法难…逃!” “是!”门外传来整齐划一答声。 张日山也听的一清二楚。佛爷就是说给他听的。 张启山摔上屋门理也不理抱着大堆文件的王副官,骑着停在院子里的机车自己出了张府。 二月红一般清晨起床,张启山到的时候他正站在院子里吊嗓。最近找到了鹿活草的下落,也商量好了去北平的行程,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佛爷?怎么这般早?” 张启山一扯领带,“他MD气死老子了!” 二月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近让佛爷生气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陆建勋暗中联络九门的小动作还是副官一直昏迷不醒,还有矿山那边那个古墓,都有可能让佛爷大动肝火。 “又出事了?” 张启山烦躁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本来在清晨的阳光下,二月红这处地方石桌藤椅薰炉绣垫悠闲的紧,张启山这一身厥气把什么景致都煞没了。二月红连连摇头,坐到另一边沏了杯茶给他。 “张启辰……” 二月红一愣,“张副官醒了?” “醒了。”张启山一口饮尽茶水,“晚上我联系老九。” 二月红还想问什么,张启山已经走远了。 昆南今天来的早,张启山派人打到他家的电话都没接到。他本想着若是张日山还是那种样子,上午再拿血样去找另一位医生,也不用顾忌什么张家家规了,救人要紧。谁知张日山竟然清醒了。 “你醒的还真是时候。”昆南坐到床边,捉过张日山的手腕探了探。张日山靠着枕头侧头瞥了他一眼。 “我睡了几天?” “那天晚上后又有半个多月了吧”昆南漫不经心的答道。 “很严重吗?”见昆南换了一只手,张日山淡淡的问道。 昆南挑眉,“一时半会死不了,还能再祸害世间几十年。” 张日山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突然止住了,他盯着被子上的暗纹没有言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昆南没发现什么新的病况,稍稍有些放下心来。此时佛爷不在,看张日山这病怏怏的样子昆南突然起了调笑的心思。他也没把副官的手重新放回到被子里,合手一握就把副官的手腕圈了满圈还多,“啧啧…”他抬手凑到眼前装作仔细观察的样子。因为实在没办法了,张日山两个手扎针肿的不成样子“你这体质可是神了奇了,就扎几针都能整成这样?” 张日山心情十分不好,理也不理任昆南所为。昆南不甘心地碰了碰青紫的地方,疼得副官下意识的一缩。一双招人的桃花眼狠狠瞪着他。 王副官在张大佛爷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把文件先堆在书房。去了书房才发现文件已经都被佛爷挪去了别处。他想着反正佛爷也不在,就寻着这个理由偷摸去了卧室,想看看自家长官什么时候才能救自己脱离苦海。 昆南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下人煎好药送过来了,头也没回的应了声“进。” “把药端过来吧。” 王副官没想到还有别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昆军医,我有些事情想跟王副官说,没事就不送了。” 张日山看似面无表情,到那勾起了一个弧度的唇角明显带着笑意。 昆南尴尬的回头,正好看到门口更尴尬的王副官,“好…吧…,有什么事一定要派人来喊我,那…你们先聊吧。” 张日山具体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所有人都缄口不言,大概是很难好起来了。 多年来军部暗地里都知道张副官就是佛爷的代言,很多事情问副官就能解决。看到张副官能清醒的和他说话,王副官的心情十分激动。 “长官,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工作啊!” 张日山背靠着两个枕头躺在床上,穿着浅灰的交领中衣,一床雪白的锦被盖到胸口的位置,右手还搭在被子上,在深色调的屋子里纯洁的毫无人气。他的嘴唇缺乏血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谁,就能让那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张日山良久不说话,王副官已经不自觉的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问的太直白了,难道是真的病的很严重?手上得扎多少针才能成那种样子… “你在工作上的问题可以尽快问我,我不在了就只能你自己摸索了。佛爷的小习惯有点多,适应了就好。有什么不懂的不要不好意思。”张日山的语速比平时慢很多,王副官听出来里面的沙哑,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张日山继续说道,“这样吧,你明天再过来一趟,我把一些需要注意和没有完成的事情整理出来。你以后工作起来可能还轻松一些。” 王副官越听越心惊,这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好的信息,怎么听都带着些去意已决的意思。 “不劳累长官了,我临时顶几天班还是撑得住的,您好好休息,副官处的兄弟们都等着您回去呢…警卫队的老是扯犊子挑衅…我们还等着您回来…带我们教训他们…”王副官匆忙的把文件搁在桌子上,回头行了个军礼,“长官,我…我先走了。” 张日山颔首,“明天别忘了过来一趟。” 张日山现在这个姿势坐起来很容易。可能是药剂起了作用,这次他并不是十分难受。小心的下了床。 昆南吩咐完下人去熬米粥,才又进了屋,刚才门没关严,他多少也听到了几句,开门看到张日山没在床上吓的魂都飞了,“张日山!你不要命了?!要走也得养好病!你着什么急!” “我没事了”张日山没想到脚上也是青紫一片,坚持不住又坐回了床上。 “我上午跟人约好了,肯定没办法看着你,要不要命,你看着办。” 张日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昆南大力的摔门走了。 昆南一走张日山就扶着东西过到了书桌那里。呵…… 桌子上除了新到的公文,还零散的放着一些以前的文件,有些还没批示,想来是比较难办,或者是佛爷还没来得及写。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副官走的着急,这里除了今天的新到的公文还有昨天一些重要文件。张日山翻了翻这几天的记录,很有效率的把该批的批完了。不过陈皮怎么会联合日本人用禁药害自己师娘呢?这完全不可能,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看佛爷的批示是把陈皮暂且抓起来要问出幕后的意思。 张日山看着看着就觉得头晕目眩,公文上的字都开始模糊不清起来。他甩了甩头,喉管和肺腑有什么东西一直梗着,现在更是觉得一阵阵的钝痛。硬撑着批完最后一句话,还是坚持不住了,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一道深色的划痕。 张启山从红府出来就直接去了军部,一头扎进训练场。当时训练场的所有士官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训练,眼睁睁的看着张启山连发数十发子弹,全部命中靶心!张启山扫了一眼众人,随手解开外套丢在一边,指着几个军官说,“你,你,还有你,跟我打一场。” 佛爷的能打是全长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出二十分钟,三个人就齐齐被打趴在地上拖去军医院…张启山捡起外套头也不回的去了办公室。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去了半条命,简直要死了!生病加两个社团招新忙的团团转。目测一直到中秋都更新不定,大概三天左右更一次吧,太忙也可能延迟…不过宝宝是个好宝宝,肯定不会坑的!相信我⊙ω⊙) 佛爷出手了,佛爷饿了╮( ̄▽ ̄)╭ 第21章 病重垂死何如 张启山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好撞见急匆匆冲出门的王副官。 “佛爷!”王副官猛地停下脚步,唰的敬了个军礼,“佛爷,属下失职,请佛爷责罚。” 张启山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王副官暗地松了口气,佛爷这是还没看到,“属下大意,把所有公文都落在了张府,这就回去取。” “哦”张启山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把卧室桌子上的都拿过来,这两天我不回去。让管家收拾几套衣服,一起带过来。” “是。” 王副官刚走张启山就接到了昆南的告状电话,问他怎么惹张日山了,刚醒就挣扎着起床,谋划怎么离开,再不看紧点就跑了。 张启山就是被这事儿气走的,“启辰都能下床了?” “没什么大事儿了,你若是去北京,我就帮你看着点。” 张启山觉得他回去还得发火,还不如两人都冷静几天,就同意了。 张启山几人的计划是两天后在长沙乘坐去北平的火车,要是张日山没醒就让九爷跟过去,现在可以按原计划来了。新月饭店只接待有请帖的客人,张启山想拿到请帖并不难,在京城张家还是有不少产业的。难的是不能走漏任何他们要离开长沙的风声,而新月饭店的请帖都是实名的。还好解九爷打听到了西北一个叫彭三鞭的商人有新月饭店的请帖,这人去的时间和他们一致,怕是得做他一回梁上君子了。这趟火车虽然会绕远路,但是途经不少山区丘陵,穿越好几个山洞。到时候齐八爷打探情况,二爷轻功出手,佛爷掩护。天时地利人和,彭三鞭虽然武力值很高,如此计划,却是最好的智取方案。此行张启山和二月红,齐铁嘴一起去,解九爷留守长沙以备发生特殊情况。 张启山打定主意这两天不再回张府,到时候直接去北平。 王副官到了张府正好遇到张管家,连忙说明了情况。 “你说佛爷没在府里?”管家问道。 王副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佛爷在军部。” 张管家一惊,怪不得今天已经过了早晨佛爷还没吩咐让去送药。他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张副官也去了军部?” 这个王副官还真是不敢确定,“佛爷只是吩咐我来拿东西,其他不清楚。” 无论拿什么都要去卧室,管家带着王副官匆匆去了二楼,刚到走廊就遇到四名亲兵正在接岗。 “三儿啊,佛爷一大早交代的,不让张副官出房门,否则家法处置。你注意着点。” “是”那名亲兵慎重的点了点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那可是他们队长都看不住的人。 张管家闻言心中不妙的感觉更甚。他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管家知道张副官已经醒了,这下也不管什么礼仪,直接推门而入。 王副官不知道张日山是什么情况,他是回来拿文件的,进了门自然是先看办公桌,只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直系长官。 “长官!这是怎么了?!” “哎呀!”管家的视线也恰好落在办公桌那里,他眉头皱的死紧,过去轻轻晃了晃张日山,“小少爷诶,小少爷快醒醒!”张日山整个人都是软的,管家的动作让他本来枕在手臂上的头滑到了一边,露出一片暗红的液体。管家吓的魂飞魄散,“赶紧来人!来人!” 门口的几个亲兵听到动静不对,赶忙跑进卧室,“管家,出什么事了?” “你们几个新崽子,佛爷出门,你们也不留意着点!”张管家指挥着两名亲兵把张日山架回到床上去,回头对不知所措的王副官吩咐道,“你赶紧去给医疗处打电话,让昆南军医赶快过来。” 王副官打完电话就看着一群人在卧室里忙忙碌碌。他插不上手,站在门外干看着。偶尔有佣人出来,端的盆子里竟是带了血的白巾。 昆南一路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卧室,“我说老管家啊,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张管家摇了摇头,“我也算是跟着老爷长大的,从没听说过还有吐血这种症状!你快去看看吧。” 昆南一直觉得张日山最严重的是气血两虚。就算有郁结在心,气血不通的症状,只要张副官醒了这都不是个事儿,多扎两次针吃两付药也就好了。怎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昆南及时赶到让管家松了口气,他这才想起来一直晾在一边的王副官。 “我先把衣服给你整理出来,你拿到军部去吧。既然佛爷决定要出门了,你今天在张府看到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王副官点了点头,这个节骨眼上让佛爷分心的确不是明智的选择。 王副官再次回到军部已经是中午了。张启山在他走后不久就去了九爷府上,一直没回来。王副官看了看手指上收拾公文时不小心蹭上的暗红色,心底有些发寒。 张日山这次醒的很快,昆南刚施完针他就睁开了眼,也不看周边的人,只是黯然的盯着虚空,紧抿着唇,任昆南重新给他盖好被子,一动也不动。 到了晚上,昆南叫他起来吃药,张日山顺从的靠着床头,依旧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伸手根本端不稳药碗,也不知道上午是怎么强忍着批完了那些文件。昆南无奈,一勺勺把药喂给了他,虽然真的很苦。 到了第二天晚上,吃完药,张日山终于说了两天来的第一句话,他说,“佛爷已经出发去北平了。” 昆南不解的看着他,“不是说明天吗?” 张日山摇了摇头,“文件里有一些佛爷要的信息,会改今天晚上。” 昆南真心觉得什么时间去,去还是不去跟他没有一分钱关系,只是小副官好不容易开口了,他就想着多聊两句。“是嘛,那就早去早回呗。” “佛爷一直没有回家。” “没有。” “也好…” 昆南奇怪的看着他。 “不知道人有没有下辈子。” “嗤,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先把这辈子过好再说吧。” 张日山今天说话一直都是一个语调,面无表情。昆南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 “你哪里不舒服吗?” “胸口有点疼。” 昆南刚要起身检查,张日山就毫无征兆的俯身捂住了嘴,从苍白的指缝间流出来的全都是暗色的血,血腥味混着中药的苦味一下子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 昆南连忙把水盆里的毛巾拧出来帮他擦干净,又拿过来水让他漱口。 “你实话告诉我,你胳膊上除了子弹擦伤还被什么伤到了?” 张日山平躺在床上,好一会才艰难的说出话来,“是…一种…发光的…蝴蝶。” “允蝶?” “不…不知道。” “一般的毒素都奈何不了张家人。要是允蝶的话就对了,那根本不是毒。” “张启辰啊张启辰,你阴差阳错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昆南恨铁不成钢。 “我…还能坚持几天?”还是想再见佛爷一面。张日山安静的看着昆南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的样子,最终还是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 “你乱想什么?”昆南听出了话里的含义。 张日山没说话,但是一直搭在被子上蓦然有些收紧的手指还是让昆南捕捉到了答案。 一定还有事。 “之前你是想把工作交接出去?” 张日山看着窗口的方向,一言不发。 “你一直拒绝张启山是怕自己马上要死了还是怕张家后继无人?” “别问了。”张日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累了。” “累了就先休息吧,别胡思乱想的。你死了佛爷还不得疯了。”昆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一直觉得张日山肯定不会有事,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次竟然真的有允蝶的作用。 “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张家医录的一段话 ,“年十五,取允蝶入药,二四时辰,呕血两次,食血竭,可为族母。”这说的就是张家男主母的秘密。男子生子对张家来说并不算难事。只是所谓允蝶都是历任族长从一个神秘的地方带出来的,数量极为有限,药效也不是十分稳定,一般不是血统十分纯粹不敢用。允蝶咬人后必死,死后失光不再入药。你能被直接咬了,也算是一种运气。” 按照张启山之前说的昆南就有所怀疑,这两次张日山吐血的症状和时间更是让他的怀疑升到了最高峰。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佛爷的药库里还有几颗百年麒麟竭,我一会去拿两颗过来入药,你安心养病就是了。” 容不得张日山不信,当天晚上昆南就把做好的药丸拿给了他。 “用这药你得忍着点。” 起初张日山还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过大的药丸一看就知道咽不下去,还没等昆南说话张日山就直接掰开了一个。 “……”昆南赶紧收好了自己手中那个完整的。 那药入口极其苦涩,气味奇香。张日山十分仓促的咽了下去,之后就开始不停的咳嗽,直咳的一双桃花眼蓄满了泪水,眼眶都红了一圈。被突如其来的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天,他其实是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了,连咳嗽的声音都是小小的,趴在床上让人看着揪心。 昆南拿出第二粒药丸时,张日山明显不想再吃。 “最后一粒,完整放在嘴里,入口即化。”昆南同情的安慰道。 一想到这是救命的东西,张日山不得不强迫自己接了过来,鼓起勇气放在嘴里。这样来的味道比之刚才更甚,张日山忍无可忍的想吐出去。昆南在旁边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捂着他的嘴直接把人按靠在床头。张日山剧烈的挣扎了两下发觉完全反抗不了昆南的力道,他难耐的闭着眼睛被迫感受着融化的药丸缓缓滑进食道… 昆南一直认为吃完药再吃蜜饯会影响药效,被药丸的味道冲的想要干呕的张副官只得到了一杯水。 “……” 第二天一大早,张日山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进…”张日山撑起依旧从骨头缝里泛着酸疼的身子,昨天晚上吃完那要命的药还不算昆南又把他按在床上做什么…推拿,要了命了。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忽然发觉之前一直从肺腑里传来的压抑和钝痛已经消失无踪了,他不由地扯了扯嘴角,看来还得找昆南去问清楚。 敲门的人可能是没听到张日山的声音,又敲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长官!”王副官一手抱着文件,脚跟一磕敬了个军礼。 张日山没有坐在床上见人的爱好,前几天是迫不得已,现在能动了,自然的坐到了沙发上。他坐着回了礼,看着王副官,眼睛弯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弧度。 “恐怕是让你多跑一趟了。交接的事情我还没写完。” “不是因为这个,”王副官有些脸红,他上前一步把公文和一封信双手递给张日山,“长官,佛爷的吩咐,这几天的文件由您全权批阅。” 张日山扫了一眼信封,上面是张大佛爷极具辨识度的笔体,颇有磅礴之感。写着,副官张启辰亲启。 拆开信封,三张纸上各有寥寥数句: 张副官,长沙事务繁多,军务紧急,望你多加努力,以补此前几日倦怠之责,陈皮私用毒品一事,需你多加留意,寻得幕后。 吾弟启辰,知你身体抱恙,切不可胡思乱想。此次上京艰辛劳累,你且在长沙看家,待到明年开春,同往不迟。 吾爱,知你不喜,不再多言。虽同为张氏,我实不该以此相迫,如今种种,深感歉意。 张日山看完不动声色的把纸重新折好放回信封,“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王副官答了声“是”就出去了,他想说点什么,但又完全没立场开口。 第22章 昆南无可奈何 张家的医术代代相传,昆南的母亲正是当代张家医官的大女儿。在当时的一群师兄弟中,昆母的医术虽不是绝佳但也是相当不错的,一直被当做医官候选人培养的她,了解的张家秘辛不胜枚举。出于家庭因素,昆母手抄的医书孤本数不胜数,其中最重要的是《张氏医录》。这本书是张家代代相传且不断补充的秘辛,对于非张家人虽然没有直接的效用,但是研究作用非常之大。在确定会追随张祥霖的后代之前昆南从不知道母亲还有这样的东西。那里面的绝大多数药方昆南这个学贯中西的人根本闻所未闻。 张日山自昨晚后最不愿看见的人就是昆南,没有之一。 一大早的昆南就起床去敲佛爷卧室的门。这几天张日山状况频发,昆南晚上直接住在了张府,省的没有佛爷看着再出什么事儿,实在是不好交代。以小副官现有的体力肯定还没搬回去。果然,敲了只两下门就听到张日山说了“进。” 张启山的卧室很大,兼顾了卧室书房两个作用。张日山生病后张启山为了方便照看,有时也会在这里办公。 此时张日山正紧锁着眉头看手里的一沓东西。最上面那张纸的纸面上印着监狱的印章,是陈皮在牢里的供词。张日山简直想骂人,这审讯是哪组人做的?这样的内容也能当他娘的供词?除了他师娘还是他师娘,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吗啡又不是陈皮喊两句师娘就能凭空变出来的。 昆南开门正好看到张日山两臂架在桌子上揉太阳穴。张日山穿着一身月白的立领长衫,屋里温度很高,衣服的料子不厚,松松的袖口直接滑到了手肘,露着一截小臂。纤弱,细瘦,突兀的骨节,在这间卧室华丽繁重的欧式装潢下,像一副绝世名画。昆南额上的青筋莫名突了突。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作为一个医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遵医嘱的病人。这么有本事作死还看什么病。 张日山略显僵硬的抬起头来。本来因为身体不适有些闲散的坐姿,在看到昆南的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昆大夫来的…还真早。” 昆南挑眉,“昨儿个晚上都听什么去了!”他撑着书桌的另一边俯身像是观察什么珍惜动物一样,“起这么早?不疼了?” 张日山不自然的抿了抿唇,原本低垂的眸子不经意间一扬,黑白分明,“昆医生昨晚所言实在有些不清不楚。可否为在下解惑?” 昆南一木,转而就笑了,他悠闲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等我做完本职工作就为张副官解惑,怎么样?” 张日山有些失望,但想来再拖下去也是如此,就站了起来。只是稍坐了一会儿腿疼的就有点迈不开步子,张日山咬牙忍着,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虚弱。 昆南看在眼里想扶他一下,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却不由地又顿住了,不过是两步路,这孩子乐意怎样就怎样吧。 张日山从小怕苦怕疼,哪怕是在张家学习期间,除了练缩骨功他这辈子还没像这几天这么挑战过忍耐极限。推拿完成后张日山整个人都软了。一开始他还能忍着不让自己惨叫出来,到了最后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让喉咙发出声音,整张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几乎把一口白牙咬碎了。 昆南看着也替他难受,只是个人的痛感是天生的,他也没什么管用的办法。 “昆…南,我…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张日山声音有些破碎,偏头固执的看着昆南,睫毛和眼睛都湿漉漉的,像是刚收住了泪水。 昆南很想摸摸他的头,但是想到张启山,忽然觉得保命要紧。 “你们张家的血统我还真摸不准。你这也不是单纯因为处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昆南皱了皱眉,“这样说吧,《张氏医录》上记载了张家人各种各样的病症,其中也不乏一些意外。但是里面绝对不包括一个纯血的张家人在十八岁的时候接触了允蝶还在没吃麒麟竭的情况下和别人发生了关系。” 张日山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了,这是有几个意思?是说他和佛爷太超乎寻常了吗? 昆南见张日山不说话,又断断续续的告诉了他不少事,包括他很有可能怀上佛爷的孩子… 张日山一直到中午都被昆南那句“允蝶的作用就是改变男子体质,使之可受孕。”搅的心神不宁。他按照原本的计划中午去监狱找陈皮时一脚踏空,差点没从台阶上滚下去。 王副官是跟着张日山一起过去的,当时正好走在他旁边,反应极快的及时拉住了他。 这两天张启山不在,张日山处理事情的时候都会叫上王副官。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昆南说的那么乐观,那种痛苦和无力感简直如影随形,让他放心不下来。他若是真有什么事,带出一个王副官也能让佛爷轻松一点。 张日山走进关押陈皮的牢房,摆了摆手让人把牢门重新上了锁。 陈皮在牢房里本来就百无聊赖,看到张日山总算有了点事儿做。 “张小副官,你来干什么?”陈皮坐着一条长凳,一条腿翘在凳子上踩着,痞里痞气的。 若在平时,陈皮要是敢这么喊张日山,两人铁定大打出手。不过今天张日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脑子里想着把陈皮剥皮分尸如何如何,实际上不得不省些力气。 “二十年份的橘子皮不算值钱,肯定不是来卖你的。” “知道为什么抓你进来吗?”张日山一片平静,甚至还微微带了些笑意。 陈皮呆滞了一下才想起来顶回去,“这长沙城他张启山不是想抓谁抓谁吗?”这还是小副官吗?“前几天听说你病的不轻,不是连脑子都烧坏了吧。” “呵~”看陈皮的样子就手痒。张日山恶意的说,“勾结日本人坑害自己师娘。佛爷不抓你,你怕不是已经被二爷逐出师门了。” 师娘这俩字就是陈皮的逆鳞,张日山话音未落,陈皮的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你说什么?不想活了?!” 张日山出枪的速度一点都不逊于陈皮的利爪,几乎同时,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陈皮的脑袋上。“那个外国人给你的药,可算的上是真真正正的毒品,如此高纯度的吗啡都敢给你师娘注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欺师灭祖呢。” “陈皮,你上了日本人的贼船可就再也下不来了。” “我能怎么办!” 被人戳破了不愿面对的事,陈皮颓然的松开了手,他也是查过这个药的,只是手底下都是些个土夫子,最多也就查出来这个可能治不好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师娘的病求医无数,无药可治。能延缓痛苦也值了。” “你师娘的病有药”看他收式,张日山稳了稳心神,也收了枪,“佛爷他们已经出发去取了。” “真的?”陈皮有些惊喜。 “废话,”张日山好笑的说,“念你也是一片孝心,佛爷临走前吩咐。只要你说出来药是谁给你的。等他们回来就能放你出去。” “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知道他在哪里。”认识这么长时间,张日山也不能拿这事儿骗他。陈皮很痛快的说了出来。 “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张日山走出牢房的时候陈皮在他后面喊道,“等你胖回来咱们痛快打一架。” 张日山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原本想当天下午带人去陈皮说的那个地方去看看,结果回到张府想休息一下就睡到了傍晚。 想到自己是喝完药睡着的,张日山是有脾气也没处发,肯定是昆南的手笔。 张启山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但以长沙到北京的路程,张日山也没有太过担心。 第二天昆南来的时候张日山推说疼得太厉害,向昆南要止疼药。昆南其实更倾向于在副官的药里加一些安眠的成分,既能保证充足的休息,还能减轻痛苦。 “昆南!”张日山知道昆南又想故计重施,他指了指被充当办公桌的书桌,“昨天一半的工作都在这里,再加上今天的,若是佛爷怪罪下来,昆大夫可愿意帮在下顶着?” 昆南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身体,别老想着拿佛爷压我。” 张日山不甘示弱的回瞪… “算了,给你也罢,”昆南一阵挫败,“给我安生的在屋里呆着,不许去和监狱里那小子逞强斗狠。” “是。”张日山笑着应了下来。等昆南走后没一会就带队去了陈皮说的那处日本人的院子。没错,他的确没去找陈皮。 很久没有这么出门了,张日山简直走路都是带风的。 可惜这点难得一见的好心情走到院子门口就没了,他张日山居然被拦下了。 “你们什么人,张大佛爷的人也敢拦?”亲兵上前交涉道。 守门人想来也是不大认识张日山,话里话外一点都不客气,“各位长官看清楚,这里是美国商会,受我们美国领事馆保护。擅闯商会就是擅闯美国领土。” 看他们那义正言辞的样子,张日山忍不住低头嘲讽一笑,不经意道,“这里什么时候成美国商会了?” “报告长官,这里以前是日本人的。” 张日山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继而看向守门的人。嗯…再怎么看也不像是美国人。 守门人被看的毛骨悚然,“长…长官,这里本来是日本人的,后来被美国老板买了,就成了美国商会。” 张日山嗤笑了声,随即示意性的颔首道,“打扰了”。接着就带着他的人向前走去。 几个新兵蛋子对张日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乍一见张副官居然是这么一个纤弱的少年人,还貌美至此,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如今几句话就被两个日本走狗打发了,更是尊敬不起来。不免有些抱怨。 老兵听张日山的语气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好解决,这院子的洋鬼子们自求多福吧。 果然,在外面绕了有半个院子的时候,张日山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等在这儿,自己纵身一跃就跳上了墙头。身轻如燕,没一点动静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久没更了,我自己都有些接不上。总之副官流那么多血不能全怪佛爷。最近真是累成汪,没什么精力和时间写,含含糊糊的,大家凑合看吧 第23章 救火当是“救火” 张日山跳进的院子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式建筑,除了一些装饰显得十分精致,没什么特别的。张日山很轻松就进了屋子。 室内的装潢依旧以和风为主,还摆着榻榻米。这里似乎除了牌子上写的是美国商会,再也没有美国商会的痕迹了。难道又是日本人的阴谋? 张日山轻轻关上门,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找到管制药品的证据,必须速战速决。这里虽然看起来空无一人,其实危险重重。 这栋建筑物的房间很少,张日山进来的这间不像是会客室,应该是卧室的外间。他迅速找准目标,走到唯一一个储物柜前,上面摆着一些相框和报纸片段。其中一张图上除了那个叫裘德考的美国人,还有长沙军事情报部榜上有名的日本特务头子田中良子。 张日山勾了勾唇角,轻笑了一声,“还真是有意思。” 这个储物柜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张日山一无所获。他刚要去看其他地方时,忽然发觉门口有动静,闪身躲进了隔断。 裘德考施施然地推开了门。他冷笑着瞥了内门一眼,走到桌前,倒了两杯红酒。 “既然来了,出来,喝一杯。” 被发现了… 张日山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他推门说道,“裘德考先生,二爷差我来道谢。” 裘德考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表情十分欠揍,“为夫人效力是我的荣幸。” “如此…不知裘德考先生是否精通药理呢。” “略知一二。”裘德考了然的对上张日山灼灼的目光,十分认真的又补充了一句,“看美人如此苍白,若是对在下有所要求,在下也十分乐意尽绵薄之力。” “是吗?”张日山暗地磨了磨牙,美人你个大鬼头,“恐怕美人到了你这里也得给治成枯骨了吧。” 裘德考摊手“何出此言?” “吗啡是管制药品,且只能止痛,不能治病。裘德考先生难道不知?” “你说此事?”裘德考仿佛有些费解,“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为何不让她快乐的离去呢?再说,这是陈皮来主动求我的,我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好…”张日山紧皱着眉头,无论是对方说话的语调还是内容,他听着都十分别扭,只能尽快结束这段该死的对话了。 “裘德考先生,我再最后问你一句话”,裘德考坐的低,张日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吗啡是管制药品,除了军队长沙再无别处,您,是哪来的?” “我,是美利坚来的。” “裘德考先生!” 裘德考一笑,他悠闲的品着酒,直等到张日山再无耐心,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裘德考看着张日山,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日山盯着裘德考,想看出什么端倪来,但是裘德考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张日山慎重的拿起了电话。 “喂,张副官,我是宋玉明。裘德考先生是党国的朋友,你私闯美国会馆是想破坏两国邦交吗?” 想起在湖南军部那几个月此人处处与佛爷作对,张日山脸色就有点难看了,“长官,我是来为吗啡走私案一事,特意来询问裘德考先生的。” “混账!”对方顿了一下,接着又理直气壮的说“裘德考先生的药是我给的!难道你也要把我拉去审问吗?” “不敢”,对方声音太大,震的张日山有点头晕,听筒就拿的有些远了。 “给我大点声。” “属下,不敢” “哼”,宋玉明冷哼了一声,“党国不允许你私闯美国会馆,更不允许你把裘德考先生当犯人一样审问。赶紧给我滚…”回来。 “是。”张日山不等宋玉明再说什么,直接松手把电话撂了回去。他似笑非笑的瞥了裘德考一眼,微微俯身,礼数周全。 “裘德考先生,那我打扰了。” 裘德考也笑,扬了扬手中的红酒,说道,“既然来了,至少喝完这杯酒。这可是上等的波尔多葡萄酒。” 张日山深知自己的身子不喝酒都撑不了太久,本来想拒绝。但是看裘德考那调笑的眼神和动作就气不打一处来,取了杯子一口气喝到了底。他挑了挑眉。“裘德考先生,再会了。” 裘德考看着张日山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张日山走到院子里,整个院子不知为何守卫十分松散。一路上只遇到了一个守卫,还十分不堪一击的被他劈晕在地上。张日山直接用匕首挑开了他的鞋,又是日本人。这裘德考打着美国商会的名号,明显是心怀不轨,看样子还在为日本人办事,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想起刚跳进来的时候那些个柴草,张日山回头看了一眼木制的主建筑,计上心来。敢搬这种救兵,还敢调戏我,呵呵,佛爷可是说了,查不下去就一锅端。这里好像很好烧啊。 事实证明张日山预测的很对。他走出院子找到之前留在墙边的那一队亲兵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了起来。 “长官。”看看气定神闲的张副官,再看看墙内的滚滚浓烟,亲兵们很想知道自家长官进去干了点什么。 “走吧。” 张日山忍不住唇角上扬,带着亲兵往回走,正好把裘德考和田中良子堵在了门口。既然锅都端了,这锅里的东西,怎可放过。 “裘德考先生,没事吧。”张日山装的分外纯良,“怎么好好的突然着火了呢?去,给防护局的人打电话。救...火~” 裘德考狠狠瞪着他,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裘德考先生不用着急,”张日山似是十分担心,关切道,“您既然是党国的朋友,佛爷定然要尽地主之谊的。不如,来佛爷府上府上安置下来吧。” “多谢张副官的美意,”裘德考咬牙道,“还是不麻烦了。” 张日山笑得温文尔雅,“裘德考先生哪里的话,此举也是为了党国和中美友好邦交,怎么能说麻烦呢?” “来人,带裘先生和田中小姐…上车。” 张日山强势的把两人带回了张府。张府可以称得上是重兵守卫,若是张日山有心留他们,裘德考和田中良子恐怕真得安置下来了。 不过张日山也就是顺势给他一个下马威。 “裘德考先生,时间也不早了,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张府的饭菜马上就好。”张日山给了警卫一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些恍惚。 经过前两次的惊险,昆南警告过张府上上下下的人,密切注意张副官,有什么不对的赶紧去通知他。 张日山刚寻了个地方想坐一会,一名亲兵就小跑到他跟前,“长官可有什么不适?” “……”张日山瞪了他一眼,起身跟着上菜的佣人重新去了偏厅。 裘德考和田中良子先被逼着喝了一杯“中国的酒”,紧接着张日山又指挥佣人摆了满桌子湘菜。美其名曰,“既然到了长沙,怎能不尝尝正宗的湘菜呢?”这正宗两字,说的极重。 裘德考两人到了中国也吃过不少中餐,但这种又酸又辣又甜又苦的,实在是没有接触过,有点招架不住。吃了两口,眼泪都要逼出来了。 张日山看着他俩这样子,实在是想笑,“裘德考先生别停筷子呀,这样的菜色现在不多加品尝。等你回了美国,可就鞭长莫及了。不过这中国人适合吃中餐,外国人适合吃西餐。口味想必是不合适的,只能请您海涵了。” “你!”裘德考气的嘴都歪了。可四周都是张家亲军,现在也不适宜和张启山撕破脸,只得忍气吞声,瞪着张日山道,“那真是…多谢副长官款待了。” 张日山礼貌的笑了笑,示意他们继续吃,自己转身离开了。 “长官,那个美国会馆的确都是日本人。已经全部看押起来了。” “很好。” “一会儿他们吃完了,尽快送回去。”张日山摘了帽子,细长的手指用力捏着自己的眉心,显得十分疲惫。 一旁的亲兵有些不忿,“长官,这么容易就放他们走?” “不能留太久,免得佛爷落下口实。”张日山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他冲亲兵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吧。” 且不说张日山昏昏沉沉的回了卧室。裘德考两人接受张日山的“款待”后,一刻不停的被亲兵送出了张府。 亲兵离开后,田中凉子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先生,张启山这是何意?” “这恐怕是那个副长官的意思。”裘德考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身后的张府,“张启山…不在府上。应该也没在长沙。” “那我们怎么办?”田中良子习惯性的问道。 “去查探一下张启山的下落。”裘德考冷哼了一声,“我们不适合出手,想办法告诉陆建勋,他…一定想知道。” “是…” 张日山躺在床上迷迷蒙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正睡着。恍惚间觉得电话响了,又觉得有人匆匆过来又离开。他很想醒过来,可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佛爷回来了,带着一个漂亮温婉的女子。那个女人…要掐死他。 张日山一头冷汗的醒了过来,武装带被解开了,但是领扣还扣的紧紧的,勒得喘不过气来。昆南的手还切在他的脉口,肌肤相接,让他觉得自己冷的彻骨。 “昆…南?” 昆军医高冷的连个斜眼都欠奉。 “佛爷刚打电话过来,说是到新月饭店了。” “佛爷……” “他们有惊无险,看你睡着就没叫。” “什么?你…” “你脉象不太对,最近给我安分点。还觉得疼吗?” “我…” “看来是没事了…” “……”张日山被噎的难受,直接用另一条手臂遮住了眼睛,眼不见为净,一会儿估计还得出去,裘德考不会那么安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副官最近水逆很严重啊(/ω\)各种倒霉催的 第24章 允蝶成孕 “启辰?张副官?”过了一会昆南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张日山没有任何回应。昆南皱着眉头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里,关门走了。也许应该先告诉佛爷,真要确定,还得再等一个多月。 昆南把电话打过去,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接听。张启山一路舟车劳顿的到了北平,收拾停当,刚躺下没一刻呢就被电话铃吵醒了。 齐铁嘴睡得像死猪一样,电话一直响,张启山只得自己过去接。 “你好?”身处异地还顶了别人的身份,张启山直接省了称呼。 “佛爷?”昆南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计划,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就试探性的问道。 昆南说的是东北话,张启山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昆南?启辰没事吧。” “佛爷…你家启辰应该是有了。” “什么?有什么了?”张启山觉得自己有点幻听。 “你没听错!我也不是太确定…要想在脉象上看出来,少说也得再等一个月。” 查不出来是怎么知道的?张启山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声音在喉咙里滚了几遭才挤出来,“他…没事?” “没事了”,昆南理所当然的说道道,“就是有点嗜睡,不算什么毛病。我给他检查了一遍,身体没有问题。” “这应该是允蝶的作用,男子逆天受孕分外不易,在受孕的情况下,允蝶能激发身体自愈的潜能。” 张启山有些难以置信,惊喜来的太突然,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着,拿着听筒的手都有些抖,“你有多大把握?” “八九不离十”,听着佛爷的声音都有些不稳,昆南忍不住泼了桶冷水,“启辰那边怎么说?” “瞒下来!”思及张日山那日的态度,张启山想都没想地说道,“决不能让启辰知道,等我回长沙再想办法。” “这个没问题,”对于张启山的谨慎,昆南很高兴,最近太忙了,还真没时间整天看着他俩“你们别再给我搞事情了,过几天协和学校要派过来两个留洋的学生,我得亲自带着,根本没办法常住张府。” “好…好,把启辰照顾好了给你放长假。”张启山心情大好,“有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知道。”昆南果断的挂了电话。 昆南最近真的很忙,局势越来越紧张,对医生的需求就越来越大,同济想来也是没办法了,才想起他这个远在长沙的挂名科研型教授。 张日山总是嗜睡,有时候睡得十分踏实,有的时候有点动静就醒。下午一点多管家过来敲门,两下就把他吵醒了。 “二少爷,五爷派人送了帖子,说是请您下午三点前过去一趟,家里要有陆(六)狗崽子。” 张日山接过条子一看就笑了,五爷也是个有意思的。 张日山起身,下楼被几个受了昆南指示的丫头拦着吃了几口饭又喝了药,这才被允许出门。到了五爷府上堪堪三点。 五爷家地界不小,养的狗更多。张日山也算是来熟了,还是不敢自己进去,在门口等着吴府的人出来接。也不知道昆南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下人们灌了什么药,刚出车门就有人拿了披风要给他披上,被张日山一眼瞪了回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请张日山进去,吴老狗正悠哉悠哉的在院子里看狗崽子。旁边还有两条十分眼熟的大狗,正是之前大闹张府的那两条西伯利亚雪橇犬…张日山挑了挑眉,“五爷好呀。” 吴老狗站起身盯着张日山,忽然就笑了,“几日不见,你小子清减了不少啊,佛爷要是虐待你,你到我老五家来,肯定有你口饭吃。” “……”张日山一阵无语,面无表情的说“五爷多虑了,佛爷待我很好。” 之前九门会议,张启山自己过去,说是小副官病了,如此看来,病的还不轻。 “张副官进屋坐吧,一会儿让下人把小狗抱过来,看看喜欢哪个,我今儿许给你一条。” 张日山笑了起来,他跟狗五爷很聊的来,知道他轻易不会拿狗送人。五爷家的狗都是好狗,这句话说出来,他还真有点动心了。 大概是要看狗的缘故,吴老狗把张日山带到了一个偏厅。这里视野很不错,能看到大门和院子。后院的犬舍也能看到一些。不一会儿就有下人抱着五只小狗崽进屋,似乎还不是同一个品种。 吴老狗指着前三个像狼崽的小狗说,“这三只是上次送给你家的那一对儿生的,纯种,珍贵的很。后面那两只多少有点混血,你要喜欢,就在前三只里面挑吧,挑完我给解九也送一只过去,他眼馋很久了。” 张日山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个最像小狼崽的小狗笑道“哦?五爷这次怎的如此忍痛割爱?” 吴老狗摇了摇头,“本身它们父母也该是你们张府的。这…诶,不提也罢哈哈。今天让你走一趟,也是告诉你,狗长成什么样,后天也很重要。要是养成了疯狗我这里可不回收。” 还没等张日山说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很大的声响,张日山看了吴老狗一眼,也向窗口望去。陆建勋正把两个士兵推进院子里,自己转身往外跑。一群狗围着他们狂吠,有的靠前的士兵被咬的惨叫连连…现场一片混乱。 “五爷,这是……” 吴老狗手拢在袖子里,意味深长的说,“说好了让你看六个狗崽子,还能少一个不成,只是这是条疯狗,佛爷和副官还是小心为上啊。” 张日山微微颔首,陆建勋在九门四处奔走的样子,还真有些疯狗的架势。打不死,只能防着了。 “多谢五爷,我回去定会转告佛爷多加注意的。” 张日山并未在狗五府上久留,这两天他动不动就昏睡过去,张府的公文摞在卧室的书桌上已经有了一个恐怖的高度。今天王副官送过来的那几个加急电报说明已经有人怀疑佛爷所在了。不去军部,文件没有下发,这样下去很难不引起怀疑。今天回去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清醒的把工作做完。 回到张府,张日山把抱了一路的小狗崽交给管家,自己一头扎进了卧室,管家只道他休息去了。 张府上下都被昆南警告过,张副官大病初愈,身体虚弱,饮食起居一定要照顾好了。他经常嗜睡也很正常,有利于身体恢复,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强制把他叫起来。 张日山在书桌前一直坐到了晚上,注意力高度集中让他没了倦意。一直到有人敲门送药他才回过神来,隐隐觉得身子有些发软。喝了药以后更是有些睁不开眼了。 冬天长沙的水凉的刺骨。张日山用凉水冲洗了几遍才没了那种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困意。虽然坐回去后感觉肚子和胃简直疼成了一片,但是这种痛感也不是不能忍,正好能让他保持清醒。 与此同时,张启山几乎遇到了生平最大的尴尬。 张启山在新月饭店想用非常手段找到鹿活草,尽快赶回长沙。没想到好不容易进了藏宝室,没找到药材也就算了,还被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发现了。此人正是那天新月饭店前去接站的司机小新。张启山隐约感觉这个彭三鞭身份不简单,可能和这个大小姐有一些交集。要不然她的态度就太过奇怪了。 来暗的不行,张启山只能守新月饭店的规矩。客人要是想从新月饭店带出去东西,一般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光明正大的参加拍卖,价高者得;要么就留下命来,东西给你陪葬。张启山自然不会选第二种。虽然第二种明显有空子可钻,但此等损阴德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齐铁嘴利用晚上人多口杂,收集了不少情报,其中包括各个有实力的大户的拍卖意向,竟多是冲这些药材来的。其中以日本人为最,甚至和财团联合,对这几味国宝级的药材势在必得。张启山思考良久,最终下了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 第25章 按时吃药 张府的电话忽然响起来,管家急匆匆的赶了过去,“你好,张公馆。” “佛爷?小少爷睡下了。” “三楼藏室?全部?!”管家一惊,佛爷难道遇上事儿了?“佛爷,我这就去叫醒少爷!” “不用了,”张启山叹了口气,“我已经发电报到亲兵旅了,一会儿旅长过去尽量不要打扰到启辰,他身子骨不好,工作忙起来还不知道休息,你们平时多注意点,别让他累着。” “是。佛爷放心吧。” 管家搁下电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赶忙让家仆去收拾东西。刚收拾停当张旅长就闯了进来,“管家,佛爷让我带人来找张副官。” “不是来取东西吗?”管家下意识的问道。 “让张副官带队取东西,他知道东西在哪。”张旅长耿直的说。 管家松了口气,“佛爷让我准备好了,你们跟我来吧。” “那张副官?” “少爷已经休息了。” “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打仗会因为他大少爷睡觉就不打了吗?连长,给我去敲门。” “是。” “诶,使不得使不得啊!”管家拦在楼梯口不让那个连长过去,佛爷这两个命令怎么冲突了? “张副官大病初愈,这几天还没有去过军部,你们跟我来就行了。” 张旅长这么坚持,一定程度上也是太久没有见到过张副官了,本来还没什么疑虑,现在得知张大佛爷居然在北平,这事情就奇了怪了。现在在张府,管家还这么拦着,难不成张启辰这小子真出什么事儿了? “管家,现在时候尚早,我就去敲一下门,若是没人应,就听你的。我也不算违背命令了。你看怎么样?”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管家只得点头,带人去了二楼。 张日山穿着军装,在书桌旁坐姿罕见的不规范,他在腹部搭了件大氅左手掩在下面一直紧纠着小腹的位置。现在他也搞不清楚是哪里疼了,只感觉像是疼成了一片,不过现在似乎有些减轻了。 听到敲门声张日山喊了声进,他气息有些不稳,忍不住捂嘴咳了两声。 门外的张旅长看了看管家,“说进了。”虽然声音很小,但是不可否认。 管家无奈,只得做了个请的手势。 抬头看清来人,张日山还真有些惊讶,“张旅长?” “张副官,这是佛爷从北平发来的加急电报,马上执行。”看到书桌上那高度可观的文件,张旅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去他妹的睡觉。 张日山接过字条一看,眉头锁的死紧,“管家!” 管家就在门外,知道他要吩咐什么事,当即走进了屋,“已经准备好了。佛爷刚打电话吩咐过了。” 张日山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再有这种事情直接遣人过来喊我。耽误了佛爷的事,谁也担待不起。”他把小腹的衣服随手搭在椅子上,匆匆向外走去,“让他们跟过来。” 张旅长疑惑地看到管家过去取了大氅才跟上了。 三楼藏室是张启山这几年的积累,多是随手买来的,是干净东西。奇珍异宝不少,真得张启山心意的不多。 “都搬了吧。”张日山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周,冲张旅长点了点头。一屋子古董珍宝很快就搬运一空了。 “管家,你带两个人走一趟,召集长沙各大当铺银号的掌柜,就说佛爷有事请他们相帮。” “是。” “张旅长,你负责带人把这些东西运过去。我晚些再去。切记要小心。” “…好。”张旅长看他那惨白的脸色,心底也有些后悔叫他了。“张副官赶快去休息一下吧。” 张日山礼貌的笑了笑,目送他们出了门。 “来人,马上备车,随我去九爷府上一遭。” “是!” 张日山到时解九爷正手持一子,盯着棋局沉思。下人一通报,解九爷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棋子就落在了棋盘上,砸毁了一片。 “爷…”解夫人也是一惊,惊慌的看着解九爷,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下人来收拾。 解九爷摆了摆手,让她先去休息。其实他的心也不在棋局上,新月饭店明天就开始拍卖了,总有一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九爷,启辰深夜贸然打扰,失礼了。”张日山忍着不知是胃里还是小腹突如其来疼痛,俯身向解九爷行了个礼,他的胸膛急促起伏了几次,咬牙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 张日山披着一个厚厚的披风,深色的毛皮领子围了一圈,衬的他越发苍白消瘦起来。解九爷忙起身拉他坐下。 “哎,这是什么话。只是夜深风寒,张副官何必跑这一趟,有什么事让下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 “九爷,为二爷夫人求药算是九门内的事了。我是佛爷的族弟,今天得了一些消息,想请九爷有个准备,想想对策。” 别人不知道,但是张大佛爷找他要了那么多次东西,他解九怎会不知,这张启辰张副官哪是什么劳什子族弟,分明就是张启山属意已久的夫人!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姑且唤你声启辰吧。”解九爷拍了拍旁边椅子的扶手“坐下说。” 张日山多少也知道上京的主意是解九爷出的。九爷留在长沙本身就是为了应付突发的状况,现在越过了佛爷,直接找解九爷商议,也算是说的通,毕竟事情紧急,佛爷远在北平也没什么办法。 “九爷,情报部最近一直密切关注裘德考的动向。下午急报,他离开长沙去了北平方向。” 解九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 腹部的痛感越发强烈起来,张日山取了桌上的热茶捧在手里。他知道自己脸色必定不太好看,却也顾不了那许多了“裘德考在美国总商会地位不低,想搞到一张请帖易如反掌。也不清楚他此行是有美国或者日本人参与,还是单纯要和佛爷作对。无论怎么样都不是好消息。” “佛爷知道了吗?”解九皱着眉,他对裘德考了解不多,只是生意上有一星半点的接触。 “佛爷不知。这是我刚拿到的情报,直接送到张府了。” “这次竞拍还有日本商会的参与,若是三方争抢,佛爷他们有再多的钱恐怕也很难拿下药材。” 解九也觉得自己当初想的有些天真了,进新月饭店的确不难,可这传说中的神药岂是那么好拿下的?日本方面还好说,实在没办法可以请日本商业监察会出马。要是美国也出手,还真要仔细想想对策了。 解九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实在没想到好的招数。回头看了一眼张日山,那孩子还端端正正地抱着茶杯坐在那里呢。 “启辰,这样吧,你先回去,再有什么消息打电话告诉我。” 张日山勉强笑了笑,“那就麻烦九爷了。”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多谢九爷,不必麻烦,车还在下面等着。”张日山微微颔首,离开的脚步有些凌乱。 “哎…你慢些。”解九爷担心的到窗口看他上了车才回到里屋。 张日山匆匆去了银号,四个掌柜也算是尽了全力,拿出了最大的担保额度,全部通过银号汇到了北平。 坐在回张府的车上张日山只觉得每一点颠簸都让他更疼上一分。坐在前座的管家都看出了不对劲,“少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张日山咬紧牙关张缓解一下痛感,一手抓着前座的椅背,用力之大指尖都没了血色。良久才挤出来几个字“去找昆…昆南…” 管家好歹是听清了他的话,抬头一看正好是军医院所在的那条街,昆南的房子就在附近。 昆南简直想把过来报信的亲兵一脚踹出去,这才几个小时又出事儿了,所有不听话的病患都应该锁在屋子里。到处乱跑!有本事跑怎么没本事给我忍着! 昆南快步走到车边问了几句,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什么大事儿,“晚上没吃饭?” 张日山瞥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昆南粗暴的把披风往他身上裹了裹,“多大人了,一会给你拿瓶药丸。回去好好!躺!一宿!” 大力的关上车门,昆南一眼都不想多看他。回去把刚做好的一瓶药丸拿给了跟过来的亲兵。本来把安胎药做成了药丸还没理由给他呢,这下好了,“回去告诉那小兔崽子,他这两天一大病,一天几小病的我没时间应付!不想死就给我按时吃药!一天三顿!饭后!明白没有?” 亲兵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忙答道“明白了明白了”,赶紧扭头跑了。 张日山回到张府给张启山打了电话,一口气把事情说完,张启山终于回了一句话,“知道了,你…算了没事,去休息吧。”张日山张了张口,裘德考的事情还没吐出喉咙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张日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默默盯着桌上的药瓶。他喜欢佛爷吗?喜欢?不喜欢?等佛爷回来再从长计议吧。那些文件还没有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那些蛾子叫什么玩意? 允(蝶)—陨(铜)—孕(酮) 咳,你们懂就好(/ω\) 假期比较悠闲~窝在宿舍补剧码字好欢乐~六万字没写出来尹新月我也是绝了(/ω\)不要咬我… 第26章 药材 挂完电话张大佛爷瞪着电话机几乎想看出个洞来,他当然有一肚子话想说!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启辰吵醒了,说不定还大半夜的去外面冻了一遭。还是好好休息吧,有话回去再说也不迟,这么晚了还是休息最重要。 齐铁嘴听张日山在电话里汇报完就去收拾东西打算睡觉了,明天就是拍卖会,说不定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齐八爷拐进自己屋之前回头一看,好嘛!张大佛爷还一脸高深莫测的瞅着电话坐在那里。“佛爷,你这是入定了怎么着?这都几点了!”大半夜的,难道撞邪了! 张启山被齐铁嘴一喊,猛地回过神来,“睡你的去吧!”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了二爷的夫人,真是连自己夫人都照顾不了了。 第二天拍卖会各路人马齐聚,日本过来的甚至是日本驻中国商会的会长,想来是有志在必得的意思。 张启山环视了一周,重点盯着那个挡了屏风的包间看了一会儿,联想到今天一大早接到的电话,还真有可能是裘德考了。 第一轮拍卖的藏品都是小打小闹的,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二楼的包间一个都没动。张启山两人心中也有了个普,看来二楼这些人都是冲第二轮的药材来的。鹿活草果真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一轮完毕,中场休息很快就过去了,主持人重新回到台上。只是她开口并未谈及第二轮拍卖规则,而是宣布了一个消息,也就是这个消息让张启山几乎想立刻走人。 “……本轮拍卖共三件拍品,不仅十分珍贵,而且关系到新月饭店的继承人尹新月小姐和西北彭三鞭先生的联姻大事。如果彭先生能拍得一件拍品的话,那将视为新月饭店尹氏与彭先生联姻的第一件彩礼……” 张启山听到这里,后边已经不想听下去了。想起尹新月的态度,他狠狠一拍桌子转身就要走。齐铁嘴也愣住了,他们偷彭三鞭的请帖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儿!不过再怎么着佛爷也不能现在就走人,走不走的出去算一说,二爷夫人还等着这救命药呢。 看其他包厢的人都看了过来,齐铁嘴忙拉住张启山“哎,爷,稍安勿躁啊!” 张启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低吼道“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冷静!” 齐铁嘴想到附近还有不少听奴在场,眼珠一转就转过身去赔笑道,“大家莫见笑啊,我家爷对尹小姐也是倾慕已久,大家多多海涵哈,多多海涵!” 在坐的都是有身份的,大家也知道新月饭店是什么地位,这等好事搁谁身上也平静不了,都了然的笑了起来,道了声恭喜。 张启山也想到自己现在要是走了那药就真的没了,在二爷那边没办法交代。看来只能等拿到药材再想办法脱身。只要正主不寻过来,新月饭店姑爷这个身份暂且还可一用。 齐铁嘴见张启山坐回去了,顿时松了口气,脑子一放松嘴也没把门,顺口就说“爷呀,这拍药材送嫂子怎么想都是咱们合算啊,你激动个什么劲!” 张启山现在最听不得这话。启辰病的那么重自己在家没人照顾,他们知不知道我有多心急!二爷可以为了夫人弃天下于不顾,我有什么义务为了请他出山危急到自己的婚姻 ! 他狠狠地瞪着齐铁嘴,战场杀伐的气势不自觉就逼了出去。齐铁嘴丝毫不怀疑,要不是佛爷身上没枪他早成一具尸体了。! 齐铁嘴被瞪的胆寒,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了椅子,顺势跌坐在上面才掩盖了莫名的尴尬,“爷…爷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张启山一点都不想理他,听主持人说完规则就静静的等着第二轮开始。至于主持人说什么盲拍?规则都已经订好了,他也只能想办法把三件都拿下。 第二轮拍卖的是三种药材,鹿活草,麒麟竭,蓝蛇胆。鹿活草能救二爷夫人的命,蓝蛇胆没听说过,但是这麒麟竭却是张家都知道的。能放在这里拍卖的麒麟竭少说也得有近千年的药力。给启辰吃肯定大有益处。这三种药都是可遇不可得的圣药,不过人命关天,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张启山刚打定主意就听到日本人喊人点天灯。他瞥了齐铁嘴一眼,齐铁嘴以为张大佛爷没听说过这东西,赶忙将功补过的解释了一大通。张启山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额角,摆手道,“我们还有选择吗?点!” 张启山接连拍下了两个锦盒,每拍下一个就听到主持人说,彭先生对尹小姐情深义重情投意合什么糟心的话。张启山只当没听见,他一心只想着回长沙,赶快让启辰吃麒麟竭恢复过来。哪怕现在世道乱了一点,但是长沙还算安全,只要张日山同意,办一场婚礼还是没问题的。 在开始第三件拍品前,主持人友善的告诉张启山,他的抵押金额不足以支撑下面的拍卖了。张启山申请了半个时辰的延迟时间,让齐铁嘴去联系解九爷。 解九爷刚和张日山通完消息就接到了北平的来电,自然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听完北平的情况当即就把写好的信件交给了管家,让他用电报发给日本商业调查会的负责人。不过钱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么快过去,解九爷在北平的势力离新月饭店并不近。 尹新月在三楼的一个包厢,自然看清了张启山的窘境。只是第一面她就对张启山十分有好感,之后的的接触虽然不太愉快,但也看得出这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再者能连点两盏天灯后还有实力支撑起第三盏,家事背景恐怕都不简单,必定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再想想刚闯进来那个彭三鞭,相貌丑陋,言语粗鄙,没有一点气质。想到听奴汇报说这人也没有夫人,既然如此,哪个更好,她尹新月还是长了眼睛的。 尹新月是新月饭店的继承人,手上的财产权利都不在少数,至少一盏天灯她还是能拿下的。“听奴,去和主持人说,这盏天灯多少钱我帮彭先生出了。算是…嫁妆。” “小姐…这要让老爷知道…”听奴也知道孰轻孰重,平时小姐捅几个小篓子自然没什么。这次可是关系到小姐的终身大事,后面还有第二个彭三鞭等着呢,怎么能这么儿戏! 尹新月瞪了她一眼,“我说的话都不听了?你也看到后面那个是什么东西了!我爹老眼昏花,我还不能自己运作运作了?赶紧的!” 听奴没办法,磨磨蹭蹭的下楼去了。 尹新月能看到其他人自然也行,虽然没有听奴听不到他们对话,但也八九不离十。日本商会就开始讽刺张启山等人了,他们被连抢两个锦盒,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日本人的挑衅几乎引发了众怒,在场的中国人纷纷指责日本人,还有一些人解囊相助,希望张启山继续压日本人一筹。其中一个满清贝勒为最,他送过来的钱足够直接开始第三次竞拍了。 恰在此时,主持人宣布时间到,张启山没办法,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直接把钱扔下了楼。 主持人看向自家小姐,她也不知要用哪一份钱。既然有人出钱,尹新月也不想搞得众所周知,她摆了摆手,示意主持人算了。 张启山看到了尹新月与主持人的互动,总感觉这个尹大小姐知道他是假的。 日本人的资金链被解九爷断了,裘德考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张启山成功拿下了第三个锦盒。 不过事与愿违,既然顶了别人的身份就有被人揭发的危险。张启山和齐铁嘴直接撞到了真人,彭三鞭闯进了新月饭店的大堂,要求当众对峙。戏文里有真假美猴王,今天这新月饭店的一众权贵也算欣赏了另一出大戏…真假彭三鞭。 新月饭店罕见的鸡飞狗跳,如同菜市场一样。主持人束手无策,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思竟把拍卖规则抬了出来。说是身份不明,这三味药材将不予张启山所有。日本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在一旁不死心的叫嚣,药材应该归日本商会。场面混乱不堪,越来越像一出闹剧。 彭三鞭完全不关心那几个中药应该是谁的,人参鹿茸他多的是,那些什么草了什么胆的破玩意,他也瞧不出来好。但是新月饭店姑爷这个身份却是真金美人俱全,谁也别想抢! 既然见到了张启山,尹新月又怎么肯去嫁给彭三鞭。她一心想着在事情闹大之前赶紧把彭三鞭赶出去,急匆匆的下到了一楼。这里是新月饭店,她说张启山是彭三鞭,他就是彭三鞭。 彭三鞭怎会这样罢休,不过这是北平,不是他的地盘。从西北话到拼鞭法,把新月饭店的吊灯都折腾碎了,还是被尹新月一句话赶了出去。 散场后,尹新月带着张启山两人火速去藏宝阁拿了药材,直奔火车站而去。裘德考和那个日本人正好跟他们错开了一小段时间接到了被赶出新月饭店的彭三鞭。 张启山只想上火车离开北平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正巧遇上了那个贝勒。那人啰啰嗦嗦一大串话,最后还拿出了贴身玉佩给张启山做信物。 “少帅”他眨了眨眼,轻声说道,“哪天来了东北一定不要忘了找我喝酒啊!” 张启山认真看了他一眼,收下玉佩扭头走了。东北,他还会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目标~新月格格~哦~我的努(启)达(山)海~ 第27章 糟心 齐铁嘴原本先上车去找二爷夫妇了,结果等了良久,火车都快发车了也不见佛爷上来。 “佛爷再不上来可就要留在北平了。”齐铁嘴不停地扒着窗户探头向外看,正好瞅见张启山和尹新月面对面的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尹小姐笑得那么开心,应该是聊的不错吧。 “佛爷!佛爷!”齐铁嘴敲了敲窗户,试图引起张启山的注意,“快发车了!” 张启山本来是在极力劝说尹新月回去,再怎么说能拿到药材很大程度上也是她的功劳,张启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一直在情在理的劝说,奈何尹新月是铁了心要跟他们上火车。 张启山没办法,他必须坐这趟火车离开北平,这尹小姐真的跟上来就让她下一站下去吧。 齐铁嘴探着头刚想听听佛爷跟尹小姐两人在说着什么。听到只言片语一会儿还能笑话佛爷依依惜别,美人都不要。只是他没想到,张启山和尹新月居然一前一后的上了火车……尹大小姐上了火车?!这俩人有戏啊! 要说九门里知道张启山和张副官有暧昧关系的也只有解九爷,剩下几个根本没想过这档子事。当年佛爷初到湖南带着还是少年的张日山,说是他的弟弟,叫张启辰。这么多年张副官叫下来,别人不知道,九门中人还都依稀记得张副官和张大佛爷是兄弟,从没有人往那方面想过。 张大佛爷二十出头就到了长沙,现在也有近四年了。府里一直没有夫人帮衬,大事小事只要张启山不管全凭副官安置。其实很多人都是想过帮兄弟俩介绍姑娘,只是都被张启山回绝了,有时候媒人提及张日山他还会发火,久而久之就没人再说这件事了。 九门之中二月红素来与张启山关系最好,他和夫人长张启山几岁,平时也操心过张大佛爷的婚事。直到有一次九门聚会,张启山指着手腕上的两响环给众人看,说道“看到没有,墓里带出来的东西。我张启山命太硬!太冲,普通人家的女儿是要被我活活克死的。我的夫人只能是张家的人!” 九门中人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张家人是什么人?姓张的人?劝他未果,也就再未动过往他身边塞人的想法。 今日二月红乍一见他竟带了姑娘上车竟有些惊喜。 张启山为求药在饭店连点三盏天灯。尹新月却依此认定张启山就是她的夫君,还开始以夫人自称。张启山怎么受得了这个!启辰还在家里等着呢,这种人带回张府?那还了得。 张启山不想生事,尹新月毕竟也是他们的恩人,怎么也得照顾周到。他们带的钱拍卖会就用的差不多了。一张车票不是小数目,权衡了一下利弊,张启山从手腕上脱下二响环给了尹新月,算作回家的路费。那是他做梦都想亲手给启辰戴上的东西,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真的把尹新月带回去,得到启辰真是做梦了。 张家人有一个代代相传的风俗。每一名张家子弟正式下的前三个墓,每次都要留下最喜欢的那样东西,到了有爱人的时候,就在三样东西里面再挑一样,送给挚爱。好多人结婚的时候会把另外两样当聘礼交给女方,表示忠贞不二。这个物件的意义非同凡响,在张家比聘礼都重要。张启山的三样东西里,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镯子,这么多年一直贴身放着。真被人看到了想讨去,他就说想留着凑个三响,并重金求另一只。其实熟悉地底下的人都知道,这种本身就是双的东西,要么就出世一双,要么它本身就是单的。要是挖出来是单的,就算再有差不多的,也罕见凑成一对。佛爷这么说除了有试试的意思,也有此物只给有缘人的讲法。 齐铁嘴之前已经出去吃饭了。二爷和丫头见两人间气氛不对,互相使了个眼色,丫头就把尹新月拉了出去。这尹新月无论是身份相貌都是配得上佛爷的。丫头还是想撮合撮合,不能让两人这么错过了。 丫头和尹新月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去餐车找到了齐铁嘴。动作之间尹新月露出了刚得来的镯子。 齐铁嘴眼尖,看到尹新月腕子上的镯子十分惊讶。难道佛爷嘴上推阻实际上是十分喜欢这个尹大小姐的?尹新月有财有貌,在拍卖会上帮了他们不少,还大胆的追了过来。烈女怕缠男,看来反过来更是如此了。齐铁嘴思忖了一下,决定帮帮佛爷。 “哎呦尹小姐!你手上戴的什么这是?佛爷怎么连这宝贝都给你了?!”齐铁嘴夸张的大叫了起来。 尹新月疑惑的晃了晃手腕,“是啊,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可是佛爷宝贝的不行的东西,说好了专门留给以后的夫人!”齐铁嘴煞有其事的说道。 尹新月一听心里就乐了,“真的假的啊?”她装作嫌弃的样子,实际上嘴角怎么也落不下来。 齐铁嘴暗自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佛爷和二爷的关系你也看见了,为了二爷佛爷是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但是前年,二爷想给夫人一个特别的生辰礼物,想重金买下佛爷的镯子。要是平常物件,佛爷二话不说,哪里会要二爷的钱呢。但是这个镯子,佛爷却死活不给。后来不知怎的让夫人知道了。佛爷亲自到府上给夫人送了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祝寿,这才说出实情,他们张家的祖传之说,这个镯子只能给他夫人,恭喜夫人了。” 尹新月这次真忍不住了,她询问地看了丫头一眼,声音掩不住的雀跃,“真的?”丫头笑着点了点头,“真的。” “那你们以后可要叫我张夫人了。” 张启山不用想也知道把尹新月带回去张日山会怎么认为。见丫头两人出去了,忙跟二月红解释,“二爷,先打住,你不用劝我了,我有喜欢的人!” 二月红一愣,佛爷什么时候还玩起金屋藏娇来了?“九门中可有人见过?” “你们不是都见过吗?这么带尹新月回去我肯定没好果子吃!” 不知为何,听到佛爷的描述,二月红脑子里自动蹦出来一个人,“你是说…小启辰?”说完二爷就想咬自己舌头,这什么话啊,张副官是男的不说,还跟佛爷是兄弟,是最不可能的了。 “你…” 说不定佛爷是看中哪个丫头了,“佛爷,是我失言了。你别骗我,真要看上哪家姑娘,你还不快定下来,给启辰找个嫂子也是有好处的。” 有个鬼…张启山一句话梗在喉咙里,亏他刚才还想问二爷是怎么知道的。 “确实是启辰。”张启山实在不能放任二爷瞎想了,说不定一会儿连管家都配给他了,“在东北就订了婚的。” 二月红自然不信张启山的说辞,“佛爷,你就算不喜欢尹小姐也不用找这种理由。” “我没有找理由!” “行了,佛爷。这尹小姐恐怕你真得带回长沙了。现在这种时候,让她一个女孩子上路实在太危险了,出点意外都知道是你带走的,你怎么交代?” 张启山无所谓道,“我亲自把她送回去也行。” 二月红笑了笑,“佛爷说笑了。日本人还有彭三鞭还等着在动手呢,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你说如何吧,我不能也不会带她回长沙的。” “带她回去也无妨,我招待她,怎么样?” 张启山还想说什么丫头两人就回来了。尹新月像打了鸡血一样不停的死缠烂打,搞得张启山头都大了一圈。最后张启山只能妥协,“尹小姐,你听好了!你跟去长沙也不是不行,我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万万不可再提夫人这件事!我的夫人是家父生前定好的。父命!不!可!违!你去长沙玩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但是其他的,张某实在给不起。” 尹新月几乎气红了眼,张嘴就想反驳,不过让丫头一把拉出了车厢,把二爷刚给她解释又说了一遍,“新月你别听佛爷瞎说,他哪来的什么夫人。凡事要循序渐进。你想想,能去长沙还怕没机会吗?” 尹新月跺了跺脚,这人哪来的那么大面子,要不是她真心喜欢,早让父亲派人把他绑了。不过事到如今,暂且只能如此。从朋友做起她也能得到她想要的! 张启山被尹新月吵得头疼不已,靠着座椅闭目养神,无论谁说什么他都不理。到汉口倒车他又问了尹新月一遍,尹新月这次改了说辞,没心没肺地说自己没去过长沙,要去游玩一段时间。 张启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在汉口休息了一晚,张启山一行中午才到了长沙。 第28章 与子成说 张日山接到消息提前等在了出站口,保证佛爷出站就能看到他们。 从北平到长沙,张启山一路都阴沉着脸,周身气场十分可怖。这两天尹新月和齐铁嘴看来看去都不敢说话。也就二爷和丫头两人一直在小声互动有点声音,他们这一行人还不至于特别奇怪。 张日山今天没有穿军装。张启山在电报里点明了让他穿上次去梨园那一身。在这方面副官从来不会反驳佛爷,很听话的穿上了。他这一病该是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服竟宽松了许多。 “佛爷,辛苦了。” 声音十分悦耳,尹新月不由地看向了说话的那人,身量很高,几乎与佛爷不相上下。一双桃花眼并不多情,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凉薄,眉目间与佛爷有些相像,但是也多有不同,至少肯定没人称佛爷雅逸温茂,眉眼如画。 很年轻。 张日山伸手想接过张启山手里的箱子。张启山自然而然的把箱子交给了一旁的亲兵,随后紧紧抓住了那个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启辰。” 张日山一愣,随即不着痕迹的挣开,“佛爷,我先送二爷他们回府吧。” “你可是我夫人,怎么总想着向外跑。”张启山挑眉,回头对几个穿着便装的亲兵吩咐道,“把这位尹小姐带到二爷车上,送二爷回去。” 二月红和丫头已经上了车。八爷看着两辆车觉得自己两辆都不想上,正喊着把箱子丢给了亲兵,要腿儿着回去。听到佛爷这话,齐铁嘴也不管刚才满腹牢骚抱怨了,两步就跳到二爷车上,“这一身伤的走回去也费劲,我还是歇歇吧。” 尹新月没听到张启山的话,她知道这几个人不会让她上二爷的车的,全程在一旁淑女的笑着。 亲兵为难的报告道,“佛爷,二爷那辆车满了。” 张日山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责备的看了亲兵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那就上这辆车,一会儿送尹小姐一趟。” “是!”亲兵。 “不行!”张启山。 “佛爷?” “尹小姐跟二爷的车方便。”张启山把张日山推进车厢,低声道,“外面冷,你在车厢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走。” 张日山刚想说什么,张启山就利索的关上了车门。 “八爷,你来这辆车。”张启山头疼的冲齐铁嘴喊道。 齐铁嘴动作极快地关上了车门,用实际行动拒绝张启山的建议,还冲尹新月挤了挤眼睛。 “你这是什么样子?快下来!” “佛爷,我就喜欢这辆车。”齐铁嘴摇下车窗得意道。 张启山实在不想让尹新月和张日山有直接接触的,但是去北京一趟大家都累的不轻,他也不好直接拿枪去把齐铁嘴顶下车。 “佛爷,可以先送尹小姐去红府。”张日山看大家僵持着,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总得想办法解决。 张启山摇了摇头,跟绕路没关系。 “张启山,我好歹也算你朋友,你这是什么样子。”再不争取一下说不定真被丢到那什么红府了,尹新月理直气壮的瞪着张启山。“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 车子就在出站口,已经有不少人放慢了脚步看向这边了。张启山瞪了尹新月一眼,“不许再提夫人的事请。” 尹新月大气地摆了摆手,“你以为你是谁啊。” 尹新月心里也有计较。之前张启山说有夫人了,其他几个人都解释说那不是他夫人,是弟弟,现在看来也不那么单纯。不过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个男人不是吗?她的机会还有很多。 看张启山默认了,尹新月兴高采烈的钻进了车厢。张日山不知道她和佛爷的关系,在她进车厢的同时去了前面副驾驶。 “启山,你不介绍介绍?这是你那什么弟弟吗?”尹新月坐在张启山旁边,指着张日山笑意盈盈的问道。 张启山瞪着张日山,没有理尹新月。张日山摸不清这姑娘什么身份,回答道,“我是佛爷的副官,尹小姐可以叫我张副官。” “张副官?姓张?”尹新月故作惊讶的问道。 张日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张启山一眼。尹新月正揪着张启山衣摆的一角,手腕上戴着个镯子,太大了露在手背上,正是两响环。 张启山对上副官的目光,正好看到尹新月的动作,不耐烦的把衣角拽了回来。“尹小姐请自重!” “什么重不重的,就是觉得你衣摆毛茸茸的很好玩嘛。”尹新月不高兴的扭过头去,“张副官看看你家长官,小—气—鬼!” “尹小姐请慎言。”张日山有礼的提醒道,拿了两响环也不能对佛爷出言不逊。 “张启山,我可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你看看他。”尹新月撒娇道。 “尹小姐,张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张启山紧锁着眉头,也不管尹新月什么反应“停车,启辰跟我去军部。” “司机,把尹小姐送到二爷府上。” “是。” 张启山下车的地方很巧妙,正好是军部门前,禁止停车。尹新月还想制止,亲兵已经按规定把车开远了。 张启山看着张日山,“在北平尹新月帮了我们不少。回长沙的时候她要跟过来,二爷就同意了。” 张日山丝毫不避张启山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笑着说,“佛爷不必对属下解释这些。” 张启山被他噎的一滞,这叫什么态度,“你不相信?” 张日山奇怪道,“属下自然相信,佛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张启山顿觉挫败。 “佛爷,昨天晚上棠家家主派人过来,说是今天晚上来拜访您。”午饭后,张日山把整理好的重要事务交给张启山,最上面放着一张奇特的,没有一个字的深蓝刻银色图腾的卡片。 张启山把卡片拿在手里反复翻看了一下,诧异道,“棠大哥来长沙了?” “大约有五六天了,这些天情报部文件里,工党的消息多了不少。” 张启山仰在沙发靠背让,盯着屋顶的吊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才看向张日山,“启辰,若棠大哥此行是去台州,你就带着昆南跟他走。棠家老宅在那里,总归比长沙安全。” 张日山心里忽然有些发堵,那个尹小姐手腕上的镯子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佛爷还是跟女孩在一起比较好吧。他除了张姓和纯血,确实不合适。 张日山勉强笑道,“堂堂男儿怎可躲到那劳什子大后方去。佛爷若是觉得我该出去闯闯,也应该上前线……” “你敢!”张启山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猫,没等张日山说完就起身把人按在了沙发上。一想到眼前的人想上战场,张启山心就狠狠一揪。他下了多大决心才舍得把张日山送离自己身边到安全的地方去。这人怎么从来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张启辰,你能不能长点心?” “……属下自然听从佛爷的安排,佛爷自有佛爷的道理。只是,属下是军人。”张日山一手撑在身侧,努力想流露出一点笑意,表情反而有些扭曲。他有点不明白张启山为什么发那么大火。 张启山坐到张日山旁边,伸手把那人搂到自己怀里,无视他的挣扎凑到耳边轻声道,“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张日山,你长点心吧。我告诉你,尹新月想做我的夫人,你会不会生气?告诉我,会不会?” 张日山被他吓了一跳,“佛爷,属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真这么讨厌我?”张启山咬了咬唇边那点圆润的耳唇,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抖,才松口道,“你若要与我恩断义绝,我就放你自由,怎么样?” 张日山只觉得十分无力。平心而论,他对张启山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从小除了父亲他和张启山相处的时间最长。十四五岁的时候,家族避世,父亲身亡。他与张启山一路辗转,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兄弟到了长沙,这几年过来,更是相依为命一般。只是他搞不清楚张启山对他是不是一种习以为常的亲情。爱情是什么,他更不清楚,只是扪心自问,抛却父亲的话,传承的责任,他和张启山……似乎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张启山抱着张日山只觉得怀里的人轻了不少,隔着棉衣依旧有些硌手。张日山躺在他的怀里,呼吸很平稳,竟是睡着了。 张启山点了点他的鼻子,“这次饶过你,好好睡吧。” 怀里的人不舒服的蹭了蹭。 张启山轻手轻脚的把人抱进自己卧室。他赶了两天路十分疲惫,脱掉外衣抱着那人很快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张日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仰头细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在那形状完美的唇瓣上尝试性的落下一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张启山似有所觉,紧了紧自己的怀抱,把人以绝对保护的姿态护在怀里。任何人休想抢走。 “唉…”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有生子情节…虐虐更健康(/ω\) 下次再有不适合发晋江的东西,就放2711064266的□□空间啦? 第29章 尹新月 张启山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心过了。外面的天色还大亮着,看了一眼座钟还不到下午四点。 “启辰?” 张启山斜靠着床头,身侧的位置还有些温热,他该是刚离开不久。 “启辰?” 张启山又喊了一声,没人回应。这小子跑哪去了? “报告佛爷,张副官去楼下了。”听到张启山的声音,受张副官命令守在门口的亲兵进门端正的敬了个礼,有位姓尹的小姐找您,张副官先过去了,吩咐属下在门外守着。” “尹新月?!”张启山听到这个名字反射性的想骂人,这还阴魂不散了怎的?欠黑驴蹄子! “他们在哪呢?” “长官说他在一楼偏厅。”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张启山取过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军装开始换衣服。触及手腕,忽然发现少了点什么。两响环…竟然还在尹新月那里。 张日山睡的时间很短,下人敲门的时候他是醒着的,立刻就出去了。听说是一位姓尹的小姐来访,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沉睡的佛爷,“罢了,你们不要惊动佛爷,我去见见她。” 张日山走到楼梯口正好遇到过来送文件的王副官,忽然想起来陈皮还在监狱里没放出来。 “长官。”王副官敬礼道,“听门口的新兵蛋子说佛爷回来了?” “回了。”张日山点头吩咐道“记得今天派人去牢里把陈皮放了。” “是。” 张日山又嘱咐了两句才往偏厅走去,等到了偏厅尹新月已经等了有一会了。看到来的不是张启山,本来就等的不耐烦的尹新月啪的一声把上好的景德薄胎粉彩瓷茶杯给拍在了茶几上。 “怎么又是你?张启山呢?” “佛爷在休息。”张日山略显不豫“尹小姐怎可直呼佛爷的名讳?” “..什么?“这话把尹新月问的一愣,“不能叫他张启山?” 张日山微微颔首。 “我可是他夫…”尹新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胳膊一摆露出腕上的双响环来,悠闲的靠在沙发上“我是他朋友,连个名字都不能喊了?你一个当副官的,怎么管的那么宽?” “来人,上茶。”张日山摇了摇头,取过刚端上来的茶水径直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没有回答尹新月。这么没有礼貌,还想当张家的夫人?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尹新月从小娇生惯养,去哪都是前呼后拥的,哪里被人这么晾着过,根本压不住脾气,“小小年纪的什么样子,我是你能教训的吗?” “尹小姐见谅,启辰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数家教的。”张日山闭眼抿了口药茶,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佛爷一路奔波劳累,实在没有尹小姐这种精力,现在还在休息。怠慢之处,请尹小姐多多包涵。” 尹新月看着这个张副官就来气,一个下人跟主人平起平坐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张口闭口的说话带刀子,“睡觉还叫不醒了啊!我可是你们佛爷的恩人,这种态度,小心我让他把你辞了。” 听到这种话张日山没什么反应,一旁的两个侍女都掩唇笑了起来,这可是她们二少爷,怎么辞? “你们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尹新月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心道这张府也真够奇怪的,主子不出来,下人还没个下人样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她们极少见到生人,尹小姐多担待。“张日山摆摆手让两个侍女先下去了。瞥了一眼门口的箱子,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带着些随意,“启辰自然知道尹小姐是谁,也知道您在北平曾有恩于佛爷。若非如此,尹小姐这箱子进张府大门就要打开检查了。” “呦,张副官这意思还是照顾我了?”尹新月噌的站起身,怪不得刚才送她过来那个小厮不敢往屋里搬呢,居然胆敢搜她尹新月的箱子?。“赶紧叫张启山下来,你们这群刁奴真是无理取闹!” 张启山换上军装就下楼了,此时正好走到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根领带没系上。听到这话也不管是不是失礼了,冷笑了两声进门道,“尹小姐好兴致啊,怎么想起到张某这里了?自古恶主配刁奴,这刁奴在说谁呢!” ”刁奴说你家下人!”尹新月理直气壮的瞪着张启山。“你家下人怎的这么没规矩?” 张启山习惯性地把领带交给副官,笑道,“尹小姐有所不知,我家门庭小,就是这种习惯。” 张日山放在佛爷脖子上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张启山一眼,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张启山在他的额顶落下一吻,“不是夫人跟别人说的吗?佛爷带的兵,就是这个样子。” “哎呦,你谋杀亲夫啊!”张启山扯着领带夸张地往后跳了一步,小启辰还会炸毛? “佛爷和尹小姐几个时辰未见,想必有很多话想说,属下就不打扰了。”张日山上前一步,把张启山的领带服帖的放好,转身离开了偏厅。 张启山目送他离开,忽然十分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他……你们……”尹新月看的目瞪口呆。 “介绍过了,我夫人,张启辰。”张启山清咳了一声掩下笑意,“尹小姐怎么突然从红府到张某这里来了?” 张启山着急去一趟昆南那里和尹新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临时吩咐了下人们准备客房给她。既然尹新月认为是他欠她的,尹新月是什么人启辰也知道了,那还一还也没关系。而且,等启辰跟棠大哥走了之后,他可以直接住军部。 张日山回了书房,之前紧急典当完东西打电话给佛爷的第二天他就搬回了自己卧室,公文也移到了书房。其实他实在摸不清张启山的想法,也不想摸,顺其自然吧。 顺其什么自然?张日山觉得自己没救了……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张日山那些张家情报部的报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摸了摸自己越来越柔软的腰腹,止不住的心慌。病了近一个月,训练竟然松懈了这许多。再不恢复训练别说当佛爷的副官了,上战场都是挨枪子的命。 也许现在病怏怏的就是太久没动了呢? 张日山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长沙的张府是按照当初东北张府的配置来的,有些占地太大的场所没有建造,但是射击和搏击训练场还是有的。张日山锁好报告跟二楼的警卫员说了一声就直接过去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尹新月跟着下人走到餐厅。餐桌上只摆了一套餐具。尹新月以为张启山不回来吃了,就自动的坐了过去。 “小葵,张府这是什么规矩?吃饭只摆餐具?” 小葵在张府做工还不到一年,平时张府的主子也就张启山张日山兄弟两个。今天她只是听管事的吩咐请尹小姐过来。具体张府吃饭是什么规矩她也不清楚。 小葵正犹豫着要去找管事问问,管家就小跑了进来。 “尹小姐,对不起,刚才下人疏忽,提前把您请过来了。张府的座位都是固定的,您方便去对面坐吗?” 尹新月刚想说不方便,可转而一想,这里是张府,和这些人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帮帮自己。“可以,我饿了,你们快点啊。” 管家松了口气,连连应是,那儿是小少爷的位置,要是佛爷知道让别人坐了,那还了得。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走进了餐厅,小声对管家道,“小少爷不在楼上,警卫员说少爷去训练场了。” 什么?乍一听管家心底就一寒。训练场?昆军医交代好了让张府上下注意,小少爷绝对不能磕着碰着饿着累着。训练场刀枪拳脚哪个都不长眼睛,这不是夭寿吗! 管家告了声罪连忙赶去了训练场。此时张日山在射击场,大概是有些累了,坐在一边看着几个亲兵比赛打枪,时不时的指点几句看起来状态还不错。管家抹了把汗。 “佛爷回来了?”张日山扭过头去,眼角眉梢还带着尚未收住的笑意。 “佛爷说要晚些回来,让您别饿着,先吃饭。若是棠二爷来了也让您先招待着。” “这么晚了?”张日山看了几个亲兵一眼,这个训练场稍一暗就亮灯,不注意还真不知道外面什么天色,“你们几个别练了,今天打的不错,我跟你们去蹭个饭,欢不欢迎?” 几个亲兵一听立刻呼啦啦的围了过去。张日山负责副官处之前跟他们混过不短的时间,平时接触的也不少,互相都熟得很,勾肩搭背的从另一个门走了。 “小少爷,你的药膳……”可怜的老管家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只想回去给佛爷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再发一次…下次再有不适合发在这里的东西,可以去□□空间找。2711-0642-66 第30章 棠雨周 管家在后面喊得声音不小,当时在场的亲兵都听见了,不由都放缓了脚步。 “你们看我干什么?”张日山挑眉,“我好没好你们还不知道?刚才谁输那么惨的?” 一说起这个亲兵们一下子就蔫了,张副官打起枪来那手法,那速度,那命中率!哪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 其实下午在训练场活动了一番,兴奋劲一过,张日山多少是有些难受只是亲兵们都不知道罢了。和这个月警卫队的亲兵聊了几句,张日山也没吃几口饭就回了主宅。 棠雨周到张府的时间比张启山预计的早了很多,正好和张日山在院子里遇上了。 “棠大哥。”张日山抱着从五爷那儿抱过来的二狗子(za),站在门口跟棠雨周打了声招呼。 棠雨周笑着点了点头,跟张日山一起进了屋“是小启辰吧,长这么高,都快不认得了。上次见你还不到你哥肩膀呢。” 张日山点头称是,吩咐下人动作快些,茶一定要泡明前龙井。 华夏自先秦以来素有九大世家的说法。相传张棠两家手眼通天,分守阴阳。世事变迁,朝代更迭,其他几家多有变化,唯有张棠第一第二屹立不倒。说起来这九大世家自明代之后就多由明转暗,淡出世人的视线了。清末长沙土夫子势力不断增大,形成号称九门提督的利益团体,世人更是只知九门提督,不明九大世家。张家暗中的势力遍及全国,因为一定的原因更是奉倒斗为家族祖业,是为长沙九门中的老大为众人所知,但其他几大世家并不在此列。 张家除了族长还有长老,魏晋后又细分为五宗,分管倒斗,入世的营生等各个方面。张启山名字在族谱之中,身份是穷奇一宗宗主。棠雨周长张启山几岁,是新上任的棠家族长。张家哪怕因为战乱势力大减,依旧压着棠家一头。以家族来说,两人算是平辈论交。 棠雨周和张启山隶属两个党派。这次棠雨周从上海到长沙除了一些暗中的党务,也是听闻张家巨变,内门隐于深山,唯有外门张启山到了长沙。他送上家族的拜帖也是不让人诟病,表明自己的立场。世道不太平,九大世家支离破碎,联系越发困难起来。但是自古至今,无论其他世家如何,张棠两家从来都是荣辱与共的。 “启辰,既然启山兄不在,跟你说也一样。我在张府只留小半个时辰,晚些要动身去福建。” 张日山深知两党之间的关系,棠雨周哪怕被人陷害依旧是工党的核心人物,张府毕竟是国党在长沙的军事核心,在这里无论怎样都是极危险的。 张日山回头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招呼下人们出去了,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棠雨周这次来是得到了一些消息,长沙的平静要被打破了。他和张启山的想法相似,若是张府有需要,他可以带人去棠家老宅躲避一二。再有就是,蒋正那边抗日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他希望张启山能够认清现实,若有需要,工党随时欢迎他。 第二点张日山做不了决定。但是他知道,家国天下,民族大义,佛爷从来都不糊涂。至于第一点,他选择性的忽略了,逃兵这个行当,他张日山实在做不来。 张启山回到张府时棠雨周已经走了。张日山一身笔挺的军装正要上车往外走。 张启山一愣,打开车窗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日山看到张启山,反身一跳就下了车,急忙跑过去,敬礼道,“佛爷,陈皮被陆建勋带走了!” “你给我安分点,”张启山看着张日山的动作一阵揪心,“着什么急?大晚上还能把人要回来怎么?陆建勋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明天早上我亲自去要人。” “是,”张日山紧抿着唇不再多言,就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张启山一看就知道他不太乐意。 “启辰,你先随我到卧室来一趟。我有事跟你商量。” 张启山想来想去,张日山能够现在接受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其他人的保护总归不会太全面,还得他自己知道轻重才行,再者说,棠家老宅毕竟是棠家的地盘,肯定没有张府照顾的周到。 张日山跟着张启山上楼,以为张启山要问棠雨周的事,一路走着还理了一下思路。 张启山到了卧室随手把门关紧了。“启辰,你认真听我说。” 张日山一愣,紧接着应了声是。 “我要正式求婚。” “……”佛爷你这是在谁家打马吊输了被整了吗? “启辰,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起回长白山完婚。” “……?” “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不要再拒绝了……”张启山向前两步,张日山目瞪口呆的被迫靠上门板。 “我……我怎么了?” “张日山,我心悦于你!这不是玩笑话。”张启山双手撑门,把张日山挡在了自己和门板中间,“你给我认真听清楚,我们结婚吧!你有我的孩子了!” “孩子?”张日山懵懂看着张启山,机械的重复着。 张启山一只手伸进了张日山军装的下摆,大手覆在了张日山的腹部,“你没有感觉吗?这里,有一个新生命,一个月了。” “新生命……”张日山眼神有些恍惚,“没关系,送走他。” “这是什么话!”大冬天的张启山急得都有些冒汗,男子怀孕本就十分凶险,如果意外流产会危急母体的生命。一点问题都不能出!“启辰,我和昆南商量好了,你们后天早上跟棠大哥一起去棠家老宅,那里气候很好,适合修养也没有战乱。” 看得出来,张启山是认真的。但张日山心中忽然涌出来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什么都没同意,就和佛爷发生了关系。连是不是喜欢张启山都没想明白,就莫名其妙有了孩子。现在作为一个男人,又要为了孩子去大后方躲避。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和莫名其妙,就像一场闹剧!佛爷有没有想过他也有自己的理想报复,有自己的坚持! “佛爷,您这是在跟我商量吗?”紧贴着门,张日山低垂着眸子,说话吐字十分有力,尤其在商量两字上咬的极重,仿佛想用这两个字把张启山砸醒。 张启山也听出了张日山的异样,无奈的安慰道,“启辰,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佛爷,”张日山定定地看着他,“你不必为了孩子与我绑在一起。至于去台州棠府...您若是说给张副官的命令,属下自然不敢不从。你若是说给张日山,张启辰,我不同意!张家后代宝贵,我会保护他的,我一定把他平安生下来,交给你!绵!延!后!代!” “张启辰,我张家的夫人怎么可能因为那么一块肉决定?你以为张夫人是什么!去棠府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 “……佛爷请先放开”……张日山话说了一半就听到有人敲门,收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启山,发生什么事了?”尹新月听说张启山回来了,本想敲门去联络联络感情,没想到隔着门竟听到有人在里面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谁敢跟张启山喊?尹新月多少有点好奇。 启山?启山?听到这个声音称呼张日山看张启山的眼神古井无波,呵……住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新月要进长沙了!(捂脸偷笑) (818那个心塞的佛爷还有非要进长沙的尹大小姐(/ω\)) 后面半截太仓促了…但是实在不想为这些小婊砸大婊砸外国婊砸浪费字数了T_T 第31章 婚书是假的 住进来了..那他在这宅子里是碍事了? 张日山着实觉得自己可笑。以前还好说,现在有这么一个思想开放,长相漂亮可人的新月饭店大小姐在,佛爷怎么还会看上他?啧,后代那么重要? “佛爷,你不骗我,我也不会拿张家血脉开玩笑的。”张日山推开张启山挡在他身侧的手,有些蹒跚地向两屋的连门走去。以前一直以为腹部偶尔的疼痛是上次的病还没有好彻底,现在看来是因为有了孩子,想来昆南给他的药也应该是安胎用的。 看到张日山这种反应,张启山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种从心底涌出来的疲惫感让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张日山强作镇定的走回自己房间,无声地关上了门。 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两阵,期间还伴随着尹新月时不时的叫喊。张启山盯着帷幔出神,过了一会儿合衣仰倒在了床上。 执勤的亲兵亲眼看着佛爷和副官一起进去的,肯定也没出来,只是不知为什么不理这位尹小姐。 尹新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敲了一会不见有人应竟然扬言张大佛爷出事了,颐指气使地喊亲兵过去要把门撞开。二楼的亲兵被她烦的不行,没有吩咐,佛爷房间的门是说撞就能撞的吗?不知道张副长官还在里面吗,哪来的疯女人?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亲兵悄悄地跑到院子里去找管家了。毕竟是佛爷安排住进来的人。 自从张日山从五爷那里抱回来那只西伯利亚雪橇犬老管家晚上总会在院子待一段时间,他曾问过五爷家的管事,这种狗不从小训练长大了可不得了,多好的东西都能让它祸害了。 “管家,管家,不好了,那个尹小姐要拆佛爷卧室的门。”亲兵拿出冲刺的速度直接跑到了犬舍,脸不红气不喘的就把事情严重化了。 张管家是从张家就一直跟着张祥霖,东北事变之前他被张祥霖紧急派到长沙安排一应事务逃过了一劫。可以说张启山除了张日山外,最信任的就是他了。管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原本还想呵斥亲兵几句一惊一乍的,听完亲兵的叙述放下东西就往主宅跑了过去。这位尹小姐来者不善啊,看来这目标是佛爷了。呵,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你还想让大少爷重蹈覆辙? 别人不知道,管家是知道的。张祥霖虽然因故被赶出了张家,但是从小的教育到底不是白来的,张祥霖期望自己这一支能重回张家,乱世之中流落在外对张家人实在太危险了。其实最开始张祥霖也没想过让张启山去做什么宗主,但是自从张日山脱离老宅他就改变主意了。与其以带罪之身回到张家被族人驱使逐渐沦为张家外围,何不争取一下宗主之位? 张家有检验血统的办法。张启山不同于她姐姐血脉稀少,张启山血统的纯度直接让张瑞桐点头同意把张启山的名字记在他的直系之上。而张日山从小因为血统被当做族母教养,十岁的时候他父亲极力反对,这才又选了他的堂妹补继。一直等到十二岁时长老极力劝说,其父依旧反对他正式成为少族长夫人,这才得以彻底离开张家老宅,可见其血脉之罕见。 要想成为张家内外两门家主,血统,于家族外的影响力,伴侣的血脉,缺一不可。张祥霖和张日山父亲是堂兄弟,更是过命的交情,比之张启山和张日山也相差无几。张祥霖想借用张日山的名义不费吹灰之力。况且张日山的父亲也不知道张祥霖的打算。只想着这是互利的事情。两个孩子成为名义上的夫妻,那么以后他们再与外族人通婚也不必担心被驱逐出张家,毁掉人偶了。人偶几乎相当于张家人的第二条命。最重要的是,张家人没有那种精力去严查长期在外的族人,这样做可行性很高。只可惜,张祥霖从一开始就打算玩真的,这点管家知道的最清楚。长沙可不是白来的。 在管家看似有礼实际上极其强势的邀请下,尹新月不得不放弃去看张启山和这位老管家“聊聊”。哼,要是她当了张启山的夫人,必须狠狠的整顿整顿这些下人,没大没小! “多谢尹小姐替佛爷担心了。只是有夫人在,佛爷不会出事的。”管家先给了尹新月一个软钉子吃。佛爷和夫人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歇歇吧。“况且晚上尹小姐擅闯一个男人的房间,实在牺牲太大了,佛爷不值得您这样。您要实在担心,一会儿老朽派亲自去看看……” 尹新月被老管家灌输了一堆佛爷有夫人,夫人和佛爷青梅竹马,十项全能,你个外人还是能走多远走多远吧的思想。一肚子气的回了自己屋子。 管家和尹新月周旋的时候,张日山颤抖着从书桌里拿出来一瓶新药。一直带在身上的药吃完了,这次不知为何,难受的厉害。张日山握着药回到床上,在被子上蜷成了一团。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腾出手来想拧开瓶盖,奈何胸腹一阵难忍的绞痛,瞬间失去了意识。手里握着的救命药滚落床下面。 早上张启山起床的时候没有等到张日山过来。他心里有些不安。 打开隔壁的房门,张日山的屋里里亮堂堂的,根本没拉窗帘。他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只有一撮头发露在了外面。 “启辰?”张启山好笑地拉开了一些被子,捂这么紧喘的过气来吗? 张日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看到是张启山挣扎着想起身。张启山赶紧按住了他。 “脸色这么不好就好好歇歇吧,一会儿我让他们把饭送过来。几天不露面了,我先去一趟军部。” 张日山罕见的没有坚持起床跟过去,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张启山以为他还在生气,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有些……烫手。 张启山把被子帮他裹紧复又拉上窗帘这才出去了。 他今天必须解决一件事,让昆南过来看病,然后搞清楚。 张启山一大早的到了军部,先把所谓“通敌叛国”的陈皮救了出来,让人送进医院。接着回了自己办公室,至少要表明自己回来了,让那些宵小们不要妄动。 昨天张日山已经吩咐过王副官不要把文件送到张府了。今天张启山一进办公室的门就看到桌上一大摞的公文……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一大摞。张启山一阵头疼。 还没等张启山坐下,王副官就又进来了。他敬了个礼,匆匆把桌上的文件从中间分了好几摞。 “……”张启山无言以对的看着他,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下次细心点。” 王副官脸色微白,匆匆应了个“是”就想离开。 “你等等。”张启山眼尖的看到他手里还握着一张,“手里的是什么?” 王副官咬了咬牙把文件递给张启山,“是您去北京前长官批的公文。” 张启山盯着白纸上那一片刺目的锈红,说了声谢谢。张启辰……启辰……毕竟昏迷了那么多天,他怎么就轻易相信他好了?宋玉明还打电话说什么……张副官跳墙密探美国商会?呵,我布置的任务能有你的命重要吗?你以为把什么事务都处理好就是在帮我吗?你那么把我的命令当回事,怎么不去棠府?怎么就不同意当我夫人? 也不知道是在气张日山还是在气自己,张启山地把文件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声音大的门外都能听到。正要敲门的秘书顿了两秒才有了动作,小心的走了进去。 “佛爷,上峰发来电报,任命陆建勋长官为副师长,原刘副师长调离。” 张启山把通知和文件并排摆在桌上,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午早早的回到张府,昆南竟然还没走。 昆南,管家,尹新月三人站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张启山把斗篷交给下人,松了松领带,“启辰呢?” “死了。”昆南没好气的说。 张启山瞬间瞪大了眼,“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不信。” “昆南,你今天吃枪药了吧!” “我吃子弹了。” “你……” “大少爷,事到如今,您听我这个已经入了大半截土的人说一句吧!”管家叹了口气,赶紧打断了两人。当初老爷也没想到两位少爷竟会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整出这么多事儿来,更没想到小少爷竟然有了孩子,“大少爷,您这辈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只能是小少爷,张日山。” “那是自然。”张启山点了点头,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尹小姐,外面已经备好车了。张某事务繁忙,只能请八爷代劳带尹小姐去游玩一番了。” 尹新月听话的站起身就往外走。 “不能让她跑了!”昆南瞪着张启山,“你要是不在乎启辰我现在就把他带走!” “你才跑了,我敢做敢当!又不是故意的!”看到警卫真的挡住了门口,尹新月回头就朝昆南喊。 “昆南,你冷静点。”张启山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不过看管家的态度是希望他先知道一些事。尹新月自己也出不了长沙,张启山只能暂且由她去吧。 尹新月走了,昆南生闷气去了楼上。管家终于吐露了实情,“宗主,您和夫人其实已经成婚了。” 这种称呼从管家嘴里,张启山还是第一次听到。 “婚书还在密室里,我去跟哪个夫人成婚?”张启山捏了捏眉心,怎么管家比他还魔怔。“你倒是提醒我了,把婚书签了看启辰还胡思乱想什么!” “宗主您等等。”管家两步拦到张启山面前,没想到宗主居然真的相信密室的婚书是真的。老爷也算是失策了。“张家真正的婚书本身是白色的,要用成婚两人的鲜血染红,最后同人偶一起封入双人棺,放入张家古楼,就算礼成。您和夫人的婚书,在您被纹上穷奇成为少宗主之时就已经归入古楼。密室那张是假的!” 第32章 密室救新月 “少宗主?”张启山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流顺着喉管几乎冷进了心里。当年从老宅回家,父亲把婚书交给他,让他去寻自己所爱之人结为连理,甚至挑开他和启辰自身都不甚明了的感情。本以为是父亲开明之举,原来这才是真相?还真是让人惊喜。 张启山外表一片平静,内里却有些心惊。喜欢上张日山究竟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有待商榷。 “这事我知道了,管家还有什么事吗?”张启山一如往常温和地问道,“我得先去看看启辰。” 管家虽然觉得张启山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两人少年夫妻,这几年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佛爷,尹小姐留在张府对小少爷威胁不小。” “我知道了,谢谢。”张启山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二楼。 张日山平躺在床上,深蓝的被子盖到胸口处,不知道昆南说了什么,脸上竟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比早上还要好一些。 张启山站在门口清咳了一声。昆南回头一看是他,马上板下脸来,回头继续跟张日山说话。张日山摆了摆手,沙哑地唤了声佛爷,他努力想坐起来却被昆南按住了,“动什么动?给我躺着。” 张启山假装没看到昆南的样子,他把外套丢到沙发上坐到床沿,伸手摸了摸张日山的额头,“发生什么事了?” 昆南瞪了张启山一眼,“没什么,差点一尸两命而已。” “别乱说,”张日山瞪了昆南一眼,“我没事,死不了!” “没事?”张启山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收回本打算掀开被子的手,冷下脸来,“尹新月干什么了?” “...误入书房密室。”张日山眼神冰冷地看着张启山的手,斟酌了一下措辞,“属下对不起佛爷,书房的两处机关已被触动,还需重新布置。”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张日山敏锐的感觉到张启山的情绪有点不稳定,佛爷很少这么跟他说话,嘲讽道,“属下没能及时阻止尹小姐。” “……”张启山觉得张日山是父亲给他安排好的结婚对象这个想法十分可笑...若真的是安排好的,启辰和管家串通一气,恐怕他俩早就订婚成婚了,哪能像这人现在这样,两句话一个“佛爷”三句话一“属下”。这种木头脑子,做违心事用不了三天就露馅了。“你这样子看好你自己就行了。” 昆南已经完全不想看这俩人不解风情,互相伤害了。张启山不理他,他也不想看见张启山。哼,等你问清楚事情就不这么气定神闲了。 之前昆南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虽然启辰看起来没事,但是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单纯。 书房的密室并没有放什么重要东西,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玩意,还有些假文件。而且说起来里面最有价值的就是机关了。这个密室的机关陷阱是张启山从一个西北大墓的图纸里研究来的。虽然威力降低了不少,用具也都是一些冷兵器,但是胜在若有人触动机关,两个主卧室的报警器会同时被触动。一般有人想暗中得一些东西人数都不会多,以张启山两人的身手,只要有人擅自闯进去不被机关杀死也会被两人活捉。 张启山从没像现在这么痛恨过这个警报器。张启辰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兔崽子,尹新月的命有他重要吗。 按照亲兵的说法,尹新月应该是在他们交接的时候进的书房。书桌上的资治通鉴和放着他和启辰合照的相框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琉璃盏开关的盖子完好的盖着,看不出来异样,想来应该是启辰放好的。这个机关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是一个没经过训练的小女孩能破解的。 张启山没能想透期中关键,再次打开了密室。密室的地上散落着已经乱成一团的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箭头。浅色的地板上有一道血红的痕迹,张启山拾起那支箭,银白的箭头上残留着血迹。想起尹新月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这血恐怕是启辰的了。 “来人,去副官屋里把昆南叫过来。” 昆南果然没让张启山失望,进门就劈头盖脸的一顿国骂。 “启辰和尹新月是怎么回事?”张启山自知理亏,他站在书桌旁按着沾血的铁箭,面色冷的可怕。 “也没什么,就是启辰身子虚,受不得惊吓。早上发烧你也看到了...” 张启山忍着脾气听昆南夹枪带棒的说完,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发生在中午。因为张日山发烧体温越来越高,昆南也不好给他用药,就临时在每天给他特制的饭菜里多加了几味算不得药物的食材,亲自送到厨房去交待了一下。没想到等他一上到二楼正好看到张日山下令堵住书房,速度极快的闪了进去。等昆南赶过来着张日山已经捂着腰蜷在密室的地上了,尹新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昆南不清楚,以为是尹新月伤了启辰。但是张启山知道肯定是尹新月进密室触动了机关。张日山听到警报以为有人入侵,急忙部署人,自己闪进密室想把人拿下,毕竟这不是普通地方,不好让亲兵进去。只是他没想到,被困住的不是贼人,是尹新月。尹新月看到这个几乎是她眼中钉的张副官肯定挣扎的更起劲了,正好撞到另一个机关。启辰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于是就出手了... 逞能! 早上连陪他去军部的力气都没有,听昆南的意思中午比早上还严重,竟然还施展功夫救人?现在腰部擦伤没什么大问题,若是再偏那么一点点呢?张家男子有孕,不是母子平安就是一尸两命!地上的血,箭头上的血,文件上的血…这铁箭仿佛有千斤重,若是启辰真有什么事…张启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怎么都压抑不住自己的杀意。 尹新月…你究竟是什么目的…事情过了就不好了。 尹新月回来的很快,她去了二月红家,还带回来了一些东西和一条消息。 鹿活草对丫头没用…… 张启山拿着信和剩余的药物竟罕见的犹豫了。按信上所言,这个药依旧不能治好丫头的病,最多只是延长一些生命,副作用比吗啡还大。九爷让丫头把药交给他是不想丫头死后二爷会无欲无求,连仇恨的寄托都没有。这样的二爷只会就此消沉下去,甚至陪丫头去了。长沙矿山古墓若想在没有二爷帮助下探索,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估量。这样虽然对二爷不太公平,但是张启山无从拒绝。是最坏也是最好的办法。 这段时间九门都沉寂了下来。陆建勋升任副师长,大张旗鼓的四处发展势力。张启山等人也就把他当跳梁小丑,根本没给予任何回应。 长沙推行新历,律法规定不允许过春节。北平来人要把尹新月接回去。尹新月在长沙待的无趣,也就离开了。 那次棠雨周因为有国党高层到长沙,长沙即将戒严,走的匆忙。张日山并没有跟过去。 春节前后长沙张府迎来了张家典律司的长老。长老在长沙住了两周方才带着证明离开。穷奇宗主与夫人情投意合,感情甚笃。虽未回祖宅证得大婚,但思及现今乱世,夫人怀胎三月有余,不合之处也可通融。 张日山在目送长老离开后,坚定的挣开了与张启山紧握着的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开学了(/ω\)以后大概平均两天一章吧…话说难道就没人对下文有什么意见或想法吗?感觉我在单机…… 第33章 二爷拒出山 怀胎三月,除去第一个月的兵荒马乱,张日山过的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首月受苦太多,他后两个月竟没有任何不适,什么都吃的下,跟着佛爷处理军务,准备招募兵员...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初了。褪去军装后微微隆起的腰腹和那一个月的混乱仿佛是在做梦。 临近中午的时候,张日山拿着一个文件袋一到张府就直奔张启山书房而去。今日本该休假,只是有不少地方春节刚刚结束,来往事务众多。副官处公务繁忙,张日山自然没办法像张启山一样偷闲。 “佛爷,参谋部急件。” 书房里张启山正在研究矿山的地形图。看到张日山进来,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座钟,“怎么中午就回来了,下午不用去?” 张日山摇了摇头,“下午副官处还有个会”。他把文件交给张启山,“佛爷,参谋部认为三年前的长沙轰炸系日本内部派系斗争所致。近期日本国内动荡,研究派重提鸠山报告,日本恐怕会增派人手潜入矿山调查。” 明面上军部根本不知道长沙矿山的事,参谋部这份报告也只是根据情报部一部提供的情报分析来的,与事实有些出入。长沙的确有危险,不过不是他们所认为的。日本军的精力大多还在东北华北一带,短期来说长沙并没有什么直面战争的机会。 张日山在办公桌旁站着,习以为常的等着张启山的吩咐。这个文件涉及事情众多,佛爷看完可能会组织军部相关人员开会或者联络九门商议矿山事宜。 “过来,怎么还傻乎乎的杵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张启山放下了文件,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日山。 张日山若无其事的回过神来,听话的走了过去。 “佛爷有何吩咐?” 自从族里的长老来给他俩的关系正名后,张启山是越来越看不惯张日山这副做派了。哪怕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张日山从不肯多叫一声启山哥,更别说夫君了。 “今天休假,各长官的副官都没在军部。跟杂务副官开会还用你出马?”张启山把人揽到自己腿上,一手握住张日山的手腕,另一只手恶意的开始从下到上解着心上人军装的武装带和扣子。张日山刚欲挣扎,就听到张大佛爷在他耳旁轻声道,“别忘了你是我正经的夫人!” 温热的气息仿佛顺着耳廓一直蔓延到心尖上,张日山羊脂玉般细白的脸上罕见的染上了薄红。 “我...” “为夫已经帮你向那劳什子张大佛爷请假了。夫人下午的时间交给为夫便好。” “佛爷!请停下!” “嘘,”张启山一根手指贴上了张日山的唇瓣,“叫错了可是要罚的。昆南前日还说三月后可行房中之事。夫人想试试了?” “...”张日山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浑身僵硬。 张启山亲自打电话把下午的会议交给了王副官主持。张日山被他搂着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钟。到底是怀着孩子,虽然表现的一点事都没有,但是张启山偶尔半夜醒来,张日山每每都是捂着肚子,眉头紧锁,看的张启山十分心疼。等这小子出来必须得好好操练他,还没怎么样呢居然敢这么折腾他张大佛爷的人。 现在不同于以前,只要不在军部张启山总是制止张日山穿军装,哪怕穿上军装武装带也不能系紧。张日山本身很瘦,再加上仅仅三个月,肚子一点都不明显。但是张启山见不得一点他压迫到腹部的行为。 为了让张日山习惯穿长衫,从来不喜这类拖沓衣服的张启山甚至也给自己定了几件样式一样的。 想到文件所言,现如今,唯有比日本人更快的下墓才是硬道理。其他的说了也白搭。如此看来,只能探探红府的情况了。二月红每月都有固定的几天不去梨园盘口,只在家陪夫人。张启山看了眼日历,二月红今天在家。 张日山本想中午稍作休息可以趁张启山睡着了自己去军部。没想到睁眼一看佛爷正靠在床头看张家手记。小小的一个本子放在被子上,佛爷一手翻页一手还半搂着他。感觉到自己又有蜷成一团的趋势,张日山往被子里埋了埋。 张启山看到他睁开眼又钻进了被子里,揉了揉露在外面的发顶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张日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忽然想到自己在被子里,复又钻出来些,小声道,“没有。” “没有就起吧。睡太饱小心晚上睡不着。”张启山好笑的掀起了一点被子,把他的脸露出来,“我一会儿去趟红府。很快就回来。你跟我去吗?” 张日山不想去,不过习惯使然,他点了点头。 二月红果然在家,令张启山两人惊讶的是尹新月也在。 年关时候的九门大会,张启山当众宣布张日山是他唯一的夫人。无论别人怎么想,他此生不会再接受其他人了。二月红和齐铁嘴虽然惊讶,但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不知尹新月何故又来长沙,看样子还在红府住了几天了。 所幸尹新月不再提那些有的没的,虽然对张日山视而不见,但是对张启山也只如普通朋友一般。 张启山此行是来商议矿山事宜的。实在无法,说动二爷夫人也势必要请二月红下矿。只是尹新月在,无论如何他也不放心让张日山单独去做丫头的思想工作。 张启山一来二月红就大致猜出他所为何事了。丫头的病没好,他虽然十分感激佛爷助他北平求药,但依旧不能离开丫头去那生死不定的地方。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在他心里区区一座长沙城确实是比不过丫头的。 这两天尹小姐过来陪丫头,还时不时的带医生过来给丫头瞧病。丫头的病虽然没什么好转但似乎也没有恶化,反而因为与这位尹小姐感情很好,精神也好了起来,若是他破坏誓言下墓更甚者死在墓里,丫头……。 张启山还想劝说一二,奈何二月红推说自己对这个墓也是知之甚少,若张启山着急完全可以不用寄希望于他。找其他高手也相差无几。 张启山哑口无言。这才是他与二月红最大的区别。他可以为了启辰放弃很多,但绝不包括国家百姓。没有大家,小家何存?身为张家人的血性也不允许他弃长沙于不顾。但是二月红不一样,他心里只有一个小家,或者说只有一个丫头。为了丫头红家门楣家训他都可以抛之脑后。 张启山失望而归。 他这几天都在从东北带过来的各种张家典籍里找寻长沙古墓的信息。奈何西沙有古沉船都被他找到了,长沙依旧没有被提及,仿佛这个地方被张家先人刻意遗忘了一样。张启山思索再三,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一则此墓不值一提,二则此地非墓,三则此地特殊,未曾归于寻常墓穴典籍之中。按照之前浅探的结果,矿山下面确实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古墓,而且日本人如此在意此地,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墓地。难道,是第三种? 若是第三种别说普通高手了,张家族人都不想过多涉及。难不成他直接派人把矿山炸了不成?日本人别管做什么实验都进不去了。 这个想法张启山自己都笑了...先不说里面有没有病毒,若是有几代人都不敢动的东西,他这一炸还不把老祖宗气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佛爷:张日山是我夫人。 副官:嗯。 第34章 二月红前来求药 张家军独立的情报组织早已传来消息,霍当家与陆建勋联络紧密,陆建勋所在派系亲美日反共之心昭然若揭,陆建勋本人也不例外。霍家此举已是把霍家独立于九门之外。长沙九门,团结不再。 张日山端着两杯茶走进张启山的办公室,这两天为了筛查资料他都是在佛爷的办公室工作。 张启山捏了捏眉心,接过茶盏呷了一口,茶香清冽别有余韵。看张日山又要坐下,张启山忍不住开口道,“这些东西一时也看不完,别着急,去里面休息一会吧。” “我还不累。”张日山说话间已经坐回了椅子上,“佛爷明晚召集其他几门必定要有个说法的,现如今资料驳杂,恐怕有些来不及。” “也不是毫无头绪,至少知道一些基本信息。”张启山想起那个《鸠山报告》,所谓基本信息恐怕也只够他们像上次那样走进墓穴,以后就完全两眼一抹黑了,“张家人还能被区区一个斗吓退吗?日本人没有二爷能进得,我们自然也可以。” “佛爷说得对。”自几年前从东北辗转到长沙后张日山就鲜少下墓,张启山这句话让他心神为之一动,除了军人,他到底还是个张家人。 这几天张启山和张日山一有空就钻进古籍堆里寻找长沙矿山的蛛丝马迹。到后来,甚至派人去地方借来了县志,只希望能从中寻得什么线索。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大小古墓不计其数,鸠山一路勘探,为什么偏偏选择此处做秘密实验?不说其他,仅东三省范围内大墓就不知凡几,既在其势力范围内又有伪满洲国的傀儡可以利用,岂不比重兵镇守的长沙便利?长沙历史上有何特殊之处?张启山总觉得他抓到了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想不出来。 次日傍晚,张启山邀除二七两门外的当家人在张府议事。看阵仗颇有些夹喇嘛的意思。 黑背老六一如既往的失踪,不是固定日期的九门大会,一般寻不到他的踪迹。二爷不碰地下东西已久,不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但是霍家没人出现,这就让在场的人有了其他思量。 城外矿山按地域来说应该是属于霍家的地盘,但是不知何故从未流传出霍家在矿山得了宝贝的消息。九门同气连枝,如此只能是霍家从未讨到过好。这个墓,不好下。而张大佛爷自从到了长沙从来都是把军方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地底下的事儿很少沾边。也有人不屑地说他是东北张系的“太子爷”,老子死了自己守不住祖宗基业逃到长沙来保命。只是老子好歹也是靠倒斗起家,他没保住军职地盘也就罢了,连祖辈传下来吃饭的伙计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这话不深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平时大家也就是当热闹一笑而过,毕竟佛爷的身手摆在那里。可是现在张大佛爷开口就想要他们手底下的精锐。妥还是不妥,得仔细思量了。 张启山也知他们犹疑霍家的事,随即就让张日山去书房取盖着霍家长老印的凭证过来。“大家看清楚,我已联络霍家长老。长沙矿山古墓,霍家愿与其他八门共享,希望大家不要再有顾虑。况且日本人对此墓窥伺已久。相信开进长沙的076军列大家已经有所耳闻。此军列经查明从矿山开出,日本人已经开始行动。我们必须集合各门高手,赶在日本人之前下墓,不能把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拱手让给外国人。” 土夫子哪个不是险中求富贵,无论张家现在如何,其他几门的实力有目共睹,或许这个几代人都动不了的大墓就得了他们手呢? 几门当家人都有了思量,纷纷推说要去和族里的长老商议,离开了张府。 齐铁嘴和解九爷知道事情没张启山说的那么简单,夺宝与否实属次要。这次活动还是为了探明日本人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取则取,不能取就破坏掉。事到如今,只能去二爷那里撞撞运气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阴沉的可怕,目之所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吃罢早餐张日山同往常一样,独自上了汽车。 为了方便随时下墓,张启山请了长假,推说身体不适需要在张府静养。为了不耽搁工作,每天的军务要请副官往返传达。张日山作为张启山用惯了的副官,每天只用去军部半天。 自从陆建勋升任副师长,张启山的工作量明显少了不少。陆建勋这人野心大到没边,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能力的,他抢工作去做张启山也乐的清闲,刚好能多去注意矿山的事。只是苦了张日山了。陆建勋虽然拿不到张启山的把柄,但是给张日山连带着副官处找找麻烦的确是小事一桩。张日山只能要求属下对待工作仔细仔细再仔细,他实在不想每天被陆建勋传唤过去教训一番。 临中午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张日山从军部打回家电话,说是工作还没做完,晚些回去,让佛爷不要等他吃饭了。张启山命人把饭菜温着,自己拿了本书坐在客厅里边看边等,一等就是近两个小时。 下午一点多,大厅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张启山以为张日山出什么事了,慌忙跑过去赶在下人前面拿起了听筒。 “张启山!丫头!二爷带着丫头去张府了!” 尹新月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声让张启山愣了一下。二爷来张府?来张府有什么不对? “尹小姐说什么?” “丫头撑不住!吐血...被二爷知道了!药!” 张启山一下子明白过来。药还在他这里,“好,我知道了。” “来人,”张启山放下听筒刚欲叫人去把门锁上,管家就走进大厅,“佛爷,九爷来了。” 张启山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让老九进来。把大门锁上,绝对不能让二爷进来。” 管家疑惑的应了声是。 解九爷昨天与齐铁嘴一同前去去拜访二月红,想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谁知到了二爷府上才得知二月红去了梨园。两人只道是来探探夫人的病,同丫头和尹新月聊了几句。这才知道,丫头每天在二月红面前强颜欢笑,其实已经时日无多了。 丫头自己已存有死志,但是看到二爷每天都温言软语,满心期盼着她身体变好就满是内疚。唯恐自己死后二爷会对佛爷不利。如今九爷过来,她便紧急修书一封交给了九爷,希望死后不要连累别人。 解九爷上午被生意上的往来绊住没能前往张府,一过中午连忙驱车赶了过去,唯恐佛爷着急下墓,把时间定了。他昨日探了丫头的脉,已是极虚弱之相,过不了这几天。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没想到张府会是这种情况。 “佛爷!二月红前来求药!” “佛爷!二月红前来求药!” “佛爷!二月红前来求药!” “佛爷!...” 外面瓢泼大雨,雷声轰鸣混杂着二月红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叫喊。解九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他不由得看向张启山。 张启山手里的信纸都要捏碎了,最后还是忍不住,霍然起身。 “佛爷!”解九刚要拦住他,张启山摆摆手去了院子里。 二月红还在叫喊,隔着铁门、雨幕、偌大的院子,一切都看不真切。 张启山站在门廊下面,铁门在不住的摇晃。管家叹了口气,撑起伞快步走到院子里大声道,“二爷,雨那么大,您还是先回吧!” “佛爷!佛爷...” 二月红怎会罢休,丫头病入膏肓,此次求药不得,哪里还有以后!他看了一眼丫头,这药必须拿到。 大雨之中,二月红后退了一步,一撩衣摆,直直跪在了张府门前,“请佛爷赐药!二月红愿做牛做马,以命相报!” “请佛爷赐药!” 张启山心头大震。二爷此举,当真投进去了全部的情谊。只是,这药他不能给!他淋着雨缓步走到大门前“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会把药交给你的!” 二月红怎能听得进去,“请佛爷赐药!” “二爷,托药之人,情比天高。您还是回去吧!”张日山原本命亲兵把车停在拐角的地方,北平求药之事他一知半解,不敢贸然插手。只是没想到二爷竟不管不顾的跪在了张府门口。那药分明就是丫头自己所托。张日山无法言明,只得撑伞走了过去。 二月红闻言愣愣的瞅了他一会儿,慢慢的扶着张日山伸出的手臂站起身来。 “启辰!”“二爷!”“二少爷!” 就当大家以为他想通了的时候,二月红竟身形极快的锁住了张日山的脖子。二月红以铁弹子闻名,但是多年的习惯,他随身带着匕首,直接抵在了张日山的脖子上。 黑伞被风吹的滚了几遭,仰面翻在地上。开车的亲兵下了车,抬手间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二月红。世界仿佛一下子就静止了。 今天要处理的事务很多,张日山好不容易从陆建勋喋喋不休的虚情假意中脱身。走到军部大厅门口才发现,忙了一上午雨竟然下的那么大。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张日山不敢托大,只好让亲兵回办公室去拿雨伞。陆建勋紧跟着他出来的,看他站在门口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张日山一张笑脸都快挂不住了陆建勋才告辞离开。 一上午劳心劳力,这时候又比饭点晚了一个多时辰,张日山多少有些撑不住。身上的军装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寒气冻的四肢都僵了。好在亲兵手脚麻利,车厢里也比外面暖和一点,一路上缓过来不少。张日山本以为到了张府吃口热饭就彻底缓过来了,没想到被堵在自家门口不算,竟然还被人算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昨天的,昨天体测加给新生开见面会去了半条命,回宿舍没写完就抱着手机和周公讨论剧情去了T_T大家见谅,明天这时候还有一章…… 第35章 日山遭误伤 “张启山!我不管你和张副官是什么关系!你若见死不救我就杀了他给丫头陪葬,让你也尝尝痛失至亲的滋味。”雨幕之中,谁也不知道二爷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那种决绝的语气让人几乎下意识的相信匕首抵在那里就是为了割断张日山的喉咙。现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妄动,只盼着二爷赶紧松手。 张启山其实不担心二爷会伤到张日山。张日山和陈皮年龄相仿,两人玩的不错,二月红这两年也是一直把张日山当晚辈疼的。可是启辰如今怀胎三月有余,怎能禁得如此动作?被雨淋了个通透的张启山简直冷到了心里,他厉声喊道,“二爷,我马上命人去取鹿活草。启辰身体抱恙已久,请你不要如此。” 二月红又急又气,怎会顾及张启山说什么。他以为张启山不相信,话音未落张日山军服领沿的地方就被逼出来一条血道子。 “对不起,我一定不伤你性命。” 张日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这几个月他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最明显的就是畏寒到了可怕的地步。在雨里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寒气沁到了骨头缝里,连心肺都要被冻住了。再这么站下去不管佛爷会不会让二爷得心所愿,他肯定就先去见张家列祖列宗了。带着张家血脉死的如此窝囊,这人他丢不起。 忍着从腰腹升腾起来愈发尖锐的疼痛,张日山顾不得二月红那句不伤性命,情况也不允许他顾那许多。张家缩骨的功夫让他在拉长伤口的同时,顺利避开了匕首的刀锋。他咬紧牙关猛地一个后仰躲过了二月红几乎直取命门的铁蛋子,身体极致的柔韧让他的身形动作间丝毫不逊于二月红。两人动作极快,持枪的亲兵想帮自己长官都无从下手。 “快住手!”张启山没想到两人还能来这么一出。他拉开大门直冲两人而去,想把两人分开。 张日山完全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他眼前发花,招式间几乎全凭本能。到底是体力不支,一招不慎手里的枪直接被二月红打飞了出去。二月红愤怒的看着冲出大门的张启山,按着脖子大力把张日山砸在了地上。 张日山眼前一片昏暗,连一身艳色的二月红都蒙上了黑影。他强撑着一口气,瞪大了双眼,钳着二月红的那只手都在不住的颤抖。铁锈味不知第几次漫上喉咙又让他强压了下去。“二...二...”张日山挣了挣,最终在感觉到两腿间暖意的同时失去了意识。 张启山和丫头同时扑向了一跪一躺倒在地上的两人。二月红呆愣的放开了掐着张日山脖颈的手,一时间瓢泼大雨都没能冲干净那满手的鲜血。 “二爷!”丫头也被吓坏了。她一手捉着二月红的胳膊,一手颤颤地指着氤氲在地上的血迹,“启辰...启辰...下面!”丫头又惊又怕,病入膏肓的她根本经不起这种惊吓,登时晕倒在二月红的怀里。 张启山抱起张日山。他没时间关心丫头如何,只想着进屋去帮张日山换衣服包扎伤口。听到丫头的话,张启山不禁扭头看向了身后,两团血迹在大雨中还未被冲刷干净,而自己托着副官腿弯的手臂已经沾满了斑驳的血痕。在浅色的衬衣上分外明显。 张启山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来人!去叫昆南!快把昆南给我找来!!” 按张启山吩咐拿着鹿活草走到大厅门口的管家和解九被张启山大力挤开。他像失去理智一般抱着张日山冲上了二楼。深色的地板上除了脚印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点。解九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袖子上沾染的血迹,二爷竟然真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zzzz... 第36章 无生命危险 张启山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身湿淋淋的军装像抹布一样丢在地上,在暖黄色的地毯上晕出来一片颓然锈色。张日山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嘴唇都没了血色。他双眸紧闭,同样惨白的双手下意识的护着腹部。脖颈虽没伤到致命的地方,但是张启山包扎好的绷带已然被鲜血晕透。 昆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在实验室里超过八个小时没出去了,他在研究鹿活草。昆南有两个大型的实验室,他在的那个实验室里堆满了各种珍贵或者平凡的中药材,“顶天立地”的药柜足以让任何一个中医药学者疯狂。不同于另一个实验室,只要他进了这间屋子基本上就处于谢绝打扰的状态。他带的两个研究生都鲜少被允许进入这里。 “先生,张府电话。张夫人病重,想请先生过去。”那女学生谨慎的敲了敲门,她从北平过来还不到两个月,昆南医术高明又在军中挂职,不少国党高层以各种理由打电话请昆南过去看病,只要不是亲自找上门昆南一般理都不理,在实验室里更不必说。那学生只是听到“张府”二字按规定过来问一句。 “张启辰病重?!”没想过会得到答复的学生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句明显十分疑惑的问句,接着就是实验室门被大力拉开的声音,“张府tm干什么吃的!派人过来了吗?” 那学生见惯了昆南温文尔雅的样子,被吓的一愣。连忙摇头道没有,她犹豫了一下又道,“电话里说张夫人有流产的迹象。” “什么?流产?你不早说!”昆南吓了一跳,匆匆冲进实验室的门,十万火急的样子让那学生竟不敢擅自离开。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自己老师大声吩咐“去叫你师兄马上开车去门口等着,我回来前你不要进实验室,等我电话。” “好的,先生。” 昆南火急火燎的赶到张府,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许多。本以为有允蝶的作用再不济也不会流血,没想到到佛爷卧室一看,何止是流血?何止是有滑胎的迹象!先不论孩子,大人的脸色都已经灰败的不像活人了。还有佛爷说的那叫什么话,被二爷打的?你是死人吗?你不知道启辰为了这个孩子牺牲有多大吗? 无论心里恼火成什么样子,昆南现在都没时间去怼佛爷,他只能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冲身后明显不知所措的徒弟指挥道, “阶珩,你去把颈部的伤口处理妥当,然后给你师妹打电话,让她按安胎丸的方子去当归、川芎、益母草,加阿胶,艾叶碳!马上带到张府来。” 吴阶珩从未把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少年与张夫人联系到一起过。不过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不自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他就有条不紊的按自己老师吩咐动作起来。不得不承认这个伤口掌握的很有分寸,既容易流血不止又不会有生命危险,若是故意为之,绝对是解剖学的大师。 张启山失魂落魄的被昆南挤到了一边。虽然昏过去才是最幸福的,但昆南必须施针刺激张日山醒过来,否则他没有办法及时得知张日山的情况完成救治,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 昆南在张日山口中硬塞进去一颗药丸,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药丸一定程度上有吊命的作用,虽然难吃了点,但在物理方面也可以避免他在剧痛之下伤到舌头。 张日山在昆南落完九针方才醒过来。他一把钳住吴阶珩的手腕,这个人的动作令他很不安。只是没想到原本有些威胁力的动作被吴阶珩当成怕疼的表现,轻而易举的握着那只手平放在了病人身侧,想让他安心一些。 “这是我的学生,不用担心。”昆南看到张日山的动作十分心疼。在这方面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按照张氏医录的法子,以保全孩子为基础以求母子平安。只是母体所受的苦痛就算他能用西医手段治疗一二,也起不了大作用。 张启山站在一边,修剪得当的指甲都把掌心掐出了一圈血痕。他自虐般的看着张日山在药物作用下疼到把床单揪的不成样子,咬牙死撑着,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看着他疼到意识模糊,挣扎间脖颈上的绷带重新渗出了血色。张启山着魔一样把自己的手掌伸到那利齿之间,试图分担自己心爱之人哪怕一两分的痛处。 张日山朦胧间看到佛爷的身影,他试图摇头避过去那只手,可是效果甚微。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所有力道都发泄在双手中,指甲都因为大力而惨白发青。 张启山颓然。他从没有如现在这般恨过自己,启辰本不该受这些苦的...老天难道让他连自己连仅有的至亲至爱之人也克死吗?命里有三味真火,先把他自己烧了才干净,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在张启山的心里不断浸入黑暗的时候,昆南拍了拍张启山的肩膀,十分疲惫的说道“你别多想,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完整的车番外放□□空间了。毕竟我还不想放在这里被封文(;一_一)□□也叫 此言析木 第37章 病危 张启山坐在床边,满手血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一直认为好男儿当胸怀天下,以国为先,大义灭亲都使得。这种人生信条一样的存在,就在刚才,竟然动摇了。若是张日山就真的这么走了,长沙矿山和二月红都他娘的应该去陪葬。看日本人炸成灰还能有什么阴谋! 昆南一点都不想安慰张启山,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发誓跟从外族家主张启山?若非如此他何必看着启辰在这儿危险重重而毫无作为? “我出去让他们把药拿进来,再熬点粥,你让人进来清理一下,看着启辰别让他乱动。” 张启山点了点头,起身对昆南深深的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他会记在心里的。 昆南顿了一下,抬步出去了。 张启山卧室里沾了不少血迹,床上也有很多。昆南不让张日山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东西换成了干净的。张日山一直醒着,失血过多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发花什么都看不真切。他身体虚软,像是飘在半空一样,脖颈和腹部也十分不舒服,但隐约知道孩子保住了,任那些人来回折腾。 “佛爷,夫人该吃药了。” 张启山收拾好床褥听着声音耳生,回头一看,果然是个不认识的女人,身后还跟着自家的下人端着药碗。 张启山毫不掩饰的目光让那个女人尴尬地停在屋子正中,自我介绍道,“佛爷,我是先生的学生,叫莫测。先生在实验室里研究,很久没有休息了。夫人现在基本脱离危险,先生让我过来照看一会儿。” 张启山看了她一眼,习惯性的礼貌道,“麻烦你了。” 那女学生完全不及吴阶珩的应变能力,似乎一直有些紧张,看到张大佛爷点头连忙要从下人手里把药接了。张启山摆了摆手,示意下人把药给他,“喂药这种小事就不麻烦莫医生了。” 莫测看起来有些忐忑。张启山坚持如此她也不敢说什么,“先生说夫人这两日一直平躺为宜,最好不要有动作。” 张启山颔首,“我知道了,谢谢。” 张启山舀了半勺汤药靠到张日山的嘴边,“启辰,来,喝药了。” 张日山素来极为讨厌喝药,这两年反倒是有些喝习惯了。这毕竟是为了就孩子,他没有一点排斥就把汤药吞进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这种姿势极不适合吞咽,张日山咳的很辛苦,不由自主的想撑起身子。张启山一时没注意,手背上的点滴针口都让他挣的跑针了。莫测急忙跑过去处理。 张启山歉意的冲莫测苦笑了一下,他怕伤到张日山脖子的伤口,不敢在他脑后多垫东西,只好一口一口的哺给张日山。张日山开始还有些抗拒,可是这样明显更容易吞咽一点,最后也就默认了。 药里可能有点安眠的成分,张日山喝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张启山年前安排去安徽的人传来消息,寿县当地人所传言的古墓却有其事,现在已经探明位置,第一波张家亲兵成功下到墓里,初步判定是春秋大墓。张启山想表示自己对这个成果很满意,到最后也只是扬了扬唇角,勉强挤出来一点笑意。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张日山休息了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前三个月从未显现的妊娠反应现在像是爆发了一样。头晕,恶心,还有尚未缓解甚至有些变本加厉的腹痛让张日山不顾颈部的强势趴在床边不住的干呕。他的胃里本身就没什么东西,想吐也只呕出来了两口刚喝进去的药。 张启山不在卧室里,只有莫测在一边照顾着。 “莫...莫医生,这是...怎么了?”张日山一手扎着针,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另一只手上,苍白的唇瓣溢出来的声音极小极低。 莫测拿过来温水给他,又重新扶他躺下,“夫人不用担心,现在您身子虚弱不比以前,反应就显出来了,这很正常。” “一会儿粥熬好了一定要吃。。” 张日山嗯了一声,把头在被子里埋了埋。他毕竟才刚刚脱离了少年,骨子里还有些少年人的青涩。 张启山处理完事情回去整好遇到端着粥的下人。张日山好像胃口很好的吃了大半碗,到最后张启山都看出来他实在是勉强,张日山还要吃。 “不想吃就不要吃。”张启山把碗放到一边,这种吃法他看着心疼。“好受点了吗?” 张日山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小小的嗯了一声,“能看...清楚了。” 张启山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晚六时,张日山头晕至昏迷; 晚七时,张日山腹痛如绞,昆南赶到; 晚八时,流产,多位医师会诊,大出血,难止; 晚九时,张日山突然清醒,大出血未止但面色稍有起色。昆南急奔回实验室。 “启山哥...” “哥...” 张日山面带笑意的看着张启山,在血泊之中看的在场所有人心惊肉跳。张日山的心跳时快时慢,失血严重,按道理应该是极为痛苦的。但是他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平静的像是在后花园里午后小憩初醒。 “哥...父亲和伯父在那边无人照料,我去尽孝了。” 张启山握着他的手,怎么暖都暖不热,“启辰,你都病糊涂了,父亲个叔父仙逝多年,只有你我客居长沙相依为命。况且东北尚在日本人手里,大仇未报你怎么回的去?” 张日山只是笑,解脱般的笑,抬起手将手背上的一滴水珠舔入自己口中,依旧只有一股腥甜,没有苦和咸。他空茫茫地望着屋顶,喃喃道,“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此事…何…难……” 当年带着兄弟们从西北大墓到长沙受多么严重的伤,遇到怎样的绝境从未表现出一丝软弱的张启山失声痛哭。 “不难!不难!一定不难!” “你听到没有?” “张日山!!!” 放在唇边的手慢慢滑落下去,张日山的眼角溢出来一滴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好多次还是觉得这章有点没逻辑,信息量太大,笔力跟不上脑洞的表现……看不懂记得留言我再改(#/。\#) 第38章 梦蝶 身体和灵魂那般不同。明明身体沉重到了极点,灵魂却感觉不到任何苦痛,还在为即将摆脱这具苦难的躯壳而雀跃,轻飘飘的仿佛一下子有了阅尽千帆的能力。 他看到小时候在张家老宅被严格教导,练习缩骨功疼得几天下不了床。看到初到东北张家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一般每天缠着张启山比试拳脚,争强斗狠。看到十四岁时东北惨事,被迫留在西北,带着张家族人滞留大墓两月有余,九死一生。看到了自己跟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终此余生,且随且伴。 有没有来世都罢了... 吴阶珩平时自认为体力还是相当好的,这天到张府下了车竟生生落下自己老师半层楼梯。 张日山那小子撑不了多久,昆南百米冲刺一样的速度冲进卧室,只觉得阵阵眩晕。 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把药盒递给了张启山,昆南几乎说不出话来“麒麟竭..给他吃!” 张启山脸上带着泪痕,接过盒子的手都是抖的,狼狈的让人心惊。 反而张日山闭着眼睛十分平静,若非是惨白的脸色,简直像睡着了一样。张启山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麒麟竭药丸喂到张日山嘴里。张启山和昆南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一股寒气蔓延到了心底。 吴阶珩毕竟处身事外,连忙扯住了张启山把那少年揉进怀里的动作。“等等”他扭头看向自己老师,“这种药如果入水即溶,副作用不大,可以拿试管融化,送进点滴液里!他现在已经到极限了,再犹豫下去可能就彻底晚了。” 麒麟竭对于张家人的神奇妙用的确作用于血液,但是还没有谁直接把麒麟竭注入。麒麟竭需要口服几乎是张家历代人的常识。昆南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张日山感觉自己浑身燥热,像是有一股火苗从身体内里烧了起来,要把他灼成灰烬。这大概就是地狱吧... 他看到自己意气风发的站在军校的办公室里,拿着满是优秀的成绩单要求换专业。 一年从作战指挥到军事情报学,第二年参加军事情报学结业测试。富丽堂皇的大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他坐在钢琴旁为博美人一笑十指翩跹,带领小组摘取当年的桂冠。 仿佛从天际传来的诵读声让他一阵恍惚,有他能熟练应用的英语,还有不甚熟悉但能听懂一二的德语。似乎是那从未学过但用的得心应手的能力… 张日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似乎触摸到了什么秘密,又似乎只是单纯回顾了短暂的一生… “少夫人?” “哎呦我的少夫人喂,都误了梳妆的时辰了,您怎么还没起呢?” “来人!快来帮少夫人梳洗梳洗!小心误了吉时!” 张日山原本根本没有留意嘈杂的人声,烧灼和疼痛让他仿若已置身修罗地狱,好不容易失去意识休息片刻,却又被粗暴地吵醒过来。 “少夫人,您该起了,误了时辰可是大忌啊!” 感觉到有人想拉他,张日山恍惚的睁开眼睛,顺势坐了起来。宽绰绰罗帏绣成栊,郁巍巍画梁雕栋。轻纱床幔,祥瑞画样,这是...张家老宅。张日山悚然一惊猛地清醒过来,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张日山像木偶一般任下人们帮他梳洗整理。管事的大丫头时不时的指点他们,这儿搞得不对,那儿弄得不好。张日山透过窗子看向院子里,大红的绸缎灯笼挂了满院,窗子上还贴了喜子。 “家主他...”张日山感觉自己似乎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他看向镜子,本该惊恐的眸子里一片冷漠。 “回少夫人话”,大丫头端正的行了礼,打断了张日山的话“您在吉时前不能与家主相见。” 坐在镜前的张日山颔首,他身上穿着大红的广袖衣裳(cháng),玄色衣缘绣着银纹。纹样仔细繁复看不真切,只觉得应当是麒麟。镜子里的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身喜服映着苍白的脸色,嫣红的唇瓣,总让人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张日山也分不清自己烧灼般的痛感究竟是不是来自这具身体,总之身体的控制权不在他这里,他也只能被动接受了。 装扮停当下人就退出去了大半,不知为何,张日山感觉一种越来越深沉的悲哀从心底蔓延开来,他不由的看向镜子。身体与他如出一辙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大概是妆容的影响,美得不可思议。“水苏,小少爷呢?” “小少爷还在奶娘处,今日府里繁杂,不便与少夫人相见。”大丫头回答的不卑不亢。以张日山的眼力,这人身手不简单。 自此一直到他们所谓的吉时,这个张日山没有再说一句话。张日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按道理来说,婚礼应该是他与佛爷的婚礼,他不应该这么镇静的。况且...哪里还有什么小少爷! 这一天一直到晚上入洞房,张日山都没说过一句话。期间有人送来吃食,张日山摆了摆手那人就直接下去了。 张启山一身戎装,似乎有些醉了。他关上房门一下子就把张日山推倒在床上。很快两人就赤衤果相对了,准确来说是张日山赤衤果面对张启山。张启山似乎十分不耐烦,一句话没说,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把张日山压在床上。张日山觉得持续了一天的痛苦都不及现在这几下,疼得眼前发黑。这具身体十分能忍,完全没有任何快感几乎是受刑的过程,他一声都没吭,像个哑巴一样。只是痛极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满口的血腥。 张启山结束后毫不怜惜的走了。张日山几乎完全浸入了黑暗,可他清楚的听到窗外有个女人的声音,叫佛爷夫君...有些耳熟。 张日山心里五味杂陈。 张日山在这里过了五六天,高度的契合让他几乎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这里的张启山对他根本没感情。可能原本是有的,只是自从有了那个女子就彻底没了。张启山希望他能自己离开,但他舍不得孩子,况且还有婚约,这个张日山就一直留在老宅。即使婚礼后张启山对他恨之入骨。 张日山自始至终也没看到婚礼前这个张日山要见的小少爷。据说是被佛爷带到北平去了。 渐渐的张日山感觉身体的灼痛消散了不少,而且越来越多的时间他都陷在了昏睡中。 有一天张日山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跪在一个小小的棺椁前,里面躺着一个很小的孩子。身体伸出手缓缓的抚上那孩子的脸颊,冰凉僵硬。软软的头发里藏着一个口子,头骨碎裂。张日山勉强看完了身体拿在手里的信,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这个张日山...无论如何...他的启山哥...怎会这么绝情?! 孩子太小,又是意外死亡,不能入祖坟很快就下葬了。张日山默默走回了房间,拿出那套鲜红的嫁衣丢进火盆烧的一干二净。张日山看到他自己从衣柜的最下面拿出了一套完整的军装从容的穿着停当。就是那套他最常穿的军装,甚至里面还放着配枪。 张日山站在镜子前面,笑得像极了那天婚礼的时候。从来都是指向别人的枪口利落的抵在自己太阳穴上。张日山忽然就释然了。一滴鲜血溅到了地毯上,被谁一脚踩住,伴着一声惊呼。 张日山猛的睁开眼睛,肺腑的钝痛让他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昆南!启辰醒了!!昆南!” “启辰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是有点无能为力了/流汗 你们猜以后是刀子是糖? 第39章 二爷节哀 昆南一直未敢离开张府,一是张日山一直昏迷不醒,虽说看起来像是从死神的爪牙下逃过一劫,但是情况依旧不稳定。二是张日山本应逐渐好转,突然流产必然是外物所致。当天张日山所有入口的食品药物早已被清理干净,无从查起。张启山没有办法,只能把当天接触过食材药物的两个下人打发走了,但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昆南放心不下。 卧室里,张日山一直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反应,像丢了魂一样。原本就消瘦的少年现在更显羸弱。纤长的手指苍白不见血色,骨节突兀危险可怖,看起来触之即折。张启山心疼不已,伸手覆了上去,触感冰凉。张日山几不可见的一颤,似乎对这种接触害怕到了骨子里。 张日山意识并不清醒。检查了一番,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转。他不想打击张启山,只道,“修养一段时间总会有好的。佛爷不用着急。” “他还会继续睡下去?”张启山多少也听出了昆南的意思,但是怎么能不着急! 昆南摇了摇头,示意张启山把张日山的手放回去,“现在这种情况醒过来身体也支撑不住,你看他根本无法对外界做出太多反应,还不如减少能量消耗更有利于恢复。” 张启山低头不语,雕像一样坐在床边。 “启辰...哎...你看着也好,有事叫我。” 昆南勉强对张启山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管家和昆南撞了个正着。他让开昆南敲了敲门,“佛爷,尹小姐在楼下客厅。说有急事要见您。” 尹新月从北京再次回到长沙后一心和丫头做伴,偶尔约张启山见面也从没有过激的言论,甚至还促成了张家与新月饭店的几单大生意。张启山对她印象虽然不好,但是也算不得太差。但张日山这种情况,张启山自然不会离开去见她。 “告诉她现在不方便,若有急事,过两天我亲自上门拜访。” “是。” 管家刚下去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佛爷,尹小姐说红夫人过世了,她今天必须见您一面。” 张启山对二月红,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他与启辰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二月红没的,而且启辰真真正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但是红夫人过世,他于公于私都不能装作不知。 “启辰,我去见一下尹新月,马上回来好不好?” 张日山自然没想着张日山能回应他,说完在张日山依旧发着高热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起身欲走。哪成想那双仿不容万物的眼睛竟无声无息渗出两行泪来。 张启山心头一痛,“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你别哭。” “管家,叫尹新月上来吧。” 尹新月一直住在红府,但是她到今天早上才得知了丫头的死讯。昨天晚上二爷带着丫头一夜未归,早上回到红府丫头已经僵硬了。 “尹小姐,我的孩子已经没了,夫人如今昏迷不醒。这件事情张某知道了,多谢尹小姐专程相告。张某必于九门商议。今日实在不便,慢待之处请多包涵,恕不远送。” 尹新月此行就是想让张启山陪她一起去红府,就这么走自然不甘心。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刚欲说些什么,忽然看到张启山身边躺着的人。尹新月瞪大了眼捂着嘴本能后退了两步。怎么会… 张启山皱着眉看着尹新月惊慌失措地匆匆告别离去。 “啊!”门口传来尹新月的尖叫,接着就听到管家的声音,“二爷,您不能过去,佛爷不在里面。” “来人,拦住二爷!尹小姐快走!” “别吵!让他进来!” 张启山也想和二月红做个了断。他一手握着张日山冰凉的手,另一只手理了理对方有些凌乱的头发。张日山一直愣愣的盯着张启山,混乱的分辨不清自己身处何处,是生是死。 “让他进来。” 张启山再次沉声道。 二月红根本不是那些亲兵能拦得住的。张启山话音刚落,二月红已经提剑走进了屋子。 “你为什么不给我药?为什么不给我药!” 二月红一身孝服,长剑拖在地上,两眼红肿,脸上带着深深的绝望。 张启山帮张日山掖了掖被子,冷冷的看着二月红,堪堪挤出来三个字,“你节哀。” “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我要你偿命。” “呵。”张启山失笑,“有这时间何不去把贵夫人好好安葬了。” 闻言二月红更加怒火中烧,对着张启山提剑便砍,“张启山!我现在就让你死!” 张日山仿佛听到有人在怒吼... “不要...不要...不要啊!” “住手!” 张启山在下意识躲过这一箭的同时,已经把身体反扑了回去。身后就是昏迷不醒的张日山,他不敢躲。奈何二月红也是盛怒之下,看张启山不仅不躲反而是要往剑芒下撞,顿时怒火中烧,长剑划过张启山的肩膀带着鲜血便刺进了张日山的胸膛。 昆南听到吵闹声就开始往楼上走。站在门口的他无力的看到张日山素白的中衣上迅速混着张启山的血绽开了一片更深的颜色。 “让你住手啊...” 昆南两步上前,一脚把二月红踢倒在地。二月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不知所措。宝剑掉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只在一片雪白中散下几朵妖冶的花。 张日山完全感觉不出来疼痛,流淌而出的鲜血让他再也没有了仿佛从体内涌出的烧灼感,一下子带回了现实。昆南帮他包扎涂药他一动都没动,胸口的起伏平静而又微弱。 “二月红!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痛苦吗?只有你失去了亲人?只有你需要像疯狗一样发泄?!”不顾肩膀的伤口,张启山带着满手鲜血直接揪住了二月红的领子,“你知不知道你砍的是怀胎三月刚被你折磨流产命悬一线的人?知不知道?!只有你自己的夫人才是人吗?!” “你...什么意思?”二月红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启山“怀...怀孕?张...启辰?” 二月红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喂!你...” 昆南烦躁的让一直守在门口的亲兵把二月红搬到客房。 张启山觉得整个人都有些眩晕,深色的军装染上了更深的颜色,铁锈味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冷香,二月红! 仿佛感觉到了张启山身上的冰冷杀意,张日山竟不顾昆南的包扎治疗就想起身,“佛爷…” “哈...什么长沙?!我定要让红府血债血偿!”张启山说话声音极小,张日山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张日山毕竟虚弱到了极点,抬起手来都要用上全身的气力,“佛爷...”他闭了闭眼,喘息都有些粗重,过度的倦意让他喉咙泛着腥甜,眼前星星点点的光斑,“我没事……” “闭嘴!”昆南实在听不下去了,“再说话我一掌把你俩劈晕!阶珩你把张启山带别屋去!” “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 张启山简直快崩溃了,不顾刚涂好药的伤口,推开吴阶珩直接跑了出去。吴阶珩一直追到了院子里。看到张启山半身军装染血,修罗一般站在大佛面前。 天阴沉沉的,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吴阶珩连忙抄起雨伞跑向张启山,那么深的伤口,几乎要擦到骨头了,要是有什么伤口感染,还不一定怎样呢! “张启山就是个懦夫!” “懦夫!” “懦夫!” 不顾雨水流入口鼻,张启山仰天长啸。 他是张启山!国难之际不能抛下国家大义! 他是张启山!乱世之中不能避而独善己身! 他是张启山!不能弃长沙于水火,任百姓陷泥浆! 他是张启山!大敌环伺,必须忍杀妻夺子之仇,以九门大局为重! 去他娘的张启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玩过了|ω?)没写完,所以就没发...这章好甜有木有... 第40章 相看两厌 之前张启山打算尽快下墓,托病请了一段时间假。最近张日山的身体接连出问题,张启山索性没有销假,一直留在张府照看张日山。王副官接替了张日山的工作,每天安排副官处的事务,往返张府和军部传达文件。大概是自从上次出事后,张日山下了力气管教王副官,这次事情做的还算有条不紊。 张日山虽然再次陷入昏睡,但不再似前几日那般紧锁着眉头,神色极为痛苦。他现在这般平平淡淡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伤痛的样子,让张启山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么睡下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张日山胸口的伤口不算深,但流血不少。也是他运气好,只是皮肉伤,流血虽多却未伤到筋骨。要是再深一些,保不准就要有什么后遗症了。这些天来张日山一直昏迷不醒,全凭打点滴维持必要营养。他又是最怕针扎的体质,两只手一天便成了上次那般青紫一片,没一处好地方。手指和手背两相对比,张启山一直不忍去看。麒麟血都没那么容易把伤口消下去,昆南对此更是毫无办法,只能换个位置,扎在脚腕上。张日山昏迷不醒也不会动,脚上并不影响什么。 张大佛爷和二爷家里的变故到底在九门中传了个遍。大家虽然不知道张日山流产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却也知道他带病被二爷重伤,昏迷不醒。 这几天长沙一直未放晴过,时不时就大雨倾盆,压抑的紧。张日山说起来也是张大佛爷的弟弟,与九门中人多有接触。李家水家霍家直接派管家去送了东西。吴老狗,齐铁嘴,解九则顶着大雨一大早就赶到了张府。昨天九门到二爷家吊唁张大佛爷没到就罢了,竟没有一个张家人过去。这不摆明了昭告天下九门不和吗? 张启山在二楼书房见的他们几个,期间手里一直在摆弄着几张文件。他们几个和张日山平日里关系都不错,二月红这次做的确实过分了,但是该劝的还得劝。二爷那边像疯了一样,没人敢去触霉头,只能在佛爷这边入手。 “佛爷,二爷多爱夫人您又不是不知。”吴老狗斟酌了一下,摸了摸袖子里的三寸钉率先开口道,“张副官无辜受难谁也不想看到,但是九门同气连枝,不能自毁城墙...” “呵,五爷说的轻巧。”张启山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我张启山必须顾及九门脸面任启辰从鬼门关走了两遭不管不顾,是吗?” “啊?不是,这...”吴老狗一时语塞,觉得这话没错,却又有哪里不通,只好求助地看向九爷... 解九硬着头皮帮了他一腔,“佛爷,话虽然不好听,但的确是这个道理,如今世道九门之内不能乱!您看在昔日九门情谊上……哎…”别人不知道那张副官什么身份,他知道啊,什么见鬼的道理都没有,说出来他自己都别扭。 果然,张启山更不吃这一套了。 “二月红的夫人就金贵了?我张启山的夫人就得任二月红砍?一刀不行再补一剑?”张启山几乎把手里的几张纸攥成了一团,愤怒显而易见“我告诉你们,二月红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就是最后的九门之情!管家!送客!” “不...不是..” 看到管家真的进来了,齐铁嘴连忙窜到张启山面前,“佛爷,你看你,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说,张副官他...” “他什么他!”张启山一拍桌子,“他是我夫人!” 张副官是张夫人这件事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但是根本没办法跟佛爷交流啊!齐铁嘴可怜兮兮的看向唯一一个能说上话的人。管家,你倒是说句话。 “夫人是纯血统的麒麟一脉张姓族人,前任族长的曾孙,血统尊贵,自小便与佛爷立了婚约。”管家刚进门,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以为齐八爷是在问小少爷怎么就变成张夫人了,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小少爷是佛爷在东北时就明媒正娶入了张家族谱的夫人。” “啊?”算对了卦象的齐铁嘴都惊呆了。 “二月红顾及了一点九门情谊吗?你告诉我!”张启山实在不想再谈下去了,他撑着桌子站着,几乎气得发抖,“二月红能为了一个卖面的找我拼命,他徒弟为了一碗阳春面屠杀半条街的无辜百姓,我怎么就必须原谅害我妻子(古义)的人了?啊?” 从来没有人见过张启山发这么大火,解九拉住还想再开口的齐铁嘴摇了摇头,“佛爷,今日是我们唐突了,只是国难当前,望您多加考虑。” 张启山摆了摆手,无力的垂着头,示意他们赶紧走。 张日山昏迷不醒,二月红寻花问柳沉迷花街柳巷,甚至不给夫人下葬,陈皮畏罪潜逃,在长沙郊野被陆建勋派人带走。一件件的事情,张启山从未感到如此疲惫过。他甚至想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带着张日山就此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什么国家,什么报仇,统统不顾才好。只是,他从来不能真正做到。 解九一直等到下午也未见张府有所动作,只好带着丫头生前的书信亲自去花街柳巷找二月红。解九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金融、医学领域都小有成就,自小受的是再正统不过的教育。红灯区他没去过几次,这花街柳巷更不用说。等找到二月红的时候解九几乎要被那些所谓的莺莺燕燕烦的拂袖而去。 “二月红,你tm呆的什么鬼地方。”一进门就看到二月红和风尘女子勾肩搭背开怀大笑,从不说脏话的解九扬手就把丫头的信甩在二月红脸上,那怒火中烧的样子瞬间就把一心求醉的二月红吓醒了。 “九爷?”二月红两眼泛红,扬了扬手里的酒杯,“来喝?” “......”解九不想在这种地方跟他啰嗦,直接吩咐下人把二月红架了出去。 谁劝都没用,直等到丫头下葬之日,二月红终于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现实。他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沉迷酒色逃避,看到两个儿子他也得努力支撑下去。 张启山坐在床边若有所思,他经曾联络九门高手联合下墓。虽然没有亲自下去,但刚传来消息,各家派出的高手几乎全部死在了矿山里面,罕有一两个逃出来的也被精神崩溃,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要还想下墓,他不得不倚仗二月红家秘而不宣的资料。 毫不夸张的说,张启山的情报网覆盖范围之广,情报采集之迅速,国党总司令部也不过如此,甚至不及张家。张启山想在长沙注意一个人或物,易如反掌。二月红最近的行踪和下葬时独自留在丫头墓室内的时间都分毫不差的呈在张启山的桌上,情报部甚至在晚些时候给出了墓室里有秘密通道的确凿推论,二月红曾在墓室消失了一段时间。 第二天下午齐铁嘴和解九带着二月红到张府的时候,张启山一点都不奇怪。张启山和二月红相看两厌,但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二月红虽没有张启山的抱负,但是长沙毕竟是他的故乡。既能阻止日本人的阴谋又能探明祖先留下来的秘密,再合适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期中周到了,宿舍的东西还被没收了要写检查,悲伤逆流成河...两周内更新不定,见谅。 第41章 凶手莫测 张启山虽同意下墓,但完全没有当即下墓的意思,他放心不下张日山。张日山身手的确不错,但是功夫再好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也没有丝毫反抗能力。自己每天守着,稍离开一会儿都要出事,下墓还不知需要多少天,他回来启辰岂不是尸骨都不剩了。 “红二爷,启辰至今昏迷不醒,张某实在不敢离开张府。”这种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张启山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向二月红示意。二月红慢慢握紧了拳头,张启山如此说法让他无言反驳,他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最想下墓的不就是他张启山吗?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什么乖!但是看完丫头的信,思及启辰那孩子受的无妄之苦,此事孰是孰非已不敢定论。现在他同意下墓,“胸怀天下”的张启山一推再推他也得受着。 天已经有些晚了,张启山没有立刻回卧室。外面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这种罕见的天象让张启山忧心不已。兵临城下不算,再不放晴岂不又是饥民灾荒吗?可能是太累了,他坐着坐着竟睡了过去,还梦到了张日山。 “启辰你怎么起来了,要去哪?” “启山哥,怎么会这样...是你告诉我没有大家何谈小家要信大义于天下,是你告诉我在其位谋其政,要守住长沙一方土地安百姓之家,是你说天下军阀为一己私欲为乱一方,你定取而代之。我们被迫离开东北不要复仇回去了吗?启山哥!你都忘了?你究竟怎样才能想起来!是不是我离开你就记起来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张启山冲到门口抓住了张日山的手腕,雪白的袖子阴出了一片血迹,染了张启山满手,张启山不可置信的盯着对方惨白的脸“启辰...” 张日山的身形缓缓化作虚无。张启山依旧坐在沙发上,他愣愣的抬起右手,带着枪茧的手上干净如昔。 ...张启山惊慌失措的站起身。 “佛爷!” 王副官把雨伞递给下人,一进门厅就看到张启山要上楼,“佛爷,三连传来消息,昨天大雨之后山上冲出来个口子。附近村子里有人进去了,说是鬼洞,没几个时辰就吓出来了。具体情况在这里。” 张启山脚步一顿,接下王副官递过来的书信。粗略一看他就知道那是日本人前些年轰炸过的地方。没想到事与愿违,没有把入口堵住反而被大雨冲开了。 “王副官,传令给张旅长,加派人手,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那个洞口。”看来这次不下也得下了。 王副官答了一声是却立在当场迟迟不动。张启山瞥了他一眼,“还有事?” 王副官犹豫道,“佛爷...文书...” “什么文书?” “您的命令...”王副官心底抹了一把汗,他又不是张副长官,空口无凭谁听他的? 张启山也想起来对面不再是那个用惯了的人,只道让他去书房。 等张启山回卧室的时候,昆南正好帮张日山换完药,在装点滴瓶。 “看你在楼下睡得还不错,没叫你。”昆南感觉张启山有点不对劲,回头解释了一句。 张启山背靠着门,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床边道,“昆南,我要下墓。” 昆南像是在看什么珍惜动物一般看着他,“下就下呗,跟我说什么。” “帮我照看好启辰。” “还用你说?” 这次矿山动静太大,张启山感觉日本人哪怕不下墓也有可能下绊子围追堵截。他亲自去军营挑了两队亲兵,又去武器库临时调用了若干德式兵器。准备停当已经是第三天了。 “启辰要乖乖等我回来。”张启山吻了吻依旧未醒的人,直到把那毫无血色甚至有些干涸的唇瓣润湿才义无反顾的走了。 墓不可乱入,有生门,亦有死门。齐铁嘴演算良久最终确定那个被冲出来的洞口应该是人形墓的神阙穴,不出意外是一个生门。张启山和二月红没有异议,吩咐亲兵看好入口,就带人进去了。 张启山等人离开长沙城的动静不大,但有心人总有能耐知道。 当初陆建勋一派抓住陈皮本欲拷问出一些九门秘辛,把九门掌控在自己手里。奈何陈皮再有能耐也只是二爷的学徒,九门真正的秘密他根本接触不到。陆建勋拷问无果,想杀人灭口,伏法了事。但是裘德考认为陈皮有一股狠劲,适当引导就能为自己所用,陈皮得以重见天日。 裘德考一方面派人去矿山打探消息,伺机而动。另一方面又告诉陈皮,害他师娘真正的凶手,是张启山。任他查证。 ... “尹小姐,别来无恙啊。”陈皮刚一到红府门口就看到尹新月带着一个女人从红府往外走。陈皮多少知道她是自己师娘的好朋友,就想着她或许知道真相。 尹新月本是带着自己表妹来看望二爷的。二爷年纪轻轻气度非凡,又有自己一番事业。虽然有两个孩子,但孩子小也不懂事。丫头走了,二爷孤身一人诸多不便。要是莫测能帮衬一二,那丫头空出来的位置岂不是就是莫测的了。尹新月姐妹打的好算盘,可惜二月红根本不在家。 陈皮的问题尹新月自然知道的很清楚,只是不会说实话。她眼珠一转,马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陈皮!你一定要给丫头报仇啊!她是我到长沙后唯一的朋友!不能就这么去了!” 陈皮受不住她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忍不住倒退了两步,“你...你..你说是谁害死了我师娘?...我当然要报仇!” 尹新月挤出来几滴眼泪,哽咽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张启山身边那个副官。他说药材是花张府钱财买的,硬是把用了一半的药材抢了回去。非得讲什么药材珍贵要救更多人的命,不能全都浪费在丫头身上,必须交给医生研究。二爷去张府要,张启山自然交不出来,当时药材已经进了那个什么军医的实验室了。张家副官和黑心的军医串通一气,张大佛爷根本不知道。” 这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是不了解张日山,说不定真被绕过去了。但是陈皮和张日山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年龄相差不大,熟得很,连启辰不是他的大名都知道。他怎么会相信尹新月的鬼话。 想到尹新月是跟着张启山到长沙的,陈皮自动把一切归结成张启山的命令。他冷哼了一声,匆匆向张府而去。 “表姐...你...你怎么连我老师都捎带上了。”莫测又急又气,但陈皮凶名在外她也不敢多言,“我老师不会有危险吧。” 尹新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莫测一眼,“你当你那个好师父蹲在张府不走是想干什么?还不是要找出害那个副官的证据。到时候真让他找出来了,张启山能让我们活着出长沙吗?” “可老师是一个很好的医生,真让陈皮杀了怎么办?” “那我们被杀了怎么办?”尹新月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可是...”莫测还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是她亲手害了一条小生命,只能继续错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副官变小小小副官梗的文在我□□空间还能看到,毕竟它不是番外,不适合留在这。正文把那一章的地方占用了。 这两周期中作业和天猫占了我好多精力|ω?)所以可能更新不定,在此致歉。 第42章 陈皮探病 张府因为张启山下墓,布置的如同铁桶一般。昆南真没想到竟有人能闯进来。 陈皮早先跟着二月红到过张府不少次,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主卧。只是他没想到,小副官竟然躺在里面。 张府建在城郊,春风里带着寒意,昆南吩咐下人们不能擅自开窗,所以主卧的窗子一直关的很紧。陈皮试了几次,打不开,只得从回廊绕了进去。院子里传来声声犬吠,陈皮没发现什么异动,转身进了屋。 “张启辰?”陈皮站在床边小心的唤了一声,理所当然的没得到回应。 陈皮凑到张日山跟前,盯着他的脸想看出点端倪来,奈何除了消瘦了许多陈皮怎么看都觉得张日山在睡觉,“喂!”他拍了拍张日山的脸颊,“小副官,有人诬陷你,起来给我干一架,我带你去整死她。” 怎么了这是?陈皮有些狐疑,张日山的武力值他是知道的,除非他自愿,谁奈他何?张启山心狠手辣,连自己副官也不放过? 但事实是无论陈皮怎么想,张日山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脸颊稍稍有些凹陷,唇瓣几乎毫无血色,纤长的睫毛还投出了两片阴影来。 陈皮莫名有些慌张,“你起不起来?胆小鬼!” “喂,不会真死了吧!张启山把你怎么了?” “.....张启山没把他怎么,你可以放手了。” 陈皮猛然看向门口,他竟然没察觉到有人过来。门口正抱臂站着个人,来人倚着门框,一身白大褂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表情分外欠揍。“应该是你师傅把他怎么了。” 陈皮狐疑地瞅了他两眼,是个大夫,“你就是那个黑心军医?” 昆南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普通白大褂,不是军装。军医就军医吧,怎么还黑心… “快说,你是不是那个军医?” “哪个军医?” “害死我师娘的那个!跟女徒弟狼狈为奸!” “你才狼狈为奸”这次昆南真有点奇了怪了,怎么感觉这人疯疯癫癫的,“你知道莫测?” “谁知道她叫什么,跟尹新月那个贱人一起的。我不介意滥杀无辜。” 我知道你不介意滥杀无辜,大名鼎鼎的通缉犯。昆南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赶紧说道,“小兄弟怕是误会了,我见都没见过你师娘,杀人又是从何说起啊。” “你为了一己私欲拿着我师娘的救命药不给,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家伙。别废话,拿命来!” 想起自己实验室里那半株研究了一半的鹿活草,昆南自知这事是解释不清了。好在他身手不差,和这疯子过几招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话来。 昆南暗自打手势让守在门口的亲兵不要轻举妄动,极轻巧的一闪避过了陈皮的铁弹子。室内狭小,张日山还在那儿毫无知觉的躺着,陈皮不好用九爪勾,这也就给了昆南机会。 “我说小兄弟啊,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大火气。谁说什么都信多没格调。”地方不大,两人都施展不开,你一拳我一脚的没什么杀伤力。 陈皮一听“格调”就来气,自视甚高的假洋鬼子,“格你乃乃个腿儿!”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离开后那俩女的的对话,暗自想笑,“我说大军医啊,你还在这儿格调呢,你那女徒弟正和别人合谋要除掉你了!可真有格调。” 昆南听得云里雾里,只当陈皮认错人了,不过若真说的是莫测...那是不是...昆南不由看向人事不知的张日山,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昆南一分心连挨了陈皮两记重拳。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咳咳...来人!给我把他抓了。” “打不过就找救兵?”陈皮冷笑了一声,祭出九爪钩就想要了昆南小命,奈何昆南也不是好相与的,动作比陈皮还快,一把不知是何物的粉末就扑面就把陈皮迷晕了,九爪钩被甩在一边。率先冲进卧室的两个亲兵也没能幸免这种堪称后世雾霾的攻势。 紧跟其后的亲兵:“......” “还愣着干什么,这不是警察局那什么...头号通缉犯吗?给李老头送去。这两个不用管了。”昆南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任亲兵小心翼翼的跨过自己的同伴把陈皮抬了出去。 他把两个迷晕了的亲兵救过来后忽然不想回去看医书了。 “我说你小子还真干了点有用的事,要不是你那只宝贝雪橇犬在那儿嚎我还真不知道有人闯进来。”昆南戳了戳张日山的脸,自言自语的说着,“你看你瘦的都只剩下皮包骨了,本来以为你是想装林黛玉让佛爷心疼,没想到这么有追求,竟是想当我实验室里的人体骨骼标本。” “......”标本你祖宗! “你看你这高冷的样子,病美人...以后就叫你张(林?)妹妹吧。” “......”有坑吧… “哎...张启山的文件都堆到房顶了,你怎么还不醒...” “...”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张日山艰难的睁开眼睛,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听的一清二楚。但是他的身体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了一样,张不开嘴,睁不开眼,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被动被陈皮那家伙打脸,被动地听昆南在那儿罗里吧嗦的说话。你才变成骷髅了,你全家都是林妹妹。躺的全身酸疼难受的张日山脾气很暴躁。 “..烦。” “哈哈”昆南丝毫没有被骂的不悦,他兴高采烈的转身去倒了杯水,殷勤的拿勺子舀了凑到张日山嘴边,“看你嗓子哑的。” 也许是太长时间没开口,张日山真觉得一说话喉咙就火烧火燎的疼。他没有拒绝昆南的好意,只是喝完就想坐起来。昆南一点都不想回忆张日山作死的本事,他可不是张大佛爷,话说回来张启山也挡不住这位,“不想跑针就给我安生点,一醒就这样小心我让你继续睡到佛爷回来。” 张日山默不作声的抬了抬手臂,手背上还有些淤青,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也没有多疼。 昆南叹了口气,“不用看了,在脚腕呢,别乱动。” 张日山扭头不再理他。 张日山醒了就不让人省心。昆南出去了一趟再回去就看张日山坐在床上弓着身子使劲的锤着自己的头。不过他现在的力气也着实小了点。 “你这是在做什么?”昆南站在一边也不去制止,反而像是在看热闹。 “难受...” “可是胸闷头晕气短?”昆南笑眯眯的看着张日山。 张日山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怎么一觉醒来昆南跟傻了一样? “小腹轻微钝痛,伤口小范围撕裂痛感不明显,胸腔...” “咳咳...咳...”昆南话未说完张日山就捂着嘴咳了起来,那撕心裂肺的样子倒把昆南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着躺下,“你说你躺了这么多天还差这一两天吗?” “差...”张日山固执的样子让昆南气闷手痒,只想把他再打晕过去。 “得嘞,您老人家别折腾了,赶紧把你家佛爷的公务处理了吧。文件都堆成山了,再不批等你家佛爷露馅可就便宜陆建勋了,正等着抓你家佛爷的小辫子。”昆南就怕张日山一不留神又跑了,怎么着也得先把他忽悠住。“想拿什么让下人去,这两天先别动,再出问题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也许是昆南所谓的“两天”起了作用,第三天早上他就在卧室地毯上捡到了一只几乎要昏过去的张日山,“不让你坐你还下床了!?” “佛爷是不是下墓了?”张日山趴在床上,任昆南给他重新换药换绷带,“你们都在骗我,佛爷不可能秘密前往南昌。” “怎么不可能?” 张日山摇了摇头,“你怎么不说佛爷去瑞金了。” 昆南一时无言,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军医能揣摩清楚的,保不齐就是这只小狐狸在诈他。“佛爷说是南昌,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不管昆南所言佛爷的去除是真是假,文件堆积成山是没错的,张日山竟真的听话的在床上呆了三天,第四天让人扶着去书房找资料,批文件,又忙活了一天。 要不是陈皮把水蝗杀了,张日山还真拿不准张大佛爷究竟去了哪里。 第四门易主,这在九门里边绝对算得上一件大事。九门说是平等,但有些事还是需要首门召集开会,以九门大会公布出去才算得了数。张启山不在府里,九门各门拜帖雪片一样投到张府。张日山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让管家去请二爷。结果二爷已经多日未回府了。张日山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忍着身体时不时的抗议亲自去了三爷府上,没想到三爷却证实了他最糟糕的猜想,“一切等佛爷从矿山回来再做定论吧。” “矿山...古墓...”张日山只觉得又有些眩晕。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是剧透... 第43章 病中下墓 回到张府,张日山粗略一算,佛爷下墓也有十来天了,至今还没有什么消息,无论怎样他得想办法下去找佛爷了。 张日山平生最不怕的就是下墓。十四五岁的时候,其他张家少年还多少不更事的跟在张家前辈身后任凭调遣。张日山已经跟着张启山盗了西北大墓,后来更是发生变故,在张启山紧急返回东北的情况下,指挥族人继续行动,共计三月有余。 也许到了长沙后收敛了爪牙,连他自己都快把自己当成一个只会跟在佛爷后面接受庇护、毫无威胁力的兔子了。 这种错觉,还真是幸福而又可怕。张日山自嘲的笑了笑,他握了握看起来十分苍白没有力量的手,这也是能一招锁喉的。 管家和昆南一致认为佛爷不在张日山连“搞事情”的心思都淡了许多,每天不是卧室就是书房,再远也只是去军部跑一趟。虽然他的身子现在实在不适合一直坐着,卧床休息才是最应该的。但奈何不了明面上大半个军部被陆建勋趁虚把持着,军务上不断施压,只希望逼得张启山死忠一派连续放权。另一方面来说,张日山醒的很是时候,他是最能代表佛爷出头的。 可惜,军部的势力再重要也比不过张启山重要。从三爷家回去的第三个清晨,张日山一身工装背着食物和一应器具骑马跑了。他没有在卧室里留下字条,以张家人的本事,半个小时内追上他不成问题。 昆南和老管家一直到吃早饭才感觉到事情不对。掀开卧室鼓鼓囊囊的被子,里面赫然是几件衣服和两个枕头...书房里是这几天压下来的重要文件,张日山依照发出去的日期排列的整整齐齐,按说五天之内不会出大问题。更让昆南觉得可气的是,旁边还附了一封信,里面的内容从发错文件到出现各方面问题,还有他和佛爷逾期未归的各种解决方案,应该寻求帮助对象的姓名、军务、联系方式都写的一清二楚。 “张日山,你还真是操不完的心!”昆南把信甩在桌子上转身就走,“老管家也是识字的,这些东西按你家夫人的方法来就行了。我再孤家寡人也是有徒弟要照顾的,先回了。” 老管家和昆南不可谓不相熟。纵然他知道昆南这是气急了,但对方拿出徒弟来说事,他也不好挽留,只能连连道歉让人开车把昆南送回去,“小七,开车注意一点别让人看见,原本说的是佛爷病重,现在昆大夫一走,有人上门咱们不好说道。” 昆南一听这话就乐了,威胁的很到位啊。他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你,真可以。” 管家哈哈一乐,“仰仗昆大夫了。” “你们去我那里把吴小子带过来,就说有人管饭,不要在家里浪费粮食了。” “...好。” 张家根本没想过去追他家夫人。打草惊蛇不说,张日山想跑他们也追不上。 张日山这几天除了批改公文就是翻查张家情报系统的记录了。这些东西会定期送回张家老宅整理归档,所幸张日山要找的这几天都在。 张家所在,本就有些偏向城郊,张日山快马加鞭大半天就看到了守在半山腰的张家亲兵。这是找对了。 亲兵本已拉开阵势,就等来人走近把人拦了。没想到竟然是张日山。 张日山病重的消息并不是秘密,每一轮去大宅执勤的亲兵都会把张日山最新的情况带回军营。张日山在亲兵心目中的地位之高,仅次于张启山。毕竟这不止是他们的好兄弟好长官,还是一个把佛爷从那些不三不四的外族女人那里抢到手的英雄。直到被派往矿山他们都担心着他们张副长官,张夫人的安危。 张日山一门心思全在下墓找佛爷,忽然有几个亲兵冲到他的马前,张日山惊诧之下,猝然勒马,吓出一身冷汗不说,还差点被甩飞出去,一阵头晕。 “三儿,你这是活腻歪了?”张日山骑在马上一手绕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直指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队长,“哪天得被你们吓死。” “哪能啊!”几个亲兵暧昧一笑,“夫人病了这么多天,兄弟们都想念的紧。再说,夫人吓死了,没人拴着佛爷不得肥了外人的田啊。” 张日山第一次觉得张家文化教育也是极好的,一语双关的欠扁样让他想一马鞭抽死这损孩子。 “行了别贫了,佛爷吩咐,今天让我带东西进去。”张日山拍了拍挂在马上的物什,“看到没有,等完成任务我亲自到营里给你们赔罪去。” 几个亲兵不疑有他,张副长官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要搁其他旅长副师长过来他们放不放都得思量思量。 张日山一路到入口被拦了三四次,没一个是打算真拦的,他也省了不少麻烦。把马交给最近的亲兵,张日山很快下了墓。 可能是佛爷等人刚刚清理了一遍,墓道干净的跟长沙大街一样,连上次进墓看到的毒虫都没遇上一只。 他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恢复多好,虚的厉害。进了墓里全凭上次去找裘德考朝昆南要的几粒药支撑。若是佛爷在墓里面顺利,不能这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佛爷不顺利,这墓他非下不可。 张日山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按道理说他傍晚进的墓,现在可能又是黎明了。他只身一人休息也放不下心来,所幸矿山里感觉不到昼夜演变,也就减少了疲劳感。张日山越走越驾轻就熟,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只是那些絮状网恶心了点。 张日山随着张启山等人先前留下的痕迹,走的毫无压力,少绕了不少弯路。有时候看到地上散落的尸体肉块,虽然明知道佛爷不可能被这么低级的东西所伤,但张日山总是一阵心慌,平静不代表着安全。 一直走到一处奇怪的墓碑处,突然弥漫起的黑烟总算让张日山有了一点下墓的感觉。要不然还真成了古矿道观光游了。张日山听着断断续续的铃声越来越清晰,也不知是不是环境的原因,总觉得由远及近,又听着像从地底下窜出来的。张日山蹬着墙壁两下倒挂在矿洞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抱歉,这周一直在疯狂补期中作业,所以没有更文... 明天大家可以去□□空间瞅瞅,一篇迟到的双十一梗的肉吧。 第44章 佛爷遇险 这块墓碑有被动过的痕迹,翻出来的不像是沉了几十年的土,他下意识以为是张启山等人的手笔。张日山暗自唾弃自己一路走在佛爷已经开出来的路上实在太过大意。所幸那黑烟来得缓似乎升不高,到了半人高就不再向上涨了,附在地面上,黑烟里面传来一阵阵铃铃的声音,看不真切。 张日山的衣兜里还揣着吃剩下的半块压缩饼干,刚才动作太急,没封好口袋,他有意地晃了一下,饼干慢慢从口袋滑了出去,落在黑烟里。张日山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大病一场还没恢复过来力量远不如前,攀在洞顶上本就是极耗费体力的,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正好拿饼干试验一下。 饼干落下去后,黑雾肉眼可见的在那个位置高涨了一段,就在张日山看准一个位置,想着不管是什么先跳过去一把火燎了再说时,黑雾忽然围着饼干散出去了一个圈。张日山偏头一看,白色的饼干袋开口处趴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一动不动,看着有些像...虫子。 张日山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双手抓着洞顶,费力把自己荡到先前观察好的落脚石上,那里也不是全然没被黑雾保围,只是仅有薄薄一层。他根本不敢停留,在那里轻轻一点,借力躲进了矿洞洞壁的一个凹陷处。与此同时,脚尖忽然传来针刺般的一阵锐痛,他忍不住后歪了下身子。也就是这一动让他不由自主地靠到了洞壁上。还没等张日山有下一步反应,驱虫粉和火折子刚脱手飞进黑烟里,整个人就不可抑止的向后仰了过去。因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张日山在地上堪堪滚了两圈才卸去了摔下来的力道。他捏了捏眉心,强行稳住心神,忽略一阵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观察环境。他正好落在了一个三岔口处,一边散落着几具尸体,看起来不算新也算不得旧,所有没有东西遮蔽的地方都包裹着一块块黑色的东西,似乎是丝状物凝结在了一起,连口鼻都不例外。那几具尸体离洞口很近,面向洞口,张日山看的清清楚楚,连衣服上九门的绣徽都清晰可见。 这条路肯定不能走,那东西像极了上次下墓裹了佛爷一手的东西,张日山完全没有把握走过去。况且有这种东西,也不该是生路。 在墓穴里面如果有若干一模一样的岔路,岔路还是单数,多了可能推算出逻辑规律来,若是一个两个,除非像八爷那样会算卦算算吉凶,不然只能凭经验或者下斗多了练就直觉了。最重要的是,张日山觉得这里还不算真正的墓葬范围,充其量也就算个外围墓道。 试问外围墓道能有什么高级东西?随机选了一个通道的张日山淡定的拿下背在身后的□□。这种东西一战后基本就开始退伍了,但是打粽子真是出奇的好用,别管是什么粽子,先打成筛子再说。这种打粽子的办法被张启山批评了不是一次两次,以他现在的身手纯属多此一举,奈何张日山经不经心的就把他的宝贝枪拿到墓里遛遛。张日山跨过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一头鸟窝一样的乱发,被打成筛子没流出来血反而跳出来几只小尸鳖来浪费他子弹的粽子扬长而去。 这个墓道是正确的,一出墓道张日山就看到了之前听说过的“地狱之门”,那门现在大开着,除了很大没有什么特别的。张日山握紧手里的枪慢慢走了过去。 “兄弟们!快看!是张副官!张副官!”张日山手里的枪还没放下就被亲兵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本就头晕的张日山更是觉得头痛欲裂。 “停!”张日山抱头大吼了一声,亲兵们都被他吓了一跳,但思及副官独自一人深入到这里,肯定是累的不轻,连忙簇拥着他去里面休息。 张日山听着刚才的只言片语大致知道是佛爷进去很久也没出来,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他揉了揉太阳穴,示意一直没动的小队长过去说。 小队长手里拿着张家常用的钢丝球本体,犹犹豫豫的不敢过去。那钢丝松松地垂在地上,张日山一看就知道是断了。 “行了,这个断了,放下吧。”张日山低头冲他招了招手,“怎么回事,佛爷和谁进去的?多久了?” 小队长听说钢丝断了明显有些绝望,“长官,佛爷和二爷八爷一起进去的,有一天多快两天了,一直也没有消息。” “这钢丝是什么时候真正掉到地上的?”时间不算长但张日山丝毫没有放下心来,他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一眨不眨的盯着小队长。 小队长被他看的冷汗都下来了,“属下..属下也不太清楚丝线是什么时候掉的。好像刚进去没两个时辰就掉了。” “两个时辰?!”张日山若有所思的的站起身走向洞口,好几个洞口并列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是怎样的结构,这些新兵蛋子佛爷怎么也敢带到这儿来?“别等了,列队,分组,给我进去找人!” 亲兵如梦初醒,整齐划一的答了一声“是”。 张日山身先士卒的朝中间的洞口跑了进去,以佛爷的性子,最有可能进的就是这个。结果亲兵还没跟上他的步子就见张启山三人互相搀扶着蹒跚而出。二月红明显不省人事了,张启山也满手的血,衣裳不知破了多少口子。 张日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佯装镇定强硬的把张启山接到自己手里,挥手让亲兵上前架着二月红,看都没看齐八爷一眼。他紧抿着唇,一双眼睛凶的似乎看谁都能捅他一刀子。 “快走...出去...”张启山只觉得架着他的人很是熟悉,过度疲惫和失血让他放松之余竟有些意识模糊。 “要...炸了...炸了墓道。” 架着两个人炸掉古墓道然后逃出生天,确实有点难度。张日山等人又向外跑了一段,忽然看到矿道里放着几辆矿车,清理一下矿道明显还能用,张日山看了齐铁嘴一眼,年久失修,但值得一拼,齐铁嘴也是这个意思。 一众人分拨,清理矿道摆放□□引线,不一会儿就安排好了。张日山留在最后点燃了引线,一众人堪堪逃了出去,只是到洞口时被□□的余波波及了些许。 他们进去和出来的并不是一个洞口,半山腰也有张家军驻守,一众人很快就回了长沙。 昆南无比后悔自己没有远走高飞,依旧就在张府受苦受难。他看了张启山一眼就直接把活儿派给了自家徒弟,上前两步就要拦下张日山批评教育。 张日山一身衣服也脏兮兮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还划了两道口子,渗着血。他对着昆南就是一鞠躬,“昆大夫,事急从权实在对不住。启辰还有要事需要布置,失礼了。” “事急从权?”昆南真被张日山这一本正经作死的做派气的半死“等你去枉死城报道了,看你从什么!” 张日山闻言收住脚步,“救了佛爷军医想让我从什么,我就从什么。” “……” 张日山一进书房抄起电话来就打给了亲兵旅,再三要求驻守矿山的亲兵一定要把已知的矿洞入口全部炸塌。这次张家带进去的兵虽称不上损失惨重,但也折了不少。没死在战场却连个尸骨都没有,佛爷势必要下令表态,给这些亲兵家里一个交代。那些活下来的亲兵也得重赏。只是这种事情虽急,却不是他能决定的。一切只能等佛爷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不想发糖,实在是这段没有糖的设定。。而且最近实在是太烦躁了,可能也带了点个人情绪。 如果有乐乎晋江两边的同好,只能说乐乎那边抱歉了。如果发也可能是三五章同步一次,要不就不发了。 第45章 属下不知 张日山离开没一会儿张启山就醒了。 “启辰呢?”张启山摸了摸后颈的伤口,已经包扎上了。 “不清楚。”吴阶珩手都没停,继续给张大佛爷涂药。 张启山一愣,怎么是昆南那小徒弟,“谁送我回来的?” 吴阶珩顿了一下,“不清楚。” 张启山像看什么珍奇异兽一样瞅着吴阶珩,直到包扎完毕,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张日山处理完紧急事件后一进卧室就见张启山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吴阶珩。 卧艸佛爷醒了? 这俩人想干嘛? “咳!” 张日山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卧室,退也退不出去。不过,佛爷这是什么眼神。他装模作样的握拳清咳了一下,忍不住出声道,“佛爷怎么样了?” 张启山本来是在找他,怕他出事。可是一看到人,心里的气立刻就上来了。 “你干什么去了?”张启山冷着张脸,头都没转一下,不过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门口偏。刚能下床就敢往墓里跑,这小子还要不要小命了。 张日山闻言一顿,转而就笑了起来,“属下去书房了。” 吴阶珩做好自己的事,像没听到两人说话一样,转身就走,还顺手关了门。 张启山坐起身来,盯着张日山“我怎么不知道张府书房竟这般脏。” 张日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幌子,谁知道佛爷能醒这么快呢?他脖子一梗,所幸现在也来不及换了,还不如装傻到底,“属下刚从书房出来,期间曾打电话给亲兵旅张旅长,门口的警卫也可以作证。” 张启山一下子就气笑了,“张日山,你告诉我,这一身土是打哪来的?” “属下不知。” “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属下不知。” “你还知道点什么?” “属下不知。” “不知就给我编!”张启山勃然大怒,抄起床头的《伤寒杂病论》就砸了过去,“你不是自称属下吗?长官问话一问三不知你还有理了?” 张日山毫不客气的接住了砸在胸口的书,编就编,“属下下墓了。听说二爷下墓,佛爷急赴南昌,张家只有亲兵前往。属下听闻日本人欲以古墓进行秘密实验,自然急佛爷之所急,以长沙百姓为重。” “呵,这是怪我骗你了?” “属下怎敢!”张日山慢条斯理的把书放在书桌上,倚着桌沿继续道,“佛爷如此英明,声东击西,勇闯古墓,浴血前行,大公无私,舍己为人,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张启山淡淡的说。 张日山猛地抬头,正好与张启山四目相接。 “日本人野心勃勃,为了长沙这墓也下得有理。你去干什么?添乱?!”张启山盯着张日山。 “那看来在张大佛爷心里,日山会不顾宗主安危苟且偷生了。”张日山丝毫不为所动,伶牙俐齿蛮不讲理的模样让张启山想把人按在床上狠狠的入肉他,一直c到他哑的出不了声。 “你大病未愈要是在墓里有个三长两短,要我如何自处,如何给族长交代?做事就不能先考虑后果!” “我不考虑你就考虑了?” “日山,张日山。你…我看你最欠的也就是这个“日”。” 张日山干笑了一声,“我欠什么我自己知道,佛爷好好休息,属下该去换身衣服了。” “滚!” 现在内忧外患的,下斗还折了那么多兄弟,张启山怎么休息的了。目送张日山离开后,张启山就立刻去了书房。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这几天军部和九门里发生的大事,还有下斗和遇难亲兵的名单。极尽详细。 张启山按照张日山放在桌上的单子细细写了奖赏和抚慰金,复又唤来管家,让他亲自去办。一定要告诫亲兵,墓穴之事,万万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不过他此时也没想到自家亲军里还真有个不靠谱的。 刚在墓里出来,张启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本想着放水洗澡,结果还没走到浴室,忽然想起来上次受伤洗澡张日山那一本正经想炸毛的样子。罢了,用毛巾擦擦也一样。 张启山为了方便,让人送了热水到卧室里。墓里面带出来的日本实验室手稿和青铜碎片就在旁边。帕子的高温没一会儿就让张启山背上的穷奇完全显露了出来。穷奇效忠麒麟,家主效忠族长。张启山自嘲的笑了笑,刚要穿衣服,忽然就看到镜子里自己身后那个碎片。竟能和穷奇纹身的一点重合上。 难道,这古墓还能和张家有什么关系? “启辰!”张启山下意识的想叫张日山过来看看,忽然想起来他生气回自己屋子了。张启山愣了一下,只得起身亲自去找自家媳妇了。 比之张府,另一边红府显得冷清了许多。丫头死后,二月红遣散了不少下人,两个儿子也交给家族长辈去照顾。齐铁嘴把二月红送回家,竟觉得红府有些阴冷。这不是个好兆头。 二月红的伤实在不适合找市井的大夫看,他自己昏迷不醒,就更没办法自医了。齐铁嘴吩咐下人去烧水熬粥,所幸外面张家的大兵十分懂事,毕竟副长官的命令是把二爷和八爷送回家,没等到命令就一直等在门口。齐铁嘴正好去佛爷府上借个大夫过来。 “昆南!昆南!” “张启山你不要命了?!” “去看启辰!” 齐铁嘴一进张府客厅只觉得“兵荒马乱”四字很适合表述张府的情况。 主人没时间理他,齐铁嘴只好拉住一个从二楼下来的丫头问怎么回事。 “八爷,”那下人也是知礼的,匆匆行了个礼就往一楼走廊跑了。齐铁嘴没叫住她,正想着去哪坐会儿就见她带着昆南那宝贝徒弟上楼了。 齐铁嘴也想跟上去,但是张府二楼经常重兵把守,尤其在特殊时候,只认命令不认人。齐铁嘴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坐在一楼客厅干等着。哦,不,是湿等着。张府从不出错的管家大人洒了他半裤管茶水... 齐铁嘴向来反感给纯血统的张家人算卦。费精力还算得乱七八糟的。他坐着坐着就想起来之前张启山还喊了声“启辰”。就那小副官惨白成那样的脸,出事也实属正常。齐铁嘴试探性的测了个吉凶,总之也不是大凶就是了。 齐铁嘴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昆南提着药箱骂骂咧咧的从二楼下来了。 “昆大夫”,齐铁嘴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八爷”,昆南抄起茶几上的茶一口气干了,“别理他们,没气了正好省心。” “......”除了人面兽心和那被茶水是他喝了一口的,齐铁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昆南奇怪的瞅了他一眼,“八爷有事?佛爷恐怕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刚才张启辰那小子又晕过去了,那家伙吓的,一时半会儿应该缓不过来。” “......”齐铁嘴忽然不想找这家伙看病了。 “没事我先去歇会了。” “有...”齐铁嘴艰难的说,“我找你,二爷也快省心了。” “哈?”昆南一脸懵逼。 齐铁嘴郑重的点了点头。 齐铁嘴把昆南连哄带骗带到二爷家,正好撞上两个人。 “尹小姐?”“先生!” 尹新月看莫测畏畏缩缩的想往后躲就生气,“八爷找不到医生跟我说啊!我表妹可是北京大医院来的。” 昆南看都没看尹新月一眼,他紧锁着眉头看着莫测,“你们是表姐妹?” 莫测双手紧紧抓着药箱,半晌才艰难的“嗯”了一声。 “给二月红看完了?” 莫测又嗯了一声。 昆南探究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八爷,带路吧。” 齐铁嘴看着俩人在这打哑迷也想催昆南快些,闻言向尹新月两人拱了拱手,赶忙走了。 凭医术来说,莫测确实不错。包扎和药方都跟恰当。昆南没什么需要补充的,很快就离开了。莫测这孩子,本来也是一个可造之材的。真是可惜了。昆南摇了摇头,医者父母心,这姑娘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好像应该明天更的,不过...啊哈哈,我可爱的猕猴桃在放了两个星期后终于大发慈悲的能吃了,开心开心~ 还有就是...觉得还能看就留条评论给2分吧, 讲真其他的一切都没什么用...包括营养液霸王票,谢谢! 第46章 莫测自尽 昆南自幼随其母研习张氏医典,师从京城四大名医之首孔繁春。曾留学英国学习西医取得牛津博士学位,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经手的病人不知凡几。不说病人都能把他说的奉为圭臬,但也从没见过张日山这种不识好歹拿医嘱当儿戏的。真是…张家人要三更死,谁能保他到五更! 本来张日山半天就能醒,昆南一狠心,愣是让他在床上昏了两天。张日山被照顾的很好,全当睡了一觉,张启山确是被吓得不清,几乎是寸步不敢离,连自己的伤都要顾不上了。 原本陈皮说的不清不楚的,昆南并想怀疑自己的学生。现在她们自己露了马脚,却容不得昆南逃避了。 “莫测,你曾经也算是我徒弟。医者父母心。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做,你是真分不清?”昆南私下约莫测在茶楼见面,毕竟师生一场,不听她亲口承认,昆南总留着一线希望。 “先生!”莫测从踏进茶楼就一直落泪,哭着哭着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泪把脸上精致的妆容染的一塌糊涂都无暇相顾,“千错万错是莫测的错,先生所授莫测受益匪浅,如今一朝鬼迷心窍,求先生看在师生一场,救莫测一命。”受的从来都是救人的教育,这次差点一尸两命,莫测早成了惊弓之鸟,被这么一问,哪还有隐瞒的心思。 天知道她早就怕了,如今真被发现,直接认了反是上策。按那个叫裘德考的外国人说,放进去的堕胎药是美国医学的巅峰之作,除非把张夫人放在解剖台上切片研究,否则根本查不出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如果表姐和外国人勾结的事情败露,她们姐妹岂不是必死无疑?现在仅查到她头上,以嫉妒换同情,说不定还有出路。 “先生,我从实交待,您能不能求张大佛爷饶了我们姐妹?” 昆南其实并没有实在的证据,只是张日山当初的症状实在诡异,不可能不是人为,而当日张日山入口的东西也只有家里的下人和莫测接触过。下人是自从到长沙就一直跟在启辰身边的,莫测是个医生,还是他的徒弟。两个人都不应该做出这种事。张日山身体虚弱至极,保不住孩子也极有可能。没想到竟真的是莫测。他坐在椅子上,这是个包间,外人看不见,他就任莫测跪着,一句话都不说。 莫测心虚,昆南没有拒绝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先生,张夫人流产前喝的药里我偷偷放了芦荟。后面喝的粥里添了薏仁。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一定会流产的,我只是受人之托,不好不做。” 昆南死死的握着椅子的扶手,心底的杀意怎么都收不住。 “你不配当医生。”这句话在莫测耳边炸响,击溃了她心里的最后一根防线。 “哈哈…你不配…”莫测愣了一秒,忽然狂笑起来。 “我是最优秀的!我不配谁配!” “我上最好的医学院…最有名的导师!” “你不能看不起我!” 莫测疯了一般冲向昆南,昆南想扶住她,最后却只是侧了侧身,任她扑到桌子上。 “来人,送去张府监牢。” 绘着梅兰竹菊的木框屏风后面传来张大佛爷的声音。两个亲兵从门外进来,丝毫没有因为莫测是女人而放松力道,反而比平时打压的更狠。 “尹寒还不是要靠我!她比不过我!” .... “你说什么?莫测被她师傅叫走了?张启山也过去了!?” “完了完了...”尹新月放下满手的零嘴,坐立不安。在屋里里绕了几圈后毅然开始收拾东西“小葵,谢谢你来报信,快走吧。” 穿着张府衣裳的小葵顿了顿,“夫人,我能跟您走吗?” 尹新月一愣,继而一笑,“行啊,我给你钱,你快去火车站买最近去北平的票。” 小葵高兴的接过钱出去了。张家亲兵找到她时,小葵还在火车站紧着两张车票不知所措地等她的大小姐。 “大伯,你说那张府的丫鬟傻不傻,我能要一个已经背叛了主家的下人吗?”尹新月坐在自家车里,毫不慌张。眼睁睁看着一队兵粗暴的把小葵带走了“就当我送给张启山的礼物吧。”下一列火车,她要去北平。 …… 张启山这几天一直没去地牢。那日在茶楼,莫测的话他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每每想起那致命的药和粥是他亲自一勺一勺的送进张日山嘴里他就心如刀绞。 “这么喝药,苦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算苦。” “不想吃就别吃了。” “没什么。” ...... 张启山摸了摸张日山冰凉的脸颊,“启辰…” “醒过来吧…” “启辰…” …… 不得不说尹新月此人心肠歹毒,蛮横无理。但是也不可否认,她的运气也是一等一的好。张日山醒了之后,张启山总算开始对其他事上点心了。但是此时还有一个比尹新月更重要的事等着张启山去处理。二爷被抓了。 如果这不够重要,那很好,张启山被停职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青楼出卖张家情报这种事,张启山这辈子也就听说过这么一次。很遗憾,被出卖的那个人就是他。 虽然他张大佛爷不靠军职吃饭,况且他还有军衔。虽然他张少帅更欣赏工党的抗日政策,国党真放弃他也不算坏事。但是,张启山不能离开长沙。只他停职后代任长官是陆建勋他就离不开。地球离了谁都转,但这次,长沙离了他,可能真的要完。 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已经初露头角,裘德考和日本人同属一伙,陆建勋与裘德考串通一气,九门动荡,霍家勾结陆建勋,原四爷已经被陈皮替代。长沙说是乱成一锅粥都不为过。 张启山收到莫测在狱中咬舌自尽时正和八爷坐在书房里。 死者莫测,女。 死因,咬舌未遂,出血痛呼时,血液误入肺管毙命。 张启山只施舍给了这份报告一眼就放进了待销毁文件里。 “老八,你是说二月红前两天让你烧了红府密室?”张启山顺着齐铁嘴的目光看向那张报告,“八爷?” 齐铁嘴摇了摇头,喃喃道,“只是有些奇怪,她本命不该绝。” “罢了罢了,我这点雕虫小技出错也正常。佛爷放心,二爷密室里的重要资料还有矿山大墓模型已经被销毁一空。日本人哪怕把红府翻个底儿朝天也找不出什么了。” 张启山点了点头,“日本人的秘密实验蓄谋已久,墓里实验室记录上提到了一些。他们一定如此动作,怕是要强迫二月红带他们再次下墓!” 第47章 伤害 说也奇怪,从墓里出来后张启山总是出现一些幻觉,有的时候头痛欲裂,有的时候更是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毁灭欲。其实第一次进墓后就已经有一些反应了,但只是脾气暴躁,根本没引起注意。而现在张启山有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自己了。 第一个遭殃的是霍三娘。 那日张家亲兵在青楼里信口开河,说张启山等人下墓拿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矿山是霍家的地盘,她们也不是没派人进去过,是折了不少人又没见到好处才熄了心。如今盯了多年的宝贝被张启山等人吞了,霍家白白为别家当了这许久的看门狗怎会甘心。霍三娘几乎得到消息就风风火火的冲到张府,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要找张启山理论。 张启山坐在办公桌后握着钢笔,笔尖在公文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划痕。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极度压抑,努力想要冲破桎梧。看到霍三娘这种压抑到达了极致。刚摆在桌上的文件连同笔架镇纸一同扫到了地上。张启山无法控制的大吼大叫,几欲动手,霍三娘惊慌失措地被赶了出去。 张日山身体恢复的不太好,稍一劳累就倦的不行。他开始闲不住,谁劝也不听,直到忽然昏倒在了办公室,吓得张启山再不敢让他劳心费神了。 张日山正倚窗旁看书。听到动静,正在翻页的手微微一顿,并未起身。这几天似有多方不顺,佛爷发火的次数愈加多了。 “佛爷,王副官…” “滚!” “这文件…” “我说滚出去。” 张日山皱了皱眉,他很少见张启山发这么大火。忍不住站起身走了出去。他一手卷着书,一手拉开们,刚巧遇到管家在门外,看似是要敲门。 “佛爷怎么了?” “王副官差人送文件过来了,佛爷刚对霍当家发了大火,说是不见。”老管家擦了把汗。 “有急件?” “有…有……”王副官一脸菜色,哆哆嗦嗦的,仿佛拿的不是文件,是能把他烫掉一层皮的鬼物。 闻言侧身看了一眼座钟,张日山放下手里的《洗冤录》接过了王副官手里的文件,迅速翻了几页,挑眉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拿给佛爷。” 王副官一脸看到救世主的表情,飞快的窜出了张宅。 “佛爷”敲了敲书房的门,霍三娘刚走不久门虚掩着,张日山直接走了进去,“佛爷,陆建勋果然不是能沉住气的。”把文件放在办公桌旁的小几上,他蹲下身去捡着散落一地的纸张,结果张启山没有应声。 “佛爷,您看看这个。”张日山自然以为是霍三娘惹张启山生气了,脸上强带了笑意,认真的把纸张放在张启山面前。 张启山突然握住张日山伸过来的手,顺势一拉就让张日山趴在了桌子上。 “佛爷...”张日山艰难的□□了一声,张启山用力毫不留情,腹部的撞击疼得他眼前一黑。“您怎么了?” 张启山猛地站起来,忽然哀嚎着捂着头转过身去。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唇角微微勾起,双瞳在张日山看不到的地方渐渐弥漫起一层血色。 张日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可刚转过身去就被张启山重新压在了桌上,冰冷的唇瓣触碰到眼睛,张日山下意识的闭上双眸。感觉湿润的舌头划过眼睫落在唇上,张日山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一种莫名的悲哀从心底弥漫开来,推拒的动作变得分外无力,献祭般的打开了身体,一脸决然。佛爷,你若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反抗的,那便是最后一次了。 张启山当然不知道张日山在想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全凭本能狠狠啃噬着张日山的唇瓣,原本只是浅浅泛红的唇瓣被张启山咬的肿胀不堪,张日山只觉得满口血腥呼吸困难。 张日山这两天一直不被允许下楼,身上只穿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可是张启山却急不可耐的直接把上好的浅灰绸缎撕扯成了碎布。那架势不像在脱衣服,反而像是野兽在发泄自己心头的暴虐。 …… “.....”张日山拧着眉,下意识想把死压着他胸口的张启山推开,谁知乍一看,门竟然半开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启山,双唇不住的颤抖,最终还是无力出声。 张启山根本不管张日山怎样,他红着双眼,握着张日山的窄腰一下子把他从桌子甩到了地毯上。“唔...” …… 屋子里一片狼藉,地毯上是斑驳的血迹,在无数大风大浪面前从未退缩过的老管家竟下意识的捂着嘴后退了两步。 “佛爷!你醒醒,快放开小少爷!” “佛爷!” “滚!” 这种情况管家怎么可能滚的了。他顾不得避嫌,直接扑上去要把毫无理智可言的张启山拉开。但没想到张启山力大无穷,一手就把管家摔出去直接撞在了桌沿上。 “……”管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张日山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醒过来。尽管恢复意识已有两日了,但他还是纠缠在那天的情境里走不出来。他不想知道自己在哪?他甚至都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要活着。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身体的疼痛折磨的他无法入睡,脑海里纷乱的过往影影憧憧的争相出现。有一次,昆南半夜听到张日山屋子里有声音,竟发现他在无意识的扯脖子上用绳子穿着的戒指,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道道的血痕。 一直过了七八天,张日山的状况才逐渐稳定了下来,脑子也真正回到了现实。昆南怕张日山再想不开,出什么意外。就把那天张启山的状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日山。 “所以说…佛爷……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张日山的嗓子依旧沙哑,之后默不作声的盯着窗外看了良久。“我们现在也没在长沙?” “没有,在岳城。”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战争结束了,或者,不回去了吧。岳城不好?” “岳城。岳城还好。”张日山似乎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再也没问及过张启山和长沙。 约是过了有十多天的样子,毕竟有麒麟血的好处,张日山已经能自己到院子里晒太阳了。他有时和昆南下下棋,有时看着落在院子里的鸽子鸟雀发呆。昆南不敢让他上街,他也从没提起过,仿佛整个人失了所有朝气和欲望。 张日山是从二楼窗户跳出去离开的。早上昆南去屋子里喊他,只看到了一封信,毫无征兆的走了,说是要去长沙。 昆南收好信,罕见的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说多余的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昆南落脚的地方就在长沙邻市,张日山当天晚上赶回了张府。 他并没有从正门进去。张府的密道有一条能从后山直接通到张府地下训练场。半月没见老管家似乎老了十几岁,见他从大佛后面闪出来几乎要哭出声,“小少爷,您您竟回来了……”管家看到张日山明显有些语无伦次,“也好也好!佛爷有救了” “张伯别急,佛爷病还没好?” “尹新月把佛爷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算了,不给看了。 第48章 白乔寨 什么叫“尹新月把佛爷带走了”?张日山一瞬间以为自己病的太重幻听了。“张家的兵都是摆设吗?连一个尹氏都挡不住?” 老管家连连摇头,“少爷您快进来,院子里不安全。” 要说张启山被带走也不能全怪张府亲兵办事不利。实在是尹新月心机太深。张启山病重的消息是尹新月从安排在每天给张府送菜的下人里的听奴那里知道的。她一边让人把消息传给陈皮,一边又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张府,开口就说要把张启山救走。恰在此时亲兵来报,陈皮正带着人气势汹汹冲张府而来。要是张日山在,必然能把张启山送进密室,调遣人手把陈皮赶走。但是老管家打不开位于张家宅院地下的密室门。尹新月这个下下策反而派上了用场。只是尹新月不仅没带医生连要去的地方都没透露半句。 张日山眼神暗了暗,“佛爷被带走这么大的事,你们就没派人跟上?一点线索都没有?” 张日山身上的厥气太甚,老管家忍不住用手绢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少爷,这个尹氏从到张府到离开不足一刻钟,只当日在张府执勤的两个特勤追上了,不过刚出城不久就给甩了回来。只知道是往南去了,十有八九是去白乔寨。” “白乔寨?”张日山思索了一下,要真是白乔寨那尹新月可就打错算盘了,“佛爷离开后有人来过张府吗?” “有!陆建勋今天上午说佛爷贪污受贿硬是想查抄张府被亲兵拦下了。晚上八爷遣人过来说请您今晚过府一叙” 九爷被陆建勋一伙人算计,早已不在长沙。张日山再怎么看齐铁嘴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当前九门里最了解情况能帮上忙的就是这齐八爷。 “好了管家,不用太担心。尹新月那点小心思总归不会去害佛爷,我去找八爷问明情况,马上动身。如果再有人来张府闹事,你就通知张旅长,解决不了就....”张日山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解决不了就给南京打电话,找程叔帮忙!”程颂虽然已经调归中央但其在湖南经营多年,根基不是一朝一夕说没就没的。 “少爷,不差这一晚。您先回房间休息。若是您和佛爷都病倒,那张府就真的危在旦夕了。”管家心知张日山重病未愈,但是佛爷的处境万分危险,也顾不上别的许多了。 张日山已经踏上楼梯的脚步一顿,郑重的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点了点头,“张伯放心,我一定会把启山哥平安带回来的。” ...... 张日山没有齐铁嘴那能掐会算的本事,本来以为是佛爷的事有眉目了,去了齐府才知,齐铁嘴竟然是为了二月红的事找他。 “齐八爷!”张日山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一口白牙磨的咯吱响,“佛爷被尹氏掳走危在旦夕,你居然让我去救二月红?” “哎,不是...副官你先别激动!”齐铁嘴暗叹了一声,“陆建勋明天要挟持二爷下墓!若真发现点什么别说九门,长沙城恐怕都危险了!你别忘了日本人的秘密实验。” “要不是二月红一意孤行轻重不分,事情何至于此。他二月红早与我张家恩断义绝了。我身为张家人,家主遇险我又怎会先去救一个外人。”张日山紧抿着唇,一双桃花眼凶光毕露,所言句句在理,震的齐铁嘴徒张着一张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二爷造的这是什么孽呦! “张副官,救二爷是明天早上的事,事成之后刀山火海,我跟你去救佛爷!”齐铁嘴两步挡在门口不让张日山离开,“我齐铁嘴身无长物,也就能算算佛爷现在的方位而已。” 张日山闻言一愣,忽而就笑了起来。他真心实意笑起来外人肯定是没见过几次,但是这明明白白的嘲讽齐铁嘴是看懂了。 “你这什么意思?” “不劳八爷费心,我张家的人就靠张家自己救吧。” 既然张日山应邀出现在齐府那原本一定是想过要借力。齐铁嘴眯了眯眼,低头掐指,脸上露出来点笑意,“副官,二爷一个人是万万斗不过陆建勋一众的,九门离散,长沙换血那是指日可待啊!说不定等你把佛爷救回来刚好能赶上。” “你...” “我一个穷算命的其实真是没什么,在哪呆着都一样,长沙也罢,杭州也罢,南京也罢,我这顶小香炉搁哪都一样,确实犯不着为你们操这个心。”齐铁嘴说罢竟真的让开了门口,转身朝里屋走去,“副官请自便,我也该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张日山冷哼了一声直接向门外走去。 “哎...你还真走啊!副官...张副官!张启辰!” “哎,墓里有佛爷挖好的密道,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就帮着一次吧!” 张日山被齐铁嘴按着肩膀,顿了一瞬,转身间枪已抵上了齐铁嘴的眉心,一句话仿佛是从利齿间磨出来的,“救二月红,仅此一次。” “好好!”齐铁嘴不顾张日山手里的铁疙瘩立刻笑逐颜开。 第二天一大早和霍三娘里应外合的把二月红救出古墓带回齐府后,张日山齐铁嘴等人马不停蹄的化妆成乞丐出了长沙城,一路往南,直入白乔寨。 “呦,看不出来啊副官,你还是有备而来。”一进白乔寨张日山带着齐铁嘴直奔土司府而去,齐铁嘴一句疯了还没说出口,两人已经坐到了大厅里。 张日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欲在这里多做解释。 齐铁嘴连忙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心道小副官学什么不好,偏把佛爷瞪人的本事学了十成十。 一盏茶还没喝完就见有人从后面走了出来,看样子地位还不低,不过肯定不是大土司。 “在下白乔寨大护法,大土司不在府中。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找佛爷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佛爷就越安全,谁知道白乔寨是怎样的,“在下姓张,有要事求见大土司,不知大土司什么时候回来,到时我们再来拜访。” 大护法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却又掩饰极好的笑了起来,“不知可否借信物一看?” 张日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一个小沉木牌掏出来递了过去。 大护法瞧着木牌是土司之物却不是当代大土司时怀婵的,难不成这是老土司得了什么消息给时怀婵找来的帮手?不过时怀婵已经和那群没用的汉人进了死人谷,这两个怕是来晚了吧。 “两位”,大护法眯了眯眼“这是老土司的令牌,二位若是找老土司,我可以派人带你们去。” 老土司并不在土司府中,她自退(符号)位后便一直住在山林间的别院里不理外事。真真正正的安心养老去了。 山脚下,大护法并没有去拜见老土司的意思,客气了几句,给两人指路后就匆匆离开了。 “哎,不是我说啊小副官”齐铁嘴还真是震惊了一下,“你这什么时候和白乔人勾搭上的?” “快点!”张日山停下脚步,冷冷的回头瞥了齐铁嘴一眼,还是解释了一句,“两年前佛爷和我在湘南西边的小山村里救过一个女人,当时她的随从都被村子里...都死光了,她身中剧毒,求我们把她带回白乔寨。她说自己是白乔寨的土司,留下了信物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去找她。” “白乔人近两年排外的很,我们自己很难找到头绪。” “排外?这小木牌还有用?” 事实上老土司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通报没一会儿,就走出来个老妇把两人迎了进去。 几年不见,曾经的大土司竟意外的显老。 张日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说明来意,请老土司出手,帮忙在白乔寨找人。 老土司一听是恩人遇险也是急切万分,奈何自己已退(符号)位三年,手下的势力全部给了下一任土司,她唯一的女儿时怀婵。 “我和朋友是大护法护送过来的,今日大土司不在府中。”齐铁嘴一句话打断了老土司立即下山的想法。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阴沉沉的,没有半点星月之光。老土司只得作罢。 “我白乔世子意外身亡,接连两天乌云蔽日,大不详之兆。几日后婵儿必将护世子之棺前往死人谷树葬。恩人暂且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下山也来得及。” 这已经比预想中顺利很多了,张日山和齐铁嘴应了下来,各自被带进一间客房。齐铁嘴休息了片刻。这张家的事他向来算不清楚,时时云山雾绕,扑朔迷离,他也就不费那心思了。 过去找张日山时,对方正在鸽子上解什么东西。 “你...”齐铁嘴看着那只灰不溜秋的杂毛鸽子一时语塞“你出门还带这个?” 张日山眉头微皱,抿唇看着纸条,半晌回头道,“长沙城异动,陆建勋...怕是也过来了。” “陆建勋的上峰不是简单人物,戴...对张家情报有些影响。” 齐铁嘴总感觉这次出来,张副官说话半句半句的往外蹦,听着让人不舒服,“你是说我们很可能对上有外援的陆建勋?” “不尽快找到佛爷,后果不堪设想。陆建勋借的势不是尹新月能挡得住的。” 齐铁嘴虽然不了解军部的是是非非,但摆在明面上的险境不用神机妙算也看得出来。 越是着急越容易出状况。张日山万万没想到大土司时怀婵已经在前一天出发去了死人谷。此时正值雨季,死人谷本就危险至极,这种时节更是九死一生。得知消息,老土司当场被气昏了过去。 白乔寨地方不大,却是群山环绕地形复杂。要找几个有意躲起来的人,除了找线索,那就只剩下搜山了。而据大护法所言,前几日确实有这么几个人来寻求大土司的庇佑,为首的是一个女子。但人去了哪里,只有大土司的心腹知晓。 另一边尹新月确是得意万分。她毕竟没经历过什么风浪考虑不了那么面面俱到,以为躲在深山里放几个假消息混淆视听就万事大吉了。既然自觉已经避过了危险,又怎会安居在这种照明都只能靠油灯的地方,早就不耐烦了。趁着医生说要尽快找一个医疗条件好的地方治疗,便指使两个听奴和棍奴去长沙城里联络尹氏的铺子去了。她没想那么周全,尹氏却不是傻的,知道来报信的这俩早被张家和陆建勋的人马盯上了,也没急着去管尹新月,只是向两人问了白乔寨的情况,派人竟派人向死人谷方向去了。 尹氏的动向很快传到张日山和陆建勋的手里。陆建勋一众在白乔附近打听消息,自然知道尹氏的路线去的是什么地方,但作为一个外人他并不如何敬畏死人谷,当即令三分之一的人留守静观其变,自己带人暗中跟了上去。 “八爷,这次怕是真得劳烦您在这里等几天。现在这种情况,去不去可由不得我们选。”土司府的客房里,张日山把杂毛鸽子刚送到的纸条丢给齐铁嘴,自顾自的开始归置需要的东西。 第49章 救佛爷 “等等”,齐铁嘴接过字条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连忙按住张日山,“这满篇鬼画符是怎么个意思?” “尹氏应尹新月求救,派人去了死人谷方向。”张日山面色冷沉,淡淡的推开齐铁嘴道,“陆建勋也过去了,没有尹新月就让陆建勋有去无回!” 齐铁嘴正了正有些不整的衣裳,阴冷的风挤过窗缝,让人遍体生寒。张日山这小子的状态不对,很不对。 “且等等我,如今重中之重是要救出佛爷,副官切不可自乱阵脚。” 张日山拧眉,一双桃花眼轻飘飘的瞥向齐铁嘴,满是薄凉,“八爷安心在白乔寨接应我们就是了。长沙来人自会保你周全。” 齐铁嘴一听话头不对,横跨一步挡在张日山跟前,“张副官什么意思?那死人谷凶险万分,境况不明,白乔土生土长之人都忌惮万分,张副官还真是心大,一句话就把我这个奇门八算弃之不用?” 张日山素来与齐铁嘴不太对付,如今也是嫌带过去遇到危险还得护着他,才出此下策。没想到一向厌恶以身犯险的齐八爷竟然不领情。张日山暗自咬牙,一双拳头握的死紧,沉默了一瞬才,才打定主意道,“你想怎样便怎样,我不保证能护你。” 白乔寨风起云涌危机重重,齐铁嘴自是勘破吉凶才有此决定,当即也不管张日山冷言冷语,爽快的点头应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启山现如今固然全是虎落平阳,但是也还没到“被犬欺”的地步。且不说张启山在长沙威望如何,且是张日山小小年纪就积威甚重。张家军这些年大部分已融入国党军部,无人调遣时不显山露水,一得到张日山的传信就立刻发挥了它的作用。张日山潜到白乔寨外看到前来接应的精锐小队,一直紧锁的眉头有了些许松动。 无论张日山还是齐铁嘴都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张日山带人到死人谷时正遇上陆建勋与一队黑衣人出谷,张日山等人躲在暗处,听黑衣人言语间是在说死人谷连降暴雨,危险重重,万万不能深入,白乔人中了他们的圈套,必然有去无回,劝陆建勋等人离开。 张日山临行时老土司派了两个旧部给他们带路。一路少言寡语的白乔汉子看到黑衣人就想冲出去,听到那番言语更是目眦尽裂!被张日山带来的士兵紧紧按住才未暴露行迹。 张日山想到陆建勋的助力除了不知所谓的上峰便是裘德考了。看黑衣人的态度似乎和陆建勋是一路货色,说不定还与白乔是死敌,也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建勋似乎很信服黑衣人,很快就离开了。张日山这才带人进了死人谷。 “张副官,刚才出来的是黑乔人,大土司凶多吉少!”白乔汉子眼神躲躲闪闪,老土司派他们带路,但是现在进去明显就是送死,他们也不知如何取舍。 齐铁嘴微微一笑,“你们大土司还活着,离我们不远。” 果然,一队人走了一刻多钟便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走近一看竟是大土司所带的白乔人与几个抬棺的汉人打了起来。棺木沉进沼泽里,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大土司看在眼中,几欲鱼死网破,却被自己人有意无意的阻碍手脚。 “……” 第50章 时怀蝉 张日山冷哼了一声,挥手让人上前强硬的把大土司带出战圈。如他所料,大土司一退出,看似不可开交的两方自然而然的停了手。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 张家军没有得到长官的命令,自然不敢泄力,死死扣着时怀婵的肩膀,根本不管她的性别身份。 “哎,松手松手!”齐铁嘴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哪里跟得上张日山那一队军人,硬生生被落下了好几步,气都没多喘两下就赶忙跑上前去阻止。 说实话,不跟在佛爷面前,张日山根本就没什么好脾性。他理都没理齐铁嘴,张嘴就能吐出刀子来,“呵~大土司的手下,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无耻!”时怀婵狠力挣了几下,根本捍不动张家军的铁臂。姿色不凡的一张脸因着绝望和愤恨,扭曲的不成样子。“黑乔已经下了毒蛊,唯我尚有能力一试,再不放开我,误了时间,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死人谷!” 她一席话全是瞪着张日山吼的,想必心里早已认定,在场的汉人皆是一丘之貉。更甚者,说不定都是眼前这个貌比潘安的蛇蝎美人指使的。 时怀婵身在战局,对身边的人不明就里,但是包括两名白乔护卫在内的张日山一行人却看的清楚,这次大土司进死人谷所带之人,恐怕没一个不想要她命的。张日山冲两个白乔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大土司能落得今天这地步,脑子也不一定多清楚。与其先下手把跟着她的白乔叛徒解决了,还不如让她睁眼看看,自己去认清楚情况。 “你看着他们”,张日山不管时怀婵如何暴躁不配合,说完就气定神闲的抬眸瞥了那群虎视眈眈的真杀手,伪护卫一眼,毫不留情的说“放下武器,后退三步,不然我就动手杀了你们大土司。”也不知他如何掏的枪,不待人反应,枪已经抵在了大土司头上。 杀手自然不为所动,有些人甚至故意上前挪了两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 时怀婵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不仅没后退,反而蠢蠢欲动,想激这少年动手。 “英雄,咱们同是汉人,你想杀就速速下手,怕脏了手就交给咱们,肯定不留活口。”说话的是一个汉人,他们比不得张日山一伙,个个有枪。他也拿不准对方是大护法怕事情有变,另找的帮手,还是其他势力误闯了进来。 张日山挑起一抹笑来,看的一众张家军想打哆嗦,“白乔的大土司,我自然得交给白乔人,你们插什么嘴。”说着作势就想把时怀婵往那伙白乔人里扔。 那伙人松了口气,扔给谁都不要紧,反正都是一伙的。 看他们的表情时怀婵哪里还不明白,恐怕那些白乔护卫也是大护法安排好的人。今天腹背受敌,怕是再没办法在母亲跟前尽孝了。与其被这少年丢给大护法的人,死在那些腌臜手段里,还不如死在少年枪下,来的干净。只等着少年让手下放手,她就一把握住枪去。 张日山哪知大护法心思百转,死志已存。他一声令下,张家军就举起枪来,对方来不及还手就已命丧黄泉。 时怀婵:“……”神展开。 张日山满心想着时怀婵知晓佛爷所在,真心实意的向她行了个礼,“大土司受惊了,我等受老土司之托,来助大土司一臂之力。”看时怀婵将信将疑,他复又拿出老土司的令牌来递了过去。那两个白乔护卫也适时站了出来,证实张日山所言不假。时怀婵自暴自弃,信不信也由不得她了。 “大护法竟勾结汉人害我至此,多谢诸位了。” “大土司客气。” “不知这世子的棺椁怎么办?”张日山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劳心劳力。佛爷身馅险境,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 谁知时怀婵丝毫没有伤心的意思,她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世子本是大护法的孩子,急病死去,也是大护法的报应。如今世子死了,大护法又算计于我,合该这孩子受难,我只拿了白乔圣树的蔓子便能应对大护法。” “不知大土司知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来白乔寨求救的尹新月一行人所在?” “尹新月?”时怀婵一愣,“孤身带着病重丈夫来避难的张夫人吗?她付了一大笔钱,祈求白乔的庇护。” “……”张夫人?谁给她那么大的脸! 张日山也不反驳,只又问道,“她所挟的是我家长官,不知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时怀婵犹豫了一瞬,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我便说了你们也找不到地方,不如等出了死人谷,我面见母亲后,亲自带你们去。” 张日山怎不知道她的心思,细说他也没有害人之心,就颔首应了下来。 一行人一路无阻的到了白乔圣树,张日山身手了得,纵身一跃,便到了树顶,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时怀婵说的信物。只是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张日山身上,那两名白乔护卫中的一个,竟拔出刀来,意图刺杀时怀婵。 张日山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指尖已然捏着一段干枝。 “小心!” “啊?!” 尖锐的木棍直入杀手右眼,要不是那句小心让杀手动了一下,想必原本是冲着眉心去的。 电光火石之间,张家军的小队长已然补了一枪,杀手拿着刀,仰面躺倒在地。一抹红色的身影同时护住一脚踏空的时怀婵,转身把人带到安全的地界。 “谢谢你……” “咳咳咳…”救人的英雄放下美人,忍不住弯腰咳的撕心裂肺。 “你没事吧!”时怀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掏出来一颗疗伤圣药,要拿给恩人。哪想到一下子就被人挤到了一边,一个趔趄好险没摔到泥里。“……” “二爷!”挤人的女子刚从林子里跑出来,不容拒绝的扶住一身红衣的人,无比担心的说,“你伤还没好,怎么乱用武功。” “你是谁?”时怀婵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刚想发作,却忽然想到这女子的身份,只得尴尬的愣在当场。 “二爷,三娘”齐铁嘴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盈盈的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第51章 暗箭 “我……咳咳……”二月红一张嘴,没说出来话,竟硬生生咳出口血来,捂着胸口再发不出一声。 “二爷!”霍三娘扶着二月红站在一边,一双大眼睛凶光毕露,几乎想瞪死时怀婵,“二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时怀婵一时无措,摇头后退了两步,正好张日山从她身后一跃而下。 “大土司,你看看这个铃铛,是你们白乔寨的东西吗?”他也不着急把树藤信物给时怀婵,这个铃铛的声音,莫名有些耳熟。 时怀婵木然的接过铃铛,有些不知所措,“这是黑乔的东西!”她犹疑的看向张日山,“你在哪里找来的。” 张日山指了指巨大的树冠,“就在上面。” “竟然是圣树?”时怀婵愣了一下,“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有三个一般棺木大小的凹槽。”张日山也不隐瞒,看来黑乔人已经到过这里了,就是不知这黑乔和日本人有多少联系,圣树又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只是他没想到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凹槽”罢了。 “凹槽?!!!没有圣棺吗?”时怀婵瞪大了眼,望着遮天蔽日的树冠,诧异非常。她虽然早已把大土司该有的高贵睿智等美好形象在张日山等人面前丢了个干净,但听到这话,竟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两步跑到主干圣树下面,扯了树藤就想爬上去! 时怀婵带进谷的人已经死绝了,在场唯一的一个白乔护卫倒是显得忠心耿耿,但也没有理由阻碍大土司爬圣树。时怀婵没有张日山那两手好功夫,只能想办法扯着藤蔓借力向上。谁曾想这枝蔓竟也是被动了手脚的,时怀婵仅是扯了一下蔓子,漫天的飞箭就开始以圣树为轴心,多角度广角无差别射发,颇有些天女散花的味道。别说时怀婵,张日山都惊了一下。但他毕竟身经百战,地底下最普通的机关也比这圣树飞箭来的危险。他一边想着不救时怀婵就拿不到佛爷的线索,一边一脚把齐八爷踹到树后,大喊了一声“小心!”。炉火炖青的缩骨术让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快速闪躲。 时怀婵相当于站在了飞箭阵的控制点上,箭密而专,直逼命门而去。张日山瞳孔微缩,深棕的眸子无限逼近于黑色。他抬腿踢开飞箭的同时飞速掷出匕首,把逼近大土司的飞箭齐齐打乱。不得不说布阵人所用的弓弩之好,张日山一击之下,飞箭竟乱而不落。他单手撑地而起,错过锋芒,右手形状姣好五指纤然,夹了八爷算命的数枚铜钱冲时怀婵直接削了过去。时怀婵还没尖叫出声,就被张日山一脚踹进了圣树下面的石质神龛里,恰巧看到一众飞箭伴着在张日山周身簌簌落在地上。动作风流潇洒,速战速决,毫不怜香惜玉。 “……” 箭雨来的突然,过去的也快。张家亲兵那都是一等一的下墓好手,自然不会被这种小技俩伤了,二月红和霍三娘原本就站的远,有几个不长眼的箭飞过去,他们解决的轻而易举。而齐铁嘴最开始就被踹到了盲区,除了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控诉副官想趁机踹死他,没什么毛病。唯一倒霉的是那个白乔护卫。张日山抿了抿唇,看着身中数箭,死的不能再死的白乔人,愣是把那句,谁浪费精力设这种小儿科的局,给吞了回去。 “大家小心,别动这些箭头,上面涂了剧毒,见血封喉。” 张家亲兵的小队长猛地吼了一句。 这明显是黑乔人的阴谋了。一般人要登圣树,自然避免不了借力树藤,一旦借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不可避免的死局,更别提本身大土司应该是扶棺而至,更是避无可避。 一行人回程很快,除了齐八爷絮絮叨叨的说刚才丢了两枚铜钱,几乎没人出声。走到半路,二爷又病发了一次,时怀婵毫不吝啬的拿白乔灵药送给了他,算是报答救命之恩。 “副官,你看二爷病重至此,咱们向大土司问明佛爷所在,兵分两路,怕是更方便。况且佛爷和二爷之间也多有误会,就这么过去也不太方便不是。”离开死人谷,齐铁嘴眼珠一转,就想着让二月红早回白乔寨疗伤为妙。张日山极其隐晦的扯了扯嘴角,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薄凉之至,“前路危险,随八爷的愿。我带着亲兵过去接佛爷便可,不劳动大家了。” 时怀婵原本走在前面带路,一听这话,顿时停了下来,“副长官这是什么意思?早已商量好的事,我自会负责到底。齐先生若是觉得不合适,自可带了我的令牌和二爷你们去别院小住几日。” “大土司不必拘泥于此,带着这么多人,若是有什么危险,大家谁也跑不了。”张日山目光落在二爷几人身上,除了病人便是武艺不精的,毫无自保能力,“是我考虑欠妥。” “林跃,林木,你们护送八爷和大土司回白乔寨。” “长官!” “长官,不行,您和佛爷的安危才是我们职责所在。” “张副长官,你派人护送他们回去,我留下给你带路。”时怀婵站出来,咬牙坚持道,“我告诉你在白乔林屋,你找的到吗?况且我也不是全然没有功夫。” 张日山下意识瞥了霍三娘一眼,见对方正忙着对二爷嘘寒问暖,根本没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就按大土司说的做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大土司给尹新月安排的住处走小路过去离死人谷并不远。想到尹氏过来的路线,张日山心中一凛,若真如他所想,佛爷恐怕就更危险了。尹氏新月不简单。 张日山等人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从陡峭的山路中转出来,顺着一条两脚宽的小路,走了没半刻钟,就看到一堵篱笆墙,再偏些的地方有扇真正的柴扉,别有一番意趣。 “那张夫人跟我说,因着他们一行人在逃难,定要找一个隐蔽的屋子。”时怀婵默默解释了一句,推开柴扉就走了进去,里面一眼望不到房子,又走了一段,这才看到了人,是张家的一个小侍女。 “小少爷?”那侍女明显有些惊讶,接着就是欣喜若狂,“小少爷来了,佛爷有救了!” 张日山皱了皱眉把她挡去一旁,袖子里的匕首已然滑到了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填了三个问题 第52章 找到佛爷 “张副官。”深蓝长衣的听奴顺着木制台阶步步逼过来,身后跟着八个棍奴,满脸的不屑一顾。 尹新月在长沙时,总是带着两个听奴随身伺候,这就是其中之一,张日山认得。原本还以为尹新月能从北平请来什么高手,结果也就这几个小啰啰。 “看来佛爷…是在这里了?”张日山生的极称一句“妙有姿容,好神情”,端的是一副剑眉星目,为人正气十足。然而若是犯了他的逆鳞,那人离生不如死也就不远了。 “张副官,我家小姐一心为了佛爷,你何必执着至此?”听奴伶牙俐齿,张口就颠倒黑白,“若是尽我新月饭店之力都治不好,张副官把佛爷接走又能如何?况且佛爷是小姐的丈夫,新月饭店的人还轮不到闲杂人等来操心。” “呵…”张日山也不多言,唇角微微上翘,虽位处低势,一双桃花眼却尽显睥睨,有些病态苍白的唇色更是给人一种凉薄之感,他一字一字咬牙道,“拿下!” 也不知尹新月是心大还是太自信,这个院子竟真的仅有区区几人守着,除此之外也就只张府丫鬟小静和一名医生在。这边张日山带了七个人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新月饭店一群人捆成了粽子,毫不客气的丢在墙角。 “喂……你们是什么人!” 白乔是长沙供药大户,这小寨子原本就是为方便采药人落脚搭的。附近山峰虽谈不上奇险峻峭,但灵雾萦绕,一年四季林木苍翠,更有飞湍溪涧是这长沙城数得上名号的好水。那医生走进院子,背上背着药篓,手里拄着木杖,一双布鞋满是泥水,乍一看确实是行医配药的好手。他一出声就吸引了一个院子的目光。 张日山收住步子,不悦的回过头来,下颌微抬,瞥了小静一眼。 “小少爷,这是尹小姐请来的医生。”小静毕竟在张府有几年了,马上回答道。 张日山微微点了点头,咬住舌尖拼命压下要见到佛爷的忐忑和担忧,简单的吩咐了一句“先看好他。”就匆匆拐进了屋门。 没有多让张日山等待,张启山就在木屋的院子里,也没有让张日山白白担忧,他的情况确实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 “佛…爷…”张日山看着那个拿着碳块不住的在墙上,地上,甚至是桌子上来回写写画画的人,心里仅存的一点怨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仿佛有千言万语猛然到了喉咙里,却被如鼓般狂跳的心脏憋的一个字都难吐。 “佛爷…”张日山回头示意亲兵原地待命,自己慢慢走到佛爷身后。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拿惯尖刀枪械的手指虽带了些不宜察觉的薄茧,却不失纤长白皙。指甲较常人泛白,修剪得当,圆润光滑,漂亮非常。那花瓣般的指尖微微触及张启山的肩膀,苍白的脸上终于凝出了一丝类似欣喜的光彩,一点点绽放开来。也就在这时,一直蹲在地上沉迷于写写画画的张启山一下子捉住张日山的手。 “佛爷?” 惊喜的颜色还没在眼角晕开。张启山迅雷不及掩耳利落的旋身而起,拽着张日山的胳膊狠狠把人掼在了桌子上,实木的八仙桌顿时豁开一道裂口,张日山眼前一黑,几乎闭过气去。就在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启山几乎没有停顿的把手里的人从桌子上重新按在地上,张日山整个人被张启山死按着,柔韧的腰背硬生生的整个搓过桌沿和长凳。因着接连生病,原本就不见什么肉的张日山实在瘦了不少,这么一来简直就像刮骨一般,火辣辣的疼,疼得喘不过气来。还未等张日山呼吸过来,武艺非凡的张启山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像是丢东西一样把他从院子的一端直接甩到了另一段,高高的摔在另一边的木墙上。张日山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一时疼得躺在地上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佛爷干了什么,张启山已经又走了过去。 “佛…咳咳…佛爷…”张日山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慢慢把手覆在佛爷手上,而那只手正死死掐在他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一点点夺走他本就不畅的呼吸。 “佛…爷…杀了…我吧…”张日山一只手艰难的抬起来,抚上张启山满是胡茬的脸,勾人的桃花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仿佛容纳了天边的繁星,却因着涣散,再容不进眼前人的倒影。手,缓缓滑落。 对方是张家军的最高统帅和长官,张家亲兵没有办法违抗军令,但时怀婵什么也不是。她发现情况不对,一把推开了拦着她的两个亲兵,毫不疑迟的上前给了张启山一拳。张启山瞳孔微缩,忽然放开掐着张日山的手,慢慢拿起挂在张日山脖子上的戒指。还未等他细看,就被时怀婵打的一个趔趄坐在一旁,眼中的迷茫不减,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好像少了什么。 “喂,张…张副官,快起来。”时怀婵连忙把张日山扶起来,一双美目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亲兵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过来两个人,把你们佛爷赶紧挪开。” “啊…?”亲兵懵了一下,不是应该把张副长官扶到屋里休息吗? “快点!” 张日山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别…别动佛爷。” “……” 他撑着时怀婵艰难的从地上直起身来,坐在一边未被波及的长凳上,冲押着医生的那两个亲兵招了招手,“把他带过来。” “是。” “说吧,佛爷是怎么回事?”张日山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拍,痛苦的低头捏了捏眉心,他眼前黑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是摔到哪了。 “长官,”医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这阵仗说话依旧有条有理,“佛爷自长沙出来后就十分虚弱,一直昏迷,前两天醒过来,恢复的亦不理想,神志也甚是不清楚,我医术不精,实在是没了办法。或许可以试试以毒攻毒的法子。” 张日山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你是新月饭店的医生?” “并非。” “小少爷,尹小姐这次去长沙就是打算向北平求助,在新月饭店寻一位大夫。”小静喏喏的站出来解释道,“这位李大夫是长沙的名大夫。” 张日山嗯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去后院看看有没有马车,收拾东西,马上离开。如此,李大夫也跟我们走吧。” 第53章 营救 “报告长官,后面有一驾马车和几匹马。”亲兵很快回来汇报说。 张日山缓了一会儿,终于夺回了自己胳膊腿儿的使用权。他原本想着接到佛爷立刻就走,可如今佛爷病的这般严重,怕是得累赘一些,带上一应物品,“李医生,你快去收拾收拾佛爷的药品,我们这就离开。”他按了按太阳穴,忽然想到还有个时怀婵跟了过来,顿时有点头大,“队长,你带上两个兄弟,务必把大土司安全送回白乔寨。你们跟另外两个兄弟在白乔会和后,带上齐八爷回长沙便可。” 时怀婵一愣,“你们不去白乔寨?” 张队长也有些不太赞同,“长官,我们这么多人离开,您和佛爷怎么办?” “有几个人跟着就行,不用担心。这两日麻烦大土司了,今日就此分别,待佛爷身体大好,必来登门拜谢。” “又是佛爷?”时怀婵抿了抿唇,自知失态,忙正色道,“白乔寨素以医药闻名,你跟我回寨子什么灵药没有?况且又能免去路上奔波,等治好你们佛爷,再走不迟。” 张日山叹了口气,眉头微皱,“不劳动大土司了。不瞒大土司说,看佛爷所绘之物,寻常医者应是治不好的。” 时怀婵还想再出言挽留,但张日山明显去意已决,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总之是为了他家长官,“你救我一命,我也帮你找到了佛爷,论起来算是朋友了。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你知我名讳,我却一直叫你张副官。若今后还认我这个朋友,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 张日山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也没什么隐瞒的心思,便告诉了她。 “张启辰。” “你当真不去白乔寨?” “……” 张启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笔,安静的走到张日山两人不远处,直勾勾的盯着张日山的脖子看,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两人说话。只是不知道哪个词不得他意,时怀婵最后一句话出口,张启山竟把手里的炭块笔朝她丢了过去。多亏时怀婵躲得及时,但也在脸上划下了一道黑印子。 “……” 张日山一众从进入寨子到收拾停当,总共也没有两刻钟。 “陆长官。” “张副官,动作很快嘛。” 张日山蹬着车辕,半截身子还在车厢内,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回头一看,陆建勋一脸得意地骑在马上,正带着一队人堵在篱笆墙外。 张日山沉默不语。 “怎么,张副官在军部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别这么瞪着我,交出佛爷,咱们省的动手,我对美人一向宽容。” “你想要佛爷?”张日山冷冷地问。 陆建勋得意一笑,“识相点对你我都好。” “是吗?不知尹小姐意下如何?” “呦,这时候想起尹小姐来了?”陆建勋眯着眼睛,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别说尹小姐,就是尹老板来了,也不能阻我活捉军部通缉犯。” “呵,陆长官为了完成军务真是操碎了心啊!”张日山心想,尹老板当然不阻了,佛爷被抓走他高兴都来不及。原本尹家派人直奔死人谷方向,张日山想着尹家真是对尹新月宠到了一定程度,简直是有求必应。现在看来,尹家说不定最开始就是想把他们随便哪批人先引过来,能接走那就更好不过了。想来也是,尹家就尹新月一根独苗,纵然不为了家族联姻利用,断然也不会想让她嫁给这乱世的军人。 “陆建勋!张副官!”尹新月也不知是来早了还是来迟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启辰还没问尹小姐扣留佛爷多日,意欲何为吧?” “那是我夫君,怎的说我扣留,多难听?”尹新月得意一笑,也不在意在场人奇怪的目光。 张日山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几天不见,尹小姐自作多情信口开河的本事见长啊。” “哼,还不知道谁自作多情呢!”尹新月忽然瞥到院子里被绑的属下们,“你把佛爷叫出来一辩,看他认谁。陆长官在这里,佛爷要是不认你,我就现告你一个入私宅行凶。” 张日山眸光暗沉,若有所思,佛爷对他的态度绝对大有问题。别人看到院子里的痕迹可能会觉得是佛爷脑筋不正常,信手涂鸦。但是他从小在本家当未来族母教养大,对张家那些传承绘画早就烂熟于心了。那分明有不少内容是张家古楼的雕梁简画,好多还是…还是婚姻礼俗的内容。也不知道尹新月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张日山一般是不屑于同人废话连篇的乱侃,今天在这种时候竟有心思和两拨人斗嘴。过了约是一刻钟,在军部同张日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陆建勋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张副官,车里是谁?” “自然是大土司。”张日山勾了勾唇角,如此算计,望进那双瞳之中,竟是一片单纯清澈。 陆建勋怒不可遏,刚要下令活捉了张日山,就被人打断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你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把路给本土司让开。”时怀婵适时的挑起帘子,“尹小姐,我白乔素来少与汉人往来,再过上几日就是族里一年一次的采药节,尹小姐若是不打算离开白乔,怕是要麻烦换一个住处了。” 尹新月和陆建勋都搞不清楚张日山和时怀婵的关系。纵然陆建勋与黑乔合作,但是也只是互利而已,犯不着得罪白乔的首领,即使这个首领随时都有可能被拉下马。 张日山给时怀婵使了个眼色。时怀婵顿了一下,笑道,“尹小姐,你我也算有缘,我知你为何而来,你来马车上,借一步说话。” 尹新月本就怀疑马车另有玄机,哪有不上的道理。而张日山却施施然走回了屋子里,仿佛陆建勋是空气一般。 陆建勋是得了军部情报寻过来的,自觉没晚张日山等人几分钟,想来张启山定是被张日山藏在宅子的哪个地方了。他让属下分头去找,自己快步跟上了张日山。 “佛爷不在这里。”张日山回头道,“我在路上偶遇了大土司,进来时只有院子里那几个下人。” 陆建勋怎会信他这花言巧语。 “不信你去问问那几个下人,我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刻钟都没有。” “进山之路就一条,你过来的时候可看到有车出去?” “新月饭店的势力不是区区一个长沙能比得过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陆建勋嘲弄的看着他。 “呵,难道不是我问的陆长官,不知尹小姐意下如何?” 第54章 逢魔时刻 “你……!”陆建勋被张日山模凌两可的话噎了个正着,拿枪指着张日山愤愤道,“我看你和尹新月两帮人是商量好了吧!” “陆长官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 “张副官一颗七窍玲珑心,谁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你家佛爷才出事没几天,这都上了大土司时怀婵的车了。跟尹新月商量商量,把你家佛爷转手卖了那还不是轻而易举。”陆建勋也没想真一枪把张日山毙了,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样,重重把枪口抵在张日山的太阳穴上,“原本以为你和张启山在长沙传的风风雨雨,不知道有多深情,现在看来,机关算尽,慧极必伤啊张副长官。” 张日山唇角一直弯着个十分惹人的弧度,仿佛枪口下不是他自己一样,“有没有想过要合作,给尹新月一个痛快。” “想的真好。” “你一己之力斗不过新月饭店。”张日山笃定。 “但我能杀了你。” “杀了我,佛爷依旧在尹氏手里。” “一面之词。”陆建勋不为所动。 “报告长官,这里没有张启山的踪迹。”陆副官的汇报道。陆建勋一时也有些犹豫,万一张启辰说的是真的呢。至于说张日山有没有勾结尹新月,那纯属是用来恶心张日山的。军部高层谁人不知尹氏姐妹谋害张日山未成,生生害死了张家一个孩子的事。 “你要是有足够的诚意,合作也未尝不可。”陆建勋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张日山的信口之言。张启山究竟在谁手上,他还会派人去调查,总归逃不过尹新月,时怀婵,张启辰三人。不过不管现在张启山在谁手上,凭他的力量,确实奈何不了尹氏,他还不如和张日山抢人胜算多一些。至于时怀婵…呵,黑乔已经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死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唔…你先把枪放下。”张日山晃了下神,陆建勋正满脑子阴谋算计,并没有注意到。 他得想办法传信给管家和昆南。佛爷刚才打架出手又快又狠,但是那双手,好像光秃秃的…没了任何装饰。希望是错觉。 “我可以先跟你回长沙,现在那是你的地盘,不用担心我跑了。”张日山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自己的计划,“你不用出力,若是不放心,派人跟着我也可。待我把她引到山谷,完成计划,咱俩各不相干,你看如何?” 陆建勋闲闲的把枪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毙了,然后再派人把尹新月引到别处,杀了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长官。”张日山漠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出口轻巧而又飘渺,“若是如此简单,我何尝不想亲手毙了她。” 尹新月是新月饭店现任当家尹老板唯一的继承人,她的死,绝对不能同任何人扯上关系。 索性尹老板能算计,可尹新月是个傻的。 …… 张日山一路凭着记忆在蒙蒙细雨的大山里狂奔,身后跟着陆建勋派来的两个张家亲兵。(emmmm我没打错)而不远处的山路上还有一架马车两匹快马紧紧咬着。 “尹小姐,不知你在哪听的闲言,佛爷不在我这里。”此处青山绿水,虽说山路崎岖,但也算是较为平坦的路段。宽宽的石路旁边是一条小河,河水算不得急,岸芷汀兰,小有意趣。往前看不远处还有一处飞流而下的瀑布,汇入山底的一个大池中去。山与山间蒸腾着云雾,压的极低,在半山腰下来,就像是进了仙境一般。但是张日山知道,再过几里地,就到了真正的地狱。可怜这处本该依山靠水,藏风聚气,却不知被清末哪个大能下了狠手,怕是不少土夫子都折在了这里。 “张副官,你要是治不好,就早些把佛爷交还给我。”尹新月不是专程找张日山来讨人的。她只是得了确切消息,能救张启山的灵药就在此山的九转崖。她本来也没想亲自来,只是听说此处风景甚好,就想就近边等边玩,没想到遇上了张日山,自然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谁不去就是对佛爷爱的不深。 “……” “这里不是你一个女流之辈该来地方,回去吧。”张日山满心满眼的恶意,出口却是劝人的话。那处地方,确实恶毒。若是她没做够坏事,老天还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张日山也不强求。 但事实上,老天也不想要这么个心狠手辣的祸害。 “张日山,你不就是怕我拿到灵药吗?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样子,咱们各凭本事。” 张日山在心里给她鼓掌。 此时已是下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阴着天,还未到傍晚就有些擦黑了。进到这里只有一条路可走,必经之路就是尹新月最初遇到他的那片遮天蔽日的树林。自古以来,森林是最容易布迷踪阵的地方。而这处又是人迹罕至,几十年来除了土夫子和赶尸人,几乎不为人知。一般能穿过森林到这里的人,对五行八卦阵法一定是有研究的,一般人误闯都进不去。来到这处,除非像张家人这种,不然纵有大能,想出去也得脱层皮,更别说在这里寻宝了。 张日山看了看天色,四周青山都成了墨色,凉飕飕的雨滴里夹带着阴冷彻骨的轻风,没有鬼哭狼嚎的狂态,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压抑。就像这地界一样,白天看着山清水秀的,是个游玩的好去处,但实际上藏着什么,那就不好说了。无论如何,黄昏前得到那里。看最近的日落时间,怕是最多还有两刻钟。 黄昏,逢魔时刻。 形状完美的桃花眼中隐隐透着疯狂。张日山一手抓着缰绳侧身向后望去,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还差一步。收拾完小的再说老的。他怎么能让尹新月死的那么痛快呢!喜欢佛爷欲据为己有也就罢了,抢到手还设计加害,丝毫不顾及佛爷的病情!这种人…这种人!张日山冲一直跟在身后的两名亲兵抬了抬下巴,扬鞭向前奔去。 白乔寨本就藏在深山,这里藏在比白乔寨更深远的山里。尹新月知道害怕的时候已经瞧不见张日山几人的影子了。 第55章 不归途 “小姐,可是还要向前走?”赶车的下人搓了搓胳膊,企图让鸡皮疙瘩淡下去。尹新月在马车里还不觉得,他们哥仨在外面,看着这山不像山,水不像水的,倒似是一排黑色的尖牙利齿圈成的大口,瀑布的位置恰好是嘴里吐出来的长舌头。 “走,怎么不走?如果没有岔路,张启辰一定在前面。”尹新月挑来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顿时也是一骇!不放心的问坐在旁边的听奴,“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小姐,没有。”听奴摇了摇头,神色带着些迷惑,这里也太过安静了。不过想到此处人迹罕至,也就没有把疑惑说出来。她毕竟没有出入山林的经验,不然哪里会不知道,鸟鸣猿啼,风声水声,山林自有山林的热闹。 尹新月一行人是一路跟着张日山过来的,跟丢之后,天色渐暗,他们就顺着路走了下去,毕竟悬崖峭壁,张日山也不可能插翅逃到别处。这一走,竟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山村。 “入…我…寂…门…” 赶车人看着村口大树下破旧的石碑,不由自主出声。石碑刻有四字,寂门两字很大,九转二字像是后加的,添在一边,但看痕迹年代也不少了。 尹新月听着下人鬼气森森的声音,竟吓得不敢往外看,抖了两抖才壮着胆子说,“胡言乱语,蓟门在北平城,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 “不是啊,小姐您看,不是西直门那块儿的蓟门烟树,是另外两个字。”下人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出声了,只是急急地解释道,“这里还写着九转,不知道是不是九转崖。” 尹新月还是走了走脑子,没有直接兴高采烈的冲出去。她用脚尖踢了踢坐在旁边的听奴,拢着披肩远远的缩在车厢一角,“你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小…小…小姐…”那听奴胆子也不大,畏畏缩缩的看着尹新月,一只手抖了几抖都没敢掀门帘。 “快去!” “是…是是…” 听奴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妖魔鬼怪,大大松了口气,“小姐,前面是一个小山村,石碑上写了寂门九转,就是九转崖的‘九转’。” “那还等什么,快进去!”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是傍晚饭点,小山村却没有任何的烟火气。赶车的下人互相看了一晚,只当是深山老林的,这处村子早被人放弃了,想着能找到处躲雨的地方也不容易,就心下一横,把车赶了进去。 村子里一大半是茅草屋,外表看起来稍有些破败,但一眼望过去四处整洁通畅,不像是没人住的,倒有经常活动的迹象。还有些状况好点的房子,完全不同于长沙的现代样子,看砖瓦已经很有年代了,少说是从清朝留下来的。不过这在穷地方不算什么特别的,这个村子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这里的树。除了村口石碑旁边有一棵似乎是杨树的古木长的郁郁葱葱,村子里其他树都光秃秃的只剩下了个枝干,在夜色下张牙舞爪的,好不吓人。 尹新月一众又向前走了一段,发现这个村子确实没有任何人类的踪迹。幸而地下是土路,又下了一段时间的雨,路上留下了许多新鲜的马蹄印。这一天来他们也只见过了张日山几人,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踪迹。赶车的下人象征性的请示了一下尹新月,便急忙顺着印记寻了过去。 “喂,尹十三,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其中一个赶车人看着周围的房子,吓得有点哆嗦。 “老十别乱说,这里的房子都差不多,别自己吓自己。况且咱们一直走的直线,也…也…车…车印?!”那人指着前边的印子话都说不利落了,“谁搞的鬼,快…快出来!” 车厢里尹新月和听奴也是一脸菜色,无论尹新月什么时候问,听奴都说什么也没听到。要知道半里地外有鸟叫,听奴都能分的清几只!听到下人在外面一惊一乍的,尹新月竟逼得没了惧意,“鬼叫个什么!找不到路就原路返回,出去!” “是…是…小姐!” 下人赶着车就向前走,谁曾想两道车印竟完全吻合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泥里有什么,一旦压的深了,轱辘竟陷在里面出不来了。任凭鞭子怎么甩在马身上,两匹马除了嘶鸣扬蹄,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下人都快哭了,“马车陷在泥里了,我去屋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 “快去,快去!” 那人向来对牛鬼蛇神信不了几分,胆子算是这群人里最大的,跳下车就跑过去敲了敲门。自然是没人应。那人试着用身子撞了两下,看似破旧的木门竟纹丝不动。 “这…”那人一步三回头的走回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重山之间忽然出现了一线红霞,飘飘忽忽的给村子镀上了薄薄一层血色,竟出奇的和谐漂亮。那红霞爆发完一瞬的光芒,就缓缓的收敛起来,慢慢向地平线下面沉去。 “小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听奴动了动耳朵,小心的推开窗户,“好多声音,四面八方都有,听不清是什么…像是像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屋子里?” “不不…好像是…是地下。” 尹新月也凑过去看,除了夕阳余晖,她还影影绰绰的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张启辰!”她仿佛复活了一般,满心害怕全化成了一腔怒火,她十分用力的捏着窗框,只听“咣”的一声,梳着高马尾的卷毛狠狠的和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呦,疼死我了!快,快去追张启辰,这什么鬼地方。” 下人刚想说泥地里的马蹄印恐怕有诈,抬头就见西边有个人。借着残存的几缕光辉,刚好能看到一个背着光的影子。那人骑着马,站在一处台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大弓,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箭在弦上,骏马前蹄高扬,那人拉弓满月,箭指凌云,三箭齐发,也不知是打到哪了,竟听到一声震耳钟鸣。 天彻底暗了下来。 第56章 三矢归一 “吉日维戊,既伯既祷。既张我弓,既挟我矢。三矢归一,请以酌醴。” 声音不大,与村子诡异粘稠的感觉不同,这个声音像一缕清风,直入人的心海。 带着寒意的气流以张日山为核心向四周极速扩散。话音刚落,尹新月还没缓过神来,便见面前的车帘被直接掀了出去,也不知道这阴风是怎么个路数,竟带着车帘把三个赶车的下人撞下车去了。 “咯咯咯……” “吱…吱扭……” 悉悉索索的声响越来越大。马车本就停在一扇木门前面,那原本无论如何都撞不开的木门,柴扉,朱漆大门竟一扇扇自己敞了个彻底。尹新月慢慢转过头去,咯吱吱的声音源源不断,她甚至有种自己的脖子被扭断的错觉。 “救……救命……啊啊……啊”尹新月艰难的挤出一声求救来,嗓音再不复平日里的婉转动听,反而像是被砂纸磨了一遍,沙哑的可怕。 听奴以为尹新月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余光瞥过去,大敞的门洞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连内开的门板都没有一丝形状。街道两旁洞开的门扇漆黑异常,一点光都没有。 “小姐,别…别看了…我们走…走走……” “你们愣着干嘛,快赶车啊!” 听奴只见刚摔到地上的三个下人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落地的姿势。她的喊声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三个人肉眼可见的重重抖了一下,撑起身子就往远处跑。 “啊!!!!!!!” 听奴差点没被吓昏过去,其中一个下人双脚竟一前一后的留在了原地,后面的那个前脚掌都陷到了路面底下。刚才那人双膝着地,现在膝盖以上已经因为惯性飞了出去,而膝盖以下正鲜血淋漓的杵在原地,一点点的往下沉!不对…那个人的大半截身子平铺在地上,血已经顺着他的身形四周蔓延开了。地面竟然可以吃人! 天空中最后一丝血一样的晚霞,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不多不少的悬在那里。思及刚才的声音,竟像是野兽在嚼骨头一样。 “小姐…”听奴已经被吓出了眼泪,但尹新月仍旧一动不动的扭头看着外边,姿势扭曲的脖子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 听奴看尹新月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毕竟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听奴一不做二不休,小心翼翼的够到外面的马鞭,一鼓作气自己上手赶车离开了。 说也奇怪,刚才意外频发的马车,现在竟连马都没受惊,十分稳当的向前跑去。原本乱七八糟的岔路也都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了。走了没多远,连尹新月都恢复了过来。她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姐,您刚才是看到什么了吗?” “不不是…有人拧我的脖子,要要死了!” “表…姐…” “你说什么!?”尹新月盯着听奴,一双大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全身汗毛倒竖,衣服几乎要被冷汗浸透了。 “舌头…好疼…” “你…你…!!!!” “哇哇哇…”莫测变成了一个半成型胎儿。 “不不…别过来!啊不要过来,是莫测下手害的你啊,别找我!” “表姐……好疼……” “夫人…你为什么不要小葵…火车好重啊…” “小姐……你…” 尹新月拼命揉了揉眼睛,眼前赶车的人一会儿是听奴,一会儿是莫测…还是小葵…又变成了一个血淋淋半成型的胎儿…还有几个以前在尹家做工的佣人。 眼前变得越来越快,尹新月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张日山一行三人稳稳的坐在马上,看着尹新月主仆在不远处的主路上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没错,尹新月等人自始至终就没移动过位置,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自己玩的开心了。 前面早已说过,张日山能坐稳张启山副手的位置,靠的绝不是张家小少爷的身份,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下斗挖坟掘墓,战场杀人御敌,那双比大家小姐还白皙剔透的手上,早不知道被鲜血浸透多少次了。但是一般人在他身上根本感觉不到杀戮和黑暗,十足剔透纯粹的一个人。但是现在,两个张家亲兵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还是他们长官吗?仿佛整个人周身都沉浸在黑暗里,唤鬼招魂,冷若冰霜,没有一丝人气。 唤鬼招魂并不是两个亲兵的错觉,尹新月等人虽然确实是在自娱自乐的手舞足蹈,但是家家户户的大门确实瞬间洞开,不同于尹新月看到的黑漆漆一片,门洞里实际上可以看到一些不知是何物的影子。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身既死兮神以灵,以吾血兮祭鬼雄。” 一气呵成,恍若长啸。闪着寒光的麒麟柄海水流云纹短匕在苍白的手掌上绽开一片血花。张日山右臂一挥,利刃上仅存的两滴血珠稳稳落在两个亲兵的手背上。 “长官!” “别说话,抹匀看着。” 门洞里走出一个又一个的身影,除了似乎是人,什么也看不清。 听到声音,听奴和尹新月不受控制的抖了一几抖,回过神来。马鞭正被听奴握在手里,几个赶车的下人打做一团,被听奴挥着鞭子不知已经被打了多少下了,鞭鞭见血,好不可怖。其中一个下人几乎半吊在外面,一只脚卡在车轮里,在他不得法的挣动下,脚踝被磨得鲜血淋漓。状况最好是听奴,然后就是尹新月。尹新月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没见血,坐在车厢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车窗的粉缎缠枝团花帘子已经被她吞下去了一大半,另一半抓在手里,看脸色被噎的不轻。 “唔唔…呕…咳咳…” 尹新月咳的满脸鼻涕眼泪,好几次气都差点倒不过来。不过过了没多久,她就开始后悔为什么现在没有这么直接憋死了。 尹新月主仆恢复能力很强,张日山只等了不到一刻钟就等到了这群战五渣。这种战斗力低下的品种让注重效率的张大副官十分不爽,认为严重阻碍了他去寻找佛爷的脚步。况且…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算好。 尹新月等人跌跌撞撞的赶着马车走近时,张日山三人正在村中心的高台上。 “张启辰,空有一张漂亮的脸,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歹毒!不想着怎么救启山,还有心思找地方坑我。你以为一点障眼法就能挡住我尹新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你一个大男人,就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拿到了灵药,也是小人行径。”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这边有人看吗? 第57章 杀机 尹新月若是刚到长沙城时说出来这种话,不用张日山动手,张家亲兵都会主动陪她“玩玩”。但是现在,她这一大段连张日山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你…你在看什么…”虽然刚才嘴硬,但实际上尹新月早就吓破了胆。张日山这惨白的脸色,加上冷若冰霜的表情本就让人心底发毛,再加上他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尹新月身后的方向,惊弓之鸟般的尹新月自然受不住。 “后…后面有什么?”她根本不敢回头。 下人也被吓得不轻,但毕竟有三个大男人,好歹比尹新月胆子大些。那人咬牙侧身向马车后边看去,天色已晚,隐隐约约是有七八个人走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那几个人依旧稳步走了过来,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穿着打扮了,似乎不是汉族人。 “六子,后边是什么?” “小姐,后边过来几个外族人。” “外祖人?”尹新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穿的跟我们平时不一样。” “穿的?”尹新月的脑子简直是一团浆糊,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大松了口气“哦哦,外族人啊。外族人也是人啊!你说的什么鬼话!” 一行人仿佛见了救星一样。原本他们还担心张日山有枪,这荒郊野岭的,真一枪把他们打死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没证据是谁杀的。现在有几个人在,张日山总没办法太猖狂。谁知,一眨眼的功夫,不远处高台上的张日山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外族人脚程很快,越走越近,尹新月很快就把张日山等人抛到了脑后。 “尹十三,你快去问问情况,尽快想办法出去,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张启山要死要活我可不管了。一个过了气的张家人,谁稀罕。” 也不知道她是在与下人说话还是在劝自己。 下人比尹新月更想离开,没有丝毫犹豫的下了车。 那几个人速度真的很快,他们已经离马车很近了,尹十三小跑了两步,就到了那几个人跟前。 只见他停下步子没一会儿,转身就开始直愣愣的往马车方向走。夜,是最好的屏障。可以遮掩利爪和鲜血。 尹十三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破旧风箱般的声响。他不紧不慢的走回马车,似乎一切正常。 “怎么样?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那人还没走近,尹新月就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问道。 “咯咯咯咯咯咯” “什么?” 下人没有再回答她,只是越走越近,近到能完全看清尹十三脖子上的鲜血,不过经过刚才的大乱斗,尹新月根本没反应过来。尹十三还有意识,满眼惊恐都被低垂的头颅挡的完全。尹新月很是习惯下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样子,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而棍奴说白了就是看家护院的仆人,大多也没见过多少血腥,另外两个虽然觉得诡异,但兵荒马乱的,他们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尹十三爬上马车,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土地。他猛地抬起头来,对尹新月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和正中被豁开一个大洞的脖颈。 “啊!滚!!!!!”尹新月和听奴被吓得魂飞魄散。六子下意识的一拍尹十三的肩膀,几乎下一秒,六子的手掌就已经被獠牙咬了个对穿。 酥麻感瞬间从伤口处开始蔓延。那种麻痒的感觉在血管里快速游荡,它的蔓延路线很短,不出十秒就已经直达脑部和心脏,窒息和死亡瞬间到来。可怕的是,他的意识一直都在,清楚的感觉到了全过程,包括血液在一点点的冷却,身体不复鲜活。 “小姐……救我……” “不不…别找我!啊!别过来!…”尹新月尖叫着在车厢里连连后退,没几步就变得退无可退。精致的妆容早已花了一脸,精心保养的指甲也折的乱七八糟?精致的小洋装上满是灰尘血迹。她尖叫着把躲在车厢角落涩涩发抖的听奴大力推了出去。尹十三和六子都在马车边缘,这一下子三人竟被她都撞下了马车。 马车外哪里是七八个人,满街的人像是从地底下直接窜上来的,迅速而悄无声息。 没有青面獠牙,没有刀枪巨斧。那群无害的人转眼间就把挣扎哭喊的听奴分食的一干二净。 尹新月看到血腥的一幕,抖若筛糠。 “别吃我,别吃我!我家有钱,我给你们钱!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放我回去,等我回去!” “咯咯咯咯咯咯”越来越近。 “你们吃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尹氏的大小姐!吃了我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求求你们了,吃尹老十!吃他,对吃他,别吃我!” 仅存的尹老十听到这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来正在努力想办法,想着实在不行,牺牲自己也要让小姐平安离开。没想到啊没想到。 尹老十一声长叹,直接面向高台,跪在了马车上。 张日山面沉似水,看着马车被吞没在人群里。 第58章 圆月新月 “长官?”亲兵看着眼前这幕惨剧,竟有些不寒而栗,“这…” 张日山冲他摆了摆手。眼都不眨一下的撕了左手被血浸透的布条,那是从白衬衣上扯下来的,原本就不是医疗用品。这一撕,本来就没愈合的伤口流的更凶了。张日山微微皱了下眉,发白的嘴唇更失了几分血色。 “Through me the way into the doleful city, Through me the way into eternal grief, Through me the way among a race forsaken。” “永世凄苦之深坑,万劫不复之人群。拔舌,铁树,孽镜,刀山。十八层地狱总有她一席之地。死在这极阴的地方,若非尸骨尽毁,怕是再入不得轮回。” “人”群很快就分散开来,尹新月喘着粗气扶着车辕慢慢起了身,漂亮的洋装上沾了不少泥污,甚至还被扯破了几道口子,狼狈之相,堪比乞丐。她的胸腔起伏剧烈,憋闷和疼痛一时令她站不直身子。而马车的旁边还散落着不少零星的骨块。 “哈…哈…哈哈……哈哈哈”尹新月看了看四周,一手捂着脖子,指缝渗着几道暗色的血迹,她自己竟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癫狂的笑个不停,“我…我还活着…哈哈!张启辰,我要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有本事你打死我呀!”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一种底气,张日山打不死她。 张日山表情丝毫未变,一直盯着远方。 “你们张家没一个好东西!恶心!十足的恶心!要不是为了张家长白古宅的秘密,还有那什么张家军,他张启山何德何能让我三番两次的自降身价!”类似缺氧的憋闷令尹新月似乎陷入了一个她自己都掌控不了的状态,她越来越疯狂,不吐不快,“比起那个窝囊废彭三鞭,我当然喜欢张启山的脸和身份。哈哈商人怎么够,这乱世里,有了武力才能稳固尹家百年基业。但是他病成那样,真是不中用!张家信物的秘密还没有吐露半分,怎么能让他到别人手里!你说九门内外傻不傻,你说…也怪那不中用的下人,药量都能听错!蠢奴才!哈哈!蠢奴才!” “住嘴。”张日山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猜想是一回事,知道真相是另一回事。他一时竟被气的有些头晕目眩。若是尹新月真是爱惨了佛爷,他张日山就算恨,也只是报复尹新月一个,没想到尹家还有这等龌龊心思。 “不…不……我还要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我要男…男…咯” “…我要先杀了你,收藏起来…庆祝…哈哈哈。”尹新月得意非常。 张日山闭了闭眼,要不是身体虚弱再加上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他都忘了手上的下一步动作。 他也懒得再精细动作,直把左手一挥,一串鲜血向人群后面撒去,其中一滴血,正中一人眉心。 那人一席黑色长袍,墨发及膝,略带妖娆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到鲜血,眼中晕开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亮来。紧接着姿态十分优美的单膝跪在了地上,丝毫不顾刚下过雨,泥水满地。而其他人更是在下一刻,早已承受不住似的直挺挺的双膝一折,跪伏在地。 “张家小日山,多日不见,我对你的血可甚是...想念啊~” 九转寂门村,这个名字在歪门邪术的古书上多少有一些记载。有的说是古时候村里有人在山上被猱形披发,一足而行的怪物咬死了,躲在山里藏了几年,修炼了阴间毒术,回到村里,在上元节把一村人祸害殆尽,都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怪物,每月十五月圆,出来害人。还有的说是此地有龙穴重宝,隋唐时阆州瑶光道人逆天断流,尽斩大隋气运。又费尽心机改置极阴之地,设天狼钟于往生大阵,遍囚各山阴邪,天长日久硬是成就了一方不死世界。具体如何,似乎都有迹可循。张日山清楚这里的事情纯属巧合。张启山是镜台张的家主,刚到长沙没两年,两人便循着张家秘录的三言两语找到过这里。那天正是月圆之夜,阴差阳错还救了身陷不死人群的白乔寨大土司,滞留了一个月才得以离开。 不过说是不死,其实杀死他们也不难。光照就是最好的武器。对付底层的不死生物,火把黑驴蹄子也能抵挡一时。他们一般有两种攻击方式。吸血或者骨肉全吞。照张日山来看,反而被他们吃了更幸运。且不说若是被吸了全身半数血液,亦或是被注入毒素,那活人就成了他们的同类,更有甚者会成为长久的高等食物,无药可救。不得不说,这个食物可不仅是被咬那么简单。 “这次怎么没见你相公,要我说,你这相貌身段,跟了我才是正道,肯定不让你再得一点苦痛,省的整天跟外边打打杀杀的。”黑衣男人不顾张日山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 张日山强忍住给他个一箭穿喉的冲动,抽了抽嘴角,讽刺道“这一跪我可受不起,你还是留给尹小姐吧。” 那人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丑成这样,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个全的。” “那还真是谢谢了。如此说来,得个行尸走肉你也没关系。” “哎…小日山你别这么不地道…” 张日山似笑非笑的掏出箭来。桃木的箭头箭身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依旧雕弓如满月,迎着尹新月极度恐惧愤恨的目光,直入心脏的位置。张日山也不顾黑袍男人吃了苍蝇的表情,招呼两个亲兵,拍马就跑了。 “宗梓,后会有期。” 黑袍男人站起身,神色莫名的看着张日山远去的背影忽然笑出了声,“还是个孩子啊!来人,去把帮那个晦气的什么“银新月”把箭拔了。不知道我最讨厌银子和新月吗!这个张启辰…” 远去的张日山根本没听到宗梓的吐槽,自然也没想到,他的桃木箭并没有如愿令尹新月魂归地府。天欲舍之,人如奈何?他一时的心善也只是让尹新月多受了一箭罢了。话说回来也算是了却了一段因果。 “长官,已经跑了这么远了,您的伤口该处理一下。”张日山在前面策马狂奔,速度之快,亲兵竟追的吃力。 “快走,月上中天后,想出去就只能等下一个月圆了。”他能等,佛爷也等不了了。 第59章 候人兮猗 外人不清楚,但白乔寨建在山里的药庄子从来都不会只有一条路。 那天陆建勋围堵张启山,里里外外的折腾,少说把药庄子底朝天翻了三遍,别说没有张启山了,张启山的东西都没看见几件。庄子除了正门那条山道,屋后确实有两条小路通向别处。不过都没多远,一条通向悬崖边的茅草屋,另一条连着飞瀑旁的茨竹林,整个园子天然屏障自成一体,那叫一个水木清华,风景如画。然而周遭都是马都穿不过的古木密林,张启山一个病人,定然走不出去。由此陆建勋也就不得不信张启山没被张日山救走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白乔黑乔,一药一毒。白乔虽说以药闻名,但总有些自保的手段。就像致幻的植物说多不多,说少…这深山老林也绝对不少,没有解药还是安心走大路为妙。 紧随张日山的两个张家亲兵本是安排在陆建勋身边的暗桩。那日恰好他俩当值,陆建勋用人不疑,随手便指了四个亲卫跟着张日山。可怜山高路险,刚出长沙地界就有两位一不小心掉下山崖,直接去枉死城报道了。另外两位说来也巧,正是张家的兵,不过陆建勋可不知道这些,他还在长沙等消息呢。 地底下的规矩多,张家亲兵多是极守规矩的。不该问不该说的绝不多一句嘴。 山路艰难,幸而恰遇满月遍洒清辉,什么都看的真真切切。只见张副官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左手本就伤在掌心,握缰疾驰间血已是浸透了草草包扎的布条,小半段皮质缰绳都染上了粘腻的血光。 “长官……”亲兵固然不知张启山所在,但张日山的状态几乎随时都有可能从飞奔的快马上掉下去摔断脖子,摔下山崖也并非不能,“长官!先停下休息吧,太危险了!” “我有分寸,出了这地界给你们休息时间!快点!” 张日山急得火烧眉毛是有道理的,他走的根本不是进寂门村的老路,那条路必经长沙,麻烦不少。怕被人发现,他们大路都没走,直接过的山道。等张日山停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三匹好马都累的不愿挪步子,更不必说三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上疯狂的颠了半宿,整个人都要散架。 “长官,咱这是直接去岳城?” 张日山撩着溪水洗了把脸,淡淡的嗯了一声。左手的血污被亲兵小心的清洗干净,重新撕了布条包扎妥当。麒麟匕锋利无比,留下的伤口并不好愈合,不过好歹不再流血了。 “长官,你这脸色可比粽子还没血气,到了岳城得先找大夫看看。” “没事,昆南在。” 吃了两口干粮,张日山只觉得嗓子像被铁砂划了似的,多说一个字都费力,看两个亲兵的脸都有些恍惚。 “够了,走。” 张日山一手扶了一把坐的歪歪斜斜的亲兵,说话间就想起身上马。 “长官,我去岳城找昆军医过来接您吧。” 去岳城一来一回就能走上一天多,张日山自然不肯。好在陆建勋的势力鼠目寸光,只晓得盯着长沙那一亩三分地不放。况且岳城布防官明面上是个中立派,但背景不小,兵力不知强不走正道的陆建勋多少倍,在那里陆建勋根本有心无力,插不上手。两个亲兵照顾张日山的身体,走走停停,将是傍晚才看到了岳城的城门。 当日跳窗逃跑的路线张日山还记得,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昆南的宅子。 昆南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脚步走近,他顶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装模作样的撇着咖啡的茶沫,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张日山。一开口语气冷的掉冰,“有种死在外面一了百了,我昆南敬你是条汉子,还回来做什么。” 张日山抿了抿唇,低眸道,“多谢昆大夫照顾佛爷多日,启辰感激不尽。” 昆南一记重拳砸在棉花上,顿时结舌难语。端起杯子猛压一口,苦涩难当,杯子里不是茶水,是他听说张日山到了,顺手倒错的咖啡。 “哧咳咳咳咳…” “昆大夫慢些”昆南还有空在这里闲扯,张日山就放心了,他状似礼貌地笑道,“我先去找佛爷了。” “看你那幅凄凄惨惨乱七八糟的样子,跟野鬼一样,也不怕把你家佛爷吓着,人本身就不清楚…唉别给人吓得更傻喽。” “知道了。” 张日山早就习惯了昆南啰啰嗦嗦胡说八道,就当没听到一样上楼左拐。 “我们吃过饭了,一会儿让厨房再准备点,你记得出来吃。”昆南无可奈何的在后面提醒道。 张日山一点都感觉不到饿,反倒是脑子发晕,极想躺下补一觉,“跟我过来的那两位还没吃,准备他们的就好,不必管我。”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屋子是张日山之前住的那间,书桌上摆的还是《伤寒杂病论》那几本书,张启山面无表情的呆坐在床上。用了白乔圣药的红二爷都能活蹦乱跳应付时怀婵了,不知为何,张启山的精神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张日山轻手轻脚的走近,一是胸腔还在不容忽视的隐隐作痛,二是习惯使然。 “佛爷…” 张启山理所当然的低头不语。 张日山坐在床侧,张启山看手中挂着长绳的戒指,他看张启山,一直到夜幕降临,再看不清楚。 晚上整理好两人,张日山再也抵挡不住睡意,仿佛眼皮有千斤重,躺在张启山身边,看着看着就闭上了眼睛。 “佛爷…晚安…” 张日山没有感觉到。在他呼吸规律而又平缓后,张启山取下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戒指,迷茫的看着他,缓缓地把戒指戴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手指纤细,指环大了些,但一直悬着的心,好像在那一瞬稳稳落在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尹新月明天吃的便当是什么口味的(怎么死的)~第一个猜对的可以点个小段子啥的,梗也行。) 小副官,白又白,两只耳朵翘起来,爱吃佛爷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小副官,白又白,一双眼睛瞪起来,又有心机又放火,玉面修罗真可爱~emmmm 第60章 何不叫丁兔 “昆大夫,张副官没事吧。” 两名亲兵同之前护送佛爷过来的三个人被临时安排在客房里。昆南这处宅子不大,只有一栋两层小楼几间平房外加一个满是果树的小园子。两个亲兵的饭菜就摆在园子里的石桌上,昆南一到门厅就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怎么说?”昆南回忆了一下,好像没什么问题,“看他手上绑着东西,受伤了?” “我们从西岭回来的路上副官的状况就不大好。”亲兵实话实说,“那词怎么说…摇摇欲坠。” “摇摇欲坠?”昆南一时没听懂。 亲兵并没有接上昆南的脑回路,“说不定是放血时跑的太急,没及时止住?哎…我也不是大夫,哪知道那么清楚,就是有这么回事。” 另外三个从白乔寨过来的亲兵也做在旁边,顿时猛点头,“哎,你们可不知道,在白乔那旮瘩佛爷打副官打的多狠,副官躲都不躲,就生受着。” “不严重吧,副官在长沙留了一天多,没见他有什么不舒服的…”从西岭跟过来的两个兵隐隐想到了点什么。 “在长沙没看大夫?” “我们受陆建勋的命令,全程监视长官,绝对没有。” “……” 昆南听的一个头两个大,招呼都没打,起身就上楼去砸张日山的房门。 刚在院子里没看到窗户有光,想必两人已经睡了。昆南敲了两下门没听到有人应声,等了一会儿又咂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这就不应该了。 “张启辰?”昆南敲门喊到。 “张日山!” “出什么事了,起床开门!” 张启辰这小子警觉性不会这么差,还能连夜跑了?没必要吧…… 昆南一着急直接动手拧了门把手,万幸张日山没有锁门,门开了。昆南匆忙的按开灯,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都没少。张大佛爷还是跟家里那尊佛像似的一动不动的望着房顶。张日山也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闭着眼。 这不对…… “张日山!”昆南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颤巍巍的伸手试了试鼻息,还好没死,就是有些烫手。 “脉沉无力,脉气阻滞…这…内损伤及肺腑之状。” 昆南果断撩开被子,解开张日山睡衣衣带。苍白的皮肤上赫然大片青紫,十分可怖。昆南略一思索,想把人换成面朝下的姿态,看看背部是不是也有伤。他太了解张启山打架的套路了,前面的伤不像是直接踹出来的,必然是撞到了什么硬物,那基本可以断定后背也摔的不轻。张启山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啊! “住手……咳咳咳咳…” “不想死别动。”昆南松了口气,能醒过来就不算太严重。 “……”张日山的身子明显僵住了,一双桃花眼瞪的极圆,满是震惊和愤怒,“你……你是谁,想…想干什么你们!” “什么?”昆南被问的一愣,抓着张日山肩膀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被打傻了?” 他这一问,张日山像是被触碰到某个开关一样,表情明显空白了一秒……“啊!疼疼疼疼疼!” “上帝啊,你们嘶…怎么…怎这么没有职业道德!把我打成……成这样,有本事直接撕票啊!” “我可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昆南张了张口,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松手扭头走了。 “???”床上的人有些没反应过来,艰难地撑着床坐起来。 “咳咳咳…内……内伤…胸胁内伤!下手真黑!” 他缓了两缓,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遍周边的环境。重点把目光放在自己半遮半掩的睡袍和床上另一边的张启山身上,表情异常扭曲精彩。 “无耻!”他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你说什么?”昆南手里提着医疗箱走进屋,语气十分不善。 “你们……你们放我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派人把我送到漕运的码头上就行。”“张日山”稳了稳神,死咬着嘴唇憋了一口气,“你们知道我是谁,我肯定不能赖账!” “你是谁?”昆南打开箱子,问的漫不经心。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就敢随便绑我?!”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昆南皱了皱眉。 “咳咳…咳咳…不生气不生气”“张日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的束好衣服躺回了床上,看起来颇有经验。 “你先别动,我没绑你。” “刚是在检查伤口。” “张日山”眉头紧锁,漂亮勾人的眼睛先是瞪的大大的,忽而又阖上了几息,似乎在思考什么十分重要的问题,“等等…” “我骑着单车,鱼四追我,我从桥上跳进了海河…海河里面有一个会睁眼睛的死婴和水草…还有一个倒悬的人头……然后…” “是你们救我上来的?”他犹疑的抓了抓头发,左手巨疼……“嘶…我这是怎么了?”头发感觉也不太对啊。 “我想……”昆南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这里可能出了点问题。” “不过你的表情今儿可是够丰富多彩的。”昆南可惜的摇了摇头,“有没有考虑改个行?”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难道救错人了?我叫丁卯,丁是丁,卯是卯的丁卯。” “丁卯?”昆南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嘴角忍不住的上翘,眉头却皱的死紧,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哭还是该笑,“乙卯年出生的?”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乙卯年出生你就叫丁卯?怎么不叫丁兔?取名上点心。” “……”什么跟什么啊? “你知道漕运商会吗?”刚拼了小命跑出来的…真是祸不单行。 “不知道。”昆南耸了耸肩,“专门倒腾水底下明器的?” “水底下还名气?又不是捞漂子的。”水底下不就沉了吗,还有什么名气?这人是不是傻。 “这儿不是天津卫?”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依长江而纳三湘四水。你说是不是?再胡说八道一会儿先给你脑子扎两针。” “……我对人文科学不太熟悉。”“张日山”表情单纯,一脸认真。 “这里是岳城。” “我对医学比较熟悉。”岳城是湖南的吧,漂子也漂不了那么远,骗谁呢。 “那怎么办?把你切碎了放在岳城的福尔马林里感受感受?对手术刀有要求吗?” “你!你你…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看来得明天了 第61章 这是哪 岳城这边丁卯至少还有个杏林高手给他疗伤治病。虽然这个高手好像一直一门心思的以为他在装傻充愣,治疗过程极其凶残,化身容嬷嬷把丁卯扎的哭爹喊娘(副官体质有点特殊),直言昆南一定习的兽医,然后……被扎的的更狠了,“兽医救了你们这么多次,你们是什么?快说!” “嗷~” 大概是白眼狼? 好吧,别管怎么说,丁卯至少有吃有喝有人疼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张日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郭德友也是运气不大好,他本职是捞漂子的,海河沿岸的人水性哪怕没他好,但随便拎出来一个也都是会水的,所以几年来他也没几次出手捞活人的机会。今天难得他郭爷心善,看这小子一直在水里扑腾,打算下水搭把手,没想到这人还不识好歹了,拳打脚踢的也不知道想干啥。难道是顾影那傻丫头说的求生本能? “佛爷……”张日山上一刻还沉浸在美梦之中,下一刻忽然感觉周身一片刺骨冰凉。张口之下,无数水流呛进喉管鼻腔,真实的完全不像梦中。 混沌不清间他本能的划动四肢,胳膊被谁死死拽住,力气大的惊人。多年的习惯让张日山猛然惊醒。他水性并没有多好,但武功技巧都还在,挣脱钳制并不难。之前明明在昆南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佛爷和昆南有没有什么危险?是谁在试图害他。 郭得友水性极好,拖着一个完全不配合的人依旧飞速游到了岸边,平时拖漂子拖习惯了,上岸也不管那人死活,啪叽往地上一甩,转身就想走。 “嗯?这人怎么有点眼熟?”郭得友看着岸边呛咳成一团的人,难得好奇心发作,弯腰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仔细,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漕运商会的丁少爷吗哈哈…” 张日山咳了一会儿也稳了下来,他在水下反应不慢,没喝几口水。见男人阴恻恻的看着他,张日山一言不发的瞪了回去。 “瞪我干什么?” “佛爷和昆南呢?” “哎我说大少爷啊,你这出去几年连家乡话都不说了?什么佛爷什么困难的,脑子被螃蟹吃了?” 原谅副官吧,他虽然语言天赋确实出众,离开东北后甚至自学了德语英语,但是……这是什么奇怪调调,听着倒挺像汉语的。 “你说什么?!”这人是说佛爷和昆南被什么吃了吗? 郭得友也很郁闷,他想了想,大晚上的这大少爷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白天捞出来的漂子可还在义庄摆着呢。也对,正好一起回去,他不是找什么佛爷嘛。 “咳咳,”郭得友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你…要找…佛爷~就!跟我…来吧。” 语速放慢张日山还是听的懂的,他麻利的站起身,全身紧绷,“你们做了什么?” “我把你从河里捞出来还能做什么?”郭得友有些生气,他负手而立,转身就走,“爱来不来叻您嘞。” “你是宋玉明的人?” “郭爷我是自己的,大少爷要是无聊还是回家玩去吧。” 郭得友浑不在意的转身就走,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让张日山一时竟没敢出手,这个人必然有强大的倚仗,难道不是宋玉明,是陆建勋在捣鬼?陆建勋怎么可能在岳城这么大动作! 张日山忌惮万分,看郭得友已经快消失在夜幕之中,他别无线索,只得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顶着清凉的夜风快步跟了上去。 义庄离刚才的河岸并不远,至少张日山身上的衣服依旧湿淋淋的难受。 “大少爷,你这还真跟过来?。”郭得友看着身后的落汤鸡,顿时十分想笑,不过他只是侧身攥了攥拳头,转过来仍是一脸严肃,“你说的佛爷就在院子里。” 张日山老远就看到白灯笼上那明晃晃的两个黑字了,义庄?佛爷在义庄? “这佛首滚落到这里有几年了。”郭得友感慨道。 我是误会了什么吗?张日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这…”一个偌大的…佛头正斜在不大的院子里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嗯,今天的月亮还算圆。不过这佛头与张府的大佛确有几分相似。虽然他找的是佛爷不是佛头。“这是哪里来的?” “它自己来的呗。” 丁家大少爷难道是因为落水受什么刺激了?佛头掉进龙王庙的事整个天津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不是搬山术搬来的?” “搬山术?你还飞来峰呢!”郭得友厌烦的摆了摆手,“赶紧走你的,我捞一具漂子50大洋,明天记得差人把钱送到这儿来。” 张家缺什么也没缺过钱,张日山对这50大洋倒没什么反应,不过漂子…说的是水里的尸体吧…自己的身体没感觉出来什么不适,似乎只是被歹人随意扔进了河里。那对方的目标只能是佛爷或者昆南了。昆南是医术了得名声在外,世家军阀拉拢还来不及,这么说,对方是冲佛爷来得了,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把他扔到河里?张日山万分不解。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待到明日启辰自会亲自登门答谢。不知这里是岳城还是长沙?”他还真不记得长沙有这么处义庄,想必应该是岳城了。 “丁卯你脑子真撞坏了?”郭得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看傻子一样,“刚上岸的地方离你家码头不过百步,跟我说什么长沙?” 张日山被吼的一愣,佛爷家大业大,下斗的买卖不算,茶楼实业甚至船厂军械兵工厂都是有些的,但是……码头这种东西,他家现在似乎还真没有。军械厂能从奉天转移人脉技术,码头可搬不走。 “那这里是哪?” “义庄啊” “不…我…” “你刚从海河爬上来,问我这是哪?”郭得友简直在看智障,“得得得,我服了你了大少爷。” “大少爷是佛爷。” “不是…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北正路二号。” “???”天津卫有这地方吗? “算了,师父还没回来,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去吧。”郭得友无奈的拉人往外走,“回去换身衣服找大夫好好看看。师父说得对,还是捞漂子好,活人就是麻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副官说的那两句乱七八糟的话是我从诗经和楚辞里拼来的。。。enmmmmm咯 第62章 谁是丁卯 郭得友自顾自的往外走,他知道丁卯一定会跟过来。夜还算不得深,街上的人相比白天虽然少了不少,但人来人往的还是有不少人同郭得友打招呼,继而盯着旁边湿淋淋的倒霉孩子笑。他们说话太快,张日山听不明白,但是被看的实在是不太舒服。 “小哥,咱们这是去哪?”张日山一脸茫然,这明显不是他熟悉的环境。 “你家呗。”郭得友一时没收住,也笑得一脸灿烂,这丁大少爷丢了一圈人都不知道。顶着一头呆毛就算了,人还那么呆,不会读书读傻了吧。 张日山看到郭得友的表情,心底的不安更甚。 “还是不劳烦小哥了。请小哥告知在下名讳,明日必差人把钱送至贵府。” “名讳?你说我?”郭得友一脸“果然读书读傻了”的了然,“我郭得友。” “好,郭兄。” “等等,别这么叫我,我慎得慌。”郭得友跳开两步,煞有其事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好好说话!” 张日山抿了抿唇,伸手便想抬一下帽子掩饰烦躁的情绪。结果胳膊抬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刚从水里被人捞出来,哪有什么帽子。张日山自小在张家老宅长大,张家的教育不说是四书五经那么传统,但祖业使然,经史子集从来都是一个重头。十几岁后上演武堂、军官学校,学的都是作战指挥。同学不说个个是指挥官的料,但人模狗样的好歹礼数周全。做了副官以后,张启山怎么说在外也是一派儒将,作为副官跟人交涉接触也从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张日山真是头回与人交谈被嫌弃。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才是兵! “好吧,郭…得友,我叫张启辰,不是丁卯。如果有什么其他误会,一定不要再认错了人,平白得仇。” 郭得友自认记性还说得过去,况且天津卫顶着一头卷毛到处乱跑的人还真不多,也没听说哪家孩子长的跟丁家少爷特别像。 “你叫张启辰?不是丁卯?” “不是。” “不是那个什么洋仵作?” “洋仵作?”张日山反应过来,“你是说法医?” “啊,对。”郭得友想了想,是这么个词,整个天津卫都传开了,那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啊,丁家那么大家业也是够心大的,“不是?” “法医方面,确实会一些。” 听他承认,郭得友越发糊涂了。 “要不我还把你送到码头附近去?这时候说不定还有船。你要真是那什么张…张启辰,自己想办法在码头搭个船想办法回岳城还是长沙的,那钱我也不着急要了。”要是丁卯,漕运的人肯定认得。不过这话郭得友没说。 张日山想来也只能这么办了,又再三谢了郭得友,两人一拍即合,直接拐弯去了码头。 “给我瞧仔细了!少爷水性一般,潜不了多远!” “是!” “桥那边没动静也给我守紧喽!” “还没有消息?” “召集人手,你们继续找,你,你,你跟我去一生门的地界探探!” “什么?” “……” 鱼四快急疯了。这小祖宗可真真是自己带人给逼河里去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鱼四有九条命也不够还的啊。 丁会长胡总管都不在,他现在能动用的人手不算多。但是天越来越晚,少爷那小身子骨……??? “少爷!” “少爷!” 张日山老远就听到码头方向在找什么人,自然也听到有人特别激动的喊什么少爷。声音越来越近,但张日山根本没意识到那是冲自己喊的,自然也没什么防备。 “少爷!可算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整个人被禁锢住的张日山有一瞬间是不敢相信的。这个人功夫确实相当不错,但是他原本完全可以躲过去! “少爷,求少爷不要为难我们了,跟我回去吧!” 张日山的个性再冷若冰霜此时也绷不住了。 “我不是丁卯。”他努力的心平气和的认真说道。 “我不清楚你是谁,我也不是你家少爷。” “我叫张启辰。” “别闹了少爷,会长那都是气话,哪能真把名字改了。你要是生我鱼四的气,回去随少爷处置!大家都急疯了,跟我上车,回家一切好商量。” 张日山觉得自从莫名其妙在河里出来,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常人。 “郭兄……郭得友,你帮忙做个证,我不是丁卯。” “做什么证啊”看到这里郭得友哪里还不明白,合着这丁大少爷是跟家里闹脾气呢,“丁大少爷,这事我可管不了,明天50块现大洋,别忘了就成。”说完也不管码头闹闹哄哄一大群人,转身自己走了。 张日山觉得自己的身体该是出了什么岔子,别说佛爷那几招,以前的旧伤都没恢复妥当。现在身体罕有的轻快也就罢了,灵活度却大不如前。如此说来,和这个鱼四硬碰硬哪怕有几分胜算也没把握在这么多人面前一走了之。这么大得局,绝对不是陆建勋的手笔。 鱼四力气不小,连拖带抗的就把他家少爷塞进了车里。大概是被丁卯的跑路能力吓怕了,一路上死攥着身边小祖宗的胳膊,都不敢撒手。 “少爷,到了,赶快去洗洗换衣服吧,会长和胡总管还没回来。”码头离张府不远,张日山还没理清楚头绪就到了。 “换衣服?”张日山笑了,“去哪换?” 嘿,少爷还玩上瘾了。鱼四也笑,“少爷想在哪就在哪。” “再说一次,我是张启辰,不是你家少爷丁卯。你确定要我进他的房间?” “少爷,回都回来了,有意思吗?” 张日山盯着鱼四的眼睛,鱼四也盯着他。坦坦荡荡,似乎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你真觉得我是丁卯?” “少爷啊,你要是真想玩,我在这里等你,换完衣服想玩多久玩多久行不行?” “你怎样才能相信我不是丁卯?” “你们认错人了。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们还是赶紧去找你家少爷吧。” 丁卯和他父亲吵架跑出去的时候鱼四就在不远处,可以说目睹了全程,也听到了两父子要彻底断绝关系的话。所以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家少爷是气不过才不承认自己是丁卯的。 “少爷,要是真能证明,随你去哪。” “我会说英语,德语,尸语还有…东北话。” “我知道啊。少爷你终于学会东北话了?会长一定很高兴。” “你家少爷会尸语和东北话?!”张日山的表情瞬间有些凝重。 “会长在做总兵之前曾经是张系张大帅手下的兵,如假包换的东北汉子。这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不过也不算秘密。少爷您不会说谎,还是算了吧。” 东北张家?张大帅?张日山紧紧握着拳,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 他面不改色的哦了一声,但内里已是惊涛骇浪。 第63章 寻找张家 有下人进来找鱼四,说话声音很小,张日山只听了个大概,有人死了。 鱼四一脸愤怒,极想立刻带人过去,但看到眼前一身狼狈阴沉着脸的小祖宗,顿时感觉脑仁疼。 “少爷,今天会里的一个兄弟在一生门地界出了点意外。一生门那群王八蛋,不见棺材不落泪。您喝点姜汤,快休息吧,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我跟你过去吧。” “您过去干什么,大晚上的别闹了少爷。” “不需要查死因吗?”张日山决心在这里留一天,至少要见到那个丁会长。 “哈哈,还真是”鱼四心想还是自己看着少爷更放心,“少爷,你先把衣服换了。” 张日山应了一声。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知道房间在哪,身体习以为常的上楼梯,拐弯,开门,进屋。仿佛这个地方十分熟悉,甚至出现在过他的梦里。 卧室很大,外间放着架子,摆着一排排的玻璃瓶,一眼扫过去,大部分是人体标本。旁边还有一个大书架,一半以上是医学外文书,夹脚处是一张不小的书桌,东西摆放的十分规整。张日山忽然想起来那个郭得友的话。丁卯是个法医。 衣柜旁边是一面大穿衣镜,张日山没来得及开衣柜门就愣住了。 这是他的脸,但是!张日山慌忙的跑到书桌旁,日历翻到的日子一天没变,就是他到昆南家那天。而一旁钟上显示的时间更是让他全身发寒,距他入睡绝对没有两个时辰!从岳城到了天津!头发变得又长又卷! 张日山直接跑进浴室,把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外套丢在地上,露出了成套的解剖工具。 这是他的身体,也不是。这身体除了头发,几乎与他是一模一样的,但是那次意外之后,他瘦了许多,而现在镜子里的他又胖了回去,甚至比以前还要胖一些。 这……这难道是那丁卯的身体? 丁卯是谁? 与张家有关系…… 从东北来的…… 与他极其相似的外貌…… 难道是古楼里的…… 张日山快速冲了澡,在衣柜里随便扯出来一套衣服套上,抄起电话便想拨给管家。长沙危机重重,话一出口,张日山还是接了岳城。 电话是昆南接的。听语气,昆南并没有多惊讶。 “我刚从佛爷那边过来。” “没错,你还在。对,就是丁卯,他说了。” 张日山没有跟鱼四去码头,他躺在床上,仔细把这几天的事理了一遍又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折腾了一晚上,虽然张日山没有丝毫倦意,但丁卯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张日山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早上五点半。张日山准时醒过来。中西合璧的奇怪风格,是昆南家。佛爷躺在他身边,睡得很熟。张日山静静地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一头短发,没有任何卷的痕迹。身形瘦削,松松垮垮地穿着睡衣,隐约能看到胸前浅淡了不少的淤青。这是他的身体,昨天的一切仿佛都是南柯一梦。张日山靠在窗边,看着沉睡的张启山,看来去长白山的行程要提前了。 当天下午齐铁嘴也到了。张日山早已同昆南商量好,第二天就启程去长白山。如今齐铁嘴到了,昆南恰好在北平有些急事。有齐铁嘴同行,也就不用多耽搁几天等昆南了。 齐铁嘴不知道这件事,昆南知道了却从未提过一句,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日山一行人用了两架马车,天蒙蒙亮便离开岳城向北平方向走了。 张日山身上的伤毕竟还没好,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昆南便要给张日山上药。张日山发誓自己在那么疼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一丁点困意。但是眼一闭一睁,就从岳城到天津了。 “……” “……” “……” 真正的三脸懵逼。 “郭得友?”张日山挣了挣绑在身上的绳子,很紧。丁卯不会缩骨功,挣脱起来有些困难。 他此刻身在一个灵堂,脖子有些疼,完全搞不清状况。 “你们想干什么?” “帮你上药,还能干什么。”昆南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张日山猛地睁开眼。 又回来了,张日山有点头疼。 几人离开湖南地界才登上火车,次日便抵达北平。张日山三人继续乘马车向东北而去。期间张日山又似真似幻的看到过几次丁卯的状况。 “八爷,如果明天早上我说自己叫丁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要吃惊,继续走就行了。”晚上三人刚好抵达一个城镇,寻了一处旅店住下。临睡前张日山如是告诉齐铁嘴。齐铁嘴沉默良久,握着自己的护心镜犹豫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回了自己房间。 当张日山醒来看到一排排的标本瓶时,没有任何吃惊。只是等他起床后,忽然想起来忘记告诉齐铁嘴张家老宅的位置了。 当然齐铁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你说你不是张日山,所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 齐铁嘴看着身边的张日山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他从没见张日山做过这个表情。 “据说在我不满周岁的时候我家就从东北去了天津。” 齐铁嘴也是无言以对。其他地方还能算一算,但张家祖宅的位置实在不是他能算的。如今也只能等两人换回来了。可这实在是概率事件。 也是他们运气好,三个人在路边吃早点,饭没吃一半就遇到个人。说起这个人,齐铁嘴也算是印象深刻。在新月饭店帮了他们个大忙,到现在钱应该都没还呢。 “贝勒爷?” 那贝勒爷还真是讲义气。听说张启山病重却归家无路,二话不说就派人出去找线索。中午刚过就把路线查了个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什么生死线……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正门。 不是也没办法了。 齐铁嘴自感任务重大,这一个傻一个缺魂的,就他一个明白人,早一会儿是一会儿。赶紧把这俩祖宗安全送到为妙啊。 贝勒爷看留不住他们,又送了一段,马上要进深山的时候才带人离开。 “八爷,张家那条生死线悬的很,这么多年不知死了多少人。你们最好在那附近的村子看看能不能恰巧遇上个张家人,自己闯过去十分危险。” 齐铁嘴和丁卯已经在村子里转了两圈,没有认出来一个张家人。也没有人认出张日山这张脸。 只得作罢。 第64章 非我族人,入内者死 “哎..八爷,那个什么...” 马车停在路边,齐铁嘴气急败坏的把一溜占卜工具塞回袋子里回头瞪着这个假张副官,简直就差直白的说让他赶紧圆润的离开把张日山换回来了。 “什么?”齐铁嘴没好气的回道。 丁卯也是少爷脾气,看他态度实在恶劣竟硬生生把要说的给吞了回去,“没什么,八爷算准了吗?” “呦,你这小脾气跟那呆瓜还真有点类似。”齐铁嘴回忆方才的卦象,试图在一片模糊里推出来点有用的,“我算不准张家的位置,但是以方才所示,咱们离开此处继续向前走为上。” 丁卯堂堂留洋回来的“洋仵作”会信这些“封建迷信”?当然不会!但是他赶车就开始跑。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说风就是雨的,我就随口一说你让马跑那么快干嘛!” “再不跑就没命了,你没听见后面有一批人拿刀追过来了吗?” 齐铁嘴掏了掏耳朵,肯定的说,“没有!” 丁卯根本不听他的,“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不会赶车,你让它们跑快点,听我的准没错!” 齐铁嘴瞪了他一眼,“有追兵我就一棍子把你打晕,看看能不能给张副官换回来。” 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丁卯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扭头把后颈露出来,“冲这儿打,好晕!” 齐铁嘴一巴掌糊他后脑勺上,“你可省省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命先生没你们那些打打杀杀的本事。” 丁卯一听这话瞬间眼睛都瞪圆了一圈,“你不是那个什么九门的吗?你不能打我就更不能了。没有手术刀我谁也打不过。” 齐铁嘴只想一马鞭给他抽下去,“张副官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就让你这么个弱野鬼占了身体。” “嘿你怎么说话呢,那个什么张日山还占了我的身体,我这风餐露宿的说什么了。你快下手,他们追上来了。” 齐铁嘴也听见了,他做了足有好几秒的心里建设才动了手... 然而... “您老人家四肢不勤就算了,这要命的事能多费点力气吗?”丁卯捂着脖子表情丰富的齐铁嘴都不想看他,实在是太违和了。 “松手,转过身去。” “啊!”丁卯利落的失去了意识。 “张副官,张小副官...”齐铁嘴欲哭无泪的先祈祷了一番,后面的追兵已经开始喊前面的停车这种废话了。他猛地一拽张日山,张日山惯性使然,差点没一头跌下车去。 “咳咳...我说...你们对我干了什么。”张日山捂着脖子险险坐稳,“我那边刚捋出来头绪,还没留点提示给丁卯呢就被你们强制换回来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追杀。” “怎么!” 事实证明在救命这方面张日山真的比丁卯有用多了。他抢过马鞭一手把齐铁嘴塞进车厢,一手还能赶着马直冲小路而去。 齐铁嘴被摔的差点变成齐缺牙,还顺便当了一次佛爷的人肉垫子。 “张副官你这是算计好了吧!” 张日山没理他,后方追的太近,他根本甩不掉了,最多能拉开一点距离。 “别废话,想活命先告诉我这是哪?” “你家你都不认识了?刚离开你家外围那个村子没多远。”齐铁嘴边说边吸气,似乎真撞的不轻。 “我家外面是镇子,你这都快到长白山林区禁地了吧。” 张日山边问边想,其实周边的环境也说不上来陌生,甚至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你们怎么过来的?” “当地人说这里有张家的入口,就是非张家人可能会入内即死。”齐铁嘴觉得自己没找错。 “非我族人,入内者死?” “啊,没错。” 张日山差点没给气笑了。幸好丁卯和齐铁嘴没自己找过去,不然连佛爷都得遭殃。但是既然他回来了,这个地方虽然麻烦,但未尝不是一线生机。 “怎么,我们找错了?” “没错,这儿也行。张家招待外人一般都这么走。” 齐铁嘴相信,“招待外人”这四个字肯定有深意。 “八爷,快到了,你出来驾车,我先去应付几个宵小。一会让你进去,一息都别耽搁,不用管我,直接冲进去。听懂了没?” 齐铁嘴在高速行驶且明显不稳的马车上哆哆嗦嗦的挪到了张日山旁边,“不管你?佛爷醒了还不得一枪崩了我。” “若是不走不用佛爷,后面那些刀就能要了你的命。” 齐铁嘴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得一愣。张日山量八爷是个惜命的,放心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他身上没有称手的兵器,枪里的子弹完全不够一人一枪子的。对方人太多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帮手。而他还要留四五分力气去过后山迷踪林,万万尽不得全力。 张日山夺刀取命,且战且退,趁一群人在林子里反应不及,虚晃一枪便退出了包围,直奔生死线而去。 齐铁嘴还算靠谱,手里握着马鞭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张日山颔首道,“八爷看准了,切不可提前延后。” 见齐铁嘴点头,张日山以一种仿若轻功的姿态似凌波而行,点地不出两下便站在了刻着“入内者死”血红大字的界石上。 “走!” 张日山轻声道,眼神却落在重新赶上来的一众人身上。 齐铁嘴几乎感觉长刀刮着车厢险险砍过去,他丝毫不敢停车或转弯,一往无前的冲出内界,什么事都没有的到了终点。 “哈哈,张家怕是早就被灭族了,也就说吧,假把式而已!” 一群人扛着日本刀跟倭国人狼狈为奸也不脸红,反而为即将到手的巨大秘密而沾沾自喜着。 张日山跳下界石抬眼一笑,桃花眼勾魂夺魄,竟让那群不知所谓的人开始啧啧称奇的耍黄腔。 他勾了勾手指,繁复的指环在阳光下竟显得古朴至极,反射不出哪怕一丝一缕的光。 “你们还有一半的人,有想回去报信的我放你们一马。” 张日山可谓是站在了生死线区域的正中,妥妥的界石前面。那群人看他没事,过去的马车也没事,哪还管什么界石警告。一窝蜂的开始往里冲。 张日山就等这一刻,他两步跳离界石,直奔马车而去。待他坐上车辕那群志得意满的人已互相打的不可开交,乱箭穿身而死,后悔不及。 张日山轻抚了一下戒指,面色阴沉。 “张家的东西,贪多少我必让你们成倍吐出来。” 齐铁嘴没看到,生死线外的树上有人吓得摔下树,连滚带爬的跑了。 第65章 张家古楼 迷踪林地处张家后山,借长白山故有林木合诸葛八卦阵法而成。张日山印象中,在他小时候曾经跟着老师参与过关于此阵的更新修改。虽说记不完全,但勉强应付还是能做到的。 张日山心里着急,离张家祖宅越近佛爷的反应越大,时不时就能听到车厢里传来几声意义不明的乱语。 “张副官,咱们走的是不是有些慢了。要是那些人有援兵,机关里的箭都使完了可怎么办?”齐铁嘴往后一瞧,好家伙,明明感觉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远远的还能看到入口。 张日山暗笑了一声,这林子竟然连奇门八算齐铁嘴都能唬住,也难怪素来有能吃人的传言。“八爷不用担心,林中诡秘,非张家知情人走不到这里。况且张家的废箭都在机关还有些□□,用百几十年没问题。“ 齐铁嘴没听懂什么叫所有的废箭,但张家的秘密多如牛毛,他知道自己安全便可。 张日山在林中东绕西跑,走到深处甚至只能蒙了马匹的眼睛。齐铁嘴看着马车从各种方向与树亲密接触,他伸手都能实实在在的摸到的树木,一瞬间就能变成虚影。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走了出去。 迷踪林的出口是一条河,对岸目之所及除了空地就只有不远处的围墙。张日山驾着马车毫不犹豫的从离破板桥不远的河水中淌了过去,齐铁嘴看不透张日山是如何定位判断的。只知道过河之后那条河就消失了,一眼望过去是一片小树林,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小路尽头是两扇有些破旧的对开红木门。朴素至极,没有一点传说中的张家气派。 “这门关着,咱们怎么进去?” 张日山一哂,“八爷觉得翻墙如何?” 当然是不如何。齐铁嘴辨不清张日山是不是在匡他,“你觉得佛爷能翻的过去那便翻。” “我觉得你行。” “哎你什么意思。” 张日山不理他,下马车走到门前,像进普通人家一样抬起门环敲了几下,然后门就那么...开了。没有人出来,也没有听到谁说话。 “进吧八爷。”张日山没有再上马车的意思,摘了蒙马眼的布往院里走去。 过了青砖小院便是一个大校场,不少人在里面操练。 “呦,小日山!张启山呢?你怎么打林子那边过来了?族长派人在镇子外边等你好几天了。”一个看起来是教官的人迎了上来。 齐铁嘴见那人看了这边一眼,张日山笑着说了什么,就冲他挥手继续往前走。 现如今对张家的传言一般有两个,一个是底蕴深厚,祖宅财宝无数还藏有长生法门。第二个就是张家没落无人。 前一个齐铁嘴不好说真假。但后一个他是真见识了所谓“江湖传言”的扯淡能力。 张日山走了没多久就坐回了马车。夜幕降临,能照亮的只有路两旁千篇一律的矮灯。那些灯光并不如何亮,堪堪能看清往来的行人。路两旁古树参天,齐铁嘴尽见了张家的树。 张日山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回家反而有些端着。自他上了车路上的人没过一会儿就多了不少。张日山指挥着马车走的极慢,偶尔眼前明明空无一物,张日山还停下了两次。齐铁嘴问他怎么了他也不答。 一路上不少人同张日山打招呼,什么称呼都有。看起来年老的多叫“日山”,还有不少喊“少爷”“小宗君”的,以齐铁嘴不完全观察,反而是叫“启辰”的最少。 一直等张日山说到了,齐铁嘴都是迷迷糊糊的。 “没有时间了,你随我们一起进去吧。”齐铁嘴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就跟着张日山进了一个古朴的院子。院中石板铺地,中间有两层雕着浮雕的同心圆台,正对着一栋两层高的小楼。那小楼也不简单,墙上满是浮雕,似是穷奇麒麟,楼前青铜巨鼎满是古朴的刻纹。 “只有一个时辰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楼前忽然出现一人,撑着头坐在躺椅上。 齐铁嘴吓得一哆嗦,一把攥住张启山的胳膊。张启山没什么特殊反应,依旧捂着胸口,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张日山上前一揖答道,“先辈放心,我们定会及时出来。” “落叶要归根,可惜,根不在这里了。” “佛爷一心取根,误入歧途让心魔控制,还望先辈施以援手。” 那前辈看起来年龄是真不大,穿着蓝衣服,看起来跟个小孩似的,就是动作老气横秋,让人看着满是不协调。他摇了摇头,递给张日山一块木牌,“你带这奇门的小子进去吧。你亦有心魔,这块牌子大可不用...也罢,也罢,去吧。” 齐铁嘴觉得自己进了张家每走一步都像智障一样,那个小前辈自作安排,也不说清楚什么意思。不过看样子张日山听懂了。 齐铁嘴在见识完用手挥开的大门后,又见识了一整栋楼密密麻麻的..棺材。 “张副官,这是...” 齐铁嘴收获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眼睁睁地见张日山把张启山扶到正中央一个无盖的棺材里。齐铁嘴分不清并排放着的那一半是不是棺材盖。 “咱们不是来救佛爷的吗?”齐铁嘴觉得这楼竟像是张家的祖坟...说不定真是祖坟。中间的石柱雕纹像祭坛一样。他胆子算不得大,小心翼翼地往棺中望去,每一个棺材里都躺着一个尸体,虽然猛地一看就跟活着一样,但也改变不了它是尸体的事实“张副官,你别想不开。” 张日山不想理他,下手脱了张启山的外袍。张启山不甚清明地看着他。 “啊!张日山..你你你..”那边齐铁嘴又是一阵惊叫。 “又怎么了?”张日山站起身无奈的回过头去,“八爷,能保持安静吗?” 齐铁嘴指着一个双棺惊叫出声,“这双棺里头是你和佛爷!” 张日山一愣,手中传承千年的木牌格外硌手。 张家人本族通婚,保证血统的同时也容易产生副作用。比如失魂症。失忆或心魔都是失魂症的一种。张家古楼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能解决这个问题。 每个张家族人在古楼内都有备用的换血人偶。不过这个人偶只有一个。失魂症却不一定只发生一次。于是张家先人又想办法利用外物进入识海,就有了这个木牌。张家人无论血统高低,寿命总归是偏长。一旦夫妻双方的一方患上失魂症便可以利用木牌进入对方识海尝试解除心魔,尝试失败便只能用人偶换血。这个方法不适用于夫妻一方是外族人的情况,如有一方是外族人,这个木牌除了测试一下外族人的心性,就只有快速提调人偶这一个作用了。 利用外部机制和夫妻双方联系救治失魂症会有很大的风险。如果未患失魂症的人有潜在的心魔,很有可能没有解救出来伴侣,却把自己搭进去。而张日山...连长老都能看出来他其实有心魔。 “呆.....张副官,这棺材怎么弄?直接把佛爷拖出来?” “不...什么都不要动。”张日山看了一眼张启山,如果他失败了,至少不用孤孤单单待在古楼里,“如果我失败了,你把木牌按在这个石碑上,那个棺材会自己过来。” 齐铁嘴一听,这话明显不对,“什么叫我按在石碑上?你呢?” “人偶出来后,你先放血救我!” “哎...” 第66章 大好 齐铁嘴眼睁睁看着张日山钻进“祭坛”中央的“棺材”里,忽然生出来一种自己一个人被埋在了坟包的错觉。 他不敢动,靠着石柱坐在地上。这地儿连算都不用算的,必是大凶。再看麒麟穷奇神兽纠缠的大门......除了坐在这儿等两个人能醒一个,似乎别无他法。 齐铁嘴没办法判断自己究竟等了多久。要他自己感觉可能比一天还要久。 “佛爷、张副官,你们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算命的吧。你家小前辈都说一个时辰了,你们要是死了也知会一声外边,给我开个门啊!” 他先去看了看那个立着的石棺,小副官进去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更无从说起怎么救。再去看佛爷那边,闭着眼睛偶尔皱下眉,与之前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齐铁嘴甚至感觉楼里阴风阵阵!他颤巍巍的走到大门那里,无论推还是拽,大门纹丝不动。 齐铁嘴都快崩溃了,“佛爷,副官,你们行行好。你俩都是张家人,在祖坟里肯定是不怕的。我一个外人。别一个时辰过去,你们列祖列宗发现我这个外人,都要爬起来掐死我....” “咳...放心,不会....”张启山晃了晃头,撑起身子。他稳了稳神,在齐铁嘴看到救星一样的目光里继续说道,“我和副官也会被掐死。” “……” 张启山回想起刚才的事简直气结,张日山这不要命的小崽子,当年困在西北大墓那么大的压力竟从没说过一句。还有....他神志不清竟然...竟然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佛爷...你怎么样了?”齐铁嘴抬手在张启山眼前晃了晃,怎么还是痴痴呆呆的,没好利落? 张启山挥开齐铁嘴的手,跳出棺材走了两步才有些适应,他凑到立棺前,张日山还没出来。 他知道张日山的情况一定不好。最初以麒麟之形安抚穷奇定是无碍。只是后来他自己心魔发作维持不了形体,竟被....身为穷奇的他...那种事...虽然只是意识,但是伤的太重身体也会有反应的。 张启山面色冷沉,张副官没出来,齐铁嘴也不敢去触他霉头。只能祈祷张副官能平安的怎么滚进去就再怎么滚出来!不然佛爷不剥了他的皮。 齐铁嘴漫天神佛才念叨了一半就见那立棺的门自己开了。 然后... 张日山真的滚了出来....门一开他就没骨头一样的往外摔。 张启山一把接住张日山打横抱住,“启辰...日山...你醒醒,怎么样了?” 张日山的头靠着张启山的肩膀,极轻的呛咳了一声,“佛爷....我没事..” 张启山很想把张日山放在什么地方检查一下,但是进入张家后他虽然回应不了,该听到的话也都听到了,一个时辰,应该快到了。 “把木牌拿下来,快走!” “哎,不是,这些怎么办?” 张启山没时间解释,他抱着完全脱力的张日山往大门跑,齐铁嘴自然而然地追了上来。说也奇怪,这次大门自己就就开了。门口依旧坐着小前辈。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前辈依旧一副行将就木的奇怪样子,盯着张启山怀里的人,良久轻叹道,“你莫负他。”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齐铁嘴看张启山不语,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张启山拉住他,“多谢前辈警示。” “屈曲之玄,东西飘忽。鱼跃鸢飞,是为生龙。奇门小辈。你本是有机缘的。” “屈曲之玄,东西飘忽。鱼跃鸢飞,是为生龙?”齐铁嘴默念了一遍,还没想出来究竟熟悉在吗就见小前辈挥了挥手。 “屈曲之玄,鱼跃鸢飞,是为生龙....” “快走!” “鱼跃鸢飞,是为生龙” “龙脉图哇!”齐铁嘴惊叫了一声,“祖师爷保佑!你们张家要不要这么吓人!” “你想看我明天带你去。看那个。”张启山漫不经心地答道,示意齐铁嘴抬头。 刚刚空无一人的古楼霎那间灯火通明,无数道影子往来跳跃,不似人间。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走吧。” 张启山没回答,抱着张日山的手又紧了紧。 回去的路上变成了张启山坐在一旁看齐铁嘴赶车,张日山在车厢里躺着一直没醒。来时路上热闹非凡,现在不知是不是晚,一个人影都没有。齐铁嘴觉得这东北张家简直一步一个谜团,“佛爷,张副官这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回长沙?” “不回长沙,前面左拐,去宅子住一段时间。” 齐铁嘴嘟囔了几句不敢也不想反抗这万恶的军阀后代。经过这两天的所见所闻,他忽然觉得张启山都不用费枪子,随便把他丢在张家哪个角落他都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张启山说的宅子很近,虽然晚上四处黑咕隆咚的看不明晰,但是还能隐约瞧出来是个古朴气派的院子。 他马车刚停稳就见一个长裙女子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四个差不多打扮提着灯笼的少女。 “恭迎宗主。” 女子站在门口遥遥一福。 张启山拿马鞭指了指齐铁嘴,“连环,你亲自带齐八爷去客房。再派两个人伺候好了。” 齐铁嘴有些不明觉厉,“不是佛爷...您让我自己进去?” “跟着连环。” “你们不进?” 张启山给他啰嗦笑了,“别怕,这是我....我的住处。” 他莫名卡了一下,到底吐不出“家”这个字眼,“你跟连环去了客房,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她,千万别自己乱走。去吧。” 齐铁嘴心道我也得敢啊,搞不好有点什么机关我小命可就没了。 且不说连环引着齐铁嘴在回廊里弯弯绕绕差点没给齐铁嘴绕晕。张启山抱着张日山就回了屋子,心里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张家和东北张家出事那年,他和张日山都在大西北深处。他真是信了张日山的邪了,竟然带走了九成东北张家亲信好手。张日山那时几岁,才14!他能有什么威信可言。小半年的时间跟一众张家麒麟宗嫡系和外宗人在大墓里面。人被逼急了会吃人的! 张家麒麟宗嫡系没教育完全的孩子,下墓倒斗十项全能,人情世故一点不通。他麒麟血那么醇厚,沦落成血罐子简直水到渠成...沦落成血罐子,又一步一步靠着墓里的机关算计,慢慢把反叛的一派剔除...与他汇合时除了有些消瘦,他竟从未发现过异常。也从没人跟他提起过。 而那以后....难怪下墓时放血放的那般熟练。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能看吗? 第67章 张日山与丁卯 张启山毕竟刚恢复不久,把两人收拾妥当,几乎沾枕即眠。 第二天早上,张日山一大早就醒了,雕花木床上张启山睡在外侧,两条胳膊搂着他,特别紧。 想到昨晚在古楼里的事,张日山瞬间红了一张俊脸,神交实在太过真实,到现在腰都是软的。不过...古楼里的人偶还在,那丁卯是什么? 另一边齐铁嘴打开房门动作一顿,昨晚他竟没发现连廊是建在水上的。他站在房门前的空地上,四周湖水在清晨的微风下纹丝不动。 连廊上爬满了藤萝,叶子已经开始泛黄。一阵风吹来总能卷下去几片。齐铁嘴盯着落在水面上没多久就沉下去的枯叶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这...这是什么阵啊! 真正的张家本家比传说中的“第十家”汪家还要神秘。齐铁嘴汗毛倒竖,他一个奇门小算命的还不是说灭口就得被灭口... “齐八爷。”连环笑盈盈地从连廊中走出来,“宗主和夫人请八爷过去用早点。” 不知是张家建院子的要求还是其他,这处院子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着,可能会彻底迷失在里面,永远出不去。 张启山和张日山久不回老宅自然得去拜会族长各长老。不得不晾齐铁嘴一天。而齐铁嘴知道张启山第二天可以带他上山打猎后也没什么异议。三人用罢早饭,张启山把连环派给齐铁嘴,自己和张日山去了族长那里。张日山以为没什么事情。没想到寒暄了两句,族长竟说起了两人的婚礼。而张启山明显早有准备。 在张家门口吃瘪的尹家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要说那天张日山齐铁嘴两人进去还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脑子一通乱冲。当时在临近的树上就有一个尹家的棍奴,亲眼看到张日山把什么东西按在界碑上才被认可放人进去了。 尹老板趁张启山病重,早在长沙白乔寨就把戒指拿到手了。听到那让人闻风丧胆的生死线还有这种解法,大喜过望。他知道张日山手里那个戒指和这个是一对,尹新月提到过很多次。他可不像他那个傻女儿一样,一边惦记张家的东西一边还幻想些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 尹老板当机立断决定自己带人过去。至于他哥哥去天津参加漕运商会丁会长的葬礼还没回来...他会把所得分出来很合适的一部分。 尹老板想的很好,只是等他带人到生死线后才发现传说中的宗主戒指需要触碰到界碑的某一处才有可能起作用。可界碑在阵法正中。哪怕拿着戒指一踏进生死线就会被射成刺猬了,哪还能走到界碑。 “废物!一群废物!”尹老板大发雷霆。 “老板,我们要不要找个有张家血脉的,让他拿着戒指关了机关,放我们进去!” “张家人要那么好找还有人敢打张家老宅的主意?你他么不是废话吗!” 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尹老板损兵折将灰头土脸的回到新月饭店没几天,他哥哥从天津回了北平,还带了一个好消息。 “你是说真的?丁卯长的和张副官一模一样?”尹老板换上办公室的门,回头道,“有办法确定他是不是张家人吗?” “早年丁义秋从东北调到天津当总兵,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而再细查就能发现,丁义秋是张祥霖张大帅的亲卫。而张副官是张祥霈唯一的儿子。” “没道理啊...为什么会送走一个...” “我不敢说丁卯是不是张祥霈的儿子,但他肯定是张家人。张祥霖的亲卫队可全都是从张家本家带出来的。” 尹老板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那我们..把他请过来?” 尹家大伯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等一下。”尹老板示意他先别说,亲自去打开了门,“什么事?” “老板,张启山的人来饭店了。” “谁?” “医生,昆南。” “老师,几年不见,您真是一点都没变。”昆南打开车门,扶出来一个看起来跟他年龄差不多甚至还要年轻的人。那是他在国外读博时候的导师,说起来也是一个华国人,叫周行易。 “昆南,我一个小时后和沈澜教授有约,你陪我吃顿饭,咱们长话短说。” “好。” 周行易吃饭很快,他放下筷子时昆南只吃了个半饱,但他不敢再吃。 “老师,张日山和丁卯两人还有办法切断关联吗?” “看来我又失败了。切断关联十分容易。仅需要把当初培育丁卯时装载的特殊物质卸载掉就行。” 如果这话放在昆南80岁的时候听到。他会第一时间吐槽自己老师把人当手机电脑了。基因是软件吗?还装载卸载!但是现在他是一脸懵的。 周行易瞪了昆南一眼,似乎十分不满自己学生的无知。他在风衣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白色小瓷瓶递给昆南,“里面有两粒药丸。给丁卯一粒。另一粒给你复习功课。” 在华国医学界倍受推崇的昆南教授羞得面红耳赤,“老师,丁卯和张日山能产生这么大关联不是好事吗?为什么您一直强调是失败了。” “我原本的研究目的是通过复制体的学习为本体提供知识和经验。而现在丁只能成为张的替身,这项研究我的老师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实验成功并大量投入军用了,你母亲的家族就是实验者和受益者。” 昆南不想研究自己的老师究竟是从未来来的还是个其他星球的人,只好默默收了药丸。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昆南点了点头送周行易出去。走到饭店门口,周行易扶住车门忽然道,“请代我向张日山道歉,给他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结束关联后他和丁卯只是有着相同的血液,再无其他关系。” 昆南点了点头,其实他没说,周行易的实验并没有完全失败。丁卯怎样他不知道。但张日山自学德语英语,流畅程度可以担任佛爷的翻译,这是他亲眼目睹的...还有他用西洋手段验尸的本事... “昆,你瞒着我的事情我都知道。那种实验程度并不算成功。你不必自责。还有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家饭店的女侍者耳部经络过于发达。” 昆南盯着扬长而去的黑色汽车揉了揉脸。 第68章 生死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昆南决定先通知丁卯到北平来解决这个尴尬的问题。那边“耳朵经络发达”的听奴已经把两人的对话复述给了尹老板和尹大伯。 可能是周行易和昆南的对话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尹家两个主事的听的一头雾水,最后除了确定丁卯和张日山有血缘关系,别的一概一知半解两脸懵。 知道丁卯有用已经足够了。 远在天津卫的丁卯一天之内接到了两个让他去北平的电话。 后一个还好说,新月饭店海外的单子虽然不小,但风险也高。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接与不接两可。但昆南那个电话他就不得不应了。张副官是军人,前两天在他身体里被追杀还是小事。要是哪天在战场上猝不及防一换,他的小命肯定不保。 漕运有胡管家坐镇,丁卯安抚好鱼四便带了两个人出发去北平。 当丁卯想起鱼四那句撕心裂肺的“少爷!人心险恶”时已经晚了。 他怎么怼的鱼四来着...“我去谈个生意还能让新月饭店绑了不成?” 丁卯到北平的第一天。昆南说自己有研究任务,一两天还要启程去东北,所以没给他把药送过去。上午吃完药又观察了一天昆南就像轰苍蝇一样把他撵走了。 第二天..也就是现在... 他不过喝了新月饭店两口茶,新月饭店竟然真的绑了他。 新月饭店的单子一如既往的是运送古董,单子同国内的日常往来相差无几,完全没必要让他亲自跑一趟。 丁卯内心相当烦躁,他外表不显,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汤太浓,很难喝。 “尹老板有话直说吧。您大老远把我叫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些日常往来。” “丁会长,实不相瞒,我想要您。” “要我什么?” 丁卯没听到尹老板想让跟他商量什么,眼前一阵模糊,倒在了沙发上。 尹大伯拍着手从隔间里就来,“丁卯真是比丁义秋差多了。” 尹老板不置可否,“是时候把小寒叫回来了。” “可是她...她已经...” “再怎样她也是我的女儿!” “而且....哪怕不择手段,我们也得抢在别人之前拿到张家老宅的宝贝。张家千年积累,寻得十之有一都能保我们新月饭店百年权威屹立不倒。” 张家老宅近几天热闹非凡。 张启山和张日山两人说起来有名又有实,差的只是一个婚礼的仪式,敬告天地祖先。 “佛爷,只有五天了,如果尹家没能及时赶过来...或者没有找到办法怎么办?”张日山关好房门,宗主戒指被偷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很可能引起族人的恐慌。他们还有机会私下找回来。 “我都派人提示到这种程度了,他们还参悟不了....”张启山顿了一下,一脸严肃“那只能派人想办法去新月饭店取回来了,难度相当大。” “那怎么办...”张日山闻言瞬间垮了一张脸,“被长老知道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都是我的错!不然我现在出发,亲自去一趟。” “你安静点吧。”张启山哭笑不得,顺手顺了顺自家小副官的毛,“错什么错!吓你的,他们最晚明天到,放心吧。” “佛爷!!!”张日山又气又急,“为什么不能把新月饭店整垮?” “怎么不能?” “那你之前说...” “我说可以是要先等他们下长沙大墓给我们探探底。况且裘德考陆建勋都和新月饭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裘德考,和几个拍卖行联合走私华夏珍贵文物。如果新月饭店这条线被剪了,各势力重新洗牌,重新调查,得不偿失。” “麻烦怕什么,他们欺人太甚!”张日山一想到尹家是怎么利用病重的佛爷的就咽不下这口气。 “一把火烧了才痛快,是不是?”张启山含笑看着张日山。 张日山一脸莫名,“是啊。” “那我今天也让你痛快痛快。” “唔..佛爷..........” 尹老板等人没有辜负张启山的期望,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了生死线附近。 “他们还带了尹新月。” 张家生死线的看守是之前校场遇到的张家教官。张家支持报私仇,很容易就同意了关闭生死线的自动机关。 毕竟哪怕踏过生死线也没什么。生死线之后运气不好直走就是迷踪林,要是运气好找到隐蔽的伪入口,进去“符合大众想象”的张家伪宅,等待他们的也是各种机关。当然,伪宅也不亏待他们,放的东西全是正品,墓里面倒出来的真宝贝。只是新月饭店至少还能选择是掏钱还是留命。在这里偷东西除了留命不做他想。机关之多还不如自己下斗。 张家本月当值的护卫直呼自己运气好。已经很久没人申请解决私怨了。手动杀敌这么好玩的事十年二十年都难遇上一次。 丁卯满眼都是“入内者死”这四个大字。想他刚回国不久,父亲大仇未报,尸体还没解剖几具,没想到自己要在这荒郊野岭变成尸体了。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往前走!”绑架他的恶人站的足有五步远,冲着他身后虚放一枪。 丁卯握紧手里的戒指,一步迈出去简直壮士断腕、慷慨赴死!此处应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还当配有慷慨羽声.... 呃....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四周一片寂静,丁卯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入内者死”就在眼前。他没有被新月饭店的歹人打成“大体老师”,也没有没石碑压扁。 “把戒指放到石碑上去!” 丁卯犹豫了。如果他真是因为血脉和戒指没有被打死,那是不是说躲在石碑后面他们也过不来? “装什么傻,快放!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我不知道放哪!”丁卯似真似假的回头道。 “给我..” “啊?什么?”丁卯假意摸索,绕到石碑后面去,没想到不是他幻听,后面真有一个人,“张张张....” 那人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听好了,一会儿我数三下你就往那边跑,天塌了都别停!把你手里的戒指交给佛爷。” “张副官,你怎么在这儿?” 张日山顾不上回答他,三下五除二解了丁卯脚上的绳子绑在自己脚上,“不准回头不准停!” 丁卯瞪大了眼睛,被张日山吓得除了点头什么也不敢说。 那边新月饭店的棍奴又开始叫嚣,张日山低声道,“跑!” 丁卯抬腿就听到一声爆破声,土块哗啦啦的四散乱飞,丁卯不敢停也不敢看,听着一声声爆炸拼命往前跑,直到被人拉住。 “佛爷!” 张启山接过戒指示意他往外看。 张日山扮成丁卯的样子简直轻松加愉快,穿上一样的衣服,套个头套,面具都不用画。 “怎么回事?” 新月饭店一众还以为丁卯被炸死了,没想到他从石头后面出来还完好无损。 “刚才转错方向了,这边有个机关。” 当然,这些都是张日山鬼扯的,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大型的重力感应场加上特殊设计的落脚安全点。没学过张家功法根本踩不对,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物。 想放人进去就更容易了,留一个人在特殊点上当平衡木,五息内有效。 当然,现在没有任何机关,全凭人力指挥。 “成功了吗?” “成功。” “你出来,在生死线走两圈!” 张日山暗笑,从容的走了一圈,直着斜着都没问题。 尹老板大喜,“棍奴,当时张日山现在哪?” “石碑前。” “好,丁卯,站到石碑前面去,成功了我少不了你好处。咱们都是生意人,虽然是我们强迫你来的,也是为了大家一起发财而已。” 张日山半垂着头,似笑非笑,接着就抬步走了过去。 “小一,小二,你们先走。” “我们...”那两个棍奴吓得一哆嗦,硬着头皮挪了过去。 风平浪静。 “爹,别忘了,我要张启山。” “好好,我给你留着。” 尹新月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双目腥红,较之以前甚至更加的妩媚动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诱惑。 张日山站在石碑前,冷眼看着他们的丑态,开始进入的两人已经快出去了,不过没关系,他一枪打断绑住他脚踝的绳子,那群贪得无厌的人已经没有选择了。 尹新月虽然是新生的“不死生物”,但敏锐度也远超凡人。 她一手持伞一手在箭雨到来前把自己父亲拽出战圈。 张家护卫队拿这群人比试 法,只有最后进去的几个人连同尹老板和尹新月没有中招,狼狈逃脱,其他人各个身中数箭,还多集中在要害。 “宗主,剩下的还追吗?” “不追了,他们还有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到这里了吗... 吱一声(???_??) 第69章 一堂缔约 尹新月和尹老板逃的方向不一样。他们顺利穿过了生死线。 “爹,林子进不得。这种林子变换太快他们张家人自己可能都穿不过去。”尹新月拉住尹老板,眼睛中的红色近乎漫开了整个眼球,“必然有其它入口。” 尹老板想甩开尹新月的手,但对方的大力不是他能反抗的。虽然是自己女儿,尹老板还是心里发怵,“小寒,你能看出来入口在哪?”在他看来除了生死线的缺口全是林子。 “在这儿。” 尹新月绕了一圈,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向。 张启山命人把丁卯带回老宅,自己和张日山监视着尹新月。 “佛爷,尹家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财宝?不像啊。”张日山看着尹老板满心欢喜的样子有点发怵,他手下那么多人的尸体还在外边摆着呢。 “寻找张家的这些人一般有求财者,有探险研究者,还有极为少数的..求长生者。” “求...长生?” 张日山蓦然一惊。长生在张家是存在的,但这是血统的秘密。钱财乃身外之物,被别人惦记也无妨。可长生此等张家秘辛又是谁透露出去的? “嘘,跟上。” 尹新月被改造成不死生物后像开挂了一样,很快就带他爹走到了疑似张家大门的地方。 “不是吧,他们怎么把这里搞得这么破了。” 张日山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小时候跟他们过来探险还挺干净的。” “夫人,这场地是五年前暗宗刚更新的。又惊险又刺激,还有解谜系统,通关能随机解锁真正的古楼。就是危险程度从r-5变成了r-10。” 这声音出现的太突然了,张日山吓得差点没直接给他一枪。只见一队七个人从林子更深处冒出头来,脸上带着求围观的标准微笑。刚才出声的那个为了方便说话像猫头鹰一样正蹲在张日山身后的树枝上。 “哦对了,我们是来帮织造那边传话的,他们找不到宗主和夫人试婚服,扬言要你们....裸着结婚...” 完全没想到他们还能换班看热闹并且一点都不想裸着结婚的张日山和张启山:“……” “话说回来,这里还不错,要不要约一次?” “我...”张日山悄悄的瞥了一眼张启山,瞬间泄了气,“算了吧....我都二十多了。” 张启山又好气又好笑,他家小日山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了,不过“你可以带齐铁嘴过来吓吓他,听说龙脉图的复制品在里面。” 伪张家的建筑相当良心,四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样子,连悬山顶缺几块砖瓦少半边吻兽,院子里放几根朽木杂草都注意到了。再进去更是满布灰尘蜘蛛网,上好的红木家具是搜罗了整个张家的淘汰品摆进来的,再加上做旧的手段,倾情诠释什么叫脏乱差。 “快看他们从书房出来了!” “老头抱的盒子不是《修仙十八式》吗?” “肯定是,你看他的腿一瘸一拐的,只有那一块有毒丝。他这条腿算是废了。” “拿这种书...这老头年纪看着也不小了,还想让第三条腿重振雄风啊,不过那毒...真不好说。” “……” 既然有人盯着,张日山和张启山看了没一会儿就回去了。毕竟婚服还没试好。 张启山俩人住的是穷奇宗宗主的宅院,比旁的院子要大一些。俩人一进院子发现里面格外的热闹。织造的姑娘们还没走,坐在石桌旁吃着果子等他俩。钻进书房好几天没舍得出来的齐铁嘴也在,摆出阵仗似乎是要给丁卯算上一挂。昆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坐在台阶上盯着丁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昆南什么时候回来的?去过药宗了没?” 昆南抬眼一瞧是张启山,“没去,我过来瞅一眼丁卯。” “行,那你先瞅着,估量着点,别让老爷子等久了拿拐杖敲你。” “得得,我马上走,先试你俩的衣服去吧省的到时候果奔。” “……”织造那边嘴这么快的吗? 说起来在张家老宅举行婚礼是不允许穿旗装的,一般随时代遵从当朝式样。明代以后大概有周制昏礼,唐制昏礼,明制昏礼几种大体式,随新人喜欢。进了民国思想开放了,还生出来一种混合的,比起以前的一板一眼以仪礼为重,更添热闹喜气。混合婚礼婚服是正红上衣下裳加广袖大氅的制式,衣摆等处绣宗族图腾,华丽非常。这种婚礼模板一出,再罕见新人选别的。不过张启山和张日山是个例外。 两人定婚礼仪程时,最先想到的也是那种混合的样式。但是张日山一看婚服瞬间脸色煞白,张启山还从未见他那么排斥过一个物件,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直把拿着样衣的丫鬟水苏推出去好几步。转身就走。 张启山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他半宿,他就是不肯开口,问到最后竟然落下泪来,哭完抹了抹眼泪就出去了,在前院的客厅坐到了天亮,张启山怎么劝都不回去。 第二天,张日山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硬生生哭成了勾人食欲的肿桃子,眨巴着眼睛说佛爷喜欢哪个就定哪个。 张启山果断定了周制。 周制的婚服和仪式一样庄重。两人皆为男子,婚服便一般样式。正婚礼的玄端爵弁,玄端服袖展三尺三,收口一尺八。再加上同为广袖的衣裳单衣等各色衣装,革带组绶等各种配饰,繁复非常,足足试了有两个小时...主要是张启山穿不对。 织造手艺了得,大小合适。张大佛爷自己的试了一遍就了事了。可张日山的,张启山看着织造派过来的姑娘们给张日山穿了一次,然后就开始自己动手帮他脱了穿,穿了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一点不落的穿对。搞到最后张日山觉得自己比下了一次斗还累。 虽然张家结婚不忌男女,但一般都有个嫁和娶的说法。只是这个说法到张启山这里打住了。张启山不允许出现“嫁、娶”这种概念。平时开玩笑也就算了。正经仪式两人同为男子就不该如此区分。况且两人只是补办个结婚的仪式。 婚礼当天清晨,张启山醒的比张日山还早。盯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张启山忍不住就笑了。 “佛爷...晚了吗?” “不晚,再睡会儿。” 张日山哪里还睡得着。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张启山莫名有些心慌,“佛爷...要不....哎.没事..” 张启山莫名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佛爷,我们..必须要举行仪式吗?” 张日山心里害怕,但是他又无从说起。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很久以前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可事实告诉他,没有。尹新月已经死了,现在是不人不鬼的怪物。他的孩子也没了。没有一点是相似的。 “张日山,你说的什么混话?”张启山一手撑着床起身看他,裹在深蓝锦被里的张日山脸色惨白紧抿着唇不出声,莫名有些失神。 “佛爷,我..我喜欢你。”张日山猛地扑到张启山身上,没头没脑的吻上对方的唇,他没什么技巧,就那么傻傻的贴着,使劲贴着。两条胳膊箍的张启山觉得自己像是任他宰割的粽子。 张启山不知道张日山哪来的不安。他顶了顶张日山的额头,“日山,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他一使劲把张日山压倒在床上,白绸里衣松散的挂在身上,露着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细白的肌肤。 张启山强忍着下一步动作闭上了眼,“你要想我抱你去古楼,就继续敞着。” “佛爷…” 门外传来侍女的敲门声,张日山惨白的小脸一下子恢复了血色,连耳朵都红了。他赶忙拢上领口,拽着被子捂住头,似乎拒绝承认刚才的事是他干出来的。 “快起来穿衣服。” 两人住的宅子两天前就装扮一新了,大红的彩带灯笼挂满了庭院,新房也在当天上午换上了应景的红烛鸳鸯被,一应物品都贴了囍字,四处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婚礼的正礼仪式在张家古楼前广场举行。两人身着一般无二的玄端爵弁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到古楼正前。张日山习惯了落后张启山半步的位置,张启山拽了几次两人才走成了默契的并肩。 赞礼由宗庙的长老担任。沃盥净手,祭拜祖先,诵读婚书,同窂合卺。现场一片庄重肃然,到场的所有人均着礼服见证着两人结发礼成,无一人喧哗。 婚宴摆在宅子的花园里。大红的灯笼,飞舞的红纱,热闹的酒席。鲜少被允许喝酒的张日山被多年未见的儿时好友灌了几杯,绕是张启山帮忙挡了不少,也够他喝个半醉了。绣着麒麟祥云纹的广袖落在张启山肩上,穷奇的纹路覆上,张启山一路说着告罪的话把张日山半扶半抱回了新房。 洞房花烛夜。外面喧嚣依旧,摇曳的烛光映的红被上的人灿若春华。 床边矮榻上麒麟绣纹与穷奇纠缠在一起,爪子覆着爪子,头贴着头,穷奇的翅膀环着麒麟的身子,麒麟想要挣脱,却又紧紧契合在了一起。 第70章 岁月长 婚礼之前着急忙慌想离开老宅的穷奇宗新婚夫夫,一直到婚后第三天才携手去跟族长辞行。说起来都怪张日山,毕竟是他行动不便,下床走两步都腿软,这才耽误了行程。但张大佛爷扶着自己新婚夫人一脸的愧疚...当然还有得逞而满足的微笑,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左右无事,尽管乱世之中,见这一面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面。但族长也知多说无益,随意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一直到出了张家老宅齐铁嘴都没搞明白张家具体是怎么个结构。更神奇的是出了张家大门竟然不是半山腰,是长白山脚下的一个以制作弓箭闻名的小镇。 一路上张启山、张日山、齐铁嘴一车,丁卯和昆南一车。丁卯和昆南都不太会赶车的,还带了一个随从。 张日山一直觉得俩人哪里不对劲,但细想又说不上来。一行人就那么奇奇怪怪地到了北平。 丁卯自不必说,漕运商会动荡不安,都等着他回去名义上撑个局面,第二天就要回天津卫。但昆南表现的十分微妙,回母校溜达了一圈,带着自己的实习生也要跟去。 张启山手下不缺医生。虽然昆南医术无人出其右,但也没有强留的道理。 齐铁嘴走不了,不得不带着一身单身狗的清香和张启山两个散发着‘腐臭味’的家伙在北平“穹祺”堂口落了脚。 长沙形式虽然危急,但无论哪个势力一时半会儿主要目标都还在长沙矿山。 解九爷从长沙传来消息,陈皮丝毫不顾九门规矩,勾结霍三娘和陆建勋大肆挤压其他堂口,成了九门一号人物。而当下长沙的势力错综复杂,细分下来,其他六门暂且还没大乱,算为一,陈皮等人为二,裘德考田中等人为三,甚至还有暗中观察尚未出手的尹家势力。其他都来明的,尹家隐在暗处,目的不言而喻。 新月饭店的历史至多不过半百,真正发展壮大至多十年。它明面上说是饭店,实际自始至终都以拍卖为主业。而压倒各大同时期拍卖行一枝独秀是1925年的事,那年末代皇帝离了皇城。里面传世的奇珍异宝不少,但不易存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珍贵药材更多。拿下皇城的军爷动了拍卖的心思。当时新月饭店名气一般,胜在位置好,掌柜的又会做人,一举定下这笔大生意。自此成名。清末王公需要拍什么东西,能想到的多是他家。 这条路子起家可以,保家却行不通。拍卖行若是没了好宝贝镇场长久不了。话说回来,只要有钱路子也不算难找。尹老板接着皇家拍卖的余温搭上外国人的线不算,又在几个显眼的城市开了堂口,民间搜罗和找土夫子合作两不误。不过想来土夫子从地下九死一生带出来的宝贝不是孤品也是珍品,渐渐撑起了拍卖场的大半营生。张家穷奇宗名下的分销堂口就和他们往来不少。 如果能控制新月饭店宝贝的进项...新月饭店与外国人往来向来出多进少。收东西一般也只是极新鲜精巧的洋玩意。真正想压场子还得靠满清和地下。 事实上张家也有拍卖行,就是他们所在的“穹祺”。其素来一季开张一次,一年公开拍卖四次,所拍物件件是地底下见不得光的重宝。虽然平日里只是个做鉴定生意的小堂口,但名声是实打实的。 穹祺的人手受张日山调度。张启山又给了他贝勒爷的玉佩,一副天捅下来他张启山给补的样子,任张日山发挥。而他自己一直没停下找长沙矿山的资料。 新月饭店有些年头,想扳倒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长沙方面,陆建勋的指挥官的身份是个大麻烦。张启山没有跟他硬碰硬的心思,一个电话告到了中央。贪赃枉法,不务正业,勾结外国人...种种罪行稍一调查就能知道,连上峰都保不了他。 在这十天里,长沙也算在北平火了一把。传言长沙矿山有宝贝,能让死人复活,活人长生。 话是外国人传出来的。但土夫子们消息灵通,长沙各方势力又丝毫不掩饰,一时间长沙有重宝的消息人尽皆知。若不是顾及九门,估计长沙能凑成一个土夫子盛会。 张启山三人在北平待了十天,回去恰赶上陈皮霍三娘招人下矿。第一批下去的人就没活着出来的,第二批人便难招。张启山和张日山稍一易容就混了进去,同行的还有二爷八爷。而与此同时裘德考和尹家也各怀鬼胎的组成一队,裘德考,尹家大伯和尹新月都在其中。一时间矿山地下比长沙城还热闹。 奇门八算齐铁嘴,有家族渊源的二月红,再加上两个张家人。这个小队很快就甩开大部队脱离矿山探险队,进了墓室...... 许多事情随着老一辈的尸骨被埋入黄土。活着的人回过头去,曾经的绝望成了希望,丑恶融了美好,痛苦也蒙了欢愉。 火红的枫叶染了满山。古老的院墙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扶着头发泛白的中年人慢慢走下台阶。 “爷爷,爷爷,墓里面有吸血鬼吗?吸血鬼是不是外国粽子?” 五六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踩着满地红叶兴冲冲地跑到两人跟前。古树幽森,残阳似血。张启山脸色微沉,转而却笑着抱起了小姑娘,“是不是姑姑又吓唬你们了?” “佛爷,我来抱吧。”张日山伸手紧张道,“囡囡过来。” “哎,这位小同志”张启山一躲,“你我都抱得动,还担心我抱不动孙女?” “让小爷爷给你们说吸血鬼的故事好不好?” 两个小孩立刻拍手叫好。 张日山微红的脸一下子褪了血色,他诧异地抬眼看向张启山。张家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故事,不过说说也无妨。 “从前..有一个活了很多很多年的吸血鬼,他叫..宗梓。” “哈哈哈,吸血鬼为什么要叫粽子?” “宗梓来自外国,见到的第一个华国人这么叫他,他就记下了。” “宗梓真的可以把人变成吸血鬼吗?是不是很好看?”小女孩胆子奇大,天不怕地不怕,一会不见就能上树爬墙,整天淘的不行。上次九门聚会还把解家和吴家的小孙子欺负哭了。九门的几个小孩子里面,也就她亲哥能镇的住她。 “有一个很好看的姑娘,被他转化了。”张日山想了想,还是肯定了这个说法,“张萌恩,你又想什么呢?” 小姑娘捂着嘴不肯出声,还是一直小大人一样的男孩帮张日山解了惑,“小爷爷,今天在学校有人嘲笑妹妹没有门牙特别丑。她想让吸血鬼帮她变一颗出来。” “变一颗出来?”张启山很意外,“我以为你俩会打...” “佛爷!”张日山哭笑不得的打断了张启山的话,哪有那么教育孩子的。 “我们确实把他的门牙打下来了呀。”小姑娘适时插嘴道。丝毫不知悔改,一脸无辜,“吸血鬼不是可以把人变漂亮吗?为什么哥哥说不能帮我把牙变出来?” 张日山很好奇自己从小遭受资本主义污染的小女儿究竟给孩子讲了什么...当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是《吸血鬼王子》这种少女小说。 “囡囡,你知道那个变成吸血鬼的姐姐最后怎样了吗?”张启山觉得有必要让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兄妹明白一下什么叫害怕。 结果小孙女一脸好奇的摇了摇头,但他张大佛爷的孙子却十分镇定地带着几分求表扬的神情说道。 “我知道。小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那个姐姐最后在墓里面当着众人的面,失控地吸干了两个人的血。但是她在咬开第三个人,也就是她伯父的脖子时,忽然清醒,跳进了深渊,死无全尸。没记错的话那个被咬的伯伯疯了,被小爷爷送去了疗养院。” “……”张启山把挣扎着要下去的小姑娘放在地上,谴责地瞪了张日山一眼。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没有得到应有的表扬,小男孩一脸莫名。 “是没错...”张日山尴尬的低头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别乱翻书房的东西。” “臭哥哥!你看那么有意思的书竟然不喊我!!” “我以为你的爱好只有吃甜食...” “啊,你是不是我哥哥!”小姑娘围着院子追小男孩,遗憾的是总差两步。 张日山亲手去洗了瓜果摆在桌上,等两个孩子跑累了回来吃。 “你就不该答应老大帮忙带孩子。”张启山手里捧着刚从书房翻出来的笔记扶了扶老花镜,“看看孩子都被你惯成什么了。” “全年级第一和第二?” “副官啊…”张启山伸手捏了捏张日山的脸,手感跟几十年前一模一样。他啧了一声,“你的年岁都长在脸皮上了吧。怎么这么厚?”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下一篇启副.故迟迟。沙海背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