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西幻)人造女神 作者:情诗与海 文案 我自黑暗苏醒,他们叫我女神。 《暗黑西幻三部曲》之二《人造女神》 与《堕落女巫》并无直接联系,属于百年之后的故事。 风格类似,三观无。各种控请斟酌入坑。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挚友梦梦。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边缘恋歌 骑士与剑 异国奇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克洛迪雅 ┃ 配角:斯图亚特,彼得等人 ┃ 其它:暗黑西幻 ☆、第一章 第一章 The day is near when thy burden will become thy gift,and thy sufferings will light up thy path. 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照亮你的路。 ——泰戈尔 仿佛做了很长的梦,但梦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沉沉浮浮的黑暗,和反复的吟哦声。 在没有时间概念的虚无里,我安静的将意识停滞。 直到有一天,四周仿佛是玻璃破碎般,呈块状消失掉了,黑暗褪去,阳光照了进来。 于是,我睁开了眼。 我,是谁。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浸泡在一个圆柱状的容器内,隔着黑色的液体我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人。我用指尖去触碰透明容器的壁,然后它就破碎掉了。 黑色的液体撒了一地,在地上流淌着,但并没有渗进去。 我没有穿衣服,只有长长的头发,几乎垂到了地上。身上是湿哒哒的,头发也是,额前的刘海还在滴答着水珠。 这是个位于地下的洞穴,洞壁上刻着繁密复杂的符号,我看着有隐隐的亲切感。不过以我为中心,一半洞壁上的符号散发着神圣的气息,而另一半则是邪恶。 两种气息同样让我感到亲切,不分上下。 “这简直就是神迹!神迹!”一个白色头发的男人一脸激动地走到我面前,他墨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狂热,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然后划过我的身体,他的指甲挺长,很锋利,我能感觉我的皮肤被他划破了。 “完美的作品!”他赞叹地看着我,喃喃自语。 我冷漠地看着他,他弄疼我了。于是我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捏,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极度的亢奋。 我感觉有点抱歉,我并没想到我会捏碎他的手骨,虽然没有记忆,但我觉得这种伤应该算比较严重的才对。但所幸的是,他好像不准备和我追究这一点。 “她……活了?”被我捏碎手骨的白发男人身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看过去,感觉有些意外。 如果说白发男人身上笼罩着负面的气息,那么另一个男人则带着令人目炫目的神圣之光。 还是那句话,虽然没有任何记忆,但我知道,一般情况下这两种人是不可能混在一起的。 “是的!她活了!我的朋友。”那个白发男人用一种迷醉的口吻说道,“她有着完美的容颜和身体,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她还能感觉到痛,这说明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神经系统……” 我注意到他说“我的朋友”时,另一个身上有着神圣气息的男子皱起了眉。 “好了,斯图亚特,你可以走了。”那个人以毫不留情的口吻说道,“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现在请你忘掉眼前的一切。” “怎么能忘掉……”被称作斯图亚特的白发男人喃喃地说道,他仿佛陷入了某个梦境里不能自拔,“她的美丽,她的身体,她给予我的如蜜般的痛……” “斯图亚特……”男人低低的话语中仿佛蕴含着风暴,他一字一顿地警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不,在看到她之后,我才发现我想要更多。”斯图亚特对着我露出个笑容,然后他解下自己的斗篷给我盖住,他语气轻快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彼得冕下。” “你居然称我冕下。”被称作彼得冕下的男人厌恶地说道,“那你就该知道,最有资格被称为冕下的该是她,也就是你想要的‘更多’。” “那又如何?”斯图亚特凝视着我说,“她那么美,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我创造了她,她就该属于我。” “你没有创造她!”彼得厉声喝道,与此同时他的身上散发出神圣的光芒,“你只是为她做了一个躯壳而已,你迷恋的只是凡人的身躯,而你的欲望只会玷污她的灵魂!” 斯图亚特放声大笑,“我嫉恶如仇的教皇冕下……” 他这句话,是带着十足的嘲讽说的。 “刚刚付出一半力量为代价的你,还能拦得住我么?”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道,“我们走吧,我的女孩。” 彼得大声说道,“你不能和他走,你有你需要完成的使命!” “没有人生来注定背负什么的,收起你那蛊惑信徒的一套吧。”斯图亚特冷冷地说道。 “等等。”我第一次开口,名叫斯图亚特的男人又弄疼了我的手腕,但我不想将他另一个手折断,他身上有一种我很喜欢的冰凉气息。而那个叫彼得的男人身上同样有种让我感到很亲切的气息,不过是与那种冰凉气息截然相反的温暖。 我难以拒绝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后来我无数次想,也许那就是命运。 可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平静地问,“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他是个臭名昭着的死灵法师,我隶属光明教会。”彼得看了一眼抓着我手腕的斯图亚特,飞快地说道,“而你,是光明的女神。” 女神? 我是女神? 这样的认知让我非常意外,我看向斯图亚特,他也没有说反对的话,而彼得看我的眼神……我分不清这样的目光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看一个女神时应有的目光。 阴暗的地下,烛火斑驳了几世纪的时光,石壁上滑腻的苔藓覆盖了神秘的符号。 隔着烛光,斯图亚特的面容有些影影绰绰,他突然讥诮的出声,“你可以直接说你是女神的走狗,多么好的称呼。” 彼得摇了摇头,说,“你不是光明的信徒,你不懂。” “我不屑去了解。”斯图亚特勾了勾唇,冷淡地说,“当初你是和师父一起并肩战斗过,但这并不是你对我高高在上的理由,我伟大的教皇冕下。” “我的女神,”彼得没有去搭理斯图亚特,他向我伸出手,露出温和的笑,“到我这里来吧,来完成您来人间的使命。” 我犹豫地看了两个人,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懂……” 我没有任何记忆,但是直觉觉得,无论是死灵法师、教皇还是他门口中的女神,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是应该在眼前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存在的对象。 彼得的脸色变了变。 斯图亚特又大笑起来,他将我直接揽入了他的怀里,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和我来吧,我的小姑娘。在我身边你不需要去承担什么使命,我会带你享受一切,凌驾一切……” 理所当然的,斯图亚特说的比彼得说的诱惑多了。 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 彼得的脸色变了,“女神,您应该属于光明。” “如果我是你们的神。”我终于说出了自己想问的话,“那么不应该是光明属于我吗?无论我站在哪里,都有着神性,对吗?” 彼得微微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意料到我居然会说这些话——这样的话。 “那你为什么会意外,为什么会失望,你应该信仰我,而不是质疑我。所以,我不是你们的女神。”我简单地说完后,又重新回到了斯图亚特的臂弯里。他的怀抱让我感觉很舒服,冰冰凉凉的。 斯图亚特吻了吻我的面颊,贴着我的耳朵轻笑出声,“不愧是我创造出来的女孩。” 比起女神,我更喜欢女孩这个称呼。 他揽着我走出山洞,彼得并没有拦我,他一个人在那里站着发呆。 我没有回头。 后来很多年后我曾想过,如果那时我留在彼得教皇身边,是不是一切就不同了。 当然,没有如果。 ☆、第二章 第二章 我不会弹琴,我只静默的听着。 我不会绘画,我只沉寂的看着。 我不会表现万全的爱,我只虔诚的祷告着。 ——冰心 昏暗的旅馆里油灯在燃烧着,窗外的夜色很黑暗,那种压抑的感觉就好像恶魔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小镇一般。我坐在桌子旁边看着外面的景象,隔着灰蒙蒙的木质窗户可以看到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 这不是个平和的年代,从一段时间和斯图亚特同行的经历来看。 我曾很多次看到漆黑的小恶魔尖啸着从黑暗里跳出来啃噬人类,也很多次看到骑着地狱战马的黑暗骑士在天际划过暗红色的可怕火焰,我甚至还见过传说中的空间裂缝,透过那充斥着负面和虚无能量的裂缝,我看到裂缝中好像有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安静地凝视着我。 我也安静地凝视着那个眼睛,直到斯图亚特取完手头的样本资料出声叫我。 我不知道那是谁,或者说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斯图亚特从来没有帮助过那些被恶魔侵害的人类,他连看都不看那些场景。因为他是我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他既然这样做了,我也就跟着去学了。那些在恶魔爪牙下的人在挥舞着四肢,在哀嚎着,咒骂着对此视而不见的我们。 后来威尔告诉我说这样是不对的,如果有力量帮助别人的话我们还是去帮助一下,毕竟我们都是人类。 再后来教皇彼得说,尽管你不是人类,但拯救人类是你的责任和使命。 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的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人在临死前咒骂我们,我已经知道那些咒骂的词语是不好的了。 那天斯图亚特在房间里摆弄他的瓶瓶罐罐,那些液体在水晶瓶里翻滚着,泛着各种颜色的光芒,将斯图亚特的脸也映照成不同颜色的。我支着下巴看了好一阵子他,他配置药剂的动作带着一种一丝不苟的狂热,第一次看的时候感觉很新奇,但是看得久了也有些无聊。于是我叫他的名字,“斯图亚特。” “怎么了,我的小女孩儿。”斯图亚特回应了我,但是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女表子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斯图亚特头也不抬地说道,“卖yin而生的女人。” “卖yin是什么意思?”我继续问道。 “和男人睡觉来维持生计。”斯图亚特将一些红色的液体倾泻入一个空瓶子里,然后挽起袖子,拿着一试管的白色粉末一点点往里面加。他的手指很修长,动作很优美,我看的有点入迷。 “因为我每天是在和你睡觉吗?”我想了想说道。 斯图亚特终于将视线移向了我,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更接近纯黑色,这样的他看起来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了。“有人这样说你吗?”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 “记住,如果再有人这样说你的话,最好让他闭上嘴。”斯图亚特说,“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我的小女孩。” “但是我的确每天在和你睡觉啊。”我说道。 “两个睡觉的含义不同。”斯图亚特探过身,隔着桌子用指尖触碰了我的脸颊,然后说道,“让他闭嘴,当然,杀了他也是让他闭嘴的方式之一。”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晚睡觉的时候我照例躺倒了斯图亚特旁边,但今天的斯图亚特却显得有一点奇怪。他起先轻轻抚摸着我的腰肢,我听到他的呼吸不如以往那般轻柔了。然后他的手指停留在了我的背部,他说道,“你还在好奇吗?” 他的嘴唇离我太近了,所以他说话的热气喷在我的皮肤上,让我轻轻地抖了一下。 我们两个人此刻几乎贴在一起了,所以我颤抖的动作他当然能觉察到,他在我背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了些,我感觉有一点疼痛,但还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睁大眼看着他,然后诚实地说道,“还在好奇。” “睡吧。”斯图亚特却松开了我,然后说道,“等我们到了群星之城我就满足你的好奇。”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所以抓住了他离开我的手,然后追问道,“你真的会满足我吗?” “会。”斯图亚特吻了吻我的手指,说道,“以死灵法师的名义起誓。” 那时的我对这个世界连一知半解都做不到,但因为我的身份,我似乎已经穿过了这个世界最荒谬的核心部分。越是高大的越是渺小,越是卑微的越是真实。后来有一天我站在圣光城大教堂的最巅峰去俯视这座人类中最繁华的城市,那些衣着华丽的贵族,表情严肃的圣骑士和浑身笼罩着圣洁光芒的牧师,然后我想,好想诅咒他们,以光明女神的名义。 我不会弹琴,所以我只是静默地听着。 我不会绘画,所以我只是沉寂地看着。 我不会爱,所以我只是安静地恨着。 若不会爱的话便会遗忘,那么就以恨来代替吧。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 ☆、第三章 第三章 多少次你们回顾我的梦境, 在如风的浪潮中, 在如水的月光里, 在如歌的夜空下。 而今你们走向我的真实 我却因此陷入真正的梦境中。 和斯图亚特在一起的时光是我回忆里为数不多的可以用“快乐”来形容的存在,尽管彼得告诉我神不需要快乐,神也不需要回忆,神什么都不需要,神只是被需要的而已。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神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没有存在的意义即,被抹杀。 斯图亚特教我识字,教我生活常识。他是个没有耐心的老师,对于教育这方面也毫无条理。幸亏我是个比较有天赋的学生,在用心去记后也能跟得上他的进度。我以为他会惊喜,但他看起来却习以为常。 所以从此我再也不用“我以为”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了。 翡翠镇是个很迷人的小镇,这里并未被地狱的力量所涉及,所以湖光山色尽是祥和,美得就好像一幅画。 在跋涉了一个多月后斯图亚特告诉我我们要在这里修整一段时间,他“说服”了一个农夫把多余的房子租给了他,然后将他的瓶瓶罐罐都搬了进去,依次摆好。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意识到我们会真的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于是我问他要了金币后便到镇上买所需的生活用品了。 这里民风纯朴,一个热情过头的佣兵告诉我在多年前伟大的国王曾路过这个小镇,然后赞叹这个小镇像他王冠上的一颗宝石一样美丽,于是这里的人就把这个小镇改名为那个宝石的名字了。 哦是的,就是翡翠。 在那个热情佣兵的帮助下我很快买齐了所有的东西,他又自告奋勇地帮我把这堆东西带到小屋前。完成这系列事情后他看起来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倚在门前笑着说道,“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水吗?美丽的女士。” 他的鹿皮上衣没有扣上,所以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胸膛来,汗水从他的下巴上掉落,滑过他肌肉的纹理。他很健美,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男性的荷尔蒙,他和斯图亚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仰起头安静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何应对。 正在这时木门突然开了,冷冷的风从屋子里席卷出来,如同刀子一般。我金色的长发被吹得四处飘扬,有一部分还扫过那个佣兵的脸颊。 那个佣兵表情迷醉的向我走了一步,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挡在了他面前,对着大开的木门说道,“请不要伤害他!” 风更凛冽了,我几乎被吹得睁不开眼睛,黑暗的力量夹杂在风刃中即将喷涌而出。我微微握紧了拳头,感觉到一股力量从指尖里渗了出来。紧接着白金色的温柔的芒迷蒙了视野,随着“彭”的一声不大不小的爆炸声,风停止了,白金色的芒也渐渐散去。 这是我第一次动用自己的力量。 使用这样的力量并不像书里所说的需要引导和学习,这种力量仿佛天生就存在于我的身体里一般,只要我想去使用,它就会出现,仿若本能。 而且我大概,应该是很强大的,仅从力量层面来说的话。 风停止了,我的长发也停止了飞舞,略带凌乱的披在身上。 我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强大,也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此刻我身上所穿的是色彩素淡的连袖外套,那是平民的服饰,但这当然掩盖不了我的外貌。后来兰斯,一个游吟诗人曾用装饰着野花和幽泉的诗句来形容我的外貌,其中我记得有几句是“大海最深处的一抹潋滟采撷成她眸底的湛蓝”“她微笑的样子像破晓的朝霞从地平线里翻滚出来”“她离开了我们,女神轻薄的衣袖便笼罩了整个帝都的夜晚”。 然后,屋内传来斯图亚特冰冷的声音,“你要为了他而对抗我吗?” “我不想他死去。”我说道。 “为什么?”斯图亚特冷冷地问道。 “他告诉我每当夏天的时候,翡翠镇的湖面倒影着绿色树林的模样就仿佛一块纯洁无暇的翡翠。”我这话有点没头没脑,“这很美……所以,我不想让他死。” 黑暗的气息更浓重了,身披黑色斗篷的斯图亚特的身形逐渐在屋内出现,他一步步走向我和那个佣兵。 “你……死灵法师!”我身后的佣兵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震惊。 斯图亚特没有看那个佣兵一眼,他走近我,凝视着我,薄薄的唇角露出个可怕的笑,“当湖面被无辜者的鲜血染红的时候,如同晚霞坠落人间……那同样,也很美。” 他的眼里此刻是纯粹的黑暗,而我竟对这黑暗有种别样的亲切。 我忍不住对他伸出了手,然后我的手被他一把握住,他把我拽进他的怀里,捏着我的下巴,然后对那个雇佣兵说道,“滚吧小子,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可以肖想的。” 在初步证实了斯图亚特死灵法师的身份后,那个雇佣兵看起来随时都可以晕过去,但是他牙齿打颤地说道,“这,这位女士,您是被他强迫的吗?我,我可以……” 斯图亚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感觉他随时都可能杀了眼前这个雇佣兵,所以我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然后我对着雇佣兵冷漠地说道,“滚吧,小子。” 那个雇佣兵失魂落魄地跑掉了。 这个短暂的插曲过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发呆,直到斯图亚特做完试验略带疲惫地来到我身边。他挥了挥手点燃了那边的油灯,也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我。 “你在想什么?”斯图亚特坐到我身边,问道。 “你为什么问这个?”我转过头看着他。 “因为很少看到你思考,不过思考意味着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样令我感觉又欣慰又惆怅。”斯图亚特说道。 “嗯。”我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点了点头,然后我又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点灯?明明我和你都能在黑暗里视物的。” “因为灯下的你看起来更迷人。”斯图亚特用手抚上我的长发,说道。 “你不是注重皮囊的人。”我将他的手打下去,说道。 斯图亚特对我抗拒的动作也不以为意,他又说道,“因为大家都是天黑了后点灯,所以我也点了。” “为什么呢?”我又问道。 “会寂寞。”斯图亚特说道,“一个人面对的夜晚太多太长,点一盏灯的话就显得不那么孤独了。”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现在有我了,所以你并不是一个人了。” 斯图亚特缓缓地笑了,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心不在焉地说道,“是啊,现在有你了。” 他起身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手,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含着笑意的声音说他要出去走走,顺便和黑暗中的亡灵进行一些沟通。 他说这话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带着深深的隐忍和压抑。 我松开他的手,看着他推门离开,然后怅然所失。 我知道也许我错过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 ☆、第四章 第四章 My fancies are fireflies,—— specks of living light twinkling in the dark 我的想象是群流萤 点点灵动的光 在暗处褶褶闪烁 湖光山色,湖畔岸边长满了绿草和各色的小花,有散着幽光的蝴蝶飞来飞去,这些美丽精灵的翅膀上不时跌落发光的尘埃。湖畔的小木屋大多是朴素的,古老的,配上这样的风景倒也恰到好处。 平静如镜子一般的湖面,一只小船缓缓驶过,将明净的湖面搅乱,顷刻间湖面被揉成无数波光粼粼的风景碎片,每一个碎片上都镶嵌着翡翠镇遗失的风景。 古老的小镇,祥和的氛围。 斯图亚特站在船头上,他罕见的没有戴上黑色的斗篷,而让阳光直接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他与此刻的风景非常相称,因为二者同样美好,可他的气质却与这小镇格格不入。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那天斯图亚特将自己最后一个水晶瓶在地上砸得粉碎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此刻的斯图亚特在阳光下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美好,他脸上甚至有着淡淡的笑容,谁都不会把他和死灵法师这个种族联系起来……但我知道,这是他心情坏到了极致的表现。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失控,我也不知道他失控了后会怎样。 “斯图亚特。”我从船舱里走出来,叫道。 “嗯。”他背对着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书里说的,死灵法师有时会因心情不好而毁灭一个国度,这是真的吗?”我问道。 “可能是真的。”斯图亚特说道,“但一般死灵法师是做不到毁灭国度的,巫妖才可以。” “巫妖……”我听说过这种已经超出了生命界限的物种,然后我问道,“你见过巫妖吗?斯图亚特。” “见过。”斯图亚特回答道。 “啊,那是传说中的存在吧。”我有一些意外。 “比起这个,我的小女孩,你才应该是传说中的传说才对。”斯图亚特转过身看着我笑了。 “为什么?”我看着他问道。 他拾起我的手,在我手背上烙下一吻,然后用一种饱含嘲讽的口吻说道,“因为你是光明的女神啊。” 这句话应该是神圣的,但却被他用这样的口气说了出来。 这让我感觉到有一点点不舒服。 “我不懂。”我看着他说道。 “当今的教皇彼得,是人间力量和智慧的最高拥有者之一……当然,是他自认为的。除此之外,”他撇了撇嘴,以一种很无所谓的口吻说道,“然后就是我。” 我想起那个洞穴,想起那个身上笼罩着神圣光芒的男人,然后我说道,“他身上有一种亲切感。” “因为我们联手创造了你,你应该是一半黑暗一半光明的,但是伟大的教皇阁下许诺了我一些……额外的东西,所以最终他付出一半力量把你的属性偏转为光明。”斯图亚特说道。 “然后你背叛了他。”我说道。 斯图亚特露出一个微笑,“是的,我背叛了他,我把还处于懵懂状态的你给骗了出来。” 我也笑了。 当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可多年后我发觉,原来那时候一无所知面对他们的我,才是我一生当中最为清醒的时刻。 “但是我还是不懂,我不可能是女神的。”我说道。 “问题的关键不是你自己是不是女神,而是他们想不想让你变成女神。”斯图亚特说道,“你那么聪明,你应该明白的。” “傀儡吗?”我问道。 “哦,亲爱的。你太直接了。你应该说‘象征’这个词才对。”斯图亚特扶额叹道。 “那么我可以做什么?如果做一个‘象征’的话。”我继续问道。 “这你就得问教皇冕下了。”斯图亚特耸了耸肩,“如果按照他的话来说,大概是拯救吧。” “翡翠镇会被地狱势力侵入吗?”我突然问道。 “当然会。”斯图亚特不以为意地说道。 “如果我去做‘象征’的话可以避免这个吗?”我继续说道。 “可能会。”斯图亚特说道。 “但我会失去你。”我凝视着斯图亚特。 “当然。”斯图亚特没有犹豫地说道。 “那我就不拯救翡翠镇了。”我说道,“但是我想带走一个人。” “那个佣兵?”斯图亚特看着我,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 “他不会和你走的。”斯图亚特说道,“他在这里有活干,也有房子。” “他必须和我走。”我将右手慢慢握紧,白色的光在我指尖汇集,成为有着危险气息的能量团,然后我说道,“圣光可以守护,也可以……” 能量团炸裂,飞溅到湖面上,激起很高的白色波浪,在飞扬的水珠中,我嘴角轻轻挽起一丝笑容,“……也可以做这样的事吧。我说了是‘带走’,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斯图亚特的头发被水珠打湿,他扬了扬眉毛说道,“那我在码头等你。” 斯图亚特教给我的第一课是乱世之中以力量为尊。如果,你有力量且想要尊贵的话,那么就把你所处的环境变成乱世好了。 我没有去想我为什么想要带走那个佣兵,不想让他像那些人一样死去,我只知道现在的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所以我推开了酒馆的门,走到那人的桌前。 他们正在喝酒聊天,看到我这个与酒馆这样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后惊讶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我抬起头对着那个佣兵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说道,“昨天忘了请你进去喝水,所以现在,请跟我来。” ☆、第五章 第五章 夕阳的火焰不能把沉闷的时间燃烧成灰烬 时间从轻烟里飞走染在游鸦的羽毛上 与它同栖止于海啸之石 安静地倾听着船夫的歌声 * 多了一个同行者的旅途也没多少不同,威尔……也就是那个雇佣兵,他是个挺会察言观色的人,他们这种既在人群里摸爬滚打过,又在刀尖口上舔过血的人自然对此是有些分寸的。 因为他不仅要生命,而且也要生活。 所以,从酒吧里我用圣光把他前面的桌子打了个稀巴烂后,他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比起一开始的惊心动魄,接下来的日子就显得稀松平常了。但那些恶魔肆虐人间的场景给威尔不小的刺激,威尔起初按耐不住自己冲上去救人的想法,但斯图亚特一句话就让他冷静下来了。 “你太弱了,会死的。在你心里你自己的命值钱还是别人的命值钱?” 斯图亚特说的很直接,很刺耳,当然也表达了他不会出手帮助这个意思。 大概是因为我是女性的缘故,所以很多事情他宁肯去求斯图亚特,也不愿意去求我。 威尔默认了斯图亚特的说法,他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他是乐于助人,但不是舍己为人,他把这两种分的很开。干他们这行的,这两个分的不开的都死了。 从此威尔再也没提过救人的话,但是他对我和斯图亚特的关系表现出一些兴趣。在他面前我和斯图亚特没有去避讳什么,斯图亚特常常当着他的面给我讲一些知识,一些秘史,甚至元素能量的一些法则。 威尔曾私底下和我说我和斯图亚特看起来又像师徒又像情人——因为我们是住在一起的。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斯图亚特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威尔被吓了一大跳,他本来就是偷偷摸摸和我说这话的,所以此刻有些紧张。我是之前就感受到了斯图亚特的气息,但我觉得这没什么,没什么需要特地避开他的,所以我也就没提醒威尔。 威尔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斯图亚特也没有追问,他的唇撇成一个轻蔑的弧度,而后便和我们擦肩而过了。 我能体会到斯图亚特的想法,任凭威尔怎么打破脑袋地想,他也绝对不会猜出我们真正的关系。不如说除了知情者以外,其他人都根本不会猜到我和斯图亚特的关系。 那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羁绊。 这边威尔被斯图亚特吓得够呛,而我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古老的占卜者可以根据掌纹来把握命运的蹊跷,而我生来是没有掌纹的,现在的掌纹是模仿斯图亚特而幻化出来的。 斯图亚特的掌纹很凌乱,仿佛他的一生注定风雨飘摇。 离群星之城越来越近了,我心底里惦记着斯图亚特说的“满足我好奇”的话,所以不自觉就开始催促两人快点前行。但这个时候光明教会下令捕捉一个和死灵法师同行的金发女孩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陆,大笔的赏金和丰厚的报酬令很多人急红了眼,饶是斯图亚特也被那些人干扰得烦不胜烦。 即便我们小心了,也总有误打误撞发现我们身份的人。 到后来几乎是步步艰辛,那些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目的是群星城,加入围剿的还有光明教会的圣骑士和圣光法师。斯图亚特渐渐不支,受了伤。 那天夜晚天气很差,荒野怒号的狂风,战栗了无数亡灵。枯草下沉睡着白骨,这里每一寸土壤似乎都浸透过鲜血。我久久难以入睡,睁开眼后看到威尔抱着自己的大剑沉沉睡着,还在打鼾,而斯图亚特正站在不远处的狂风中,他黑色的法袍被风吹得上下翻滚,他白金的头发上还染着血渍。 我走到他身后,他没有回头,但是说道,“我等等就去睡。”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抱住,然后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拒绝,而是将我轻轻抱住。他的身上有着浓烈的血腥味,这该是种非常危险的气息,但是在他怀抱里我很安心。 我依赖他,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斯图亚特。”我叫着他的名字,“他们是因我而来。” “嗯。” “你也因此受伤,甚至可能死去。” “那又如何?”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个非常危险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个问题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非常危险,很容易就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思考正确还是错误是教会那帮人才会做的事,而我只管去做。”斯图亚特这样说道。 我感到胸口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点发涨,也有点涩,更多的是一种令我坐立不安的痛感。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痛。 我们又这样一起站了一会儿,在我离开他打算去睡的时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强行拽到他的怀里。我挣扎了一下,但却被他轻易用肢体制服,接着他用另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但是斯图亚特才不管这些,他吻得很用力,也很……色情。直到我们双方的气息都完全乱掉,他才放开了我。 估计教皇彼得看到这一幕会疯掉。 “记住,”斯图亚特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杀气和某种欲望,反正就是满满的负面情感,“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你。” 我点了点头。 我相信他能做到。 但是—— 再一次被圣骑士们围住的时候,我从斯图亚特身后走出来,对着他们高声说道,“放他离开,我和你们走。” 的确没有人能从他身边带走我,但是,如果是我自己主动离开呢? 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但他的世界里不止我一个。所以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丢掉他的整个世界。 圣骑士们依照诺言放走了斯图亚特,但把威尔也一并带走了。我在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落满荒原的大雨里只有熊熊篝火在对着天空燃烧着,斯图亚特就站在火焰旁,他的表情是无比冷酷甚至残暴的,像极了那些屠杀人类的恶魔。 ☆、第六章 第六章 衰老的裙裾发出哀鸣 徜徉在坟墓之侧 永无热泪 点滴在草地 成为人间的装饰 每个信徒心中的圣城也许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对自己的信仰有着自己的理解。但是对于非信徒来说,光明圣城大概是一个模样。 我当然不是信徒,若我是光明的信徒那未免太可笑了些。 到达圣城后我被送往一个不大的房间,在那有几个中年妇女帮我洗了澡,然后全身涂了香料和精油,最后给我换了长长的裙子,戴上项链和首饰。我不知道我会被如何,所以我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教堂,再一次见到了当代教皇,彼得。 他在看到我后立刻弯下了腰,“您终于来了,女神大人。” “自欺欺人的话有必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吗?”我说道。 “您不必故意想要激怒我。我所经历的比您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所以——”教皇彼得抬起头来,示意我坐到大堂上最高处的座位上去,“我对光明的信仰程度也是您所不知道的。” “你信奉光明。”我不自觉露出冷笑,“但是你却创造出了我,然后还给了我女神这个可笑的称呼。” “我信奉的是光明本身,光明存在于我的心中。”教皇彼得说道,“但是很多信徒领悟不到,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符号。” “所以这就是我的作用吗?”我问道。 “这是你存在的意义,我的女神。”这次他说“我的女神”时语气依旧神圣,但我听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嘲讽,“因为我既然可以创造你,也可以将你回炉重造。” 然后他在我愕然睁大双眸的同时又恭敬地弯下了腰,“现在,请登上您的神位吧,我的女神。” 我垂下眸子轻轻提起裙角,然后一步一步向最高处的座位走去。 等我入座后教皇彼得拍了拍手,他身后的大门被推开,全副武装的圣骑士依次进入。为首的圣骑士向我半跪,用清朗的声音表示了他对女神的尊敬后,开始介绍他身后的骑士团们。 银月骑士团,圣日骑士团,荆棘骑士团。直属于教会的三大骑士团。 “荆棘骑士团团长呢?”我出声问道。 “上任团长由敝人担任,自卸任后还没有合适人选。”彼得说道。 “那我推荐一个人好了。”我抬眸说道,“他现在虽然不是圣骑士,但是有一颗圣骑士的仁爱之心,而且他在迎我回来时也立了大功。” 教皇彼得的面容有些扭曲,他微微皱着眉看向我,目光里带着警告。 我熟视无睹,继续说道,“他的名字叫做威尔,赐姓奥博瑞恩。” 圣骑士们纷纷离开后教皇彼得看我的目光再无尊敬,我则带着淡淡的笑意回看他。 “你知道了。”彼得说道。 “我知道了。”我回道,“从圣骑士们带走威尔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他出卖了我们。” “过度骄傲只会导致自己的覆灭。”彼得冷冷地说道。 “我这算不得骄傲吧。”我从彼得口中的神座上下来,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而且我是你们口中的神,不是么。” 彼得的双眸眯了起来。 “你想说回炉重造么?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造出我来,怎么舍得因为这些小小的事情就毁掉你的成果。”我知道我此刻脸上的笑容像极了斯图亚特,因为我从彼得的目光里读出厌恶和隐忍来,他也想到了斯图亚特。然后我变本加厉地学着斯图亚特的模样在彼得的耳畔低语,“而且,你会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你和我都知道。” “果然……”彼得一把掐住了我的喉咙,他冷冷地说道,“当初让斯图亚特带走你就是个错误。” 他都快爆走了。 被扼住喉咙的感觉非常难受,我咳嗽着喘不上气来,但是我却想放声大笑。 我知道在这第一场交锋中,我赢了。 斯图亚特真的教了我很多很多东西。 ☆、第七章 第七章 Desire is half of life; indifference is half of death. 欲望是半个生命; 淡漠是半个死亡。 ——纪伯伦 这是我入住圣殿的第101天,这101天内我从未被允许踏出教堂一步。我从第一天的夜晚开始梦到斯图亚特,之后夜夜如此,可是到了第87天的时候,斯图亚特在梦里离开了我,从此我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中都空白一片。 三个月已经可以养成一种生活习惯,除了礼拜天的时候需要在群众面前偶尔露个面,其余时间我只需要乖乖呆在圣殿里就可以了,而且也必须如此。 我让侍奉给我带来一些书,一本接一本的看。 我和教皇彼得的关系在不断的恶化中,我始终坚持着一些事情绝不退让,也试图给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教皇彼得在表面上当然要以我为尊,但自从初始会面掐脖子开始,他在私底下这类的行为越来越多。幸亏我的身体和人类的有所不同,不然的话估计全身都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有时骑士团的团长也会带来一些战功耀眼的年轻人,请求我降下祝福。我没有拒绝过他们,我像壁画上的那些神一样微笑着,将手放在他们的头上,然后看着他们在我脚下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涕。 威尔,或者说威尔·奥博瑞恩是个很聪明的人,在我知道是他出卖我和斯图亚特以让教会能追踪到我们后,我发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若是普通的雇佣兵突然成为教会三大骑士团之一的团长的话,估计会不知所措,但是他却做得非常好,他甚至把自己伪装的和那些圣骑士一样,满嘴的“圣光会祝福你”“感谢万能的光明神”。 那些异议被他的表现压了下去,没有人知道他口中的“伟大的神”是被他亲自出卖了后绑到教会里的。 这是多么的有趣,多么的讽刺。 我知道暗地里他是付出很多汗水和努力的。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谁没有过这样的付出呢。 威尔·奥博瑞恩是圣骑士团团长里唯一一个躲着我的人,他从未把任何荆棘骑士团的年轻人带到我这里寻求祝福。 直到有一天,侍奉敲响了我的门,说荆棘骑士团团长求见。 他见了我后半跪下来,然后亲吻我的手背,他的表情和动作与其他骑士团团长没什么不同。然后他用恭敬的语言说明来意,荆棘骑士团的一个骑士长在与魔族的战斗中身受重伤,整个人被黑暗气息所侵蚀,现在神志不清,教会最伟大的牧师都救不了他,所以他来祈求我的神恩。 “他很重要么?”我低着头看跪倒在我脚下的威尔·奥博瑞恩,问道。 “很重要。”他垂着头回答。 我淡笑不语。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是我的心腹,而且武力强大,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在骑士团孤木难支,甚至性命不保。” “哦,我忘了,你本身战斗力也差的可怕啊。”我说道。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当圣骑士团团长的滋味如何?”我又问道。 他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里有着狂热,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非常好。” “谁允许你抬头的?”我厉声喝道。 威尔·奥博瑞恩立刻又低下了头。 这才对。 我满意地笑了,“带他过来吧。” “感谢您的慈悲。”威尔又行了一礼。 需要我去救治的那个圣骑士非常年轻,我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整个人几乎半魔化了,如果再晚一步他估计就没救了,除非真的光明之神出现。 要知道,地狱的一大战力,地狱骑士可就是圣骑士被黑暗侵蚀后的产物。 将黑暗气息一点点抽出来这种事其实只有死灵法师和恶魔才能办到的,不过这两者很多时候都可以画等号。可我本身的属性就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在斯图亚特的教导下我已经可以运用黑暗的力量了。 那个年轻圣骑士脸色逐渐红润起来,泛紫的嘴唇也变成了浅粉色。我将黑暗力量揉成一个球在指尖玩弄着,然后挥手让人把年轻圣骑士带下去。 威尔·奥格瑞恩再一次感谢,正要离开的时候我在他身后说道,“现在你还好奇我和斯图亚特的关系么?” 这位荆棘骑士团新晋团长的身形很厉害地抖了一下,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但没有说话。 “第一次相遇,”我站在他身后,轻轻地说道,“我让你滚,是因为担心斯图亚特伤害你。第二次,我强行带走你,是因为翡翠镇不久后会被恶魔吞噬,我想你现在已经听闻翡翠镇被血洗的消息了。” 他又握紧了拳头,他的指甲陷入了肉里,有血渗出。 “然后呢,你给我的报答是把我关进了这个笼子里。”我笑着说道,“可我不怪你,我甚至还给了你团长的位置。”然后我的声音提高,“转过身来,看着我。”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脸色苍白。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你有欲望,我知道。”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好像斯图亚特以前对我做的那样,“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欲望,也可以剥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知道的。” “我知道。”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绝不是平日里伪装出的圣骑士模样,无数情绪在他金褐色的眼眸里翻滚着。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自从你在翡翠镇和我说话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注定和我纠缠不清,逃避,是没有用的。”我缓缓地勾起一丝微笑,如同暗夜里的花朵,“威尔·奥格瑞恩。你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不继续向前的话,你会死。” 我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喉咙处,他的喉结就在我手心上下翻滚,我能感受到他激烈的情绪。 那刻黑暗力量凝结的能量球一直在我手里,此刻已经被圣光的力量包裹起来。我垂下眸看着他,然后把那刻能量球按进了他的胸膛里。 他的身体在那一刻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他紧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声音,但他始终没有叫出声来。 我猜那一定很痛。 但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转身向圣殿深处走去。 “这是我给你的力量,你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收集上上任荆棘骑士团团长的资料,以及斯图亚特的情报,尽快交给我。” ☆、第八章 第八章 My house says to me, "Do not leave me, for here dwells your past." And the road says to me, "Come and follow me, for I am your future." And I say to both my house and the road, "I have no past, nor have I a future. If I stay here, there is a going in my staying; and if I go there is a staying in my going. Only love and death will change all things." 我的房子对我说:“不要离开我,这儿住着你的过去。” 路对我说:“跟我来吧,我是你的未来。” 我对房子和路说:“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如果我留在这儿,我的留中有去;如果我去那儿,我的去中有留。唯有爱和死亡才能改变一切。” ——纪伯伦 圣殿最深处,教皇彼得正站在那里,脸色铁青。 “你和奥格瑞恩说什么了?”他低沉的声音里暗含着可怕的风暴。 我微笑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上前一步用力扇了我一巴掌,因为力量过大我倒在了地上。啧,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教皇居然会这么粗俗。 “婊子——”他掐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咒骂道。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骂我了,他第一次使用这个词的时候我贯彻了斯图亚特告诉我的“让他闭嘴”的原则,结果我的下场比较惨。我打不过教皇,我的力量运用还不够熟练,现在回想起他的手段依旧感觉有点惊心动魄,这位教皇曾经去过地狱的传闻似乎是真的。 “你总这样说我是不是想亲自试一试啊?”我说了一句令任何一个圣骑士都感觉是羞辱的话,“圣骑士不都是禁欲的么。” “我以前是圣骑士,现在不是了。”没想到彼得居然松开了我,“所以不要以为你说这些话有恃无恐。他们把你当女神,我可没有。” “哈?”我感觉有些荒谬,“那你一个教皇还能强上了我么?” “在教廷最黑暗的时候那些教皇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彼得撇了撇嘴,“教皇只是个称号罢了,我做教皇仅仅是因为暂时没有合适的人罢了。” “然后你想说除了教皇身份外你还是个男人么?”我冷笑着说道。 气氛居然诡异地好了起来,彼得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了我一眼说道,“何尝不可?” “赞美诸神,这个真是个冷笑话。”我撇了撇嘴说道。 “你和斯图亚特没有睡过吗?”彼得突然扔了这么一颗炸弹。 我差点没咳嗽出来,等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没有!” 现在的我当然能分清楚这其中的意思。 “我可是听探子说你们都是住在一起的。”彼得饶有兴趣地说道。 “没想到当代教皇喜欢听墙角。”我说这话时不无嘲讽之意。 “我对此感觉很意外,要知道……”彼得居然稍微的犹豫了一下,这很罕见,然后他说,“你对我和斯图亚特应该有一些其他的感觉吧,比较其他人来说。” “感觉更……亲切。”我想了想,实话实说,“尽管你所做的和‘亲切’什么边都沾不上。” “那大概是因为你最初的力量源头是我们,而我对你的感觉则是……”彼得眯起了眼,他狭长的金色眸子泛着金属的无机质的光泽,这让他看起来高贵、冷漠却危险万分,“想把你揉进身体里去,吞噬,掠夺。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着,你离我越近我越强烈。”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所以,你平时对我的一些趋于暴怒的情感也是为了掩饰自己这种感觉的么?” “猜到了何必说出来。”他眼中危险的光芒更盛,“而我想斯图亚特对你的感觉也是一样的,甚至可能更强烈,因为当初我负责的是躯壳部分,而斯图亚特负责的是灵魂部分。” 我们的这场谈话就到此为止了,这似乎是我们之间最为轻松但也最为危险的一场谈话,在这次会面中我们都说了自己身份中不该说的话。等下次见面时我们很有默契的完全忘了这回事,我和他依旧在明面暗面继续对抗着,当然,也得忍受他的拳打脚踢。 但那一晚,我终于又一次梦到了斯图亚特。 那是在一个昏暗的旅馆里,就好像我们很多次呆的那种。油灯下的他看起来很温柔,我们之间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然后就是照例一起睡觉的时候,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揽着我入眠,而是开始亲吻我的唇。他的手在抚摸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因此产生一种隐秘的渴望,接着我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高高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用宝石镶嵌着群星的图案,白色的轻纱笼在床的上方,上面用同色的丝线绣着美丽的花纹。 现在已是冬天,寒意环绕在殿中。 我默默抱紧了自己,我想斯图亚特了,好想好想。 ☆、第九章 第九章 It was but yesterday I thought myself a fragment quivering without rhythm in the sphere of life. Now I know that I am the sphere, and all life in rhythmic fragments moves within me. 仅仅就在昨天,我觉得自己只是一块碎片,在生命的苍穹中毫无节奏地颤动着。如今我知道自己就是那苍穹,一切生命都是节奏分明的碎片,在我内心律动。 ——纪伯伦 有的人为信仰而生,有的人为信仰而死。 摧毁一个人的往往不是恶魔,而是自己本身。一场浩劫中死去一千人,真正被恶魔吞噬的可能只有两百人,剩下八百人是因为痛苦绝望而死。所以,在这个时代,没有信仰是活不下去的,平民如此,拥有力量的人更是如此。 也许这是段前所未有的黑暗岁月,但正是这样的时代才会诞生这样的我。 整个教会都知道光明神在人间降下了自己的化身,仁慈的神会祝福虔诚的信徒,会挽救已经一只脚踏入地狱的战士。当我在圣城最高的建筑上露了一面后,教会在那里的统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那些人不再迷惘,他们跪倒在广场上,亲吻着脚下的土地。 我站在塔楼的最高处,圣城的天空很蓝很蓝,云聚云散,就仿佛是一个幻象一般。冷峻庄严的教堂就在我脚下,人群也在我脚下,但我却没看他们一眼,我只是望着天空,今天的天空很美。 我抬起手想要触碰天空,可萦绕指尖的只有冬日的冷风。然后我轻轻地笑,没人敢抬头看我,所以也看不到我现在这么出格的举动。 “信仰我。”我按照彼得给我的台词说道,“我将赐予你们平静和安宁。” 难得踏出教堂圣殿一次,所以我并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这些人因为信仰而驱散了心底的阴影,他们可以像傻瓜一样勇敢的继续活着。但我呢?正因为身处的位置,所以我更明白他们的信仰是多么的荒谬。不能说可笑,但对我本身而言,这是多么的残酷。 不管我多么的不情愿还是得回教堂去,圣殿的门重重合上,我扑倒在床上浑身疲惫。今天使用的【祝福】规模太大了,按照彼得的意思我需要将整个广场的人都纳入【祝福】范围,这哪怕是最厉害的圣骑士也做不到,所以可想而知我付出了多少。 毕竟我是神。 我嘲讽地想到,然后沉沉睡去。 我是被沉重的开门声吵醒的,现在已是黑夜,大殿里零星闪烁着几根白色的蜡烛。月光从高高的窗户里洒了进来,被彩色的玻璃切割成不规则的小块,然后在石头地板上组合成其他漂亮的形状。远远看过去就好像洒了一地的各色的宝石。 我从床上坐起,看到来的人正是教皇彼得。他此刻没有穿厚重的教皇服饰,而是身披亚麻色长袍,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抬起手,高大的石门“嘭”的一声合上了。 我感觉有些不妙,刚刚调动了体内的力量,他张开五指对着我,我便被看不见的力量直接按在了墙上。然后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床边,冷冷地看着被禁锢在靠床的那边墙上的我。 “你又发什么疯?”我皱着眉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禁锢我的姿势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发出一连串的咒骂,各式各样的都有,将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所学的骂人话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只是安静地以看不见的表情站在那里。 我已经无法调动体内的力量了,他直接给我来了个封魔。 “说完了么?”他突然说道。 我刚要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另一只手,一根光鞭出现在他掌心中,然后他握住,狠狠向我抽了过来。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火辣辣的疼痛在那刻定格于躯体上,紧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 一时间大殿里只有鞭子划过空气的凛冽声和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我的手握成拳头,然后松开,接着又握住。他掌握的力度非常好,既让我感到疼痛,又没有破皮,我身上唯一破了的部分是嘴唇,是我忍不住自己咬破的。 痛痛痛痛痛…… 终于忍受不住,体内爆发的负面力量将身上看不见的束缚炸开,而与此同时我的皮肤大规模破损,血立刻染红了身上的白色长裙。 “终于忍不住暴露出来了吗?”彼得冷笑了一声,“你掌握黑暗力量已经很久了吧,而且你给他们的祝福根本就不是光明【祝福】,而是黑暗中的【蛊惑】。” “那又如何?”我眯着眼抬起下巴,指尖迅速缠绕上黑色的雾气,然后横臂于胸,蓦地爆发出的黑暗力量让他后退了一步。 “真是不乖。”他声音冷淡,随后光鞭幻化成一个权杖,他执着权杖重重扣了一下地面。整个大殿的地面上立刻升腾起发光的金色花纹,繁复,神秘……是阵法。他又第二次扣击了地面,黑色的雾气被神圣阵法碾碎,而我也被重新压回了床上,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若是在其他地方说不定已经被你得逞了,可惜这是在教堂。”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淡淡地说,“每个房间都有历代教皇留下的阵法,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踏出这里半步?” “原来你,早知道啊。”金色和黑色的光轮流在我眼底里化过,我身上的衣服几乎破碎掉,露出大片白色的肌肤,上面流淌过殷红的血珠,看起来过分的耀眼。 “我知道的很多,比你想象得多。可惜你好像做得更多,那么,我不得不做一些事了。”他眼底划过暗色烟火。 这是一个深冬的寒夜,天空中飘着雪花,教堂的尖塔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响,透过彩色玻璃也能看到飞舞的雪花。 午夜教堂的钟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安静,孤独,肃穆。 而我在教堂的钟声中已经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我的视线被他填满,双手已经被重新禁锢起来,他的身体压上了我的,一只手绕到了我的脑后。 我记着这个动作,所以我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伤口被重新撕裂,鲜血再次涌了出来。 “乖。”他的声音在钟声中有些模糊不清,然后他露出个莫名的笑,“不然的话会更痛,我在造你的时候可是连处女膜都造出来了。” “我知道有个叫灵魂锁链的咒语,来自于黑巫师。我想这样可以让你乖一点,所以请忍耐一下,我的女神。”他伏在我身体上这样说道。 教堂肃穆的钟声似乎从耳朵进入了大脑,我的视线被震得一片模糊。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流泪。那是我第一次流泪。 镶嵌着浅灰色条纹的大理石基座上蜡烛在缓慢燃烧着,勾勒出床上起起伏伏的影子。白色的床帏上溅了点点猩红,像枯萎的花一般。 床的上方,光明神的雕像浸泡在阴影中,她表情沉寂地注视着大殿内的一切。 ☆、第十章 第十章 “女神大人,威尔·奥博瑞恩求见。” “进。” 此时,清晨的鸟雀以不谙世事的姿态落在哥特塔尖,发出清脆无邪的叫声。听着这声音心情不觉就会好很多,当然,是针对一般人而言的。 当威尔·奥博瑞恩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穿好衣服,虽然隔着白色的床帏,但日光依旧勾勒出我的身形来。威尔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深深低下了头。 昨晚的那些痕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清理过了,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整齐地叠在那里,若从这个荆棘骑士团新任团长的角度来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说吧。”我垂下眸子将雕刻着花纹的镂空扣子一粒粒系好,淡淡说道。 “啊……”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穿衣服么?”我轻声呵斥道,“有什么要汇报的事情就直接说吧。” 我没有掩饰自己不好的心情,他对此也很惊讶,所以一时没有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我已经有点厌烦了,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而后走到镶着金框的落地镜前,淡淡说道,“帮我穿衣服。” 他这次倒没有犯傻,而是直截了当走到我身后给我系上丝带。在镜子里我看到了我们此刻的样子,他站在我身后很用心帮我整理衣服,圣骑士特有的服饰衬得他本人更加英俊帅气,抛开一切来说镜子里这幅画面称得上郎才女貌。 “你帮女人穿衣服很熟练啊。”我嗤笑道。 他有点尴尬地说道,“您过奖了。” “我的确过奖了,我估计你帮女人脱衣服可能更熟练。”我说道。 他表现的手足无措,没有接话。 看来我是猜对了。 再怎么说以前他毕竟是个浪荡的雇佣兵。充满着真实欲望的人类。我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然后问起了正事。 “荆棘骑士团上上任团长名为路德维希,但是他在卸任后失踪了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是近一百年,一百年后他又出现在教会中,并成为当时光明神在人界的代表。”他认真地汇报道。 “代表?”我唇角微勾,“就像我一样?一百年,就没有人怀疑过那个路德维希的身份么?” “当时应该是有怀疑的,但是百年后他的功绩太突出了。包括血腥女伯爵的铲除,屠龙,甚至教会圣典里记载他曾经召唤天使协同作战。”奥博瑞恩继续汇报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崇敬,他虽然不是纯正的光明信徒,但是教会圣典里记载的这个人真的是太伟大了,只要同为人类,就必定会对他产生尊重的。 可惜我不是人类。 “那他现在人呢?”我问道。 “不知道,接下来我找遍了几乎所有的书籍,都没有关于他之后的记载了。”奥博瑞恩说道。 “你说的是‘几乎所有’,不是‘所有’。”我说道,“所以继续给我找。” “是。女神大人。”奥博瑞恩行了个礼,说道。 “绝对有问题,以他的功绩当教皇也绰绰有余,而且既然他能活一百多年,那么也应该能活到现在,现在距那时也不过……” “九十五年。”奥博瑞恩接道。 “是的。”我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我们现在的教皇执政也近百年了吧,我不信这是个巧合。” “您是对什么有所怀疑吗?”奥博瑞恩问道。 “我告诉你然后你去告诉彼得么?”我看了他一眼说道。 奥博瑞恩低下头,“我不会的,我的这条命是您的,我是忠于您的。” “真是令人感动的说法。”我笑了笑,“可惜我不信你这种人有忠诚可言。” 奥博瑞恩没有接话。 “斯图亚特有消息了么?”我问道。 “并没有查到斯图亚特大人的行踪。”奥博瑞恩答道。 “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听到他这种说法我还是感觉很失望,我看着自己的掌心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凌乱的掌纹,风雨飘摇的一生。这是斯图亚特的掌纹。 我没有说啥,奥博瑞恩也一直低着头。 直到窗外的鸟雀再次开始清脆的歌唱,我才回过神来。 “帮我去查一个法术,应该是来自黑巫师的。”我说道。 “什么法术?”奥博瑞恩问道。 我闭了闭眼,尽量平静地说道,“灵魂锁链。” “是。女神大人。”奥博瑞恩行礼道。 * 昏暗的走廊里,突兀出现的身影让奥博瑞恩愣了一下,然后他急忙行礼,“日安,教皇冕下。” “日安,奥博瑞恩。”身披华贵服饰的彼得手执权杖神情淡漠,“刚从女神那里出来?” 奥博瑞恩沉默了几秒,然后答道,“是的,教皇冕下。” “她和你说什么了。” 奥博瑞恩的的神情出现短暂的挣扎,然后他说道,“女神大人让我去查之前的荆棘骑士团团长路德维希阁下。” “他啊。他是不能称为阁下的。” 奥博瑞恩没懂教皇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他继续说道,“另外还有调查那个死灵法师的行踪。” “嗯。看样子她还没死心。”教皇淡漠地点了点头,“没有了么?” “没有了,就这些。教皇冕下。”奥博瑞恩垂首说道。 教皇突兀地说道,“那灵魂锁链呢?” 奥博瑞恩脸色微变,来不及掩饰自己的神情。 教皇彼得似乎看到了,也似乎没看到,他的表情还是那种带着淡漠的威严,“你可以告诉她,根据你的调查,灵魂锁链不是来自于黑巫师,而是来自于德鲁伊一族的特有法术,古往今来能掌握这种法术的不超过五个。” 奥博瑞恩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只好垂首应了。 “此外,”教皇彼得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正前方,一直没有看他,“你是个聪明人,奥博瑞恩。我不知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但是神终归是神,人界还是由人类自己管着的,你想要的只能从人类手中得到,你自己应该明白这一点。” “是,谨遵您的教诲。”奥博瑞恩低头道。 “记住你的身份,奥博瑞恩。你是当今荆棘骑士团团长,而我是当代教皇圣彼得一世。”教皇彼得第一次看向奥博瑞恩,他的目光比起那个女孩来说更接近神——带着慈悲的冷漠。 “是,教皇冕下。”奥博瑞恩已经不敢抬头。 教皇彼得走了好久好久以后奥博瑞恩才直起身体,然后他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渴望黑夜的到来 遮盖万物的痕迹 耻辱、明媚、饥饿和多情 地狱的大门也长久的闭着 如同古老的教堂 亡魂和野兽往来完成他们的盛会 * 恶魔的能量污染了大片的土地,今年又是个灾年。村长看着耕地里零落的庄稼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吩咐下去把其中三分之二拿出去交给光明教会。 “希望光明女神不要责怪我们。”村长叹息着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架,“她赐予我们信仰,我们却只能拿出这一点点粮食来……” 村子里的人虽不是面黄肌瘦但也差不多了,成年人的目光有些呆滞,而几个小孩子真嚎啕大哭闹着要吃饭。 “为什么要把粮食带走啊……”一个小男孩抽噎着说道,“明明是我们自己种的粮食,为什么要交给穿白衣服的人啊……” 男孩的母亲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而他的父亲则大声呵斥道,“那是献给光明女神的,是我们的荣耀!如果没有光明女神,黑暗早已践踏了每一块土地,我们都活不下去的!” 男孩瑟缩地点头,眼里还有着泪水。他不懂因黑暗而死和因饥饿而死有什么区别,他没见过黑暗杀死人,但他见过村子里不少人因饥饿而死。 此刻当地的主教大人正在享用午餐,虽然年过半百但他的胃口很好,他不是圣骑士出身,所以对摄入的食物并没有严格的要求,他基本什么都吃——包括各类肉食。浓汤,水果,甜点,香肠,一个都不能少。 他担任主教已二十年,没有大功但也没有大过,零碎的贪污肯定是有的,除此之外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吃了,这在这个圈子里也算不得什么。 “报告主教大人,今年的粮食收上来了,但是不足去年的一半。”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一下子就没胃口了,他有些不耐烦地用戒指扣了扣桌子说道,“再去催催。” “他们看起来真的交不上了。”信徒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就扣除圣水。”主教说道,然后他自己开了个玩笑,“那些人又不像我一样喜欢吃,所以少一点食物也没什么的。毕竟我们这些食物是要供给给圣骑士团的。” 信徒也笑了,“主教大人,您真风趣。” 主教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人老了,就爱开开玩笑。” 半日后,圣城,光明教会。 恢弘的建筑投下巨大的阴影,越是高大,他产生的阴影就越多。此刻教皇圣彼得就站在阴影和阳光之间,这让他看起来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神圣的面容中带着点诡异的味道。 正在汇报的教士略微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抬头,“——事情就是这样,教皇冕下,波德那边可能会有不少人因捐献粮食而饿死。而波德的那位主教大人又是出了名的能吃,所以平民这边对此有一些其它的意见。” “除了好吃外还有其他的问题么?”圣彼得淡淡地说道。 教士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紧张地措辞说道:“这个领域不是我所管辖的,但是略有听闻其他一些公款挪用事件……不过在平常时期是无伤大雅的……” “我不听无用的话。”教皇圣彼得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你拿这种小事来打扰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圣骑士团那边也有一些意见,我这边压不下来。”教士低头解释道。 “那位主教一顿饭能吃五十个人的吗?”教皇突兀地问道。 “不能。”教士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回答。 “那么他为人类的贡献超过了五十个平民吗?”教皇继续问道。 “远远超过。”教士回答道。 “那么就让他继续那么做。”教皇说道,“如果他有天吃的东西超过了他所能做的,那么就让他消失。如果没有,那么就让他继续担任职务。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懂吗?” 教堂的建筑是纯白的,呼吸间便能领略到只有在此地才能感到的圣洁、美丽和舒适安然。圣城的阳光向来很美,就像现在,泼洒进教堂的阳光让蓝天下的一切都显得璀璨而夺目。 在这样的迷人的风景中,教皇说话了。 “一切为了人类。”他说这话时微微地笑了,他的笑好像是怜悯一切的笑,但那种怜悯又是剥离了一切人类情绪的模样,“如果杀死一百人能让一千人获救,那么就杀死这一百人好了。我们是光明的信徒,我们肩负着拯救的重任,所以我们更要理智和慈悲。” * 一条轻纱的丝带缠绕在我的左手腕骨上,微微松开一节后它在流动的空气中轻轻飘动着,若有似无的撩拨着我的掌心。 我将丝带拉下去,看到手腕上血色的伤痕。 伤口已经三天了,没有愈合,往常只需要一夜就看不到任何痕迹的。自从彼得那个家伙做了那种事并说了“灵魂锁链”后,我的身体上甚至是脑子里总是出现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伤口,一些梦境,还有突如其来的其他情绪。 奥博瑞恩告诉我说灵魂锁链是德鲁伊的产物,另外他还找了一些德鲁伊的资料。在百年前德鲁伊并没有现在这样罕见的,但是他们内部发生了一场浩劫,大部分德鲁伊因此死去。不过在此之后他们中的一个强者将剩余的德鲁伊聚集起来就此隐世,所以他们现在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德鲁伊的法术是很神秘的,彼得所用的必定是法术卷轴。而制作卷轴的麻烦程度不是用金钱就可以换取的,况且对方不是人类,是德鲁伊。 彼得倒也再没对我动过粗,但是我依旧不被允许踏出教堂一步,他甚至都命令神侍不准给我书看,奥博瑞恩给我带的书都被他带走了。 我拉开窗帘,阳光顷刻间洒满了穹顶,圣洁金色满溢式地覆盖了我的视野,那种灿烂纯粹的颜色好像要将我烧灼一般,我感觉我体内黑暗的力量在沸腾着,身体和心一阵阵紧缩,一种空虚感弥漫上来,非常令人抓狂。 我垂眸,一点圣火在指尖闪烁,然后我用圣火贴上手腕上的伤口。随着“滋啦”一声,伤口被烧得焦黑,一种带着疼痛的残酷快感闪电般蔓延进我的大脑中,我不禁发出一声快慰的叹息。 如果就这样被生活焚烧成灰烬的话也不错。 脑海里刚出现这样的念头时身后的门就开了,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教皇圣·彼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但自从“灵魂锁链”后我大致能感受到他的位置。 不过我才不会幼稚的相信那就是个活点地图。 然后一如之前的,我莫名其妙的感受到脑海里出现了“愤怒”这种情绪,我明明没有生气啊,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愤怒呢? 接着是带着神圣力量的威压,我有些失去平衡的向后趔趄了一步。他向前逼近一步直接握住了我的左手腕,将上面的丝带扯开,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我微微撇过头,不期然看到他的左手腕上也有同样的伤口。甚至被生活烧焦的痕迹多是一模一样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他向我投来的冷漠一瞥,他说道,“你现在没有死亡的权利。” 手腕上烈火般烧灼的疼痛丛神经末梢蔓延到我的大脑里,我几乎要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来。他用火焰继续灼烧着我的伤口,我的伤口在不断的扩大,而与此同时我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口也在扩大。我应该明白什么的,但此刻痛已经让我几乎失去了神智。 我是疑惑的,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这样,以及,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想死……虽然只有一瞬间的想法。 “况且,你也死不了。”他平复了嘴角的弧度,钳住我的手腕与他强硬地拉近了距离,他另一只几乎烧焦的手按上我的肩膀,在其他人看起来像热情拥抱一样,但我知道他对我的低语满是威胁的味道,“乖一点不好么?你非得让我动粗才行么?” 他炙热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耳畔,此刻疼痛已经停止,我的心跳得厉害,血液仿佛也因此而沸腾。侵占,掠夺……这种负面的侵略性情感弥漫了我的身心,我在莫名思维地主导下对他冷笑出声,“你那晚不是已经对我动粗了吗?” 他的眼神暗了暗,侵略与欲望浮现上来。 我的大脑却突然清醒过来。 我明白了一切。 他受伤是因为我受伤了,这是灵魂锁链的效果。我脑海里出现的莫名情绪来源于他,这也是灵魂锁链的效果。那么,我刚刚满脑子都是“侵略掠夺”之类的感情,也是来源于他,他以前和我说过,因为我的本源力量是从他身上分割出来的,所以他会忍不住对我产生“掠夺”这种感觉。 这就是……灵魂锁链吗? 我现在清醒过来了,但是他眼里还是那种威慑十足的可怕目光。 怎么可能再一次…… 我指尖出现锋芒向他袭去,却被半路打断。我咬了下牙用力向自己肩膀刺去,疼痛和鲜血一起出现,而他的肩膀果然也流出了血。我闭上眼,让伤口继续扩大。 几秒后我睁开眼,我和他几乎都成了血人。 他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但情yu的色彩已经褪去了。 “我不想和你做。”我很冷静地说道。 “宁愿死?”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死?”我重复了一遍,“你不会让我死,而且你又不是非和我做不可,你不缺女人,你也不是那种因为女人而耽误事情的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直至最后近乎成为在他记忆中消失的,可以称之为残暴的笑容。 我在他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就感觉不妙,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的时候却看到他轻舔了唇角后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逃过一劫了吗……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当朝阳的晨曦铺盖大地 黑暗必将躲藏于瓦隙 圣堂的审判官啊! 握紧你们手中的链条 束缚那邪恶的黑暗 将之架于火刑柱 愿圣火的燃烧让其湮灭! * 真冷啊。这是今年冬天的第几场雪了呢?凛冽的寒风吹卷着冰冷的雪花,覆盖在尸体上的样子有种带着黑暗的美感。 文森特以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在雪地上,他手中的弯刀还在滴血,炽热的鲜血落在雪地上,瞬间烧灼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洞。这样会暴露他的行踪,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 即使他刚刚剁了几个不顺眼的教士。 村民带着惊恐谢意的表情早已被他抛在脑后,他砍掉那些抢夺粮食的教士并非见义勇为,只是一是兴起罢了。 刺客圣殿的地位在近百年一直是比较尴尬的,在这样混乱的时代只有强者能够支撑起一个种族,而上一代刺客圣殿的最强者鸦却是曾经公开背叛圣殿的那么一个人,那时刺客圣殿的强者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类似于青黄不接的。 直到文森特的出现。 灰色的劲装在这样的雪地里该是不起眼的,但上面有大片鲜血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听着不远不近的声音,文森特嘴角微微下垂,然后下一秒身形就消失在空气中。 不多时,一队圣骑士从那里经过,他们看起来并没有看到雪地上不同寻常的血迹。 “赞美万能的主,我曾在圣光城的大广场上接受过光明女神的祝福,那是我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时刻。” “即使嫉妒是七宗罪之一,但我也真的打心底里羡慕和嫉妒你,要不是那天我负责执勤,便也有幸瞻仰光明女神了。” 这类的谈话在这些天里文森特听到过不少次,他对那个光明女神在人间的化身一直是嗤之以鼻的。但如今听来,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他知道在黑暗势力中关于那位女神的悬赏已经到达一个天文数字了,这数字连他都动心不已。但刺客圣殿的那些老头子认真告诫了每一个刺客不要打那位女神的主意,毕竟刺客圣殿虽然是存在于阴影之中的势力,但归根到底也是人类的一份子。 要知道那位昔日刺客的最强者鸦,曾经在当年击败魔王的过程中拥有显赫的战功,而刺客圣殿也一厢情愿地把鸦视为刺客圣殿的杰出代表。 但对于文森特本人来说,无论是黑暗统治大陆还是光明主宰一切,这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他是存在于阴影中的,光明必定有阴影的存在,而黑暗也是同样的。 正在交谈的圣骑士们似乎感到耳畔有着不同寻常的风声,可当他们警戒四周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文森特正在阴影的缝隙中以刺客特有的步法前进着,而他的方向,赫然是圣光城。 * 夕阳西下,黄昏的光从大殿穹隆底部的14个窗洞里照了进来,形成的幻影让整个殿顶显得轻巧凌空。大厅里则是一片安和寂静。 前来做礼拜的人跪在地上无声祈祷着,整个大厅里只有神父的声音在缭绕。我在二楼的栏杆后看着那些信徒,直到身后响起有些不确定的男声,“……女神大人?”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过分年轻的少年,他甚至还没有我高,但是胸口挂着的十字架已经彰显了他的身份。 我转过身,对着他有些俏皮的笑,“是我。在圣殿里稍微有点无趣,所以就偷溜出来了……别告诉彼得哦。” 无论是摆出这幅样子的我还是我口中随意提起的教皇名讳,都让眼前这个年轻的教士受惊不小,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走近一步,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真是可爱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约、约书亚。”少年结结巴巴地说道,看起来几乎随时可能晕倒。 他这个样子真的非常可爱,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欺负哭。 “约书亚,你身为信徒,不知道面对神的时候是需要低头下跪的么?”我说道。 他看起来果然要哭了,他慌张地想向我行礼,可是我却捏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能动弹。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浅粉的唇微微颤抖着。 正在这时,一个沉稳的男声解救了他。 “女神大人。”从约书亚背后走来的是奥博瑞恩,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放开了约书亚。 “团……团长阁下……”约书亚眼泪汪汪地向他行礼。 奥博瑞恩的脸色被明灭的光线掩去了喜怒,他淡淡地投过去一瞥,说道,“你是新来的教士么?” “是,我负责打扫大殿的卫生……”约书亚低着头说道。 “那你还留在这个干什么?”奥博瑞恩厉声说道。 约书亚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别这么严厉嘛。”我笑着对奥博瑞恩说道。 奥博瑞恩跪下来亲吻我的手背,声音柔和,“我担心不懂事的人冲撞了您,我的女神。” “没事。”我垂眸,唇畔含笑,“每个人都有不谙世事的年龄,所以应当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样说着我褪下右手的戒指,递到约书亚面前,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张开掌心,然后我把戒指放到了约书亚的掌心上。做完这一切后我对着奥博瑞恩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一起向大殿深处走去。 约书亚跪下来,亲吻着戒指,眼角含泪。 “您可真是……”奥博瑞恩说了一半又闭上了嘴。 “我让你一共给我带来十四个戒指,现在还有六个没有送出去。”我自言自语道。 “如此着急的招募手下,我可以理解为您这是不信任我吗?”奥博瑞恩突然说道。 “你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呀。”我抬起下颌,“有些事我还是知道的,双面间谍挺好玩儿的,对吧?” 奥博瑞恩紧紧闭上了嘴。 “有些东西我虽然给不了你但是他同样给不了你。”讥诮的话却用平淡的口吻被我说出,“有些东西你得自己争取。” “我知道。”奥博瑞恩倒也没有一味的摆出顺从的姿态。 “我要是你,手底下有那么多圣骑士,我就会选择出去做点什么。”我走到他面前,我们离得本来就很近,此刻更是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奥博瑞恩金褐色的眼眸不再是佣兵时候的模样,而是多了锐利和其他,“而不是整天在教堂里处理家长里短的琐事。” 奥博瑞恩微微皱起了眉,尽管尽力去掩饰了,但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明悟。 此刻我们已经到了属于我的大殿里,我背对着他站在镜子前说道,“你出身卑微,本身格局太小,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你要学着站在更高的角度思考问题。你知道你的权力随时可能被夺去,那么就做一些事让你的权力不被夺去,哪怕是以对立的姿态直接站出来。只要你够强,就没人敢动你。” “您说的对,我的女神。”奥博瑞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此外还真的有一些东西是彼得给不了你的。”我转过身来,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拽着他的领子强迫他低下头来,他的身上是热的,甚至是炽热的,我唇角微勾,说出惊人的话语,“你,敢现在吻我么?” 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状况时都纠结万分。 若是虔诚的信徒的话此刻宁愿自己死掉,可奥博瑞恩不是,他虽然心里存在着敬畏之情,但他毕竟不是信徒,也目睹过我和斯图亚特一起过夜的事实,在更早之前,也曾有过非分之想的。 于是他吻了下来。 送走奥博瑞恩后我自己关上了门,然后身后突兀响起玩世不恭的男声。 “哎呀,只是好奇溜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 随着扭曲空气出现的,是一身灰色劲装的男子。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现在,请不要让海浪将我们分开,而使你在我们中间度过的时光成为回忆。你的精神曾与我们同行,你的身影曾是映在我们脸上的光芒。我们一直如此爱着你,然而,我们的爱悄然无声,被面纱遮掩。但现在,她大声呼唤你,坦然地面对你。爱的认知,直到分别之际才知道其深沉。 ——纪伯伦 银白色的刀锋泛着寒光引起周围的战栗,黄昏的光折射在他的瞳孔里沉淀出的却是一片虚无的黑色。来者双刀交叉身后,标准的藏锋式将他的身份暴露的彻底。 “你觉得你看到了什么?刺客先生。”我问道。 “仅凭这个动作就判断我是一个刺客吗?这是否太唐突了些?”男子迈着莫测的步伐,轻笑着说道。 “不是。”我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他追问道。 “好奇可不是一个合格刺客应有的行为。”我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警告。 “你读过《刺客法典》?”他停下了脚步。 “你说呢?”我看着他问道。 “既然你读过《刺客法典》,那也一定知道……”他的轻笑声还在空气中回荡着,但他的身形已经如水波纹一般荡漾消失了。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本该是清冽的,但是现在却悄无声息。“那也一定知道,和一个刺客保持这么近的距离,就意味着你已经在亲吻死亡了……” “我记得这句话。”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垂下眸子,身上蓦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但我以为更广为人知的一句话是,和神作对的人是最愚蠢的。” 匕首上折射的黄昏碎光被圣洁的光芒所吞噬,但下一秒黑暗的利爪已经在阴影中由潜伏的状态改为锋芒乍现。他的身形蓦地出现,肩上和胸口已经多了大片的贵以伤痕,但是他却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你有杀我的机会,但不是现在。”我转过身走到高大的镜子前整理衣着,“我现在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你身上的气息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行走于光明与黑暗边缘的——阴影,所以我凭此认出你是一个刺客。” 他舔去嘴角的血迹,笑了,“结果你身上兼有光明和黑暗两种力量,所以我在你面前无处遁形。” “是。如果你单靠体术的话我就力不从心了。可惜你刚刚动用了阴影的力量。”我淡淡地称述道。 “但即使这样你也杀不了我。”他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神。”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我会使用黑暗的力量吗?”我饶有兴趣地说道。他说的没错,根据和教皇圣彼得的约定此刻我应该宰了这个家伙,但是无论是我还是他都知道我们都会尽可能违背我们的约定。 “不是。”他说道,“你使用黑暗的力量反倒会让人觉得你真的是神。” “那么是因为我和荆棘骑士团团长偷情么?”我又问道。 他勾了勾唇角,说道,“因为神是不会追问这些的。” 我转过身看着他,然后说道:“你倒是大胆。” “你倒是毫不掩饰。”他回敬道。 我和他对视了良久,然后我突然笑了,“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我?” “是,也不是。”他说道。 “你叫什么?”我问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文森特。”他说道,“你呢?” “我?”我摇了摇头,“他们都叫我女神。” “那你成为所谓的女神之前呢?”文森特问道。 “没有。”我说,“我生来就是女神。” 文森特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个疯子似得,“你是转世信徒?” “不是。”我摇了摇头,“这个和你说不清的。” “好吧好吧,”文森特耸了耸肩,“你不杀我,可也不放我走,那么你想干什么?我的女神大人。”他说这话时是有着嘲讽的意思的。 “我没有拦着你走。”我淡淡地说道。 “你当我傻吗?在我受伤的时候就感觉你启动结界了。”文森特没好气的说,此刻他看起来像个非常冲动的年轻人一样,我不由的笑了下,可下一秒我发现我大意了。 冰凉的刀锋抵在了我的脖颈上,耳边掠过仿佛是夜风起了后的声音,狂风过后,落叶紧随着无病呻吟,却和手提刀落一样的短促,和生命一般短促。 “你大意了呢,女神。”文森特轻柔的呼吸就吐在我的耳朵上,“只要我用力,黑市上的高额悬赏就到手了。” 能感觉到死亡的威胁,这种感觉说起来其实还不错。若是我死了会如何呢?斯图亚特会如何呢?毕竟当初是我主动从他身边离开的,威尔会松一口气吧,毕竟没有我以后他就可以彻底放开自己了,彼得应该是暴怒的吧……嗯,比较讽刺的是,圣彼得可能是最关心我生命的那个人呀。 “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走神吗?”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刀子更用力了些,血从皮肤上渗了出来,刺痛让我回了神,我不由得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低叹了一声,“糟了。” “……嗯?”文森特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 “我要是你我就准备离开了。”我称述道,“你杀不了我,我不会因为被割掉脑袋而死,但你会。” “你要割掉我的脑袋么?”文森特紧贴着我,反问道,“你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你都没把自己和别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因为我没心。而且我不是人。”我背对着他说道,“我受伤了教皇会立刻知道。他会割掉你的脑袋。” “哇哦。听起来像护花使者啊。”文森特甚至吹了个口哨。 我几乎笑出声来,“真是大逆不道的言论啊。” “你看起来挺喜欢这样?”文森特已经放开了我,他戴上兜帽,将双剑收起,一边打开窗户一边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文森特一脚踩在窗沿上,夜风吹了进来,他衣服上的带子也随之飘起,“你会不会把我灭口?” “谁知道呢?”我笑了。 “说实话,我也挺喜欢这样的你的。”他对我抛了个飞吻,然后背对着窗户跳了下去。 切。居然被个刺客调戏了么。 我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然后安静地等待不久之后彼得的质问。 生活……真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种种缘故 文暂停到2.20号 然后恢复正常更新 作者读者群Q:481555481 本文属于中篇10W完结 下篇将会是长篇,电竞主题,有意请关注作者,谢谢。 ☆、第十四章 A heavy weight of hours has chain'd and bow'd. One too like thee: tameless,and swift,and proud. 岁月沉重如同铁链 压着的灵魂  原本同你一样 高傲,飘逸,不驯  ——雪莱 * 又下雪了。 我很喜欢下雪,当我第一次见到雪花的时候还雀跃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在彼得面前对自己的情绪没有进行任何的掩饰。雪仿佛是初生之时的一种有关梦境之物,我在教堂前的广场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如果有神明的话,这大概就是神明赐予之物了。 完成每月的祈福事务后我一个人在外面站了阵,直到我的发上,肩上落满了雪花我才慢慢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推门进来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不同,我抬眸,看到窗台上放着几枝新鲜的花,上面还沾着白色雪片。 会做这种事的人,只有…… “日安,克洛迪雅。”身后响起的声音当然是文森特的,然后我的肩膀被他按住,他将一条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冰凉的吊坠让我打了个寒颤。 “日安,文森特。”他的另一只手扶着我的腰牵引着我走到镜子前,那是个很漂亮的项链,深蓝色的宝石是一滴眼泪的形状,而且里面蕴藏着不小的力量,我叹着气说,“我告诉过你了,这里对于你来说很危险。” 自第一次见面后文森特时常过来,但每次过来也只是闲聊,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最近和教会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的友好,以及其他一系列事情把我搞得非常疲惫,所以我没多少精力去应付甚至说思考文森特身上的价值。 他的行为也让我非常不解。 接连潜入光明教会,结果就是闲聊么? “没关系,我可是很厉害的。”文森特这样毫不在意地说道,说真的,文森特不像个刺客,倒更像个浪荡的战士。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也是幸运,没碰到教会的高手,但总是这样迟早有失手的一天,我劝过他不止一次,但是他每次都这样回答,那就由他去吧。这样想着我走到窗户边拾起那支花,娇艳的红色花朵竟然凌霜绽放,还有着幽幽的冷香,很美。 “这是什么花?”我把玩着花朵,问道。 “梅花。”文森特说道,“高傲,冷艳,不畏严寒,就好像你,克洛迪雅。” 说起克洛迪雅,这是他在知道我没有名字后强行给我取的名字,我没接受也没拒绝,反正他这样叫我我也应了。 “高傲?”我失笑,“我没有高傲吧。” “你的高傲发自内心,并非刻意的表现。我甚至有时觉得你真的有一点神的气质,至少感觉你都不把人类放在眼里。”文森特的手指在吊坠附近的肌肤上流连着,他的手指上带着薄薄的茧子,也有着一种奇异的热度。我有点不适地想要后退,却被他揽住了腰。 “……就好像现在。”他低语道,“即使把你搂在怀里,但仍然没有任何拥有你的感觉。” “因为你本就没有拥有我。”我握住了他抚摸我锁骨的那只手,垂下眸子说,“你该走了,这里太危……” 话没说完,他的手指便压上了我的唇。 “嘘。”他说,“我今天不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我感觉有一点点被冒犯的恼怒,其实心底里是害怕他说出什么我不想拒绝的提议。 “你不喜欢教会吧。”他应当说的疑问句,可语气明显是肯定的。 我倒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和他的闲聊里我没有过分掩饰。 “那我带你离开。”他眨了眨眼说,“我们私奔吧。” 我看着他,直到他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 “你认真的吗?”我问道,“如果是认真的话,我只好对你失望了。” “你什么意思——?”文森特拧起了眉毛。 “想不到刺客圣殿这代的核心也不过如此。”我将项链解下,丢给他,“你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你知道我是……”文森特接过项链后表情非常精彩,带着意外,疑惑,还有失落。 “这很好查。”我微微地笑了,“我是讨厌教会但是不得不暂时呆在这里,我是有很多无奈,但是我既然能在这里呆两年,还活得好好的,就肯定不是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我很意外你居然真的这么想并且说带我……私奔?” 我知道我伤害了他。 我知道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或许是多少年他唯一一次动心,他看我的目光是真的无比清澈。 但是,我是无法活得那么轻易的。我生来,注定要承担一些事情的,彼得一开始说的对。 雪后明净的阳光照下来,仿佛能镂空人的躯壳,净化人的灵魂。 我此刻就站在那干净的阳光里,对他说道,“我是光明的女神,是信仰,是引领人类离开迷途的存在。而你。”话没说完,但一切意思已经明了。 文森特的脸色此刻是苍白的。 然后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队圣骑士依次涌入,而教皇圣彼得拍着手走了进来,“您说得真好,我的女神。”他向我行了一礼后厉声道,“把这个渎神者给我抓起来!” 文森特的脸色却不再苍白,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的眸子已经被彻底的黑暗和阴影覆盖。他,以为逮捕这件事是我授意的。 ☆、第十五章 看哪,世人都是属我的,为父的怎样属我,为子的也照样属我:犯罪的他必死亡。 《圣经·以西结书》18章3-4节 * 文森特在光明教会的地下监牢里被关了整整八十一天,我不担心彼得杀了他,毕竟文森特的身份摆在那里,若彼得真的动手了,等待他的将是刺客圣殿的质问。这倒不是说光明教会害怕刺客圣殿,但总是有种说法名为得不偿失。 文森特被抓走前看我的那一眼被我深深的记住,甚至于在夜晚做梦的时候,隔着黑暗看 过来的眼眸,同文森特那时的眼神竟是一致的。 他对我的影响原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有次彼得甚至带着某种嘲讽的笑意对我说道,“那个刺客还真是爱上你了啊。他甚至在晕倒后仍然叫着克罗迪雅。” “爱?”我摇了摇头,“充其量不过是建立在我完美外表下的一种以欲望为导向的假象而已。” “你这个说法挺有趣的。”彼得说道。 “斯图亚特对我说的。”我回答道,“我觉得你也会喜欢这种说法的,其实你和斯图亚特在某一方面很像,即是你们是截然相反的身份——可能正因为身份截然相反,你们本人才会那么像。” 彼得的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不过那表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就消失了,最后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地下监牢可不是那么好呆的。”他若有所指地说道。 “我知道。我问了奥博瑞恩,听说你们给他用了各种刑罚。”我说道。 我的坦然相告让彼得挑起了眉,他嘴角的弧度总是带着优雅而神圣的笑意,但在我眼里却是虚伪不堪的。“你会对此内疚么?”他问。 “你觉得呢?”我感觉挺好笑的,无论是问出这样问题的他还是因为莫名感情而入狱的文森特都是。爱?这么短暂相处的几天,在双方这样的身份中,在完全不了解的基础上,就妄言了“爱”这个词? “你还真是冷酷。”教皇圣彼得慢条斯理的说道,然后他抬眉看了我一眼,悠然一笑,“我的女神。” “他因为她的背叛而变得成熟,这是他人生必不可少的一个过程。”我说道,“骑士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而且也很有道理。” “这很对。”彼得说,“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说你冷酷。” 我不是很理解,所以说道:“反正你是不会杀了他的。” “那万一我杀了他呢?”彼得问道。 “你是不会杀了他的。你当了这么多年教皇又不是傻子,你杀了他的好处远远超过了可能导致的恶劣影响。”我回答道。 “如果发生意外呢?”彼得继续追问。“没有意外。所有意外都是必然。”我回答道。 彼得突然笑了,他开始是轻声的笑,继而仰头大笑,笑声在宏伟壮丽却没有任何生气的圣殿里久久回荡。 我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我终于明白了,”良久,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他捏着我的下巴说道,“你没有感情,你只有理智。” “是吗。”我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指的‘感情’是那种可笑的意外的话,我这样不是很好吗?” 彼得的手指摩擦着我的下颌,那是一种有些暧昧的动作,但是他却很从容优雅地做了出来,若是斯图亚特,定是满满的欲望气息的,他是从不屑于掩饰自己什么的……但是却,会为了我做一些事情。 彼得当然不会这样。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是神的化身。”他低声说道。 “那你现在的行为,是渎神么?”阳光透过窗子落入房间内,柔和的光芒,并不刺眼。一旁的红茶已经冷掉了,没有芬芳可言。我的视线落在他衣领上金色纹路勾勒的光明教会标志,目光微微跳跃了一下。 “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可能是整个教会最不信仰神灵的一个。” “你的话太多了,我的女神。”他嗤笑着抛下这句话,然后放开我,端起一旁的冷掉的红茶一饮而尽。“我会放了文森特,作为交易你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道。 “红茶味道很好,你可以尝尝。”他却说起另一件事来,然后将冷掉的红茶端到我面前半强迫的让我喝掉,我皱着眉表示拒绝,他便冷淡地松开手指,任瓷杯掉到地上摔成碎片,然后他微扬唇角说道,“南下,亲征。” 一些碎片划破了我的腿,刺痛撩拨着神经,我只能努力摒弃其他的感官用心思考他的话,“针对恶魔?” “是。” “让奥博瑞恩也去 。”我提出了我的条件。 他踩过满地的白瓷碎片,刻意地向前微倾,他金色的发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暖意,但是他的眼里却什么温暖都没有,“你还是这么不乖,无论是让我打碎我的杯子还是现在……”他夹杂着笑意的话语听起来没有任何恶意,但是半敛的金眸却是阴沉着的。 “这是我的条件。”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像刚刚一样淡薄。 “那我也追加一个条件。”他微微挑起的眉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恶意,“现在跪下来,把残余的红茶舔掉。” 这是石制的地面,并不吸水。 “我不是很明白你让我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但是如果能让你达成我的条件的话。”我垂下眸子,将裙摆拎起,“如你所愿。” 他垂眸看着我半跪到了地上,让瓷片扎破了我的膝盖。然后他突然问道,“斯图亚特没有教过你面对侮辱时候应该怎么做么?” “教过。”我回答道,“但是听不听是我自己的事了。而且你把这个叫做侮辱么?” “难道不是么?”他反问道。 “放在其他人身上是,但在你身上不是。你不是会做这种没有意义举动的人。”我平静地说道,然后俯下身准备去舔舐地板上的红茶。 但头发却被他拽住,我挣扎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松开,他以这种粗暴的姿态将我拽起来按到墙上,接着就吻了下来。 他口腔中的红茶味很浓郁。 ……其实以这种方式品尝红茶的话,我宁愿去跪下来舔地板。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Madrugada, o porto adormeceu, amor, A lúa abanea sobre as ondas Piso espellos antes de que saia o sol Na noite gardei a túa memoria. 黎明,沉睡的港湾,爱情, 月光在波涛上荡漾, 日出前明镜般的地面 夜晚存留于你的记忆。 Perderei outra vez a vida Cando rompa a luz nos cons, Perderei o día que aprendín a bicar Palabras dos teus ollos sobre o mar, Perderei o día que aprendín a bicar Palabras dos teus ollos sobre o mar. 又要把生活丢掉 当刺眼的光芒化开, 我将丢掉学会亲吻的日子, 你的眼语浮在海面上, 我将丢掉学会亲吻的日子 你的眼语浮在海面上。 Veu o loito antes de vir o rumor, Levouno a marea baixo a sombra. Barcos negros sulcan a maá sen voz, As redes baleiras, sen gaivotas. 消息还没传来,丧却先至。 我把潮汐携入影中。 黑色的渡船无声划向明天, 空荡荡的网,没有海鸥飞过。 E dirán, contarán mentiras Para ofrecerllas ao Patrón: Quererán pechar cunhas moedas, quizais, Os teus ollos abertos sobre o mar, Quererán pechar cunhas moedas, quizais, Os teus ollos abertos sobre o mar. 然后要说,要讲述那些谎言 把它们献给守护的神明: 或许,我想缴纳一些钱币, 你在海面上张开的双眼, 或许,我想缴纳一些钱币, 你在海面上张开的双眼。 Madrugada, o porto despertou, amor, O reloxo do bar quedou varado Na costeira muda da desolación. Non imos esquecer, nin perdoalo. 黎明,醒转的港湾,爱情, 酒吧的钟表停止了走动 属于毁灭的无声的岸。 我们不要遗忘,也不要宽恕它。 Volverei, volverei á vida Cando rompa a luz nos cons Porque nós arrancamos todo o orgullo do mar, Non nos afundiremos nunca máis Que na túa memoria xa non hai volta atrás: Non nos humillaredes NUNCA MIS. Non nos humillaredes NUNCA MIS. 我将回到,回到生活中 当刺眼的光芒化开 因为我们已经从大海中攫取了所有的傲慢, 我们再也不要继续下沉 你的记忆现在没法再往后回旋: 你们再也不要屈辱我们了。 你们再也不要屈辱我们了。 ——西班牙民谣 * 南下之前在彼得的允许下我去了一趟教会地牢。若地面之上的教堂圣殿是人们所幻想的天堂建筑的话,那么地下的牢狱一定就是想象中的地狱了。那不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那应该是集中世界恶意的角落。空气中的味道非常不好闻,腐朽,糜烂,酸臭。冰冷的墙壁上有着大片暗红的血渍,地牢深处不时传来囚犯的哀嚎声,像是厉鬼和冤魂的尖啸。 但这里是不可能有厉鬼的,这里的人若是死了,那便是形魂兼灭。 奥博瑞恩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是他还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一个身披黑衣的教士一言不发地领着我们在黑暗的道路里拐来拐去,这里只有墙上的火把在燃烧着,但并不明亮,更是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这条路的尽头便是文森特的牢房,黑衣教士打开牢门后对我行了一礼,我轻声道谢,他深深低下了头。奥博瑞恩在我耳畔轻声说道,“他没有舌头。” 我恍然,但不期然看到黑衣教士眼底的黯然。我想了下指尖拈了圣光轻轻按上了他的眉心,教士愕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舌头慢慢长了出来。 我向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别说出去哦。”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鞠了一躬,然后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随即便倒在了地上,嘴角渗出黑色的血液。 我后退了一步,看向奥博瑞恩。 奥博瑞恩俯下身检查了那人的尸体,说道,“他自杀了。” 我皱起了眉。 “这里所有的教士舌头都被割了,您触犯了这里的规则。女神。”奥博瑞恩摇了摇头,然后干脆利落地掰开尸体的嘴把舌头又割了一次,“我会告诉这边的总管说他冒犯了您而畏罪自杀的。” 我摇了摇头,“这里总会有想要舌头的人的。” “重点不是舌头。”奥博瑞恩说。 “我知道重点是什么。”我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这里有我的人,你懂么。” 奥博瑞恩低下了头,“我懂了,女神。” 在经过这一短暂的插曲后,我还是见到了文森特。 他是昏迷着的,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我叹着气用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左脸上也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只有最好的牧师可以让这伤痕复原。 “您不会想治好他的伤吧?”奥博瑞恩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我淡淡地说道,指尖上缠绕的是黑暗的气息而非光明的,那点黑暗的气息涌入文森特的脑袋中,不消片刻他颤抖地睁开了眼。……是被我痛醒的。 他的眼里闪过意外,随后是刺客特有的带着虚无的冷漠。 “日安,女神大人。”他沙哑地说道,当然,是带着嘲讽和不屑的。 “你可真狼狈。”我后退了一步,将他来来回回看了个遍,说道。 他此刻是没有穿任何衣服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光着身体的男人,当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身体上都是大大小小伤痕的人。 “托您的福。”文森特嘴角裂开个森冷的笑。 “是的。想必你从此之后会成长不少。”我点了点头说道。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他冷淡地说道。 “那不如换种方式感激。”我靠近他,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很重,都是他自己的血。此刻我的身体几乎已经贴上了他的,我正要凑到他耳边说点悄悄话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小腹被什么东西顶到了。我有些意外的用手握住,然后不期然看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会产生身体的欲望吗?”我真的有些意外,所以用手用力捏了捏,然后它……涨的更大了…… 文森特扭过了头,有点尴尬地说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这时奥博瑞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我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一开始没有看到。 “要不威尔你先回避一下?”我带着调笑说道。 奥博瑞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个压抑自己情绪的动作,然后他点了点头,也没说其他的话,转身退出了牢门。 文森特看我的眼神非常复杂。 我握得更紧了些,而后说道,“不过我不能直接和你……我担心教皇发现。”一边这样说着,我一边吻上了他的唇。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 基于yu望的喜欢吗? 吻着文森特,我想起的却是斯图亚特,那个秋日的夜晚里他狂热的吻。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感受着他的体温和热情。直到手指间濡湿一片,这时的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快……”我下意识说道。 文森特咳嗽出声来。 过了几分钟,他皱着眉说道,“你究竟是……”话没有说完,但是我也懂了他的意思。 “不久之后彼得会放走你,替我办一件事。”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里我没有信得过的人,只好拜托你了。” “我有什么好处?”他反问道。他果然变了不少,若是从前的话一定满口应下的。 “刚刚的……”我在他耳畔呵了一口气说道,“还不算好处么?”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捆绑着他的铁链子发出了响亮的“哗啦”声。过了几秒钟他终于平静了思绪,说道,“什么事?” “去寻找德鲁伊询问关于灵魂锁链的真相,主要是如何解开。”我压低声音说道。 文森特点了点头。 我又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将手擦干净,转身打算离开。 “克洛迪雅。”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停下了脚步。 “你欠我的。”他说。 “我知道。”我背对着他说道,“我会还清的。” “日安。”他说道。 “日安。”我背对着他继续说,“愿诸神保佑你。”随后离开了牢房,牢房外奥博瑞恩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文森特的事,也许我一开始应该怀揣着目的去对他的,现在他会不会真心的替我去寻找关于灵魂锁链的事我不得而知,毕竟我发现他的价值时已经太晚了些。我刚刚对他说的话是真心的,尽管双面间谍说不上,但奥博瑞恩和彼得那边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我新埋下的棋子根基太浅,所以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他。 我思考的过于入神以至于我没有发现奥博瑞恩没跟上来,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情了。我回过头看到奥博瑞恩站在火把下,燃烧的火焰把他的脸照得时明时暗,看起来非常的不舒服。 “威尔?”我出声叫他的名字,“怎么了?” 尽管奥博瑞恩是我给他的名,但时至今日,叫他威尔的只有我一个。 “您就不可以多给我一些信任吗?”奥博瑞恩低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能多给一点我信任你的理由呢?”我微笑着回答。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半跪下来,亲吻了我的手背。 ……上面文森特的气味还很浓烈,啧。 奥博瑞恩低垂的眸子里,有一丝哀伤的色彩。 那时的我是骄傲的,我自以为掌控了一切。若是没有“人心”这种东西的话,按道理我的确是掌控了我想象的一切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都做了错误的选择,我因此而陷入近乎万劫不复的境地,那时我才终于发现,人心,是个多么重要的东西。而我眼中的“无用情感”,在关键时候居然会发挥那么可怕的作用。 而我,将为此付出代价。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I dare not guess: but in this life Of error, ignorance,and strife, where nothing is , but all things seem, And we the shadows of the dream. 我难以想象但是在这样的生命里 充斥着错误、愚昧和纷争 无所谓真实 所有的都是表象 而我们只是梦在虚无里投下的那抹影子 ——雪莱 天空阴沉的仿佛能滴下墨汁来,事实上落下的雨滴里确实有着淡淡的黑色,并不是如圣光城一样的透明清澈。眼前的这座森林已经完全被黑暗侵蚀,从森林里流出的河水甚至都染上了淡淡的黑色,雨点打在河面上却溅起阵阵涟漪,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让整个环境都变得凄清,冰冷。 我们一行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些艰难的前进着,不时出现的吸血尖嘴鸟让我们神经紧绷。刚刚迎面而来的一堆吸血尖嘴鸟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吸血蝙蝠,真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大白天跑出来……好吧,我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现在也不算白天。 正当我们在集中精力对付这些小东西的时候,河面那边传来的水声让我们猝不及防。紧接着一个红褐色的巨大触手从河面伸了出来,将我前面不远处的圣骑士牢牢卷住,而后直接拽入河底。 不消片刻,河面上就涌上去一蓬血雾似的颜色。 “洛伽!”我听到他同伴悲痛地呼喊声,那声音在淅沥的雨声中并不真切,听起来好像受伤的野兽在哀嚎。然后那个圣骑士就扑倒着跪在我面前,用头抵着黑色的泥土地说道,“女神,求您救救他吧,求您了……” “冷静点,艾博克,洛伽已经回归天堂了。”他的另一个同伴说道。 我没有看跪在我脚下的骑士,而是看向一旁紧锁着眉头的奥博瑞恩。 此刻他身披圣骑士的铠甲,他的盾和剑上散发着灿烂而温暖的圣光,这使得他看起来非常的可靠而伟大。 “拜托您了,女神大人。”奥博瑞恩不长不短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我知道他和那个艾博克完全是两种意思,尽管看起来表面上可能是一样的,最起码都是让我出手的。 我点了点头,从车上下来。现在的情况很难使用光明的力量,这对我的压力过大,可是旁边这么多圣骑士,我只能强撑着精神进行透支似的举动。我将手搭在奥博瑞恩的手臂上,然后他扶着我走到河边。河面上的血水已经消失了,我垂眸吩咐道,“圣光法师,准备圣光弹,轰击湖面。” “是。女神大人。”随同的圣光法师行礼道,而后开始念起冗长的咒语,雨将他们的法师袍打湿,这让他们看起来很狼狈。若是火系或者冰系的法师就可以避免自己受到雨的影响了,可惜圣光法师不能。 从车上下来后雨立刻落在了我的身上,奥博瑞恩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不过因为体温的失却也感觉不到有多少冷意,我闭上眼,震荡着体内的光明力量,而后等待圣光法师将那河底的怪物引出来。 巨大的红色触手破水而出,我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可身后已经传来圣骑士们的惊呼声。我睁开眼,看到河面上疯狂摆动的触手……不止一条,甚至满满的都是密密麻麻的触手。 死亡。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保护女神!”奥博瑞恩高举长剑,大声吼道。 “保护女神!”圣骑士们齐齐高呼,将我团团围住。 可是……没有多少作用。 整整几天的跋涉,疲惫的精神和恶劣的环境已经让他们连站着都是透支,更何况战斗。 这些生活在圣光城的,被平民用粮食养起来的圣骑士太大意了。他们的剑法足够优雅,他们的铠甲足够名贵,他们的信仰足够坚定,可他们的力量和经验呢? 最前方的圣骑士被一条血色的触手牢牢捆住,铠甲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变了形,他的眼球凸出,但他仍然举着长剑,保持着进攻的姿态死去。 喘息声,雨声,流淌的血液和黑色的水。 “神说,杀人的会被人杀。”在一片混乱中我淡淡开口,“违抗我的必将毁灭。” 背对着我的圣骑士们身形一震,居然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剑,开始跪下来祈祷。 “当黑暗占领天空的时候,光明也在黎明处守望。当光明封锁世界的时候,黑暗在黄昏时悄然蔓延。”我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些触手没有进攻,“黑暗与光明交织,天堂和地狱拥抱时,所投下的阴影,便是这人间。” 圣骑士们停下了祈祷,纷纷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除了奥博瑞恩。 “光明为相,黑暗为态。神说,杀人的必被人杀,违抗我的必将毁灭。”我继续淡淡地说道,然后闭上了眼。那是我第一次以彻头彻尾展现出黑暗形态来,后来奥博瑞恩告诉我,那时的我看起来和斯图亚特特别像,无论是脸上那副冷漠的表情还是浓烈的黑暗气息都是。 雨很大,风也很大,落在荒凉的森林里显得非常萧瑟和清冷。不时有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着淹没视觉。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等大家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森林几乎被夷为平地,河水几乎干涸,而那几十个触手都跌落在岸上,竟已干枯。 我站在他们中间轻轻舔了舔嘴唇,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刚刚那一瞬间,我将这一带所有的生机几乎都掠取了。 “万能的主……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一个圣骑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踉跄着后退,目光在触及我一脸满足的表情后他神色绝望,挥剑自刎。 奥博瑞恩摇了摇头,但他看向其他圣骑士的目光里透着担忧。 身上充满着力量,但身体却有些疲乏,我向着奥博瑞恩抬了抬下巴,他立刻意会过来扶着我的。我半倚在奥博瑞恩身上环顾着这些表情各异的圣骑士,说道,“你们谁还想像刚刚那个家伙一样?” 一时间寂静无声,没人回答。 “你们大可不必自杀。”我垂眸启唇幽幽地说道,“若你们信仰光明,那便去忠诚直至死亡。若你们信仰我,无论我站在哪里都应该是你们的神。所以现在选择吧,追随你们人间的神,还是回归天堂的怀抱。” 奥博瑞恩首先跪下来亲吻我的手臂,他的身上也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同样黑暗的气息,那是在很早之前我就赐予了他黑暗的种子。 “女神大人,”那个叫艾博克站出来说道,“您……可以救活洛伽么?” “如果你是以他活着单纯为目的的话,”我加深唇边的笑意,“可以。” 艾博克立刻变得非常激动,这种过分外放的表情在圣骑士的规定里是不允许的。事实上,在他向我询问可不可以救活洛伽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个合格的圣骑士了。 但会是个合格的仆人。 用黑暗气息点燃洛伽身体里残余的生命气息,艾博克欣喜若狂的抱住了睁开眼后一脸茫然的洛伽,然后让他和他一起跪下来亲吻我的裙角。 接着是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总共有十三个人没有向我效忠。 奥博瑞恩没有压低声调,用正常的声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女神,需要把他们送去见他们的神吗?” 不少人变了脸色,包括对我宣誓效忠的人也是。 空气逐渐变得凝滞,仿佛陷入了胶着的气息,天空更加昏暗了,连最后的光芒几乎都要消弭殆尽。 “我无权决定他们的命运。我们离开就是。”我淡淡的声音在雨雾中氤氲又消散,掩去了几分真实后好似幻觉,“先回人类的聚集地修整,之后再重新计划一下怎么收复这边的土地。” 众人行礼应了,奥博瑞恩扶着我重新上了车。 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女神……” 我微微顿了下,背对着他说,“现在我不是你的女神了。” 后面沉默了好久,那个人继续说道,“您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我虽然不是你们想要的神,”只有奥博瑞恩才能看到我海蓝眸子里映出的漆黑,此刻我眼底里满是晦暗的影子,但我依旧笑得温和,“但我也不是恶魔。” 身后的声音彻底沉默下来,我们一行人向森林外走去,身后的森林突兀地起了大火,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圣火。 那十三个圣骑士在我们离开后选择了自焚,而那场圣火因为有了这么多圣骑士的养料,将整个森林都焚烧净化了一遍,因此奠定了我们收复这一带的基础。 我突然感觉,那死去的十三个人,说不定是最信仰我的。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我在黑暗中里倾听, 呵!多少次 我几乎爱上了静谧的死亡 我在诗里用尽了好的言辞 求它把我的一息散入空茫 而现在,死更是多么的富丽 在午夜里溘然魂离人间 当你正倾注着你的心怀 发出这般狂喜 ——济慈 * 这是个位于黑暗和光明边缘的小镇,一眼望去都是令人疲惫的土黄色,黄土砌成的大门,最外面却是尖锐的棱角,像是要抵御野兽或者是其他东西进攻。再里面是拱门,外面则是一座相同样风格的古朴的桥,桥下面摇摇晃晃吊着三具尸体,尸体已经风干。 这几天我们在小镇的教堂里度过,教堂里只有一个神父和一个老仆人,在看到我们后他既没有兴奋也没有什么,只是淡淡地迎接我们进来。按理说这样小地方的神父应该对我们这些从圣光城而来的人非常尊敬惊喜才对,可他的反应过分淡定了些。 而我身边的这些人已经没力气去细究了。 有个好心的村民告诉我们雨季还会持续一个月,所以奥博瑞恩便下令好好休整,等雨季结束再向更南处进发。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我给他们依次埋了黑暗力量的种子,让他们像奥博瑞恩一样同时兼备两种力量。 现在这二十几个圣骑士已经完全属于我了,我知道。 这天奥博瑞恩吩咐了那名神父做什么事,但那个神父并没有做出他身份应有的服从,而是淡淡地说,“你们的事应该你们自己去做。” 奥博瑞恩扬起了眉毛,他不再掩饰自己眼底的阴影,不尽不再掩饰,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我很意外你的说词,神父。”奥博瑞恩一边这样拖着长腔说着,一边向神父走去。 “我们都是神的子民,是平等的。”那名神父并未后退,只是平静地说道。 “那你觉得你的神现在可以救得了你吗?”奥博瑞恩的话语带着不耐烦,若不是看到他一身的纯正圣骑士打扮,他这话足以把他送上异教徒的火刑架上了。 神父居然从身后扒出了剑,从善如流地微微倾斜身体作为礼节,“有的时候需要自救。” 他握剑的姿势让奥博瑞恩发现眼前这个人居然受过正统的骑士训练。 若不是我出现的话,他们当中必定有一个会死去。 “好了,威尔,别闹了。” 我从教堂里走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那名神父看到我后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行了个礼就打算转身离开。 “神父。”我叫住他,“你来这里没多久吧?” 那个神父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 奥博瑞恩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神父。 那个神父有着灰白的头发,但是他本人比那苍老的发色年轻的很多,可想而知这样的人一定有故事。一般情况下有故事的人不如年轻无知的少年容易掌控,可若一旦他们下了决心,那么很多事就水到渠成了。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比那些年轻人多得多。 所以他们的坚定,往往比那些人更有力。 “你为什么落到了这种境地?”我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奥博瑞恩起初不明白,但看到神父身上突然开始散发的黑暗气息后就明白了一切。当年的圣骑士,如今堕入黑暗,然后掩藏在这个小镇子里做神父了么?而且他的黑暗看起来比奥博瑞恩的彻底的多。 “大概是因为我的神抛弃了我。”神父——或者说黑暗骑士自嘲地说道。 “你现在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的,你迟早会失去理智,成为地狱的一份子。”我认真地说道。 “我会战胜黑暗的,”神父淡淡地说道,“或者死。” “你战胜不了黑暗,黑暗存在于你心中。”我称述性地说道,“可等到了那一天,你也无法选择死亡。”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神父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薄唇轻抿如刀,“但现在请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我们互不干扰,可以么?” “不可以。”我淡淡地说道,“神爱世人。我要拯救你。” “去他妈的神爱世人,我不需要神。”没有外交辞令,没有礼貌疏离,没有任何利益,那位神父,或者是神父打扮的黑暗骑士,直接说道。 奥博瑞恩已经按耐不住拔剑的心情了,我不得不动用黑暗的力量镇压了他,然后我在神父有些震惊目光地注视下说道,“你一定需要什么帮助的,况且这不是帮助,是交易。” 我想我和斯图亚特可能是越来越像了。 * 难得见到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射了下来,投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却没有几分暖意。我站在高处看着圣骑士们练剑,他们挥剑的姿势依旧优美,可比起从前起多了不少货真价实的杀气。 “女神,下午好。”身后传来艾博克的声音。 “嗯。”我没有回头,依旧看着他们练剑。夜魂——也就是那个还能保持神志的黑暗骑士在他们中间,他不肯把原来的名字告诉我们,我猜想他在教团中原本的地位应该不低。 “女神,”艾博克稍微有点犹豫地说道,“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我说道。 “但不知道合不合适。“艾博克还在犹豫。 “合适就问,不合适就别问。”我转过身看着他,“别把以前侍奉彼得时的坏毛病带到我这边来。” 艾博克吐了吐舌头,她是个开朗的少年,不像其他人那么敬畏我,“我一直想问,既然我们已经……嗯,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遵循教皇的命令继续南下。” “你这句话会把你放到绞刑台上一百遍都不够。”我看着他,嘲笑着说道。 “那是在从前。”艾博克满不在乎地说道,他比起夜魂更像个堕落者。 “现在也一样。”我看着他,“谁告诉你我们脱离教会了。” “啊!”艾博克像是被打击了似的,“我还以为我们会浪迹天涯,在各地留下传说呢!” 我摇头笑了,他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过我懂的也不多,但至少,比他多一点。“若是这人间都不存在了,我们去哪儿浪迹天涯?”我说道,“南征是必须的,但得看具体方式。” 况且,教皇圣彼得怎么这么放心把我放出去……他肯定还有什么后手,比如让我一直担心的那个灵魂锁链。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这世界哭声太多,你不会懂的。 ——叶芝 南征进行了整整三个月,除了铲除不少恶魔之外,我还收编了很多自愿皈依的年轻人。当然这里的皈依不是指皈依光明教会,而是皈依我个人。最初跟随我的那二十几人中有两个死去,其余的人都越来越强大,其中奥博瑞恩是进步最迅速的那个,现在逐渐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他。 夜魂总是沉默着冲在第一线,他从不动用黑暗的力量,当然也无法使用光明的力量,但尽管这样他依旧强大。我认出他的剑是被最顶级火系法师篆刻过魔法阵的,他依靠剑本身的力量和自己精湛的剑术消灭对手,迎接胜利。 奥博瑞恩当然也不想落后于夜魂,他总是想要打压夜魂的气焰,但事实上,夜魂没有什么气焰,他只是沉默着,若是奥博瑞恩强词夺理,那么他就后退一步。 地下的洞穴非常黑暗,但是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火炬台,随行的神圣法师努力调动火元素将火炬们点燃,若是从前在教会麾下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敢做这种事情的。这里需要提到的是法师在教会的法典里是要送上绞刑架的异教徒,除了神圣法师以外,神圣法师本质上是闪电系的法师,因为他们所使用的闪电法术光效不错……嗯,是指比较像圣光,所以教会给予了他们信仰光明神的权利。闪电系法师因此得了个所谓的学名“神圣法师”,但本质是教会用来拉拢其余力量的一个幌子罢了。 洞穴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咆哮,还有火把燃烧的滋滋声,诡异的风声……这是个恶魔的地下宫殿,是这一代恶魔的营地,把这里的恶魔都干掉后我们就能迎来比较休闲的一段时间了。 墙壁上刻画着粗糙的纹路,角落里有着比人还大的蜘蛛网,我们在刚刚已经见识过这种网的主人了,确实是很大很大的蜘蛛,很恶心。 “艾博克,格林,贝克,神圣护盾。加尔斯,后退。其余人,神圣打击。”奥博瑞恩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我们以一个不快不慢地速度在稳步推进。 我却有点不在状态……从今天一早起就这样了,不知为什么集中不了精力,不能说是集中不了经历,仿佛意识随时都会涣散那样,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不舒服来形容了。 “女神?”奥博瑞恩的低声呼唤惊醒了我,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身边,关切地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额角已经都是汗水。 “您……是出什么事了吗?”前方的战斗还在继续,夜魂已经顶了上去,所以奥博瑞恩很放心地不管不顾了。 我正要说什么,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奥博瑞恩及时接住了我。 靠在他的怀里浑身无力,奥博瑞恩将手打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碰,说道,“女神,您在发烧。” 怎么可能……人类的这种病居然在我身上出现…… 但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沉重的黑暗扑面而来。 我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地面上都是岩浆,只有一个黑色的铁索桥在摇摇晃晃,有着黑色翅膀的天使,荒凉的大地……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清自己是在一个不大的洞穴里。怎么回事……夜视能力下降了……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奥博瑞恩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我吓了一跳,“女神,您醒了。” 我回过头,看到了奥博瑞恩半跪在我的不远处,他的骑士铠甲大片大片的裂开,他正在将其脱下,但看起来行动非常不便。 “发生了什么。”我一边问道,一边走过去帮他把铠甲一件件脱下。他受的伤不轻,但也不是特别重。 “夜魂背叛了我们。”奥博瑞恩将最后一件贴身的衣服脱下,平静地说道,“他是地狱的人,专程把我们引到了这里。” “他之前的样子不是伪装。”我微皱着眉回想了一下,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发生了。”奥博瑞恩用一种懒洋洋的语调叹息道,“您失策了,我的女神。” 身体依旧无力,只是帮助他脱下铠甲这简单的动作就让我汗流浃背,我不得不再次坐下来轻轻喘气,太过疲惫以至于没有看到奥博瑞恩看向我的目光是多么的不寻常。 等我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被他按到在地面上,他的呼吸声像是野兽的喘息,他的眼睛在夜晚很明亮很明亮。 “你在搞什么鬼,威尔。”我轻轻皱着眉说道。 “我没有搞什么鬼。”他的嘴角扯开一个放肆的笑 ,然后他说,“我在搞您啊,我的女神。” 过于污秽的话语让我有点回不过神来,虽然知道他以前是浪荡的佣兵,但因为从未听过他说这种话,再加上他后来将自己伪装成圣骑士很久很久,以至于我产生一些他总是彬彬有礼的错觉。 “我不懂……”身上提不起一点力气,冰冷的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抵着我的后背,让我的痛觉和神经更加敏锐,“即使在这里你把我上了,但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果然是女神您说的话啊……哈哈哈哈哈……”奥博瑞恩大笑出声,他用骨骼分明的手将我再次狠狠用力按在了地上,我微喘着试图将对方的手掰开,但对方那可怕的力量让我在昏沉中觉得自己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可怕的野兽,“我现在就想这么做,我他妈的就是想上你,你懂么?” 冰冷的空气将裸露在外的肌肤的温度一寸寸剥离,但是我体内却热意陡升。双腿被对方的膝盖分开,努力地企图并拢但所造成的摩擦又让我的身体更加燥热。对方低沉的喘气声透着十足的危险气息,那是一种令人战栗的感觉。 一点腥咸落入唇畔,我舔了舔,说道,“你伤口裂开了。” 他的动作微顿了下。 “你如果想做的话,至少等伤口处理好再做,我不会反抗。现在恶魔随时可能来,这样的话我们都完了。”我说道。 奥博瑞恩的动作僵住了,他就这样跪坐在我身上很久很久,然后突然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原来是被黑暗控制了吗? 我一边想着,一边进行了类似龇牙咧嘴的不雅表情。 ……他好沉,我还是动不了。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No matter long or short, this life I will dedicated his life to the public and the throne. 无论此生漫长或短暂,我都将为公众和皇室奉献一生。 ——伊丽莎白二世 幸亏奥博瑞恩没有晕过去太久,不然的话我都怀疑自己会被压死。一代人造女神就这样死掉未免也太悲惨了些,也太过不体面了,不过我听说遥远的东方有个帝王是死在茅坑上的,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奥博瑞恩睁开眼后双眼一片清明,他看起来仿佛忘了半个小时前发生什么似得,但是他彬彬有礼将我扶起来,给我整理好衣服,然后很恭敬地请我帮他疗伤。我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身上没有力气。”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他能不能明白,但是我看到他眼底的恍然。——我也不是不想反抗他之前的举动啊。 “这是个禁魔区域。”圣火在他指尖明灭,把他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他语气凝重地说道,“我能感觉我的力量比以前弱了不少,而且这里似乎可以放大人的欲wang。” “你是在给我解释么?”我垂着眸子看着手腕手腕上的淤青,说道。 “是。”奥博瑞恩平静地说道。 “你还真是平静。”我说道。 “不然呢?”他凝视着我说。他的目光又有一些危险,但能看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但那也是你的真实想法。”我说道。 他平静的目光有了些波动,然后他沉默了几秒,又说道,“是。” “我很意外。”我说道,“但是你好像提醒了我一些事。” “什么?”奥博瑞恩撇开了头,不再看我。 “关于人心,因为没有人心的缘故所以我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我回答。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的,我的女神。”奥博瑞恩笑了。他可能是在嘲讽,但说的确实大实话。 “但我一直有些事情不明白。”奥博瑞恩说道。 “你说,如果我能回答的话。”我说道。 奥博瑞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个名字,“斯图亚特。” “啊……” 久久没有声音,洞穴里陷入一片寂静中,这样的安静接近死亡,在力量剥夺的现在令人无比的不安。 “抱歉,”我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 “我猜到了。”奥博瑞恩说道,但他没有掩饰自己眼底的失望。 此刻我和他身处于一个倒塌的宫殿中,角落随意堆放着白色的油腻腻的蜡烛,我想我是没有兴趣去探究这种蜡烛究竟是什么东西制作的。蜡烛旁还摆放着一具具合着的棺材,棺材上雕刻着繁密的花纹,看起来诡异而不详。 这可能百年前曾经繁华过,可是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外壳。不知夜晚的这破败的宫殿会不会有幽魂在空中飞翔,他们同城堡一般陈旧的破烂衣袍像是雾气一般漫开,不时有灰色的尘埃从他们腐朽的骨骼上落下。 若让我一个人身处这样的环境我会如何,我并不知道。 圣火在奥博瑞恩手上缠绕着,他一边在四处寻找着出去的路,一边说道,“在您昏迷后夜魂突然发难杀死了贝克,然后念了一段咒语,这里就开始塌方。” “贝克?”我皱着眉头轻声重复了一遍。 “前几天您吻了他的额头,他很开心。”奥博瑞恩说道。 “他啊……”我想起那个少年了,他可能是圣骑士当中除了艾博克外最小的一个了。 “您有必要一直露出这样的表情吗?”他的语气突然见多了一些不耐烦。 “怎么了?”我微微皱着眉,看向奥博瑞恩。 他走向我,但是在离我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了下来。我们隔着黑暗对视,他的眼睛里又多了什么东西。然后他说道,“我可是一直压抑着自己。” “你今天很大胆。”我说道。 “大胆?呵。也许。”他向我这里走了一步,凛冽的气势伴随着他前进的一步猛然压了过来,他带着懒散的声音毫无起转承合而又意味深长,“您一直这样放任着自己伤害别人,也放任别人伤害自己,真的好吗……?” “什么算是伤害?”我被他的气势压得有点喘不上气来,“那不过是自寻烦恼的一种状态罢了。” “您当时对那个刺客文森特做了什么?”他突兀地问道。 “大概是你想的那样。”我答道。 奥博瑞恩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黑暗的力量化作触手蔓延到他的小臂上,他五指并拢直接成拳,向一旁的墙壁上狠狠打去。 “轰——” 又一拳。 “轰——” 接连几拳后墙壁上被轰开一个洞,他手上的光芒散去,血液从指尖滴落下来,他的手已将近血肉模糊。 本来就是禁魔之地,他凿穿墙壁更多的是用的自己躯体的力量,即,血肉之躯。 月光从缝隙中照了进来,擦过他的身侧,让他肩上披了月白。他转过身走向我,将手上的血潦草地擦了擦,然后说了句“得罪了”便将我抱起,替我将兜帽戴好遮掩住我的容颜,而他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骑士长剑。 我们以这样亲密的姿态走了出去。 离地面居然这么近让他有些意外,但意外归意外总是要继续向前走的。 离开这个房间,封魔的影响似乎结束了,他挥舞长剑还和以前一样有力。圣光和黑暗的力量在他前面依次爆炸的,他就这样一手搂着我一手拿着剑杀出重围。我仰起头看着他的下颌突然明白在之前房间里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若是一个人面对的话,会如何。 有他在身边的话,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书里说的安全感。 正在这时,他剑上的圣光突然消失了。 “怎么了?”我问他。 他低下头对我笑了笑,然后用手握紧了剑,圣光重新闪耀在剑尖,他说,“没事。”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他的胸口上,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跃,他的胸膛很温暖,但是他……快没力气了。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和教会走么?”我轻声问他。 他正在将一个大蝙蝠斩成两半所以没听到我的话,所以问了一句,“您刚刚说什么?”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和教会走么?”我又问了一遍。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嗯。既然你知道,所以放我下来吧。”我说道。 他没有松手。 我垂下眸子说道,“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告诉你所有的真相。包括你一直疑惑的那些。” “您真是……”奥博瑞恩叹息着,说道,“让人又爱又恨。” “是吗。”我安静地微笑,“你应该庆幸你现在在我心中的地位居然这么高。” 他没说话,只是用力吻了下来。 我闭上眼,主动地迎合了他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cast a cold eye , on life , on death , horseman , pass by . 冷眼一瞥,生与死,骑者且赶路。 ——叶芝 “放他离开。我跟你走。” 我说了和五年前面对教会的围剿时如出一辙的话。 于是那些来自地狱的恶魔们分分散开一条路,我离开奥博瑞恩,坦然穿过那一群魑魅魍魉,然后在路的尽头看到了夜魂。 杀戮是他的披肩,黑暗和风霜是点缀成他灰色的鬓角。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灰色的雾气中,只有瞳孔在灼灼闪光,似乎饮尽千人之血一般,在平静的表面深埋着暴虐。 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骑士,由臣服于黑暗的圣骑士转化而成。 “被恶魔欺骗的感觉如何?女神大人。”夜魂的这句话应该是有些讽刺意味的,但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感觉他真的只是在称述某个事实而已。 “你的这句话,错的彻头彻尾。”我说道。 “哦?”夜魂淡淡地抛出一个音节。 “你自己不知道么?”我反问道。 “您倒是说说看啊。”他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没有起伏,就好像是一个傀儡发出机械的声音一般。但他话语中的意思可是包含了不少感情的,用这样语调说出来,给人的感觉非常的违和。 “首先,你知道我不是女神。”我扬起头,兜帽自然而然地滑落,并堆叠在肩膀上,金色的发丝在月影下泛着柔软的光泽,原本藏在兜帽的暗影中的精致脸孔也暴露在黑夜的视线中。 我听到他身边的那些恶魔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我知道当初斯图亚特和彼得在造我的时候给了我最完美的躯壳。而这份完美会招致怎样的祸患,我当然也是知道的。在同斯图亚特同行的时候我已知道了我这一生所需要知道的所有东西。 所以彼得他们,凭什么和斯图亚特去比? 夜魂缓缓抬起一只手,摆出个停止的手势。那些不安分的恶魔居然真的都乖乖退了下去,这让我有些出乎意料。然后夜魂又用那种平板无波的声音说,“对此我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但是,你说的是彻头彻尾。” “你那句话是‘被恶魔欺骗的感觉如何?女神大人。’”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而后说道,“首先,我不是女神。然后,你没有骗我。所以我说,彻头彻尾的错误。” “看起来你不仅仅不是女神,而且这里可能有点问题。”夜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嘲弄地说道。周围簇拥着他的恶魔立刻发出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我不为所动,凝视着他说道,“你仍要否定吗?” 夜魂宛若面具一般的淡然面孔终于有了松动,“你什么意思?”他这样说道。 “就是我说的意思。”我想了想,直接走到他面前,离他很近很近的那种,他看起来有些意外,所以身体往后微微倾了一下。我继续说道,“你之前是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让自己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的自己,所以你纯粹是本色表现,不是欺骗。” 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并不颤抖,我听不到他的,夜魂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机,也没有情绪的浮动。这样的夜魂很陌生,之前的他虽然会看着天空定定的发呆,但从不会露出像现在一样的表情。 真正的恶魔不是张牙舞爪相貌狰狞的,而是毫无表情的。 早在很久之前,我在斯图亚特身边时,就明白了这一点。 而我面前的夜魂他,是真正的恶魔。 “你当时,你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圣骑士,扞卫正义,铲除黑暗,而且……” “闭嘴。”夜魂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 “你在逃避什么?”我看着他空洞的眼,轻轻问道,“告诉我,我可以为你解惑。”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夜魂冷冰冰地说道,“当初我手刃了整个骑士团来成为我效忠路德维希冕下的敲门砖!” 惨白的月光,黑色的树影,凄厉的鸦声。 路德维希…… 这个名字…… 根据威尔查询的资料,路德维希是荆棘骑士团的上任团长,也是曾经教会的领导者之一,甚至在一些资料中被称为光明神在人间的代表…… 纷乱的思维险些主导了我的脑海,我凝神思索着,但是却无从下手。 此刻的夜魂是在愤怒的,可是我却开始有恃无恐的走神……直到他掐住了我的脖子,但我依旧很平静地看着他,“你是杀不死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夜魂的手更紧了些。 “万一我真的死了呢?”我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 “与我何干。”夜魂冷冷地说,但他把手却松开了些。 我看着他笑了,“伪装在我面前是没有用的。” 他低低的诅咒了一声,松开手,我无力地滑到地上,金发铺散在草地上,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没有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这倒也没出乎我的意料。早在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像他这样久经风霜的人一旦下了决定就很难更改,他既然已经堕入黑暗,哪怕曾经有多么光辉灿烂,但现在的他已经实实在在成为了黑暗骑士。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和黑暗骑士这样接触。 所以如果我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动摇,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当然有一点我也把握住了,夜魂这般大费周章的绑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杀我的。而且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就是除了斯图亚特和彼得以外,其他人是无法杀死我的……或者说即使我死了,他们也能再造另一个出来?若是哲学家来看的话大概是非常复杂的,但是我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 没有悲哀和伤感,只是客观描述而已。 所以我又说道,“你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夜魂。你不是打算带我去见路德维希吗?” 夜魂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后向另个方向走了几步吹了声口哨,不消片刻一个散发着黑色火焰的战马便从半空中落下,他翻身上马后将我也拽了上去。 一起骑马放在其它人身上大概是挺暧昧的事,夜魂握着马缰的同时就像是在拥着我似的,地狱战马跑起来没有丝毫的颠簸,但是我也难免会碰到夜魂的胸膛。他却始终不为所动,两眼直视着前方。 路德维希。 我第一次体会到满脑子疑问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If I should see you, after long year.How should I greet, with tears, with silence. 假若他日相逢, 我将何以贺你? 以沉默,以眼泪。 ——拜伦 * 我翻开泛黄的羊皮书,里面飞出一只古老的蝴蝶。它挥舞着翅膀扑腾着向窗户飞去,尘埃从她的残损的薄如蝉翼的翅羽上落下。等她接触到阳光后,她像那些灰尘似的散开了,成为光柱中旋转升华的尘埃。 那是一个幻化成蝴蝶的幽灵呢?还是一个如同幽灵一般的蝴蝶? 我看着彩绘玻璃外斑斓的阳光,久久没有言语。 这是在彼得还没有彻底的禁足我时,我在教会图书馆中发生的一幕。 那是本记载大陆风土人情的书籍,在旁边有人用羽毛笔直接写了笔记,细长的花体字非常美观,行文飘逸,用词典雅端庄。我看到最后一页的署名,似乎是斯厄平原那一带的语言,几个拉丁字母的组合,我不知道它应该是什么含义。 逝去的记忆若大海的波涛 沙滩的蔚蓝之影 月光张开危险的眼 冷夜一般死寂的礁石 他的火焰和剑……viod…… 那本书是我唯一完整的读过的,其他书我只看了一半甚至是看了开头就不想去看了。 后面的单词模糊不清了,但在今晚的梦中,诗的末尾却出现一行字:黑夜之魂。 我睁开眼,从梦中醒来。夜魂带我去了已经被恶魔完全占领的土地上,大片大片的土地被烧焦,人类的鲜血反复浇灌在上面,想必来年的植物必定生长得非常茂盛。这里的植物也被黑暗同化,这一带大多是黑色的蕨类植物,大片大片的叶子有着坚硬的利齿状边缘,稍微不慎就会被割破皮肤,当然,指的是人类而言。 路程很遥远,夜魂走得不算快,甚至还在迂回着前行。我能猜到他是在躲避教会的追踪,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发现按照之前的行程,教会总是像早就准备好似的守株待兔,所以他立刻换了一种策略。 我的力量断断续续有所恢复,但又很快消失,在心底里觉得这大概和灵魂锁链有关系。在力量恢复的时候我没对夜魂动过手,他能觉察到我掩在斗篷之下的身躯里蕴藏的力量,我也能觉察到他神经在紧绷着,时刻警惕着我突然动手。 但是我没有。 我们的位置似乎颠倒过来了。 劫持者不明白被劫持者在想什么,被劫持者却几乎对劫持者的想法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日穿过一片沼泽,阴沉的天空难得晴朗,月光从明净的云端外照射着大地。这边的月光隐隐泛着血色,斯图亚特曾告诉我说这是因为地狱力量影响的结果。沼泽那端有一幢破败的木屋,走近看了才发现是一座遗弃的教堂。夜魂毫不忌讳地走了进去,我感到有趣,所以说道,“你今晚要在这里休息么?” “是。”夜魂已经走入了小教堂中,教堂斜上方破了一个洞,带着淡淡血色的月光从里面照射进来,形成一个光柱,夜魂恰好走到了中间。 “你就不避讳一下吗?”我看着夜魂的背影问道。 “为什么?”夜魂路过月光,然后走进了教堂阴影处,一旁的烛台倾斜了。 我走过去扶起烛台,捻起一朵圣火将蜡烛点亮,影影绰绰的烛光在教堂里闪烁着,我注视着烛光说道,“你的剑斩断如黑夜般死寂的岩石……” 夜魂转过身看着我,他空洞的瞳仁里倒影着烛火,这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了不少生机。 “意外么?”烛台在他突然暴涨的黑暗气息中融化了,我的手垂在半空,恰好是在月光光柱中。莹白的指尖似乎绽放着细微的光泽,我看着自己凌乱的掌纹,静静发问。 “意外。但想到如果是你的话,也没什么可以意外的了。”他说前一句话的时候在看着我,在说到我的时候却把目光移到了烛火上。 我走到了莹淡的月光中,抬头看着破洞中的一方星空。小教堂顶上绘制着光明神话的图案,在祭坛上恰好破损了,所以祭坛盛着一方潋滟的星空。我看着上方,说道:“我可不是解释一切的理由。我连自己都解释不了。” “很难有人能解释的了自己。”夜魂说。 或许是因为在一开始被我反驳甚至点破的缘故,他倒也没一味的继续摆出那种劫持者的姿态。 “我不是人。”我闭上眼,眼前浸入一片黑暗,那片水一般的星空似乎直接出现在脑海似得,幽幽地发着水凌凌的冷光,然后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也不是人。” “您真可怕。”夜魂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闭着眼微微地笑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正是因为对,所以才可怕。”夜魂回答。 “你不是第一个说我可怕的人。”我摇头,“我不懂你们为什么都拒绝真相。” “因为世界上有的不只是对和错。”夜魂说。 我睁开眼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 我在他的目光里读出了更多的东西,他的身上依旧笼罩着烟雾一般的黑暗,地狱的力量在他的躯体内燃烧着,但他的眼神却表明着他不仅仅是一个恶魔。 我一开始说的是对的,他没有欺骗和伪装,他只是用法术封印了一部分记忆,那时我所接触的夜魂是真正的夜魂,是在教会图书馆里写诗的那个圣骑士。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我,我笑了笑用手触碰了他脸颊的轮廓,“即使这样,你仍不会放走我,你仍会遵循地狱那边的所有命令。” 夜魂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不是无法回头,而是你觉得那不是回头。就像你没有躲着教堂一样,那只是种回忆,虽然不至于剥离感情,但仅仅作为调剂品罢了夜魂。”我笑了笑,给他整理了下他的衣领,然后说道,“你说,我说得对吗?” “你说得对。”他又不对我用尊称了。 “夜还很长。所以你讲一下你的故事吧。”我说道,“我猜那一定很有趣。” “为什么?”夜魂说道。 “因为我想听。”我说,“不可以么?” 夜魂闭了闭眼,开始说他的故事。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记忆是相见的一种方式。 ——纪伯伦 像夜魂这样的人当然有很长的故事,那故事即使不动人但一定也会很曲折。年少时成为圣骑士的一员,然后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诗人说爱情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诗人也说信仰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那当爱和信仰冲突的时候……“我明白了信仰有多脆弱,也明白了爱情有多脆弱。”夜魂说这话时表情很冷漠很肆意,他冷灰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最最寒冷的星光,然后他说,“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 “但你仍然活了下来。”我说道。 “是的,我仍然活着。”他低下头喃喃自语,而后他的唇扭曲成一个嘲讽的微笑,“感谢光明神,我仍然活着。” “你是应该感谢。”我抬眸看着他,“因为其实生命才是最脆弱的东西。因为有了爱和信仰,所以她才能继续存在下去。爱和信仰给你阻挡了死亡。” “收起你蛊惑信徒的那一套。”他冷冰冰地打断了我的话。 “抱歉。”我口头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我的表情却是相当的敷衍了事的,“我习惯了。” 夜魂闷笑了一声。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破败的小教堂似乎能把记忆都蚕食掉,歪倒的烛台和雕像散落在瓦砾间,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哭泣着。外面的风声似乎是幽灵在轻轻哭泣,这座教堂被风霜雕刻,被雨水洗刷,被时间毁灭,被岁月诀别。 最终他遇到了我们,倾听了两个从出生起便注定是敌人的两个人——或者都不能称之为人的故事。 “我很想念斯图亚特。”最后,我这样说道。 于是教堂开始倒塌,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了夜空,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黑暗。 “你的故事原来比我的故事更乏味。”夜魂说道。 若是平常人看来,我们的故事都是曲折的、有趣的。可夜魂这样说,我也是打心底里赞同的。 “所以也只是故事而已。”夜魂又这样说道。 我没回答他的话,这场黑暗来得突如其来,是沉浸于深海的那种感觉,我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 我抬头看着应该是天空的方向,淡淡地说道,“神说,这世上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厚重的云层仿佛被撕裂般从中间分开,月光从中笔直地倾泻下来,洒满了我们的全身。夜魂的身体仿佛能将这些光都吸收进去一般,他整个人在月光中看起来像幽深的海。 对于这一切夜魂好像并没有意外,他的眉微微紧蹙了一下,而后说道,“我好像明白你是什么东西了。” “真是无礼的言辞。”我挺直了脊梁,冷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您说是么?地狱之主。” “的确,这样的称呼对一个女士而言的确太失礼了,伊兰迪尔。”稚嫩的童声就在耳边响起,但却隐隐约约回荡在整个天地间。夜晚的黑色仿作烟雾般扭曲起来,在最黑暗之处凝结成一个男孩的身体,或者说是躯壳。 伊兰迪尔,这个名字,翻阅过教会典籍的我大概是知道的,夜魂果然曾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人啊。 “很高兴在这个迷人的夜晚见到同样迷人的您,来自光明的女神。”那个男童有着精致的面庞,但他的脸上确实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我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路德维希冕下。”当我叫出他的名字时他从原地消失了,下一秒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身后拖着长长的黑色烟雾,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亡灵一般。 然后他如一个圣骑士一般亲吻了我的手背,“既然您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像是雨后矢车菊的那种浅浅蓝色,然后他说道,“可惜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我以为你是知道克罗迪雅这个名字的。”我看着他说道。 地狱之主……所谓的魔神么?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小的孩子? “不,看起来您对此有所误会。”男孩淡淡地看着我,说道,“虽然我在刚刚称呼您为光明女神,但是我们都知道这只是种礼节的称呼罢了,我对您本人是不感兴趣的,也没多少闲情逸致去探求那些东西。” 真是异常直接的地狱式说辞。 “但是我期望被这么称呼。”我弯了弯唇角说道,就好像比起伊兰迪尔来说我更想叫他夜魂一样。我看了眼那边自从路德维希出现就跪倒在地上的夜魂,说道。 “这就是虚伪的神性么?” 路德维希说这话时是带着轻蔑的,尽管他也是被称之为神的——尽管(X2)是魔神。 “我觉得这是人性。”我微笑着回答。 夜空和月光带着温柔的呼吸落在周围,星光在条纹云间跃动着。 “很有趣。”路德维希突然绽放出一个非常漂亮但是也非常危险的笑,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我的后背却升腾起一种冰冷的战栗感,“若我很清楚所谓神是个什么东西的话,我都要忍不住相信你就是光明神了。” “我不懂。”我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一无所知的人会相信我是神,但知道一些东西的人都不相信我是神。” “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吗?”路德维希歪着头说道,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非常富有无辜的童真。 “这当然不是,你应该明白。”我金色的头发是挽起来的,然后我拈起一片月光裁剪下来,让它幻化成一朵银色的花别在耳后,“有时我都觉得自己真的是神了,你看,如果不是神,那么我该是个什么东西?”——生来就拥有这样力量的我。 “只有最愚昧的人才会相信你是神。”路德维希说道。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他。 “但很多时候最愚昧的人从某个角度来看是最聪明的人。”路德维希稚嫩的脸上露出不符合他外表的沧桑表情,“因为思考,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那如果我把自己当做神的话,那么我真的就是神了么?”我问道。 “不是。”路德维希说。 “为什么?”我低着头看着这个小孩子说道,“我觉得你也没有多少特别之处。” “你没有感觉到它,所以你不懂。”路德维希说道。 我皱着眉看向他,这样的说辞很模糊,我并不喜欢。 “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尽管你口中所言已经达到了言灵的地步,以至于可以驱散因我降临而导致的黑暗,但你仍然不是神。”路德维希说道。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成为神么?”他抬起头,突兀地说道。 我思考了很久,说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路德维希问道。 “因为神不仅仅代表着力量。”我诚实地说道,“就如现在在我眼前的你只是依旧使用着路德维希这个名字而已,而并非百年前那个名满天下的荣誉骑士。” “这个理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滑稽的。”路德维希笑了笑,“但其实是最恰当的理由。那么,除此之外,还有我可以帮助你的事情吗?” “毁灭教会。”我说道。 “我做不到。”路德维希摇了摇头说道。 “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吗?”我问道。 “这点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么?”路德维希反问道。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杀了圣彼得。” “我做不到。”路德维希又摇了摇头说道。 “为什么?”我反问道。 “他是我的弟子。”路德维希说道,“而且他身上有着一道法则的力量。” 我没有听懂他后半句话,但是我没有掩饰自己失望的表情。 “换一个要求吧。”路德维希继续说道,他也没露出其他神色,仿佛接连被我为难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么,”我看着他说道,“解除我身上的灵魂锁链。” 路德维希似乎微微皱了皱眉,他的手放在我了我的胳膊上,感受着我体内的波动,然后他说,“我虽然无法直接做到,但是可以把你送到可以帮助你的人那里。” “德鲁伊?”我问道。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到时候,你告诉他们的领袖,解除你的灵魂锁链是芙兰的意思。” “芙兰是谁?”我问道。 “是你需要复活的人。”路德维希看着我,慢慢地回答,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其他表情,“也是我的爱人。”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那个亲眼看到 钉穿了的手和接骨木十字架的皇帝 在德鲁德的幻想中站起,使火炬黯淡, 最后从疯狂中醒来,死去;还有他,他曾遇见 范德在燃烧的露水中走向远方, 走在风中从来吹不到的灰色海岸上, 他在一吻之下丢掉了爱玛和天下 ——叶芝 飓风般的爱与流浪的痛苦,星星在天空中被风吹得四散。遥远夜空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过分璀璨的群星如同大海的泡泡般被扭曲旋转着浸入漩涡中。仿佛一个无尽的轮回,从宇宙彼端看过来的话。 但没人能拥有这样的视角,包括流落在人间的神。 我仰头看着缀满群星的苍穹,过于长久地维持这个动作会让我的脖子有些酸痛。我没有看路德维希,只是保持着看着天空的姿势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然呢?”地狱之主说道,“为了乐于助人而来?” “有何不可?”也许和对方说话时不看对方是一种不甚礼貌的行为,但是这种所谓的礼节到了我们这一层次是不需要的,在看到路德维希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尽管他以前是彻头彻尾的圣骑士,不过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现在才会变成这样。 而且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和我头顶上方这片渺远星空给我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也许这就是神吧。 “等价交换这个法则,兼存于光明和黑暗中。”路德维希这样回答道。 “无私奉献这种说法只有人类才有。”我不由得莞尔一笑,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唇角微扬,“你是这个意思吗?” “你很喜欢人类。”路德维希凝视着我,这话虽然看起来是答非所问,但我明白他正在回答着我的问题,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 我对此也没有否认,只是反问道,“你不喜欢人类?” “并非如此。他们只是另一个物种罢了。”路德维希说道。 啧。这话真冷酷。 “可你以前也是一个人类。”我说。 “无用的废话就到此为止吧,停下你的试探,克罗迪雅。”路德维希的声音变冷了些,他看起来已经厌倦了这种过家家式的一问一答了,这大概就是他和彼得最大的不同了,彼得是很喜欢和我这样“过家家”的,即使他过着过着就容易去干其他什么鬼的事。呵呵。 “你开始叫我克罗迪雅了,你也想复活你的爱人,这说明了人性。”我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 这次路德维希久久地没说话,我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忍耐杀我的冲动。但我觉得两种情况的可能性都不大,身为地狱之主他不会是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动的人,他同样也不可能把这话当成冒犯——要知道,很多时候底线都是虚张声势的。抱歉,这个词可能并不恰当,但这就是事实之一。 可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两种情况,我想不到现在在我面前真实发生的究竟会是什么。 我想不到。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我突然意识到了,在我面前站着的,真的是地狱魔神。即使他以小孩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即使他此刻展现出的力量只是寥寥。 “你和她在某个时候很像。”路德维希突然这样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芙兰。 “我进行南征是你一手策划的。”我说道。 路德维希矜持地点了点头。 “即使你们将南部占领了七七八八,那教皇也有其他选择啊,不一定会让我来这边。”我说道。 “我可以让他别无选择。”路德维希轻描淡写地说道,但他话语中的意思可一点都不普通。这很霸气。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不过我觉得按理说如果只是复活的话,你可以做到啊。”我看向路德维希。 “她是被一个巫妖杀死的,灵魂破碎成了一千三百二十一片。毕竟魔神主司毁灭,所以。”路德维希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需要力量。”我很直白地说道。 “这些都是小事。”路德维希说。 谈话到这里应该到此为止了,毕竟,无论怎么说,按照彼此的身份而言,我们应该仅仅保持在这种纯粹的交易关系上。 夜色迷蒙,月光清冽,有风吹过,沼泽上波光粼粼,看起来清澈见底。但仔细看来,那湛然之下却是密密麻麻的深绿色水生植物,间或有被腐蚀的白骨,被那些滑腻的生物所包裹着。 我想,在地狱势力蔓延到这里之前,这里定是非常美丽的。 这片沼泽应该是迷人的湖泊,倒映着旁边的小教堂,那边还有山,在夏天定会是扑面的花香。 我想起了翡翠镇。 那一瞬间,我想问路德维希,为什么要入侵人间。 但张开嘴,我问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我和她很像吗?” “你们的双眼几乎可以看穿一切,唯独看不清自己,或者是你们不愿意去看清。”路德维希说道,“你们的意志不为其他人所动摇,你们总是很直接地问出最直击人心的问题,不给人丝毫退让的余地。” “听起来很糟糕。”我说,“无论是我还是她。所以她因此死了吗?” “是的,但她和你不同。她没有去继续探索世界。”路德维希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她爱我。”流动的银色月光从他的发尾滑落,黑夜在他瞳孔中化为薄如蝉翼的色泽,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很漂亮,像天空的碎片。“你和她不同,你不爱任何人。所以她令所有人疼惜,你令所有人畏惧。” “也有人喜欢我。”我反驳道。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等他们了解你了,他们就会离开你,就会畏惧你。”路德维希淡淡地说道。 “斯图亚特不会的。”我不由地这样反驳道。 路德维希瞳孔深处泛起淡薄的笑意,他微微抬起下颌看向我,然后说道,“可你不爱他。” “如果爱是斩断自己双翼的话,我宁愿永远也不爱。”我抬高了声音说道。 “这当然可以。”路德维希唇角微微勾起,“爱情只是人类的把戏罢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复活她?”我再次没忍住……或者说我就没忍过,总之我就是这样说道。 “因为她是我的人,是我的一部分。”路德维希平静地说道。 谈话终止在了这里,我在心里隐隐明白地狱之主和我说这么多并不是单纯的闲聊,仿佛是在引导着什么一样。但我分辨不出来。 但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路德维希说的那句话。 “你不爱任何人。也不爱斯图亚特。”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请把我枯死的思想向世界吹落, 让它像枯叶一样促成新的生命! 哦,请听从这一篇符咒似的诗歌, 就把我的话语,像是灰烬和火星, 从还未熄灭的炉火向人间播散! 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唇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 西风呵,如果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雪莱 夜魂和路德维希一起离开了,临走前他把我送到了传说中德鲁伊聚集的地方。那里没有被黑暗侵蚀过的痕迹,参天的古木和遍地的鸟兽,他们都很温和,都很友好。 教会给我的衣服已经在长途跋涉中破损不堪,我裁剪了凌晨的月光和日出的朝霞,又向一棵古老的树木借了几片大大的叶子,一些鸟雀为我啄下它们的羽毛,两只小鹿给我衔来宝石,我将这些材料共同编织成长袍披在身上。然后一只漂亮的鸟衔来一个花环,我微笑着收下,并给予它圣光的祝福。 他们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们。 在这里的三天让我暂时忘却了一切,我没有刻意去寻找德鲁伊的痕迹,我甚至希望他们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样不去思考任何的感觉非常非常好。 这三天,我忘了教会,忘了彼得,忘了奥博瑞恩,也忘了斯图亚特。 也许路德维希给我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 但德鲁伊们还是出现了。 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他们还是很有礼节地将我请到了他们的领地中。 我们是在树屋中间的空地上,阳光如利剑般穿透了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给地下投下斑斓的影子。仔细看来那些斑驳的日影呈某种规律排列着,我一边称赞着德鲁伊一族的神奇,一边和德鲁伊的使者向前走着。 虽然他们听不懂我的确切含义,但是能明白我称赞的意思。所以他们纷纷停下来给我行礼,我想他们口中的那个那个单词一定是谢谢的意思。 然后传说中的德鲁伊之灵接见了我,尽管也不能用“接见”这个词来形容,因为我对外宣告的身份是有点高到可怕的。德鲁伊之灵是德鲁伊中不死不灭的存在,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象征,算是德鲁伊自然之神在人间的代表。 德鲁伊之灵似乎知晓整片大陆的所有语言,我坦然告诉他我的来意,并提及了“芙兰”的名字。 德鲁伊之灵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我他需要请示一下德鲁伊族长的意思。我有些意外,按道理说德鲁伊之灵的权威应该比族长要高,难道这一代的族长有什么不同么? 当我见到这一代的族长时第一时间就没有了刚刚的疑惑,他很强,可能是我见到的最强大的人。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我就越为斯图亚特和彼得的力量感到震撼,我曾以为他们是人间力量的巅峰,可见到眼前德鲁伊的族长后,我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居然是错了的。 如果说我在斯图亚特和彼得身上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那么从德鲁伊族长白狼身上,我明白了有些东西比力量更加可怕。 当他出现的时候整个森林似乎都在颤抖,他一说话,林间就起了风,他挥了挥手,百草群树都为他匍匐。 他就仿佛是人间的神,成为了自然法则的化身。 “路德维希让你来的。”他轻轻地说道,他的声音有点低沉,不能用好听来形容,但是却自然而然的出现在我的心底。 “没有人能让我去哪里,除非是我自己想去。”我答道。 德鲁伊族长白狼身后的野兽们因为我不敬的话语而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他没有制止那些野兽,他只是用他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那眼神并没有多少侵略性,也没有故作高深的淡然,同样也没有盛气凌人。他的眼睛真的很清澈,就像自然的精灵一般……尽管我没见过哪个精灵长肌肉的咳咳咳。 德鲁伊。 我在心底里轻轻默念着这个种族的名字。 “你带来了太多我们不想要的东西。”白狼这样说道。 “那我尽量不带走其他东西。”我说道。 “若是在从前,我就把你赶走了。”他黑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藏匿,他只是这样陈述着某个事实,没有若有所指。 “因为我对你不敬吗?”我这样问,也倒是毫无惧色的。事实上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可“惧”的。彼得不能让我低头,路德维希不能让我低头,而德鲁伊的族长也同样不能让我低头。也许文森特说得对,我的骨子里是有着傲气的。 “不是。”白狼说道,“万物皆为平等,我不会因此而迁怒你。只是,雌性应该是温柔的、善良的和纯净的。你和地狱之主有染,而且你身上还有着彼得的灵魂锁链……” “你能看出来?”我忍不住插嘴道。 “当然可以。”白狼平静地说道,“因为那个卷轴就是我送给他的。” 我早该想到的,能把那样高端的……魔法……暂且称之为魔法固化到卷轴上的人,在这人间也没几个能做到。我在看到白狼的一刹那就应该明白那个卷轴是他给彼得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说道,“我为解除灵魂锁链而来,路德维希让我告诉你,这是芙兰的意愿。” “这不是她的意愿,她都不认识你。”白狼摇了摇头说道。 “因为我答应了路德维希要复活她。”我说道。 阳光本来是和煦的,轻柔的微风抚摸着人的皮肤,非常舒适。但在我说了这话后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强了不少的风,树叶和枝头的野果都被扬了起来,摇摆不定。我只好用一只手按住飘起来的长袍,另一只手扶着被吹得有些挡住视线的长头发。 没有顾及到头顶的花环,所以我眼睁睁地看着它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然后风停了。 是白狼……在生气。 “芙兰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是命运。”白狼的声音冷淡了不少。 命运。我呢喃着这个词,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是无比凌乱的指纹,这是斯图亚特的掌纹。预示着他风雨飘扬的命运。 “不要把德鲁伊的价值观代入整个世界来。”我看着自己的掌心,轻声说道,“你也不能违背其他人的意愿,倘若,你去运用乱世的法则的话。” “森林向来是强者为尊。”白狼向前走了一步,压迫感猛地砸上了我的肩膀,我在那一刻差点窒息,然后我听到他说,“……女人。” “所以呢——”我嘴角蓦地勾起一个狠戾的堪称残暴的笑,金色的圣火从从我身上燃烧起来,此刻的我看起来,神圣,暴虐,独裁且冷酷。 “我不知道你们有过什么协议——”我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彼得,当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一点,然后我没有犹豫,向白狼的方向迈了第二步,“但我可以理解为是路德维希欺骗了我么?” “至始至终路德维希都不明白这一点。他一直都是如此的固执己见。”白狼突然笑了,“可是每一次所有人都会去迁就他。” “现在呢?”压力从身上撤去,圣火逐渐熄灭,我抬眸问道。 “我帮你解除灵魂锁链,你需要做一件事。”白狼说道。 “我已经答应复活芙兰了。竭尽所能。”我说道。 “那是你和他的交易。即使我以前爱过芙兰,但是在她选择消亡的时候我的爱也消亡了。”白狼说道。 “那我可以对路德维希重新提一个要求了?”我勾了勾唇角。 “那是你和他的事。”白狼沉默了一下,他俯下身帮我拾起那个花环,然后笑着将它递过来,“不过我个人觉得你可以狠狠地敲诈他一笔。” 气氛比起一开始友好了不少,果然无论怎么样,自身的实力都是谈判的基础。 “我需要做什么事?”我问道。 “立誓。”白狼说道,“保护德鲁伊一族。” “我做不到。”我断然拒绝。 “尽量。”白狼看着我,退了一步。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我还要加一个条件。” “嗯。”白狼说道。 “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一边思索着,一边斟酌着说道,“你,路德维希,芙兰,彼得,斯图亚特,夜魂。”我一连说出好几个名字。 “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部分,其他没有告诉你的你也不需要知道,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白狼说道。 “好。”我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换取了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我的生命是不能贱卖的, 我宁可战斗而死去, 也不要走上不光荣的结局, 让显赫的功勋传到来世。 ——荷马《荷马史诗·伊利亚特》 森林里流水潺潺,共同汇入一片湖泊中。湖上波光倒映,还有不少泡泡,看起来里面一定有很多鱼。水鸟栖息在湖畔的岩石上,嬉戏追逐着。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叶间闪烁的阳光仿佛是充满幻想的眼,清凉了思维,冷却了神经。 地上是厚厚的苔藓,踩上去的时候松松软软,好像教会里铺着的名贵地毯一样。我和白狼在湖边漫步,不时有鸦雀飞过来落到他的肩上,他有时会伸手摸摸他们,没有被他摸过的鸟砸吧砸吧嘴,似乎很不满意的模样,不过也不久后就飞走了。 我感觉很有意思,就一直盯着他看。 对于我的视线白狼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他这样说道: “德鲁伊有个最古老的传说,恶魔从地狱来到人间,世间一片生灵涂炭。有五位伟大的英雄抛弃了种族的偏见联合在一起,共同战胜了恶魔,将魔王杀死,把魔神从人间赶回了地狱。其中光明而伟大的圣骑士是他们的队长,强大的法师操纵着元素的力量毁灭一切,可怕的不死巫妖从地狱唤出亡灵战士,来自遥远国度的刺客用他特有的体术绞杀黑暗,精灵借助自然的力量让大陆复苏。” 我在认真听着他的讲述,现在传说似乎重演了一半——重演了最糟糕的那一半。 “在百年前有五个种族的人遵循着这个传说聚集在一起,想要……”白狼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露出个带着淡淡怀念的笑容,“拯救世界。” “他们成功了。”我接道,“人间因此而和平了百年。” “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白狼说道。 “你……”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路德维希,芙兰还有一个巫妖和刺客,最终完成了这个……使命。”白狼说,“虽然结局非常嘲讽。” 很多细碎的线索涌入脑海中,我费力地思考着。白狼也没有出声打搅我,只是示意我跟上他。他走到了湖边,湖水从两边分开,露出一条路来,看起来非常神奇,当然也非常壮丽。 我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停顿,这样壮丽的自然之景对于他大概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这让我对他,他的生活方式以及他的一切有些淡淡的羡慕。 顺着那条湖水之路,他走了进去,我也跟了过去。 “那为什么路德维希……”我抓住了其中的一点,当然是最醒目的一点,出声问道。 “魔王混入了我们中间,路德维希被抓走成为魔神新的容器,在最后之战中彼得代替了他,我们把魔神的容器杀死了一次,然后路德维希成了新的魔神,他和我们约定百年不侵犯人间。” 白狼说这话时很冷静,但是这秘辛真的是……可怕至极。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此外,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夜魂是谁。斯图亚特的话,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乔伊斯的弟子。”白狼说道。 “乔伊斯是谁?”我问道。 “我们当中最早死去的那个人。”白狼露出个怀念的微笑,“他是个恶棍。” 虽然他说着“恶棍”这个词,但他脸上的表情……虽然说明不了一切,但是能说明他们曾经的感情。 死亡不一定是令人伤感的,但离别一定是。 所以我决定岔开话题,用一个更糟糕的问题来岔开——“芙兰怎么死的?”我问道。 白狼脸上怀念的微笑果然消失了,转而变得冷淡了不少,“她自己选择了死亡,巫妖抱着她自爆了。” 这时我们已经走入了湖底的洞穴中,空气立刻变得阴冷而潮湿。湖面合拢,这里立刻没有一丝光线。头顶上方的石壁虽然是凹凸不平的,但是经过千年流水的打磨如今已变得非常光滑,不时有湖水从石缝里渗进来,化为小水珠从朱褐色的石头上滴下来。 我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刚刚有一滴水落到上面了,冰凉立刻渗入了头皮中,让我有点全身发麻。 “如果我在这里吃了你的话,我应该可以晋级了。”前面领路的白狼突然说道。 我怔了一下,“你说的是哪种‘吃’?”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强大么?”白狼没有回头,只给我留了一个背影,我也没想跑到他旁边或者走到他前面看着他的脸,于是他就这样背对着我说道。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曾在地狱之水里浸泡了近百年。”白狼说道,“然后我又吃了上一代德鲁伊之灵。” 德鲁伊之灵……那可是德鲁伊信仰的载体……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德鲁伊的族长,甚至说怎么会容忍他的存在? 但是心底里有个不同的声音,或者说心底里那个声音才是我真正的想法。 因为他够强。 几乎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而已,他足够强,德鲁伊一族需要他的守护,力量即是正义,在哪个种族皆是如此。况且他,毕竟是曾经拯救世界勇士中的一员。——至少对外宣传是那样的。 “你想吃了我?”我已经开始调动自己体内圣光和黑暗的双重力量,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坐以待毙。 “是。”白狼很“诚实”地回答道。 “我还有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肯定会反抗,你也将付出代价,德鲁伊一族也将因此付出代价。”我慢慢地说道。 “我知道。”白狼在黑暗中露出个无声的微笑,“我也知道你不会真的立誓的。” “为什么?”我挑眉问道。 “你相信我,但你不相信自己。所以你不会立誓。”白狼说道。 我无言以对。他说中了。即使立誓我也不知道对什么起誓,光明神?黑暗神?还是其他什么鬼的。 “所以可以换一个交易方式,你也不用非得……吃了我。”我斟酌着语句说道。 “那就给德鲁伊留下一个孩子。”白狼说道。 孩子?! “……是我想的那样吗?”我瞪大了眼睛。 “就是你想的那样。”白狼点了点头。 我差点咳嗽出来,“我知道你们的风俗,这在你们的风俗里算不了什么,可是我……” “你真把自己当人类了?”白狼打断了我的话。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我可能生不出来。” 白狼挑起了眉毛。 我把我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真相告诉了白狼,然后我说道,“……所以,我觉得我可能没那个功能。” “原本有其他的想法的,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白狼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有其他的办法,你同意给德鲁伊留下你的血脉么?” “我也没时间生。”我几乎是口不择言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真的。 “那你只留下三种选择了。”白狼说。 “什么选择,”我感到一阵荒谬,“选择孩子的父亲么?” “是。”白狼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 “德鲁伊之灵,我,古树藤蔓。”白狼看了我一眼,“你只需要留下你的一部分,然后其他的由我们来完成,德鲁伊圣地会孕育这个胚胎,而你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代族长。”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Everything is more beautiful because we\'re doomed. 正因为我们在劫难逃, 万物显得更美好了。 ——《伊利亚特》荷马 我最后选择了古树藤蔓,当藤蔓一点点刺入我的身体剥离血脉的时候,我让自己尽量放空了思绪。 白狼的想法很好理解,让我为德鲁伊一族留下血脉有两个好处,一是我身上血脉本身的强大,另一个则是若我的血脉成为了德鲁伊的族长或是在族中担任重要角色,那么若德鲁伊一族有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至于其他…… 这可能更接近一场冷酷的交易,而我没有人性这一点也是白狼提出这个方案的根据。 我从密密麻麻的藤蔓之森里出来的时候白狼正守在那里,他对我俯身行礼,那是德鲁伊一族的最高礼节,我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还礼。 “请收下我的歉意,克洛迪雅。”白狼俯着身,“尽管这是双方的交易,但对于一个女性来说这算是一种强迫,我仍要说抱歉的,并许诺做出一切我所能做的补偿。” “力量。”我回答道。 “如你所愿。”白狼直起身体,说道。 森林深处里一朵花开了。 在灿烂日光和幽深黑暗的边缘,她的绽放该是无声的、寂静的,但她每片花瓣都闪烁着万千光泽,晶莹剔透,洋溢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月光银,晚霞粉,还有似大海最深处泛着的梦一般色泽的幽蓝。 一只手将她摘下,这片森林立刻已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一大片。 白狼将她递给我,我没有接,只是问道,“我该怎么用它?” “随便你怎么用。”白狼说道,“不过我推荐你将它制成药剂。” “好。”我一边将那朵花收起来一边想着我真的要尽快找到斯图亚特了,在已知的范围中他是最好的药剂师。 看着我沉思的样子,白狼突然说道:“人类好像总是急功近利。” “这样不好么?”我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白狼轻轻地笑了笑,没说话。 ……似乎有点失言了。 我想了下,说道,“摘下这朵花对森林损伤挺大的吧?” “需要五十年来弥补。”白狼说道。 我点了点头,的确是很大的代价。 解除灵魂锁链是挺容易的事,按照这位德鲁伊一族的最强者来说,就是把那个玩意儿从灵魂中拔出来就可以了。的确很简单,但是这给灵魂带来的后遗症却是可怕的,绕是我也在昏迷中挣扎了半个月才逐渐清醒过来。 “彼得会如何?”我睁开眼后第一句话是这个。 “理论上比你更惨。”白狼耸了耸肩说道,“你这么关心他……?也对,毕竟你们是名义上的灵魂伴侣。” ……真是玷污了这个词。 “我关心的是其他方面。”我有些冷淡地回答道。对于眼前这个德鲁伊之王我也是有所戒备的,而且以后发生的一些事也证明了我这个举动的正确。 “你背叛了你的伴侣?”白狼挑起眉问道。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了,“我可不记得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白狼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我在德鲁伊一族又休养了一段时间,来的时候几乎忘却了一切,等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却又满腹心事,所以这段时间来说对于我很漫长。看着德鲁伊每天休闲度日,我甚至涌上一股嫉妒的感情来。 我所看到的所有人,种族都在努力地活着,那些夹在地狱和教会中间的平民们,圣骑士们,还有堕落骑士,他们都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而这些德鲁伊…… 我尽量将自己这种想法压制下来,不过闲暇的时候我会去德鲁伊一族的圣地休息、冥想。按理说圣地是不对我开放的,但是因为里面孕育着我的血脉,所以也就对我破例了。 在我的注视下小生命一点点成形,那真的是生命,触摸着绿色的茧,我能感觉到昭示生命的搏动。我将脸贴在上面,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甚至远超过我对斯图亚特的感觉。 光明的能量和黑暗的能量依次输入到茧中,小家伙在不断的汲取着来自我本源的力量,从未停止。 在第二个月过去后,我还是选择了离开,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在这里一直守下去,可白狼告诉我,小家伙彻底脱离茧至少还需要三年。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临走之前一个德鲁伊的小姑娘说,“我真不想让你走,克洛迪雅。”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可是很多人想让我走。” 她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她不明白我的意思,但是她知道她留不下我了。 或许很多年后,等她长大后,就会明白。 她会长大的,但不是今天。 我离开德鲁伊之森后第一件事是去刺客圣殿的分殿,刺客圣殿的情报网向来是非常好的。独自一人的旅途对于我来说非常难捱,在我雇佣的第三个男佣兵背叛我后我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直接走入一片被恶魔占领的土地大打出手,直到这一带驻扎的黑暗骑士出现。 血色的月光冰冷而森然的照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扭曲而干枯的树木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对着天空伸出胳膊的濒死的人类雕像,有着红色眼睛的乌鸦落在树枝上,发出的可怕鸟叫声似乎来自地狱。各类恶魔小鬼化作扭曲的黑暗阴影在低语、嚎叫。 我就这样走了过去,对一切熟视无睹。月光织成的银色长裙曳地,金色的长发温柔的披在肩上随着走动而有细碎而柔软的迷人辗转期间,细嫩雪白的肌肤同这一切相得益彰,而如神眷般绝美的容颜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沉迷。我就这样走到站在鬼魅之间的黑暗骑士,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找夜魂。” 那个黑暗骑士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所有的魔物开始狂暴起来。 我摇了摇头,手中出现一把幻化的权杖,然后将它用力扣击到地上,黑暗的力量和光明的力量如两条龙般盘旋着咆哮着冲向苍穹,周围靠近我的一切魔物瞬间湮灭。然后我说了第二遍,“我找夜魂。” 地狱战马载着黑暗骑士开始向我冲锋,空气因此而震荡起来,让我金色的长发飞扬着迷蒙的视线,我将权杖向右转了三下,看不见的力量已开始在虚空中狂舞。 两股力量碰撞,地狱战马哀嚎着倒下,黑暗骑士带着沉重的盔甲砸到了地上。我走过去,俯下身悲悯地看着他,说了第三遍,“我找夜魂。” 在他瞳孔里倒影出我微笑的模样,然后他惊惧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从此我们善良的硬心肠,忍受痛苦和忧虑, 证明我们的身躯具有岩石的质地。 ——罗利 我其实是不喜欢森林的,幽暗的树丛,湿漉漉的苔藓,有毒的灌木丛,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各类奇异生物会把我搞得烦不胜烦。当然那些家伙不仅仅是出现而已,还会干更多事。 那个黑暗骑士用他们地狱特有的联系方式找来了夜魂,夜魂坐着地狱战马划破虚空而来,身后拖着长长的黑色火焰,让他看起来像是从《教会圣典》的插图里直接走出来的可怕恶魔。 夜魂从地狱战马上下来后给我行了个礼,这让一旁的那个黑暗骑士差点把下巴给掉在地上。要知道夜魂算是黑暗骑士的统领之一……然后夜魂扫视了一眼大片被我圣火烧焦的土地,淡淡地说道,“克洛迪雅冕下是魔神大人的朋友。” 他说前面的单词时用的是迪克斯语,黑暗通行者的语言,而说“朋友”这个词的时候用的是大陆通行语。因为在他们的语言中,没有“朋友”这个词。 不过我觉得夜魂没必要专门这样说,因为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明确知道我和路德维希才不是什么朋友。 “我觉得你还是保留了不少身为人类的习惯的。”我走到夜魂面前,说道。 夜魂安静地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虚伪这一点。”我说道。 夜魂没有动怒,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说道,“您找我过来就是为了侮辱我么?” “我没有侮辱你,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是侮辱的话,那么是你侮辱了你的心,而并非我侮辱了你。” 夜魂没有继续说话。 我摇了摇头,说道,“送我去刺客圣殿。” “好。”夜魂垂首应道。 和夜魂同行这件事基本上已经轻车熟路,他在上次别过后愈发的沉默寡言。 天空飘着一团一团的雪花,北风呼啸。树木上披着白霜,岩石上有着褐色的裂缝,远处传来雪原狼的嚎叫声。我坐在山洞的最深处的火堆旁,夜魂出去打猎了,外面的风很大,我在无聊之下就开始念《圣典》里的句子。 “天下万物都有定期,凡事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风突然变小了,夜魂走了进来,夹杂着外面的冷气,他盔甲上的雪花开始慢慢融化。他一边脱下头盔一边说道,“那你呢?女神,你是神的安排吗?” “也许我是神犯的错误。”我露出个狡黠的笑,“那你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我?”夜魂清冷了一声,拔出刀子将手中的雪地兔熟练的开膛破肚。兔子几乎已经冻硬了,所以倒也没有血腥味。“地狱一族从不思考这些无用的问题。” “可路德维希会思考那些事。”我说道,“不是吗?” “你还想不想吃兔子了?”夜魂有些不耐烦了。 “想想想。”我连忙举起双手投降。 夜魂将兔子穿到骑士剑上开始烧烤,金黄色的油一点点滴落,闻着香气扑鼻。 “骑士团看到你这样用骑士长剑,他们会哭的。”我说道。 “信徒知道女神和一个黑暗骑士一起烤兔子吃也会哭的。”夜魂说道。 “我发现,随着温度降低,你似乎越来越活泼开朗了……是我的错觉么?”我看向夜魂。 夜魂闭上了嘴。 我一直看着他。 过了好久他才不情愿地开口,“我出生在极北之地。” “你们家族的祖训该不会是凛冬将至吧?”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夜魂看向我。 “……当我没说。”我闭上了嘴。 一时间山洞里安静了下来,风遮盖了雪簌簌而落的声音,火堆有着细微的噼啪声。火光飘忽不定的映在人的脸上,外面似乎有无数闪着黑色光芒的眼睛。外面孤单清冷,反衬的山洞里的温馨。 “克洛迪雅。”夜魂突然出声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抬眼看他,他正看着我,他的目光很明亮,写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和那个圣骑士是情侣吗?”他问道。 “你说威尔?他的话,不是。”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在这风雪之夜里有些模糊,“你和我死去的爱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这是要为你接下来干的事找个借口吗?”我问道。 “也许。”夜魂轻轻地说道。 “我不同意。”我说。 夜魂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用那有些危险的目光看着我。 “若是在从前估计是没关系的。”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长袍,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所以我将它裁剪成了比较方便活动的款式。有些苍白的手指轻抚过沧冷的玫瑰的图案,然后我说到,“只是我改变想法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夜魂淡淡地说道,看他表情是绝对没有流露出“可惜”的样子的。 “言不由衷。”我说道。 “说着说你在期待着发生什么?女神大人。”夜魂嘴角斜挑,“我听说古代神灵都是yin乱无比的。” 我没回应,我对这样的打嘴炮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你在生气吗?女神。”夜魂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 “还好。”我虽然这样说,但是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我以为你不会如此生气的。”夜魂说道。 我也以为我不会生气的。若是在从前相比一丁点感受都没,这样看来,我是变了很多么? 是,越来越接近人类了么…… 但同时,我也越来越发现我与人类是完全不同的了。 ——这二者,并不矛盾。 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人间的混乱比以往更盛,地狱势力几乎占领了接近一半的地区,大片大片的平民死去,还有一部分生活在地狱所管辖的领土内,生不如死。教会出什么事了吗?和夜魂同行时候所目睹的一切似乎都在指向这个答案,教会一定是出什么问题了……或者直接来说,是彼得出什么问题了。 因为灵魂锁链。我想我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如今看来地狱突兀的大规模入侵何尝不是因为光明教会最高统治者出了问题的缘故,看起来路德维希当初也并非一味的好心。幸好,我也不是全然的相信他。 正处黄昏逢魔时刻,苍穹上浸染着大片的黑红色的云,看起来满是狂暴不安的感觉,仿佛有一场血色的暴风雨正在酝酿着。云海翻滚,天际的残阳正在西沉,有个游吟诗人说太阳落下又升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可在这样的时代中,“新的一天”更像是某个富有嘲讽意味的暗喻罢了。 我站在焚毁的城镇中,枯萎的树,崩塌的房屋,还有焦黑的尸体。 夜魂站在我旁边,他没有去看那些场景,这些场景是他司空见惯甚至于一手造就的。 回教会或者去刺客圣殿找斯图亚特,此刻有两个选择摆在我面前。 我看着夜魂,夜魂也看着我。 “去刺客圣殿。” 我最后做了决定。 “您还真是冷酷。” 夜魂这样对我说道。 但我知道我的心不是没有波澜的。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当喧哗止息、宁静回返的时候,我听见了蝴蝶飞过我脑海的声音。必须非常专心才能听见这声音,甚至要凝神静思,因为蝴蝶翕动翅膀几乎是无法感知的。稍微用力一点呼吸就可能掩盖了它鼓翅的声音。然而有件事很奇怪。我的听觉并没有改善,但这声音却听得越来越真切。我耳朵里是有很多蝴蝶的吧。 ——让-多米尼克·鲍比《潜水钟与蝴蝶》 一个透明的瓶子里盛了三分之一的水,一朵玫瑰随意插在里面,花瓣边缘有些枯萎发黑的迹象,但是最深处依旧是柔软而饱含汁液的。木桌上摆着一个信笺,紫红色的火漆上有着光明教会的印记。信封上有着暗金色的精致花纹,只是略微一看就知道这封信绝对来自于教会,而并非伪造。 低头把玩着那封信,上面还有着鸢尾的清香,我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能够感受到这封信上的情绪波动。 这封信,是彼得亲手写的。 我踏入刺客圣殿的时候便有人将这封信送了过来,来者说,教皇在前些日子送来了这封信,说如果光明女神来的话请无比交给她。 算一算日子,大概是在南部圣骑士军团分崩离析的时候,早在那个时候彼得就明白了事态会失控,而且他也推测到了我会来刺客圣殿,所以提前送来了这封信。 应该说不愧是圣彼得么? 夜魂在将我送来这座城镇后就消失了,但是给了我一个地狱战马的獠牙作为联络的信物。我低头看着信笺,没有多少犹豫——也没什么可犹豫地便将它拆开,确实是彼得的字迹,很简短的两句话。 “斯图亚特在黑袍议会。” 彼得知道我来刺客圣殿是为了找斯图亚特,而他早就知道了斯图亚特的下落。 第二句话是:“Destory the Black Parliament,please.” 他在最后用了“Please”这个词。 我在此之前还没有听过黑袍议会这个名词,我将信笺用圣火焚毁后便去见了刺客圣殿的人。从刺客圣殿情报部门那里我得知了黑袍议会是黑暗同盟的最高统治权力中心,而所谓黑暗同盟便是人间这边倒向地狱的一部分势力,不过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和地狱进行一些公平的交易。 斯图亚特在黑袍议会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在黑袍议会做客。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被黑袍议会抓起来了,第二种也是最可能的一种情况,他,加入了黑袍议会。 若是在从前我一定会不管其他的所有事跑去找斯图亚特,如果他加入黑袍议会的话我就跟在他身边,管他天堂地狱还是人间,只要在斯图亚特身边就好了。如果彼得要除掉黑袍议会,那我们打上教会又如何? 可是现在已经不可以了。 在刺客圣殿的客房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夜色悄然笼罩一切,我正要起身的时候屋子里突然起了风,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我的神经紧绷。 来者携带着冬夜寒风和雪花的气息,但身上更浓烈的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我能够感到他就在这个小屋内,可眼睛看到的依旧是夜色和月光。 “文森特。”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随月光和暗夜一起现出身形的,正是文森特本人。 “说实话。”文森特看着我,看得出他在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是显而易见他目光的波动让他看起来不像个合格的刺客,“我还没有做好和你重逢的准备。” “我也没有。”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转而看向外面的夜色,说道。 “你变了。”文森特却在下一秒出现在我的身后,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说道,“你的眼神里有了感情,是对我的吗?还是说你在欺骗我。” “我很不敢相信你居然还会这样,在地牢的那么久都没让你有所改变吗?”他手掌的温度传递在我的肩上,我没有回头,只是这样说道。 “回刺客圣殿后我痛苦过、愤怒过,甚至满腔仇恨,可我最终发现我还是无法伤害你。”文森特从后面搂住了我,我也没有反抗,他抚摸着我的脸,然后手落在我的喉咙上。 如果他用力掐下去,我可能真的会死。 这样想着我的呼吸不禁急促了一些,但是他始终没有动手,只是把手安静地放在那里而已。 “老家伙们告诉我你是我修行路上的心魔,只要跨过你这一关我就可以达到传说中的境界。”文森特这样说道。 “所以其实你可能不是真的那么爱我,只是被心魔所侵扰?”我问道。 “你的话和他们的话一样。”文森特轻轻地笑了下,然后说道,“还有种更简单的方法。” 他的手用力了些,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杀了我?”我侧了侧头说道。 “是。”他又笑了,“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克洛迪雅。” 窗户倒影里我冷漠的表情有了松动,或许不只是松动,而是从眼梢眉角变得柔和起来,柔软中带着哀伤。心仿佛吸足了水般在下坠着,有点痛。 “你在难过。”他吻着我的侧脸,低声说道。 如果不听我们之间的对话,我俩此刻的姿势像极了普通的情侣。 “是。”他的呼吸就在耳畔,我回答道。 “是因为我想杀了你吗?”他问道。 “不是。”我抓住了他的手防止他更进一步,“是因为你也这样看待我和你的关系。” “是啊。那些老家伙的话不无道理。”文森特说道。 这样啊。他也认为我只是他修行路上的阻碍啊。即使现在跨不过去,放不下,不忍伤害……但是于本质,也只是阻碍而已。 “你本人更倾向于杀了我这种方法?”我忽的笑了。 “是。”他坦然说道,“因为第一种方法,我看不到一丁点跨过去的希望。换句话说,我是如此的爱你,以至于我想为你付出一切。”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可我没资格付出一切。”文森特松开了我,他残余在我身体上的温暖立刻被冰冷的空气带走。 “我会记住从前的你的。”我说道。 “我会尽量忘记从前的我的。”文森特飞快的笑了下,然后笑意从他脸上消失,他这样称呼我,“女神。” 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荒谬。 克洛迪雅这个名字本来是他给我的,而今似乎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承认了我那个名字,唯独他,开始叫我“女神”。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这是黄昏的太阳,我们却把它当成了黎明的曙光。 ——维克托·雨果 攀附于嶙峋的岩壁上,鹰鹫般锐利的灰色眼眸俯瞰着整座峡谷。不知何时起已经下雨了,冬天的雨当然是不近人情的,冰冷的,但是这雨幕却可以作为一种刺客的掩护。 文森特悄无声息地从岩壁上滑落,在落到地上后他抬手解开了背上的绳索,自语道,“我真不喜欢这种潜入……” 从文森特口中我得知了光明教会的现状,教皇和女神的失踪和地狱势力的大举入侵让教会内部一片混乱,三大骑士团中银月骑士团保持中立,圣日和荆棘摩擦不断,南征时立下赫赫功劳的奥博瑞恩本该能压下众人的,可南下时他荆棘骑士团的损伤太大,所以他一时也颇有些使不上力来。 我请刺客圣殿的人帮忙平定局势,但那些长老们提了一个要求,帮文森特度过心魔这一关,我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一切平息了,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 但至少,眼下我要度过这些难关。 获得了刺客圣殿支持的奥博瑞恩相比可以将教会的力量统一、整合起来,而在我兑现承诺这段时间中文森特就跟在了我身边。恰好我要去探查黑袍议会的事情,所以也便请他出手了。 欠的已经够多了,再欠一些也没事。 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我向他提出了一起毁灭黑袍议会的请求。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我真的看不懂他冷灰色的眸子里隐藏着什么。 最后他轻轻地笑了笑,推门消失在夜色里。 我不知道他这算不算答应,但是在第二天清晨他为我带来了黑袍议会的总部坐落于落星峡谷这样的情报。 我很意外,落星峡谷其实是这一代比较出名的交易中心,原来黑袍议会隐藏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么。 “落星峡谷的最深处。”文森特说道,“很深很深的地方。” 当天下午,我换了身当地人的服饰,和文森特一起前往探查。物流交易大多是在峡谷口进行,随着我们往更深处走,人越来越少,雾气越来越重,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文森特低声叫了我一声,“女神。” “怎么了?”我问道。 “你还要继续前进么?”文森特问。 “为什么不呢?”我顿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文森特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您还真是无所畏惧。” “……该畏惧的是他们。”我自语道。 文森特又笑了声,“快到了,准备潜入。” 他的身形在浓雾里立刻完全不见,就连气息都消失了,那是他们刺客一族的秘术……其实我也是会一点的,我学着他的样子调节气息,努力让自己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然后我听到他轻“咦”了声,这让我有些得意。 潜入比我想象的顺利,火把燃烧在地下宫殿的墙壁上,一明一灭投下的影子仿若鬼魅。我刚要前进一步便被文森特抓住,然后就看到那边走来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他提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灯笼是树枝直接扭曲而成的,里面的灯火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他就这样慢慢地走了过去,但我的表情却有些克制不住的震惊。 那个灯里燃烧的火焰,是圣火。 “你的气息乱了。”文森特贴着我的耳朵说道,湿热的气息让我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他不得不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臂,低声呵斥道,“放松。” 待我的气息重新和自然融为一体后,我们继续潜入。 没走几步后地下宫殿突然开始摇摇晃晃,是地震么?不像。我感受了下震动来源,向那边走去,文森特也没阻挡,只是跟在我的旁边。 震动来源是一个大殿,可能是这边最大的一个房间了。里面是满地的尸体,大殿的主座上坐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袍的人,隔着影影绰绰的火光和黑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大殿的温度很高,墙壁上挂着的油画都烧的气泡。紧接着那边的门里进来一个人,他黑色的衣袍下摆在血泊中划过。 在主座上那个人看到来者后站了起来,并傲慢地挺直了身体。 而我在看到来者后已经忘却了一切。 那个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他的身形甚至光从外面看来都不知是男是女……可他,绝对是斯图亚特。能够感受到那股从灵魂而来的感觉,仿佛一块磁石一般牢牢吸引着我的视线。 “我想他们罪不至死,泰米尔。”斯图亚特背对着我们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还和从前一样,一丁点都没变。 “那什么罪该死?”主座上的那个人,也就是被斯图亚特叫做泰米尔的那人,冷笑着说道。 “蔑神之罪。”斯图亚特说道。 “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泰米尔抬高了声音,厉声喝道。 “你都发现了,就何必说出来。”斯图亚特嘲讽的说道。 我差点笑出声来,他说话还和以前一样气人。 在我以为泰米尔要暴跳如雷的时候他却平静了下来,他从高处走下去,在路过斯图亚特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这么放肆。” “我如果是你就改个名字。”斯图亚特不温不火地说,“你这名字蠢的像个野蛮人。” 泰米尔直接推门离开了,我估计他怕自己忍不住出手宰了对方。 泰米尔一走我就从藏身的地方蹦了出来,文森特拉都拉不住。我想斯图亚特早就发现我了,他在看到我时没有一丝意外,只是对我张开了双臂,于是我便直接扑了过去。 “斯图亚特!”我将他紧紧抱住,他身上的味道还和从前一样,那种感觉让我几乎忍不住落泪。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没有多少颤动,但是他也将我抱得很紧很紧,“我的小女孩儿。”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Welcome is sleep, more welcome the sleep of stone. Whilst crime and shame continue in the land; My happy fortune, not to see or hear; Waken me not - in mercy, whisper low 睡眠是甜蜜的 , 成为顽石更幸福 ; 只要世上还有罪恶与耻辱 ,不见不闻 ,无知无觉 ,于我是最大的快乐 ; 不要惊醒我阿! 讲得轻些 . ——Michelangelo di Lodovico Buonarroti Simoni 吵闹的集市,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魔法材料,道具,武器,还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黑珍珠,产自北岸港口的黑珍珠!” “血纹头冠!” “货真价实的独角兽的角,都来看一看啊……” 这里的空气当然是浑浊的,汗味,血腥味,腐臭味,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味道。 我和斯图亚特就穿行其间,文森特在我和斯图亚特“相认”之后就离开了,所以眼下我跟在斯图亚特身边,因为人流密集所以免不了一些身体接触,我用手抓着他的衣袍,担心人流把我们冲散。 因为是雨后的缘故,所以集市里坑坑洼洼的,也不乏有水沟之流。地上是青苔和积水,向上看是灰色的天空。我不禁将斯图亚特的衣袍更抓紧了些,仿佛回到从前一样的感觉,这世间他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这种感觉。 觉察到我的动作,斯图亚特看了过来,“这么胆小?”说完后他又笑了起来,“明明都胆大到直接闯入黑袍议会了。” 我像是被大人训斥了的小孩一样把头耷拉下来。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斯图亚特觉得我这样子好笑,摸了摸我的头后这样说道,他转身离开前又补充道,“别乱跑。乖。” “嗯。”我点了点头。 集市很热闹,外出经历虽然已经不算少,但是这样的灰色集市我还是第一次来,所以我对此也有一些兴趣。四处看着那些商品,倒也没有传奇小说上那种来捣乱挑衅的角色,只是有个身披灰衣的老者问我脖子上的蓝色项链有没有出售的打算,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项链是文森特当年送我的,我没打算把它交易出去。 那个老者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肩膀,斯图亚特回来了,他将我拥住后对着对方淡淡说道,“我想她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了,她没有交易的打算。” 斯图亚特没收敛身上的威压,那个老人颤颤巍巍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走了。 但我能觉察到他浑浊眼球里掩藏的冰冷和锐利。 斯图亚特带了个少年一起,他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个少年后便带着我走了。刚踏入旅馆的房间时我便忍不住问道,“这样好吗……他们会知道我吧?” “一开始就知道了。黑暗的触手伸的比你想象的远的多。”斯图亚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随意地挥了挥手,门和窗户立刻都上了锁,连窗帘都自动拉上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我刚坐上床,便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僵住了身体。 黑暗中他向我一步步走来,他走得很慢,就好像捕食者在戏耍自己猎物一般的感觉。 我有些害怕,也有着隐隐的兴奋,我不知道自己的兴奋是从何而来,但是那是一种从内心最深处升起来的隐秘渴望,我能觉察得到。 斯图亚特终于走到了我面前,我们靠的很近,我不自觉向后仰去,他在我要倒在床上的时候扶住了我的腰,但是他的另一个手却按在床榻上撑着他的身体。这个姿势充满压迫,也很暧昧。 “你好像很兴奋。”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很低沉,带着点沙哑。 不知为何在听到他的话后我有些焦躁不安,那焦躁的感觉从心里直接蔓延到躯壳上,我用力呼吸着平息自己的情绪。 “下雨了。”我说道。 外面的确是下雨了,除了淅沥雨声外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来自集市的嘈杂声。 “你长大了。”斯图亚特并没有理会外面的雨,也没理会我说的话。他搂着我腰的手抽了出来,我立刻跌落到床上,然后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轻抚着我的脸庞,他看我的眼神我分不清究竟是什么,隐约带着怅然,也带着那种侵略意味的感觉,彼得说过他和斯图亚特对我都有种灵魂深处的侵略吞噬感,而我对他们有种天生的亲近感——毕竟我是他们所造。 他冰凉的手指抚摸着我的五官,让我身体深处那种隐秘的渴望几乎开始疯狂叫嚣,他的手指落在我的唇畔,我立刻一口咬了上去。 “真可爱。”他的手指已经被我咬出了血,但他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然后他说道,“你这是在动情吗?” 外面的雨更大了,敲打在窗户上面发出阵阵声音。 这是……重逢吗…… 有关他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最后定格的是那天离别时他在漫天大雨里无比冷漠的面容。那时,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那大雨浇不灭向天空燃烧的熊熊篝火,而时间的风尘同样也抹不去他的仇恨。 “这么不专心。”他再次开口,而我在他说出下句话之前便抱紧了他,吻了上去。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曾无数次在梦中想象我们的重逢,但当他夜空般的瞳仁被yu望和兽性占满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不是斯图亚特,这不是他。 “我弄疼你了吗?”他停下了所有动作,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是有一点疼痛,但无关紧要,我经历的疼痛已足够多,这些算不了什么。 我逃避了视线,将脸贴上了他的胸膛。 他的身体在紧绷着,能觉察到他的忍耐。他也在耐心地等我给他一个答案,我想了很久,说道,“这不是群星之城。” 【“睡吧。”斯图亚特松开了我,然后说道,“等我们到了群星之城我就满足你的好奇。” 我抓住了他离开我的手,然后问道,“你真的会满足我吗?” “会。”斯图亚特吻了吻我的手指,说道,“以死灵法师的名义起誓。”——《人造女神》第二章】 斯图亚特发出一声闷笑,“我也不是死灵法师了。” 如此狡猾的他令我笑了起来,我下意识把他抱紧后后贴近他的胸膛深埋其中,近乎贪婪的感受着他的气息。 斯图亚特摇了摇头,将我推开后起身给自己披了件衣服。 “你不要我了吗?”我轻声问道。 “没有。我只是怕我忍不住。”斯图亚特重新坐回了我身边,我立刻爬到他腿上窝进他怀里,他捏了捏我的脸说,“而且,当初是你不要我的吧。” “我当时只是……”我想争辩,可在他的注视下没了继续说话的底气。他看我的目光既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只是那样看着。 “我的小姑娘。”他很有耐心很有耐心地这样说道,声线平稳,“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任何决定,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想要这样说,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来自心底里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严厉呢? 为什么不能温柔一点呢? 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在其他人面前无论是真的镇定还是强装镇定……可是你一直算是我精神的支撑啊……为什么、要这样呢……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我的星辰中有一架洪亮的竖琴, 琴弦生风,直到根根扯断…… 弦上偶尔悬着一朵时光玫瑰。 正在熄灭。一朵。永远的一朵…… ——保罗·策兰 外面的雨很大,甚至接近了滂沱大雨。 反衬得屋里更加寂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你在想什么?”在一片安静中,斯图亚特开口了。 “如果是以前的你的话,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说道。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斯图亚特对于我的话似乎很疑惑。 远处昏黄的灯光在雨中朦胧着,灯下似乎有个忧伤的影子,像是在现实,又像是在梦境,更像是在回忆中。一眼望过去,目光穿过雨的时候仿佛穿过了时间的烟云。 “是因为你认为以前的你不会思考吗?还是说……”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只是用他墨绿色的眼睛凝视着我。 他的目光和他的话语让我有些不安,“什么?” “……或者你认为,我在控制你?”他这样说道。 这话在我看来有一点荒谬,但是似乎内心最深处也是隐隐赞同的。若不是他一开始悄无声息的控制,侵略内心,我怎么会那么多年都把他当做……当做什么?是唯一?是信仰?都不准确。但肯定是最特殊的存在。 “然后,你现在想摆脱这种影响?”他的话还在继续着。 “我不想被任何人控制。无论是彼得还是……”我坚定的话语又被他打断了。 “可我的小姑娘,我从不想控制任何人。”斯图亚特这样说道。 我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相信我了吗?”他虽然是笑着的,但他的笑容中却带着寂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你连我都不相信了。” 他的话击中了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那股酸涩感直逼眼眶,我流泪了。我在他怀里歇斯底里地哭泣,毫无防备。我不知道我在对哪一件事情难过,也不知道我为何而哭,可我就是想哭,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宣泄给他。 他紧紧抱着我,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 我身上那股悲伤感染了他,可同样,他身上那种冬夜深渊一样的悲怆也感染了我。我们就这样抱着,在某个雨夜相互舔舐着伤口。 梦很长,很凌乱,似乎是两段记忆的碎片。在梦中我一会儿变成一个叫芙兰的女巫,一会儿变成一个叫海莲娜的信徒。我还看到了白狼和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在梦中并不是小孩子的模样,而是一个圣骑士,就是那种刻在壁画上光辉灿烂的圣骑士模样。我也看到了夜魂,或者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叫伊兰迪尔,在梦中我们相爱、相离,然后阴阳两隔。 斯图亚特把我叫醒了,他说我一直都在梦里大喊大叫。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发冷,尽管斯图亚特抱紧了我,可我还是浑身发抖。斯图亚特轻吻着我的额头耐心地安抚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冷静了下来,我抓着他的手,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黑袍议会必须被毁灭。” * 太多纷乱的思绪和需要理清的线索如毛线团一样缠绕在我的脑海里,混乱不堪。我企图去分辨其中的关键,但是却头痛不已。但此时摆在面前的黑袍议会,却是必须要处理的问题。 两个选择。 一、违背彼得的意思,违背教会的意思,站在黑袍议会这一边,趁此机会彻底摆脱教会。 二、听从彼得的命令铲除黑袍议会,彼得此时生死未卜,若能带着南征及毁灭黑袍议会的功劳回到教会中,在教会想必会拥有更高的权力,再加上奥博瑞恩以及以前布置的钉子,在教会几乎可以扭转从前的局面。有了教会做后盾,其后很多事情实行起来都容易得多。 此外,复活芙兰,和德鲁伊一族的约定,文森特的杀意,人类,地狱,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不知道斯图亚特究竟是站在哪边的,他现在是黑袍议会的一员,但我不相信他会对地狱势力卑躬屈膝,而且他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就如,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我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万物都是神创造的,只有我是人创造的,却被冠以神的名号。这是多么的可笑,也多么的令人同情。我降临于此,和他们所有人的命运产生纠缠,在命运红线纷乱交错的中间,我看不清自己的前路究竟通往哪里,回首过去,我只能看到与昔日的自己渐行渐远。 我越来越迷茫,我变了,却不是他们人类口中的成熟,我只是在单纯的改变而已。他们说在我身上看到了斯图亚特的影子,他们又说在我身上看到了彼得的影子。 历史的沧桑,时间的残酷,千年风霜,这片大陆自古以来称得上多灾多难。 那么,提问。 怎样对待历史的疯狂和人性的脆弱? 以接受一切的光荣牺牲还是以退守一隅的冷漠旁观? 我抓着斯图亚特的手说道,“黑袍议会必须被毁灭。” “没有什么是必须的。”对于我这近乎于翻脸或者宣战的话语,斯图亚特只是这样说道。 也就是我们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了,若是换成其他人肯定早已大打出手。 “对于我——或者是光明女神来说黑袍议会必须毁灭,这样的话我回到教会后就多了一份功绩,我需要以此来抗衡彼得。”我说道。 “你要回教会……你决定好走这条路了?”斯图亚特皱着眉看着我,他的目光有些不赞同。 “不是这条路,这只是一个决定而已……我有自己的打算,我想把教会变成我一个人的教会。”我说道。 这话放在外面估计会掀起狂风暴雨来,但是对于我的身份来说也并不是大言不惭的。 “我的小姑娘果然长大了。”斯图亚特吻了吻我的额头,说道。 他这话就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我不由得轻轻打了他一下。 “好。”斯图亚特说,“我帮你毁掉黑袍议会。” 我立刻抱住了他。 真好。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七个夜晚更高了红色朝向红色 七颗心脏更深了手在敲击大门 七朵玫瑰更迟了夜晚泼溅着泉水 ——保罗·策兰 杀死一个人很简单。 有多简单? 并不如我采撷一缕午夜的月光困难。 毁灭一个人很简单。 有多简单? 并不如我把那缕月光编织成女神虚伪的裙摆困难。 爱上一个人很简单。 有多简单? 并不如我将身上的长裙缓缓褪下困难。 那遗忘一个人呢? 目光穿过一千个黎明和血色的黄昏,落日凝聚了所有辉煌,延着清晨的微雨,缓缓落下。 当斯图亚特举起手中的白骨法杖时,我有些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从未告诉我他加入黑袍议会的原因,他从未问过我为什么毁灭黑袍议会。 我只是说,我要毁灭黑袍议会。 他便答,好。 “你为什么……” 他露出个耐心的微笑。 “对我这么好?” “答案在你自己心里,我的小姑娘。” 时间倒退一年。 大陆东部,裂石森林。 上古宝藏这样的传闻总是令人非常在意,突如其来的大雨也并不能阻挡斯图亚特的步伐。他扣紧食指和中指让魔法元素围绕着自己旋转,这是一种比较简易的护盾,但周身吞吐的黑暗气息却释放着张扬和毁灭。 “你还打算跟我多久。”在踏入裂石森林后,斯图亚特淡淡地说道。 “真巧。斯图亚特。”身后传来的声音是低沉微哑的,尽管斯图亚特觉得他是个厚脸皮。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莱茵。”斯图亚特背对着他说道,“这里没有鲜花和泉水装点的十四行诗,只有无尽的鲜血和杀戮。所以离开这里吧,诗人。” “我的诗中向来不止泉水与鲜花。”被称作莱茵的那人从容答道。 斯图亚特冷笑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身上的黑色斗篷随着他的动作飘摇,冷风灌入,复又逃离。斯图亚特喜欢雨天,雨天代表着回忆和痛苦,而且雨天很适合杀人。 “请不要摆出这幅吃人的模样。”莱茵微笑的模样好像一幅画,“人类的味道可不怎么样,这是我给您的忠告。” “你试过?”斯图亚特协挑起唇角。 “是的。”莱茵笑得还是像个天使一样。 “有趣。”斯图亚特也笑了,但是他眼底里毫无笑意。 “我相信您不是滥杀之人……”莱茵说道。 “黑袍议会的家伙还配称为人么?”斯图亚特打断了他的话。 “原来你知道。”莱茵的表情有一瞬的惊讶,但随即又变为有点生硬的平静。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向前走着,步履踏过的土地变得泥泞。眼前是难以抉择的分岔路,左侧是富饶的树林,右侧是贫瘠的荒地。莱茵顿了一下,问道,“那么,您要选择哪一条路?” 斯图亚特没有多少犹豫便走上了万物荣兴的林野之路。他喜欢生命,尤其喜欢生命露出最本质模样的那刻。当然,这通常指的就是死亡。 不过其实选择本身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选择后你会怎么做。 此时雨已经停了,云层分开,来自天真时代的日光倾泻下来。 “你觉得我会选哪条?”在走上那条路后斯图亚特以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问道。 此刻阳光如焚,暗影如渎。 “……老实说倒是出乎所料。”莱茵笑了笑,老老实实地说道。 “生命总是有趣的,看着他们努力在这世间挣扎的模样我才会感觉我是活着的。”斯图亚特这样说道。林野里一只凶猛的犬类野兽正将一只小鹿压倒在地上,红色的血散了一地,鹿发出悲鸣,凄厉得令人心惊。斯图亚特悠悠地说道,“看到他们都在那么努力的活着,我就觉得我也应该加把劲才是。” “有时我觉得生命是神开得一个有趣的玩笑。”莱茵挥了一下手,黑色的骨矛贯穿了那只犬类野兽。 “你杀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啊。”斯图亚特侧过头责备地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法则。弱者就会被吃掉,我可以杀你,这都是法则,是天道。” “是否杀死我,是您的自由。”莱茵说道,“您杀了我是我命数如此,但若我不因此而死,则是神明的赠礼。” “你来说服我加入黑袍议会吗?”斯图亚特直截了当地说道,他可没兴趣陪这个大陆有名的诗人在这里咬文嚼字。 “是的。”莱茵说道,“万物都在走向死亡,唯有我们除外,是死亡走进我们。这是一种境界,而并非出自孤傲。” “但这又有什么区别?”斯图亚特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他。 “羁绊。”莱茵说道,“它会束缚住我的脚步,也会限制住我的辞藻;它会阻碍我去向各地,也会打乱我对死亡的不屑。带着羁绊,等死亡走向自己,而并非孑然一身的走向死亡。” 在他的小姑娘的模样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斯图亚特知道,自己已经被莱茵说服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夜还早 他来你这里投宿, 与黑暗互致问候。 白昼还早 他醒来 临行前将睡眠点燃。 你听他跨越远方的声音 将灵魂扔到那里 ——保罗·策兰 这里的空气总是潮湿而粘腻,清晨的气温似要侵蚀入骨子里地冰冷,那弥漫的白雾无声地咧着嘴,在仍未全然明亮起来而显得像是埋在灰色调阴影当中的景色若隐若现地铺散开来。 我拖曳长裙漫步在海岸线上,长发披肩。风撕扯着金色的发丝在空气中划过凌乱的轨迹,金色交织成浅薄的迷雾。 “呦。”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这不是教会的女神大人么。” 我回过头,那人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似乎身上都在散发着流浪的气味。穿着单薄的白衬衫,深棕色的发随意往后拨,露出线条坚毅的脸部,瘦削的颚骨和朦胧的眼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拎着一个小巧的酒壶,正在将里面的液体灌入胃中。 我似乎应该问他是谁的,但是我不想理他,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能认出我来,在这个清晨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我只是想站在这里吹吹海风而已。 “你似乎没有应该有的好奇心啊。这一点都不好。”他说道。 即使我看起来并不像搭理他,但是他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这样一点都不知趣。”我有点生硬地说道。 “知趣又如何呢?”他笑了,浅蓝的眼点亮了橘色的光。 “你是死灵法师?”在他身上感受到某种气息,我挑了挑眉问道。 “我是一名诗人。”他说道。 “可你看起来既不像诗人也不像死灵法师。”我淡淡地说,“你看起来像个流浪汉。” “因为斯图亚特毁了我的家。所以我现在正在流浪。”他说。 “是吗。”我礼节性地说道,“那可真是太悲哀了。” “他还会毁掉更多地方,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也知道其中一部分真相……”他说道。 “那就去讲给感兴趣的人。”我打断了他的话,“而不是我。” 他微愣了一下,“您是教会的女神,即使你和斯图亚特有故,但是也应该……” “敢对他不利的话我就杀了你。”我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微微压低就仿佛是情人絮语一般,在清晨极尽柔情缠绵味道,可话中的含义和眸间此刻闪烁的情感却让对方明白我这并不是玩笑。“那么说吧,你口中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那个自称是诗人的死灵法师离开后我在海边站了好一会儿,距离毁灭黑袍议会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其间各方势力的风起云涌我看得明明白白,刺客圣殿给了我不少的帮助。斯图亚特在转移黑袍议会的一些魔法阵图,他说之后要去裂谷石林那边的魔法塔里隐居一段时间。尽管我很想和他在一块儿呆着,可未完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也不能任性。 “斯图亚特想成为真正的神,他需要祭品。”那个人这样和我说,然后被我赶走了。如果我不敢走他的话估计一会儿斯图亚特看到他后会杀了他。他这句话的真伪我没有去思考,我只是单纯地把这句话装在了脑子里,而且并没有去进行任何判断,对还是错,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有什么含义,我统统都没有去思考。 我相信斯图亚特。 他同样相信我。 ——我是这样坚信着,这句话已经印刻进了我的灵魂里,倘若,我拥有灵魂的话。 当斯图亚特来海边找我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万年不变的古老朝阳见证着大陆的兴衰。 晨曦的微光划过轮船上显眼的金属标识闪现诡谲的光芒,我看着远方的太阳,默然不语。 与人短暂的一生相比,太阳是几乎永恒的。就像人口中的神,不过有一些异族确实是在奉太阳为神,信仰太阳的。 而教会信仰的不是太阳,是光明。 “你过来是为了找我吗?”我看着身披黑衣的斯图亚特,问道。 斯图亚特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好笑,“不然呢?” “刚刚有一个人告诉我,你想成为神,需要祭品,然后他还暗示我我是祭品之一。”我说道。 “有意思。”斯图亚特扬了扬唇角,露出招牌式的嘲讽笑容,“他口中的神是什么样的?强大的力量?永生?还是……荣耀。”他说“荣耀”时眼里的嘲讽简直浓烈到我想动手掐他的地步,毕竟我明面上还是教会的女神。“得了吧亲爱的,无知的人才会有无知的话语。” “那么神应该是什么?”我追问道。 “我不知道神是什么。”斯图亚特说道,然后他耸了耸肩,“既然我不知道神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去成为神?”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面容多多少少有些苍白,死灵法师都这样,他已经算好的了。他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在黑暗中看不出来,但是像这样的白天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也低头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我不知道他此刻眼睛里装的是什么情感,我以前不知道,现在依旧分辨不出来,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我的目光里究竟有什么。 “我的小姑娘?”他说话的尾音微微扬起,有点撩人。 我给他的回应是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怎么了?”他有点无奈地任我抱着。 “超级喜欢你!”我用力抱着他说道,“你一点都没变,真的是太好了。” 斯图亚特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没有说话。 阳光照在我们身上,看起来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我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中,所以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不是温柔,也不是淡然,而是森然的冷漠。 一点都没变么?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然后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的更文。。。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世界是一个圆形的沙漠, 天庭已经关闭而地狱处处皆空。 ——奥克塔维奥·帕斯《中断的衰歌》 和斯图亚特的分别来得很快,他将德鲁伊给我的那朵花制成了药剂,但是他说他需要那个药剂,我也就将那个药剂直接给他了。没有感觉可惜,只是觉得,能帮上他真的是太好了。 那时是正是黄昏,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逐渐暗淡下来,时光之神撕裂了苍穹,大片鲜红的血流淌在天幕上,成为了靡丽的晚霞。他在黄昏的光芒中看着我,我知道他想问我从哪里得到的这个德鲁伊之宝。 我想要说出一切,但是看着他的眼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没有追问。 白昼离去,黑夜使一切得到了解脱,广漠的寂静笼罩在墓地之上。风声如响彻天空的叹息,随着夏日最后一片落叶苍茫划下。 斯图亚特似乎也发出了叹息,那叹息融入了风中,我没有听到,但是我能感受得到。我想要抱住他,但是名为内疚的感情主宰了我的身体,让我不能动弹。最后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转身离开。 *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阳光硕大的可怕,就仿佛是上届会长的大光头一样令人作呕,幸亏他已同他那颗散发着圣光的脑袋一起躺进了棺材板里,但今天这太阳还是让文森特不合时宜地怀念起那位老不死的来。哦不对,他已经死了,入土为安了。 他此刻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外面披了一件暗红色的华贵长衣,暗金色丝线撩边,勾勒出无与伦比的精美花纹。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黑色的手套,然后顺势摸了一把女仆的腰,手感不错。女仆害羞地蹭了过来想要继续发生点什么,但被他笑着拒绝了。 今天穿成这样当然是有原因了,他要去刺杀一个总是爱流连花街的帝国官员。人类的帝国在这片大陆上其实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不过这也可以用所谓世俗的权力来形容它。至少蒙混百姓是够了。 文森特觉得刺客圣殿那帮老不死的越来越奇葩了,居然给他下达这样的任务,而且必须以伪装的身份潜入。这算是修行的一种么?他随手折了花街里的一束花,然后将□□撒在上面。叫来一个ji女,给了她一个金币,让她把这朵花交给目标。 ji女欣喜地答应了,然后扭着腰向那边走去。 他倚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月光,这种廉价花街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他有些头晕,他不得不闭塞自己的嗅觉让自己头脑更清醒一些。 身为一个阴影之中的男人,他周围曾经的同伴大多都已经死了,唯独他在死亡中活着。生命就像他手中折的那朵花,尽管在窑子里盛开着但还活得有滋有味,如果把花种在墓地里以尸骨为食,相比它会开得更加灿烂。生命,他认为的生命就是这样的存在。 那边响起了骚动声,想必是得手了。 花瓣上是沾着□□,但那枚金币上却有着解药。那个ji女是个聪明人,他特意穿了一件有着贵族徽章的衣服,相比这些线索可以让她脱身。 从栏杆上翻越下去,他身形融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才是他的家。 回到刺客圣殿和交接人打了个招呼,他一边将上衣粗暴地扯开一边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然后再下一秒又退了出来。他怀疑自己进的是一个假房间。 接着他再次拉开了门。 * 我坐在床上看着文森特像个傻叉似得出去又进来进来又出去,我不得不开口说道,“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他飞快地说道,这次他迅速地走进来,然后将门关上。我看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你这半脱不脱的干什么?欲语还休?”他将衣服脱了一半,简直称得上香肩半露。我嘴角微微撇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他给我的回应是迅速穿戴整齐。 “……得了吧,你什么我没看过,现在还害羞么。”我说道。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但是文森特的脸色却变了变。我不知道那段回忆对于他来说算什么,快乐还是痛苦,还是说其他。因为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快乐和痛苦的,这一点我知道。 “我只是想不到你突然会来。”文森特耸了耸肩尽量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刚完任务回来。” “去花街了?”我问道。 文森特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了?” “没怎么。”我从床上站起来,说道,“看起来刺客总是流连花街的传闻是真的。” “毕竟需要发泄。”文森特也没反驳,只是这样说道,“万事皆允。万事皆虚。我们服侍于光明却躬耕于黑暗。这是刺客法典第一页讲述的。出于阴影之中更是背负着比纯粹光明和黑暗还要多的东西。” “唔。我是能理解的。”我说道。岂止是理解,简直是感同身受。“花街有男人么?”我问道。 “您是在开玩笑么?女神。”文森特毫不吝惜自己的嘲讽,说话的方式就仿佛喷射毒液一般,“斯图亚特还不能满足您么?”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而且斯图亚特和我也没有……”解释道一半又觉得没有必要,我和斯图亚特根本就不需要发生那种关系来确定什么。尽管我知道斯图亚特在接近我时会产生掠夺的yu望,但是经过重逢时的那幕后,斯图亚特也没有再主动去做那些事了。 “真的吗?”我听到文森特这样问道。 他这个问题其实,毫无必要…… 他神色有些懊恼,看起来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眼前这个男人是喜欢我的,甚至是爱我的。我明确地发现了这一点,他甚至都难以控制住他自己。 “真的。”于是,我尽可能温柔地说道,“斯图亚特对于我来说就像唯一的亲人一样,我和他没发生过任何性关系。” 多么空洞的话,可是文森特却信了。 然后我说,“我得回教会里去,还有一些事要完成,要和我一起吗?文森特。” 充满蛊惑的低语在黑暗中像是缓缓盛开的罂粟之花一般带着诱人的意味,我看到文森特的眼神有点茫然也有点朦胧。 我知道,他已经中了罂粟之毒。 每个刺客都擅长用毒,文森特曾用有形的毒杀死过很多目标。 可是无形的毒比有形的毒更可怕。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尾声 我自黑暗苏醒,他们叫我女神。 ——克洛迪雅 当我走进教会大厅的时候,奥博瑞恩正独自站在彩色玻璃和巨型银十字架前,进行祷告。他在胸前的坚硬铁甲上画着十字,然后说道,“愿我主保佑。” “你的主是谁?”我看着这位当今神圣教会的当权者,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行礼,说道,“好久不见,我的女神。” “我本来是来拿回属于我的权力的,只可惜看到你这幅样子就明白不能善终了。”我说道。 “是的,真是太可惜了。”奥博瑞恩没有不安,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圣骑士。 “你站在了彼得身边?”我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我站在荆棘骑士团身边。”奥博瑞恩说道。 “你要和我对抗?”我问道。 “这取决于您,我的女神。”奥博瑞恩说道。 “呵。荒唐。”我冷笑出声。 “我不知道您究竟要做什么?从您在死灵法师身边时我就跟着您,可这一路走来,我越来越看不清您。我不知道您究竟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欲wang,不是为了权力,也不是为了人类……您,让我感到有些不安。”奥博瑞恩说道,“告诉我您究竟要做什么,我会继续跟在您身后的。” “乖乖听话不好吗?”我凝视着他,说道,“你从一开始就无法反抗我,直到现在仍是。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有这样无用的举动?” “因为我毕竟是一个人类。”奥博瑞恩拔出了骑士剑,“多年前我想救那些死在恶魔手下的人时,死灵法师说我太弱了。如今我已经有了那份力量和权利,所以我想去做以前没有完成的事。我贪生,但绝不怕死。” 我摇了摇头,文森特从暗影里随之出现。 奥博瑞恩当然不是我们的对手,在我动手封印了他体内黑暗的力量后,文森特轻而易举地便将他拿下了。收编奥博瑞恩的队伍还是很容易的,他的手下身上有着太多我的印记。荆棘骑士团现任的几个队长都是和我一道南征过的,在把奥博瑞恩关入地牢后,我又召唤了夜魂,我们一起将整个教会都控制住了。 “你是在为路德维希做事还是在为我做事?”做完这一切后,我这样问夜魂。 “魔神大人命令我听从您的差遣。”夜魂波澜不惊地说道。 “你这样偷换概念可不好。”我摇了摇头,“这样的答案,无论是我还是路德维希,都不会接受。” “您想说什么?”夜魂抬起眸子看着我,岁月凝炼成冷霜蕴于他灰色的瞳仁之中,他起来如同风霜之中的山丘一般沧桑,又如无星无月的夜晚天空一般深邃。 “我想问你一些事,也想让你帮我做一些事。”我说。 “您大可不必用这样威胁的手段。”夜魂似乎是在嘲讽我,但我没放在心上。 “因为这种事是构成了背叛的。”我说得很直截了当。 夜魂露出了微笑,那微笑当然是一种嘲讽。 “你和路德维希愿意为自己的爱人付出多少?”我问道。 夜魂没有说话,而我转身离开。 我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知道了一切。 天堂。地狱。人间。入口。 力量。神圣魔法。炼金术。药剂。灵魂碎片。 路德维希,彼得,芙兰,夜魂,文森特,奥博瑞恩。 一块块拼图被我挨个拿上命运之桌。 这次,谁都不能阻挡我。 彼得的灵魂收到了损伤,我进入他深层次的意识里和他展开了一系列对话。那会面当然称不上友好,可他已别无选择。 我告诉了他我的全部打算,他沉默了好久,说,“你一定是疯了。” “你知道我不会有这种情感的。”我笑了,“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既然你们叫了我这么多年女神,我也应该做一些女神应当做的事情。” “你一点都不留恋这个世界吗?”彼得问道。 “留恋。”我轻轻地笑,“所以很感谢你和斯图亚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发自内心的感谢。” 彼得看起来有些痛心疾首,“你走了个大弯路。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斯图亚特走的。” “那时候我不知道啊。”我摇了摇头,“再说斯图亚特也是为了我好。” “你这样他会疯了的。”彼得说道。 “不会。我会永远陪着他,虽然以另外一种形式。”我说,“倒是你,其实我最对不起的应该是你才对,你对自己的处境就一点抗议没有吗?你会因此而死的。” “不过是死而已。”彼得说道,“死对于我来说是个很奢侈的事,所以就这方面而言我还想谢谢你给我解脱,而且我也算死得其所。” “你居然会赞同我的话。真稀奇。”我说道。 彼得看了我很久,在灵魂空间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我还是觉得过了很久,他说道,“一直以来是我太急切了,很对不起。” “所有的一切造就了今天的结果。”我说道。 他走到我身边,吻了吻我的额头,神情柔和下来,“愿神保佑你,我的孩子。” *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也很简单。 当初斯图亚特和彼得造我的时候使用的材料很多,其中包括了芙兰的一块灵魂碎片,而这个躯壳则来自于夜魂的爱人,海伦娜。要想让芙兰复活我就得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无论是路德维希还是彼得他们都不知道我身体里有她的灵魂碎片,那两个家伙当初只是把它当做材料使用罢了。 所以可操作空间还是很大。 斯图亚特想做什么我也明白过来,他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但是大体的方向是有的。那人说他想成为神,某种意义上是说对了。斯图亚特想将地狱的门关上,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他已经触摸到了那个边缘——我指的是神的边缘。 曾经问过神究竟是什么?最贴近真理的答案其实是,神就是法则。 路德维希将大股地狱势力撤回地狱,我让夜魂从他那里拿来了一个死灵法师的传奇法杖,据说是斯图亚特的老师乔伊斯曾经用过的。 一,复活芙兰,以此交易让路德维希暂时把大股地狱势力撤出人间。 二,让沉睡的海伦娜苏醒。这点很简单,离开这幅躯体,并注入相应能量,海伦娜迟早会醒过来。 三,关上地狱之门,这就是斯图亚特的事了,将注入自己灵魂和能量的法杖交给他助他一臂之力。 四,在最后的混乱中守护德鲁伊一族,这是和夜魂与文森特的约定。 五,让文森特亲手杀了自己,兑现昔日的承诺。 一点点的布局,才能让这些同时进行,哪怕一丁点错误足以让一切都万劫不复。在复活芙兰时我抽空了彼得的力量,他的身体迅速干扁下来——成为了尸体。我让文森特动手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完全靠着一个刺客的本能一击必杀。随后夜魂将剩余的能量引入法杖之中,打算遵循我的吩咐将其交给斯图亚特。 发生的很顺利,如果这是一个小说的话应该是个大团圆结局。 在我和教皇同时离开人间后奥博瑞恩成了新的教皇。 夜魂抱着海伦娜的躯体去了德鲁伊之森,海伦娜沉睡了五年才醒来,他们随后又在一个东方的小镇里隐居下来,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文森特先遵循约定去了德鲁伊之森,在地狱入口被关上后残余在人间的恶魔都发了疯,德鲁伊之森也不能幸免。幸亏有几大高手在,才将局面平定下来。而奥博瑞恩则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巨大的声望,成为又一个被写入法典的教皇。 文森特则成为刺客圣殿的下任殿主,亦是刺客圣殿的传奇人物。 * 荒凉的山坡,高耸的法师塔,瓢泼大雨。血红色的闪电划过夜空,发光的红色末梢在黑夜中久久没有散去,仿佛火焰要从天而降焚烧一切一般。 身披黑衣的守门人安静的站在树下看着大雨,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十年,魔法彻底破坏了这里的生态环境,而导致草木一片干枯。 “这就是你希望的吗?”他仿佛是对着法杖再说,仿佛是喃喃自语,“既然你为了这世界而死,那我就替你来守护这个世界。” -全文完- 我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就写完了orz。 按理说人造女神的架构应该比堕落女巫更宏大的,不过侧重点不同吧,我自己感觉这篇还挺好的诶嘿~芙兰是个很可爱也很可怜的孩子,简直被虐得死去活来,相比之下女神则要好得多,其实我觉得女主塑造来说《人造女神》更好一些,但男角色塑造的话《堕落女巫》更出彩。 说实话《人造女神》的男角色写得并不是很好,斯图亚特,奥博瑞恩,文森特,夜魂,彼得这几个是主要的男角色,按照占领的篇幅来说斯图亚特是妥妥的男主,他其实很暖啦他和女神之间那种感情挺好的。 文森特这条线倒是我之前早就设定好的,他虽然爱上了女主,但是本身是个很理智的刺客,杀人这种事咬咬牙就过去了,他还是渴望自己到达更高层的境界的。所以咬咬牙放空大脑杀了女主后回到刺客圣殿,那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至于他舔舐了大半辈子伤口终于领悟刺客真谛后,这究竟是型还是幸还是不幸,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奥博瑞恩则是典型的屌丝逆袭……咳咳咳跑题。 说实话我是建议大家把这文再读一遍的,其实埋了不少伏笔,虽然没有明确点出来但是那个啥那个啥还有那个啥…… 最后芙兰复活了,被女神塞去地狱陪路德维希了,而地狱通往人间的门彻底被关闭了。暗黑西幻三部曲的第三部《死灵法师》讲述的发生在千年之前的故事,背景补充了整个暗黑西幻系列的设定,基调依旧阴暗,具体我就不剧透了。 接下来还有若干的番外,打算在下一章里统一放出。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