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同人)【巍澜】育崽大作战》作者:墨行雪褚间 文案:ABO设定+生子 雷者勿入,谢谢合作 开车?看心情。 主CP:沈巍Alpha/赵云澜Omega 副CP:楚恕之Alpha/郭长城Omega 日常小甜饼+怀崽生崽育崽jī飞狗跳 原著网剧混合 副CP已经确立关系并上三垒,主CP互相暗恋 文笔差、叙事乱七八糟,用爱发电,随缘更新 第一章 赵云澜把他半个翘屁股卡在桌沿上,bào躁地瞪着对面那扇墙,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爆发,将那面墙,和屁股底下硬的要死的桌子砸烂。 但他只是青筋bào凸地将嘴里的硬糖咬得嘎嘣直响。 楚恕之觉得赵云澜是在把糖当成自己的脑袋在嚼。 他默默将屁股底下的凳子向后蹭了蹭,用难得心虚和窘迫的语气,虚弱地抗议。“赵处……你这是非法囚禁……不管你怎么bī我,我都不会说的,你就放了我吧……” 赵云澜失去耐心,烦闷地“啧”了一声,在楚恕之听来,那声音里包含了许多意义,但百分之八十都偏向“想一拳头锤死你”里。“我他妈就问你郭长城到底哪儿去了!”赵云澜用力拿脚后跟去砸可怜的桌子,咚咚作响,像发毛的野马在huáng土地上脱缰。“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真能憋死了都不说?五个月了,你从感冒到发烧、从肠炎到痔疮,就他妈差个癌症你没敢说,楚恕之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放出个正经屁来,明天就和郭长城一起滚!再也别来了!” “……赵处,真有事……就是吧,他不让我跟你说。”他也没说究竟是郭长城“有事”还是他自己“有事”,但在赵云澜听来,这个“有事”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都没准。“等这两个月过去了,我和长城一起到你面前赔罪,这总可以了吧?”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差没递个保证书上去。 赵云澜气得发抖,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不!行!”他转过头用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瞪着楚恕之。“我最后声明一遍,郭长城是死是活你给我趁早jiāo代清楚。”他拧着五官扭出一个不胜其烦的表情。“不是我说老楚你平时对小郭呼来喝去横眉竖眼,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话了。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他让你吃屎你去不去?啊?二十四孝好老公?” 楚恕之gān脆无辜地闭紧了嘴,继续沉默中斗争。 祝红站在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赵云澜像个爆炸的雷管一样上蹿下跳,面红耳赤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将变身成愤怒的公牛。“别看赵处总嫌弃小郭,可小郭真出事了,他比谁都急——但是到底出什么事了?严重到一句实话都不肯说?” 汪徵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小郭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们还记得几个月之前,他突然吃什么都吐,脸色白的像纸,一番折腾之后还晕过去好几次,把老楚吓得六神无主。”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了然的眼神里渐渐找回记忆。 仔细回忆了下,那几个月以来郭长城的确像水土不服似的,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他几秒后就给你原样吐回马桶,特调处那些天听郭长城的呕吐声听得嗓子眼里直冒酸水。而楚恕之的表现更奇怪,虽然满脸心疼、忙前忙后寸步不离地照顾看护,倒也没有那种世界要末日的危机感。 后来赵云澜实在看不过去,不忍心郭长城一副要死不活扶风弱柳瘦成麻杆了还要硬撑着出外勤,大手一挥批了一个多月的假期,要楚恕之好好照顾他,等元气恢复了再来上班。 再见到这两口子的时候,郭长城的起色好了许多,还胖了一点,尖下巴鼓起圆弧的软糯。楚恕之对待他的态度那是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倒也不是说楚恕之以前不在乎郭长城,他这人越喜欢一个人就越忍不住扳着脸去欺负,直到郭长城眼泪汪汪地撒娇埋怨,他反而飘飘欲仙地上天了。可那些天他护着郭长城就像对待雪娃娃一样温柔又小心,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大庆吐槽楚恕之像个跟在老佛爷屁股后面伺候的太监。还用肥爪子捂着眼睛调侃:“要瞎要瞎,粉红色的气息快把老猫的一身黑毛染变色了。” 郭长城听见之后也不反驳,就是拧着衣角扭扭捏捏地红着脖子耳朵跑了,然后楚恕之每次都一脸紧张地追着他唠叨“注意、注意”。 究竟注意个啥,大庆也不知道。 林静双手合十地念叨阿弥陀佛。“注意再胖下去就胖成猪了吗?” 赵云澜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咂着嘴里的棒棒糖不住点头。 郭长城的肚子已经肥了不只一圈,楚恕之为了照顾媳妇可真没少下功夫。 再后来又是突然有一天,楚恕之过来替郭长城请假,不紧不慢地说:“他感冒了。” 赵云澜正对着一堆文件焦头烂额,没顾得上多问,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三个礼拜以后,赵云澜咄咄bī人地询问楚恕之。“你家小媳妇儿郭长城感的哪个国家的冒,伤的哪个人间地狱的流感?都他妈的这么长时间了还见不到人影。” 楚恕之面不改色地答道:“感冒加重了,发烧,吃了药好了点,过几天就来。” 这个过几天转眼又是一个月。 赵云澜追着小鬼满大街跑得腿都要断了时,终于想起来后补队伍里还有一个体弱多病、请假请到他都有点想不起来长什么样的郭长城。 楚恕之在赵云澜虎视眈眈的视线下头也不抬地棒读,不像是陈述事实,反倒像是背稿子。“他老拉肚子,上吐下泻,腿都软了,实在下不了chuáng。赵处您放心,我照顾他呢,没事的,明天就来、明天就来。” 这个“明天”就是永远的明天了。 赵云澜等待这个“明天”从毛衣等到衬衣,从衬衣等到半袖,以沈巍无意间提起郭长城结束,终于让赵云澜意识到自己被当大马猴耍了。 楚恕之出完外勤回特调处时,一眼看见躺在桌子上的赵云澜,鼻子眼睛全是“找你算账”四个大字,吓得他当机立断撒丫子就跑,却被闲得发毛的林静堵在门框里。 “老楚啊,你家小郭病好了没有?”赵云澜故意拖长了声调,打定主意是要将楚恕之“凌迟处死”。 赵云澜每说一个字,楚恕之身上的冷汗就多一层。“他……还没好,还要一个多月呢……就快了、就快了……” 赵云澜神色狰狞地挑了挑眉毛,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弹簧。 汪徵没有其他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是诚心诚意地关心郭长城,便担心地指责楚恕之不够朋友。“小郭来这么长时间,头一次生这么大的一场病,你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给我们,就算你不想让我们见他,至少告诉我们他到底怎么了。” 楚恕之感觉自己被一双双手推到了风口làng尖上,但他为了某些目的咬牙坚持着,绝望而固执地继续扯谎。“不是……他这个病有点难以启齿,他怕你们笑话……” 赵云澜率先爆发,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用当初踹死幽畜的腿劲一脚把楚恕之蹬进审讯室。 沈巍哭笑不得地看着赵云澜困在方寸显示屏中歇斯底里地发疯,那架势是恨不得拿刀劈开楚恕之的脑袋瓜子,好让他能钻进去亲眼看看这狗东西究竟盘算着什么诡计。 沈巍又将视线转移到楚恕之的脸上,仔仔细细观察他的表情。这个面容yīn冷的尸王在应付难缠的上司时,已经将全部jīng力都释放了出来,以防自己一个愣神露出破绽,但他到底还是牵挂着放在心尖上的爱人,眉宇间总会无意识泄露出一丝微弱的思念,还有情不自禁的喜悦和得意。 令沈巍奇怪的是,这份多余的喜悦不像是楚恕之目前为止应该有的情绪,但他反而觉得这股子按捺不住的雀跃才是楚恕之最真实的情感,就好像一个中了百万大奖的幸运儿,腰缠万贯的同时也在苦恼该怎么将钱财迅速花光。 赵云澜终于被楚恕之气到崩溃,突然像个尖叫jī一样扯着嗓子尖嚎:“沈巍——!!!你给老子进来!!” 沈巍被赵云澜癫狂的尖叫逗得笑出了声。他走进审讯室,赵云澜正在原地团团转,气喘吁吁地掀开领子扇风,鼻子、额头和雪白的颈子上,全是晶莹的汗珠。 “气得老子发热。” 何止是大汗淋漓,连皮肤都染上热气腾腾的粉红色。 沈巍含笑地看着赵云澜冲自己咬牙切齿地控诉,一股湿漉漉的溽热奶香却随着赵云澜大咧咧的动作飘到沈巍鼻底。 沈巍的身体震颤了一下,神情跟着恍惚了一瞬,他的血液连接着灵魂开始叫嚣起来,而后被他傲人的自制力镇压。 “……你先出去吧。”没人知道他吐出这几句话时,用尽了怎样的力气。“我来和他聊聊。” 赵云澜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油盐不进的楚恕之好几眼。 沈巍扶了扶眼镜,深深吐气吸气。狭小空间里的奶香随着赵云澜的离去渐渐消散,沈巍不再受气味的折磨,内心却开始失落空虚。 楚恕之为难地看了看沈巍。“你怎么也跟着他们掺和……” 赵云澜才一出门,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关在屋里独处,但显示屏内的沈巍冲他比量一个安心的手势,将他安抚下来。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说,你们赵处就会陪你耗一辈子,直到你说为止。”沈巍稳了稳心神,侧过身,挡住两个人。赵云澜狐疑地盯着显示屏,看不出沈巍在说什么。 但他对楚恕之实在是黔驴技穷,只好在心里犯嘀咕,希望沈巍能有点用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撬开楚恕之这颗蚌壳。 楚恕之烦躁地抹了把脸。“我知道,但是事儿真没那么严重,长城不让我说,也是怕你们跟着一起操心操肺。” 沈巍沉默了片刻,眨了眨眼,突然轻轻开口道:“回忆起你和郭长城这大半年来的情况,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是不是……”后面几个字隐藏在他刻意压低的含糊声中。 站在外面的特调处众位纷纷将耳朵凑近音响,可惜什么也没听清。 楚恕之的表情却一点也没变,但如果是赵云澜或者特调处其他的几个人,他还有可能目瞪口呆一分钟,以彰显这几个蠢货总算开窍的难得。但说出这话的是沈巍,能“识善恶、辨忠jian”的斩魂使,天下万事尽在他掌握中,他和郭长城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你说的没错。” 这一句话赵云澜听得清清楚楚,瞬间像只bào走的鸵鸟,一脚踹开门扇就冲了进去。“沈巍,你问出了什么?!” 其他人跟着进来,纷纷点头,迫不及待想要安抚一颗八卦的心,双目亮的像一对对百瓦灯泡。 楚恕之一脸惨不忍睹。 沈巍不答,反而问道:“什么时候?” 楚恕之放弃挣扎,实话实说。“医生预期下个月月底。” 林静大惊。“下个月就要死了!?” 楚恕之bào跳而起。“你他妈才要死了!” 林静摸了摸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口。“阿弥陀佛!” 沈巍作势要出门。“带我们看看他,你还能瞒多久?早一点让我们知道,也早一点有人帮忙。” 楚恕之左右为难,掏出手机。“我给长城打个电话征求一下意见。” 赵云澜看着楚恕之的眼神就像看幽畜。“嚯,我说这郭长城到底怎么了,能让老楚的性子翻个天儿的变了一变,以前他可是说一不二的,可这都学会请示领导了。”语气里对郭长城是既敬佩又折服。 隔着手机,特调处的众位都能听见郭长城恨铁不成钢的责怪,还夹杂着气急败坏的不满。 楚恕之点头哈腰,温顺的跟只兔子一样,“别生气”、“你知道我不会撒谎”、“别喊别喊当心肚子”、“好好好回来任你揍”几乎车轱辘话来回念叨,总算把人哄顺了毛。 “那你先睡会儿?我回家叫你。”楚恕之挂了电话,回头一看,同事们的脸色简直多彩缤纷。 “…………” 大庆张了张猫嘴,一句“楚恕之你可真恶心,你知不知道你挂电话之前那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柔情蜜意、婉转甜腻”到底没说出口。 祝红看着楚恕之的脸上洋溢着柔和的chūn意,扭头对着林静低喝:“你看他这是郭长城病入膏肓的绝望?!你家有人要死了还这么làngdàng?” 林静面无表情地心想,可他妈不是么,要是有人告诉他楚恕之梅开二度他他妈都信。 当然梅开二度是不可能了,别看楚恕之少言寡语、冷若冰霜,可对待爱情的态度就像石头砸进铁里的钉子一样不可撼动,认准一个,这辈子就是这一个。 这倒让特调处一众很好奇了,楚恕之没找小三,那他gān嘛鬼鬼祟祟地掖着藏着。 几双眼睛看着楚恕之轻轻将房门打开,放他们进屋时,还抬手做出压低的动作。“轻点轻点,谢谢各位配合一下,别太大声。” 桑赞缩着脖子。“到、到、到底、怎、怎么、了?” 楚恕之轻手轻脚地带领他们朝卧室走,这一路他们看到空地上堆了许许多多的杂物,依稀能分辨出一些泡沫制成的拼图地板、颜色清新可爱的包装盒,还有零零碎碎的木质零件,旁边散落着工具螺丝以及说明书。 楚恕之看到沈巍在零件上探究的眼神,窘迫地解释。“第一次弄,还不太熟练,我和长城对着说明书研究好几个晚上了,好不容易组装上结果腿装反了,这是我今天早上给拆了的。” 沈巍理解地淡笑。“一会儿我帮你。” 赵云澜贼眉鼠眼地凑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知道点什么了?” 沈巍故作神秘,模棱两可地答道:“马上你们也会知道了。” 他们看到郭长城躺在硕大柔软的双人chuáng上睡得正香,大庆尖叫一声,欣喜若狂地从林静怀里挣脱,以一种泰山压顶之势朝着郭长城扑天盖去。 郭长城睡得浅,大庆声音响起来时,他刚刚才睁开一条眼缝,只看见黑影从天而降,想躲也来不及了,只能脸色发白地蜷缩起来尖叫。 跟着一同惊恐狂叫的还有楚恕之,可惜他已经赶不过来了。 一只手隔空拦住了大庆,肥猫沉甸甸的身体在沈教授的胳膊上翻起一波波肉làng。 楚恕之朝着发抖的郭长城飞奔而去,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抚。“没事、没事,摸摸毛吓不着……” 郭长城痛苦地捂住肚子,小声呻吟。“哎!别动、别动!” 大伙儿这才看见,盖在毯子下面的郭长城,肚子像揣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 大庆吊在沈巍的手里,眼珠子几乎瞪出了框。 林静怪叫一声。“你你你你!!!” 汪徵开心地原地直蹦,握着桑赞的手用力摇。“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不是得病,是怀宝宝了啊!” 大伙儿松了一口气,脸上浮起笑容。 楚恕之顺着圆滚滚的肚皮轻轻摸了摸,释放出淡淡的信息素, Alpha和Omega的气息温馨亲昵地jiāo融在一起,受到母体影响的胎儿慢慢安静下来。郭长城擦了擦额头的汗,后怕地叹了口气。 祝红责怪地指了指两人。“这是好事儿啊,做什么瞒着我们。” 大庆内疚地揉了揉爪子。“就是,刚才差点把你孩子踩没了。” 赵云澜捏住肥猫的下巴。“会不会说话!” 郭长城正要说话,脸色却变了一变,尴尬又为难,实在忍不住了才对着楚恕之耳语几句。楚恕之立刻将郭长城身上的毯子掀开,扶着他慢慢下chuáng,祝红见了上手帮忙去搀。 “没事,红姐,让楚哥来就行,他平时照顾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许多事儿他早做过几百次了。”郭长城红着脸解释。“你们、你们先去客厅坐会儿,等我好了以后,就跟你们说清楚怎么回事。” 大伙儿默默无言地退了出去,赵云澜临出门时控制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楚恕之正搂着郭长城的腰钻进了卫生间。 沈巍脱下外套,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白皙的小臂,蹲在一堆木头旁边,主动捡起说明书仔细阅读研究起来。 赵云澜凑过去,发现是婴儿chuáng的组装步骤详细图。 在知道郭长城其实是怀孕了以后,再仔细观察一下三两成堆的杂物,一下子了然于心——为了防止婴儿摔倒的软地毯、提前备好的奶粉罐和尿不湿、防止婴儿皮肤过敏的被褥枕头和衣物。 楚恕之平时看似对事物漠不关心,可当起父亲来,竟然这么面面俱到。 郭长城环着大肚子小心绕过杂物慢慢走过来,汪徵忙让开沙发的位置,托着郭长城的肩膀让他以很慢的速度坐下来,楚恕之将沙发靠垫塞在郭长城的腰后,起身去厨房忙活了。 “孩子大了以后,我的腰和腿就有点受不住,总是抽筋发酸,半夜都疼醒了,把楚哥吵醒好几次,迷迷糊糊地替我按摩拉筋,所以他白天肯定坐在办公室里打瞌睡。”郭长城还是和以前一样,毫无心机地将自己想说的全说出口。但比起过去的天真和莽撞,怀孕让他的神情里多了些温润的柔和。 祝红和汪徵不再嫌弃他叙事琐碎,反而催促着他说更多。 大庆呼噜噜地凑过去,将猫脸轻轻贴紧郭长城的肚子,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楚恕之端着果汁和水果走出来,看到这画面,一下子急了。“哎!死猫!离长城远点!” 大庆非但不走,还鬼吼鬼叫。“动了动了!” 祝红和汪徵争先恐后地将耳朵贴近郭长城的肚子,跟着激动地重复。“在动!在动啊!” 楚恕之一脚踹走一个。“都给老子滚开!” 郭长城有点难受地摸着肚皮。“他见你们来,开心。” 赵云澜盘腿坐在地上,神情复杂地看着郭长城。 林静斜睨着他们赵处,那眼神像是探照灯一样。“赵处?您想什么呢?” 赵云澜一个激灵,故作无辜地晃了晃脑袋。“嗯?没事啊,挺好的。” “你就不羡慕?” 赵云澜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羡慕啊,羡慕有什么用?有谁愿意给我生孩子啊?” 他说这话时,那叫一个心虚,贴着地面的屁股都跟着发颤。 那是因为他隐瞒了所有人一个天大的秘密,他是一个伪装成Alpha的Omega。 是的,他,赵云澜,镇魂令令主,特别调查处的处长,江湖人称“鬼见愁”,是个他妈的Omega,那个同时具备男性和女性的内性器官、生育率较高的男性Omega。 信息素还是焦糖牛奶布丁味儿的…… 他拼了命嗑棒棒糖,企图告诉别人他是吃多了奶糖身上才会有甜香。 这是他决定带进棺材里的秘密,让他颜面无存的秘密。 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伪装Alpha的道路…… 身为女性Alpha的祝红在向他告白的时候,他是怎么说来着?哦,“两个Alpha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他家太后希望他儿孙满堂”、“所以他只能和一个Omega结合”。 如果让祝红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奶味儿的Omega…… 后果不堪设想。 他甚至未经沈巍同意,擅自将他拉下水。 沈巍正拿着一个螺丝刀慢悠悠地组装木腿,赵云澜突然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毛绒绒的头发贴着他的脖颈,若有若无的奶味儿像个狐媚子一样缭绕过来。他听到赵云澜慵懒地拖着嗓子说:“要不沈教授你跟我过得了,你这个Omega长得美还贤惠,你要是嫁给我,我肯定把你养得又白又胖。” 沈巍闭上眼,任由那股甜香涌进鼻腔,毒药一般过滤进了血管里,蒸红了皮肤。 祝红毫不留情地揭穿赵云澜。“你少祸害人家沈教授了,我可听大庆说了啊,你赵云澜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一双袜子穿三天,翻过来再穿三天……” 郭长城扶着肚子嘻嘻哈哈地笑。 “你想让人家帮你洗袜子、收拾房间、准备好一日三餐,你好似个大爷一样享受美好生活,怎么没美死你呢?” “滚滚滚,当心老子扣你工资!”赵云澜将手边的拼图地板扔给祝红。“来人家里好意思只坐着吃吃喝喝,gān活!限你们三个小时布置完毕!” 郭长城吓了一跳。“哎!不用的不用的!让楚哥来就行……” 大伙充耳未闻,呼啦一声散开各忙各的,连大庆都叼着小玩偶递给沈巍,让他挂在婴儿chuáng边。 到底人多力量大,楚恕之独一个忙活了半个多月还没完工的事儿,大伙儿团结起来七手八脚硬是几个小时给收拾妥当了。 楚恕之满足地看着房屋,轻轻点点郭长城的肚皮。“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你的到来了。” 沈巍笑问:“名字起好了没有?” 郭长城弯起眼睛。“早起好了,楚哥和我一起想的,女孩叫楚慕灵,男孩就叫楚天纵。” “好听、好听,叫起来朗朗上口,写起来儒雅大气。”赵云澜连连点头,话锋却忽而一转。“可以说清楚为什么瞒着我们了吗?” 郭长城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 大庆笑露一口猫牙。“人家说一孕傻三年,你这刚孕就傻了。” 楚恕之无奈地揉揉郭长城的脑门。“再打脑袋就更聪明不了。” 郭长城羞赧地清了清嗓子,横了一眼楚恕之,总算拉回正题。“我这不是,上次领楚哥去见二舅和二舅妈,他们对楚哥不太满意,让我跟楚哥分手也就算了还安排我相亲……我就想了这么一招,先斩后奏,等把孩子往他们面前一撂,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说漏嘴了,我这计划就全泡汤了。” 赵云澜露出一个“你怕不是蠢到家”的表情。“老楚你也跟着他一起闹着玩?” 楚恕之故作镇定地捂着眼睛说:“发情期时,他把安全套戳破了。” 林静爆发出惊天大笑。“可以啊郭长城!这手段!”一个牛气哄哄的大拇指。 郭长城得意洋洋地翘起鼻子,惹得楚恕之既无奈又窝心地捏了捏。 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爱意印在沈巍的瞳孔里,像烧红的烙印一般在他的心上烤出冒着白烟的黑印,他望向毫不自知的赵云澜,疼得贪婪又狂躁。 沈巍,你是个卑鄙龌龊的骗子,他误以为你是个柔弱温顺的Omega,你就真的为了接近他而伪装成Omega,一个能够将一切魂魄斩于刀下的斩魂使,怎么可能是个香甜诱人的Omega? 赵云澜欲盖名彰的遮遮掩掩,在他眼里只是变相的勾引。曾经的昆仑君,无数次的发情期都是依靠着鬼王野shòu般蛮横的成结中度过。 当他在这个人身上尝过许多次蚀骨销魂的情欲滋味之后,再保持克制和压抑就变得艰难痛苦了。尤其这个人总是懵懂无知地靠近他,像只天真无邪、自以为毒蛇温柔可亲的雏jī。 直到他们同坐一辆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时,沈巍还沉溺在思绪中无法自拔,赵云澜哼完了不成调的曲子,开始没话找话,沈巍心不在焉地附和,他也没耍脾气。 他确认郭长城不但没有危险,反而还由楚恕之陪伴着等待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之后,心情由yīn转晴,甚至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仿佛就算有一只幽畜从天而降砸烂他的车前盖,也不能扰乱他。“哎,沈巍,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 “孩子”两个字总算拉回了沈巍云游天际的魂儿,他懵然地转过眼睛,询问性地“嗯”了一声。 “看你那么认真地在老楚家布置婴儿chuáng,想来应该很喜欢小孩,你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个好爸爸。” 沈巍端详着专注开车的赵云澜,想象着他被自己成结、灌入体液后受孕,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不自主抓紧了腿上的西裤。“大概是吧……” “我就不一样了……”赵云澜下意识带入一下自己,揣着大肚子路不好走、下个chuáng要人扶、上厕所要人跟,连穿鞋都不能弯腰……整个人跟着打了个寒颤。“我还是别生了吧……” 沈巍好笑地顺着他的话逗弄他。“怕什么,也不是你生,到时候好好疼爱老婆就是了。” 赵云澜挤出局促地傻笑。“对、对,这个我敢保证肯定比老楚做得好哈哈哈……” 沈巍看着他晶晶亮亮的眼睛,仿佛一下子被深邃的银河吸去意识,他忽而回神,紧张地移开视线,耳朵却爬上红晕,望向车窗外开始盘算着什么。 第二章 从郭长城怀孕的秘密bào露以后,他立刻就成了特调处的专宠。 赵云澜像个败家的地主一样给两口子特批了一大笔可观的待产费。大庆难得没喋喋不休地抗议,心甘情愿地将采购小鱼gān的经费贡献出去。 林静美其名曰未雨绸缪,着手准备抓周的物品,也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里淘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个个夹刀带毒,看得郭长城傻了眼。楚恕之严厉地批判某些“神器”太过凶残bào力,qiáng行销毁一批,孩子还没降生,这俩人已经恶斗了三大回合,后被赵云澜以“反面胎教教材”相继扔出大门。 汪徵和桑赞从特调处各个角落里搜刮出一叠垒起来足有板砖厚的唱片,意在提前培养宝宝对音乐的鉴赏能力,好像孩子一经出生就能下地chuī长号。可惜不知为何优美轻柔的音乐突然横跨大峡谷,转成激情高亢的重金属摇滚,沉重的鼓点擂在心上像工人在地基里打夯,吓得孩子在郭长城的肚子里转了半圈,险些就这么随着丧尸嘶吼的音节来到世上。 汪徵和桑赞围着机器手忙脚乱,跟着音乐抓狂尖叫,沈巍手神经质地一抖,撕坏半张书页,终于在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中青筋bào起,唤出斩魂刀连机器带唱片gān脆利落地劈成两半,团成废铁扔出窗外。 他忍了忍嗡嗡直响的头疼,扶好眼镜,在他人惊恐的目光下风轻云淡地一笑。“好了,清净了。” 郭长城捂着肚子瑟瑟发抖地缩进沙发里。 就是看到你这表情才不好啊!哪有性情如此狂bào的Omega!动不动就亮刀,谁敢要?! 跟着一起犯痴癫疯的还有祝红,网上线下的疯狂搜索一切有利于孕体营养和补助的药材,成堆带箱的往回搬,活的死的植物动物应有尽有,怎么做成能吃的东西喂进郭长城肚子里却一筹莫展。 沈巍于是光荣聘任成“孕夫营养师”,被迫抛弃了书本纸笔,改和jī鸭鱼肉厮混,就是每次辛苦熬出来的汤,郭长城胃小喝不了几口,楚恕之不舍得从媳妇嘴里抢食,大部分全倒进了赵云澜嘴里,生生把他几块腹肌喂成了一团棉花。 赵云澜心想,这不成啊,可不能再吃了。便丧心病狂全灌进大庆嘴里,滋养的黑猫愈加肥胖,一身皮毛跟泡了灯油似的,又滑又亮。 特调处一下子少了两个战斗力(郭长城:啊?我也算战斗力了?),但凡有点任务,赵云澜就愁得要秃顶,沈巍已经被他抓来bī成一棵变异的萝卜,硬是一个人占了三个坑。剩下的几个分派出去之后,镇守基地的就剩他自己,工作便开始像个鞭子一样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身上,抽得他似个五彩陀螺,东南西北地乱转,转得眼珠子都发绿,看什么东西都带着漩涡儿,都快把自己三魂七魄吸进去了。 楚恕之一通江湖救急的电话打来那天晚上,赵云澜刚结束跑了半座城市追小鬼的超级马拉松,腿肚子打着圈儿抽搐,肩背腰臀都跟在醋缸里泡了一万年一样,又酸又涨。太阳西山之后,他满脑子只想投入被窝妈妈的怀抱,睡个昏天暗地,疲倦的神色里全是“谁敢打扰他休息抬枪就地击毙”的诅咒,连沈巍跟他道晚安他都没舍得搭理。 赵云澜这一闭眼就像王八冬眠,除非地动山摇才肯出壳逃命。直到手机铃声连环夺命Call到大庆根毛皆立,胆大包天地跳起来拍了赵云澜一招“熊掌碎豆腐”,才硬是将赵云澜从周公的棋局边儿上拽回来。 赵云澜眼睛还没睁开,条件反she地抄起手机嘟嘟哝哝地念叨:“喂,特调处赵云澜…… 耳朵里山呼海啸地传来乱哄哄的声音,炸得赵云澜睡意全失。楚恕之在郭长城哭泣哀嚎的背景音下扯着嗓子玩儿命喊:“赵处!长城要生了——!!” 大庆像个黑皮球一样弹过来。“要生了?!” 赵云澜坐如针毡,冷汗直流。“不是说预产期在月底吗?这还有好几天呢?” “这崽子要从爹肚子里出来,还管你预不预!” 赵云澜下意识就要跳chuáng往楚恕之家跑,可又觉得不合适,将脚丫子默默收了回来。“他要生了你送他去医院,你给我打电话有个屁用?” 楚恕之生生把自己的低音pàobī成高八度。“他看我睡着了,硬是没舍得出声,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阵痛的,一忍就忍到羊水都破了!成灾了赵处!我睡到一半还他妈的以为老子尿chuáng发大水了!送医院也是半路生出来,老子可不想让我孩子叫‘楚路生’!” 赵云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跟着一起生气,拧着眉毛吼:“那你也不能叫‘楚家生’啊!” 郭长城疼得气儿都喘不匀了,还要怒斥他老公不会说话。“哎呀!你跟他说那么详细gān什么呀!” 楚恕之一边和赵云澜焦头烂额地发泄紧张情绪,一边轻声哄着哭啼啼的郭长城。“长城,来看楚哥,吸气、吐气,对,再来一次……”情绪来来回回转换,濒临jīng神崩溃。 搞得赵云澜也他妈跟着吸吐。 你说这都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就只是听楚恕之几乎把嗓子喊劈了的动静,赵云澜都能想象的到对面是一种怎样jī飞狗跳的情景。 “来的时候替我买点酒jīng和消毒棉!”楚恕之说完就挂,留下赵云澜瞪着手机屏幕哑口无言。 大庆嗷一嗓子催道:“快走啊!时间不等人!” 赵云澜四肢并用地扑腾下chuáng,一路奔向对门儿,举起拳头就是一通擂鼓。沈巍几乎是一瞬间就将房门打开,穿着浴袍站在那儿,皮肤被灯光照得细润如脂;没有眼镜遮挡的眸子黑得像谭chūn水,衬得整个人清冷淡然。 随着沈巍开门的动作,一股穿堂风扑面而来,赵云澜立刻闻到了一缕寡淡的香气,像埋藏在高山冬雪里的冰莲花。但他此刻被火燎了屁股,又急又躁,没顾得上深究沈巍怎么三更半夜还洗澡、洗发水的味道为什么如此清奇,只知道满头大汗地学着楚恕之折磨嗓子。“郭长城要生了!来不及送医院,只能在家接生,咱得赶快过去搭把手!” 沈巍轻轻拍了拍赵云澜汗湿的肩膀,镇定地命令。“好、好,不要慌,我们马上就出发,你先回去穿上鞋袜和外套。” 赵云澜一低头,果然看见了自己嚣张的脚丫子,不由嫌弃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麻利地撅着屁股跑回去找鞋。再回来的时候,沈巍已经随便套上了衬衫西裤,头发没来得及梳,湿漉漉地温顺垂下,让他的气质从一把冷冽的尖刀融成另一块温润的碧玉。 赵云澜才一投去目光就被迷住了眼,表情有点恍惚的饥渴难耐。 沈巍神色如常,扯了赵云澜的手腕才走。 赵云澜回了神,看着狂飙七十码的仪表盘对天发誓,他满大街抡着风车腿追小鬼的时候都没这天晚上那么不要命。 特调处又一次风风火火地聚齐时,不是为了追捕恶鬼,而是为了给一个即将生产的Omega接生,几个人丧着脸,哭的心都有了。 祝红一经推开房门,楚恕之不受控制的信息素就仿佛原子弹爆炸一般卷着热流扑来,特调处的几个人不是Alpha就是Beta,还有两个不受信息素影响的鬼,只有为了面子qiáng行伪装成Alpha的赵云澜,哑巴吃huáng连,被急火攻心的Alpha信息素会心一击,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其他人心念着受折磨的郭长城,屁股后面像有恶狗在追,夹风带电地卷进了卧室,没注意到赵云澜的窘迫。 沈巍将双手拦在赵云澜的腰上,一个用力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赵云澜两腿打着颤,不自主地靠进沈巍的肩窝里,又嗅到那股微冷清慡的气味,仿佛被人往脖子里塞了一把冰冷的雪球,冻人的寒意让他惊喘着打了一个寒颤,却不再受到楚恕之的信息素影响。 林静突然拔高了嗓子叫,那动静恨不得把佛祖都吓个半死。“我的妈呀,他要怎么生!” 赵云澜立刻推开沈巍,箭步冲入卧室,又生生被眼前震撼的一幕吓退。 郭长城满头大汗地躺在chuáng上,痛苦不堪地翻滚呻吟。楚恕之在他的大肚子上盖了一条毯子,却没能遮住郭长城臀部下、糊了一chuáng单的红白混合液体,还有更多顺着他的大腿根往外涌。 楚恕之让汪徵帮忙抬起郭长城的腰,两人合力迅速将另一条毛巾塞在他的腰臀下。这么一抬一放,正好让赵云澜看清了郭长城腿间已经打开两指宽的dòng口,狰狞恐怖的画面刺激的他眼前发白,险些一口气倒回去。 沈巍看着赵云澜条件反she地抠住自己的手臂,忍住了疼,伸出另只手握住赵云澜的。林静哆哆嗦嗦地跟着靠过来,企图从斩魂使的身上索求一丝安全感,但铁面无私的斩魂使将他一万年来积攒的那点柔情爱意全jiāo付给了赵云澜,剩下只有不近人情的刻薄和无情。 他一把扯住林静的领子,将他拎直了站好,压低声音呵斥道:“去,马上给我接两个人过来!” 林静得了命令,连滚带爬地往外冲。 郭长城忍着疼到骨子里的痛,欲哭无泪地哀嚎:“哪有你们这样的!拖家带口地围在chuáng边看人生孩子,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汪徵手足无措。“那、那我留下来?Alpha都出去,至少避下嫌。” 赵云澜八成是受刺激过度,脑子一抽把沈巍往前一推。“沈巍也给你们!” 沈巍蒙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竟也有点抓狂了。 他压根就不是Omega,怎么可能帮郭长城接生?赵云澜倒是个纯正的Omega,但有谁能让他现在就心甘情愿地脱了那身伪皮? 楚恕之急得满头大汗。“这、这是等孩子自己出来吗?” 问得竟然是局促不安的沈巍。 沈巍眼神麻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半个字,脑海里直接刷了白墙。 “他是个大学教授,又不是生产科大夫,你问他有什么用啊?”祝红气得直蹦,恨不得每个人踹两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哪门子AlphaOmega,孩子安全出生最重要!” 郭长城突然抱着肚子挣扎起来。“啊!他在往下走,我骨头都撑开了!” 楚恕之伸手去摸,三指轻轻松松滑了进去。“我好像碰到一点孩子的头,但是距离出来还有一段距离。” 大庆急得在chuáng头来回踱步。“你怎么样,还好吗?还能坚持吗?” “好……好……”郭长城每说一个字就哽咽着深吸一口气,最后疼得一哆嗦。“好个屁!” 沈巍啼笑皆非地揉了揉鼻梁。心想这生孩子真是世界上最艰难的事,都能bī得一个性情温顺的人破口大骂。 林静扯着一对夫妇慌慌张张跑来,其中一位中年妇女看到chuáng上的郭长城,气得鼻子眼睛拧成一团麻花,扑上去照着郭长城的大腿就是一巴掌。“出息了你!敢搞这么大的事!疼死你算轻的!” 郭长城浑身一颤,像老鼠见了猫。“二舅妈!你怎么来了!” 沈巍一直悄悄观察着赵云澜。 赵云澜蹲在门口,蜷成一坨毛发蓬乱的“麻雀团”,缩起了张牙舞爪的指甲尖,心神不宁地发着呆。郭长城的嗓音像公jī打鸣一样高亢而起,叫醒了魂不守舍的赵云澜,让他仿佛听见枪鸣一样抬起了头。 沈巍立刻主动jiāo代罪状。“是我叫他们来的。” 二舅妈掀开毯子看了一眼情况。“疼多长时间了?” 楚恕之和郭长城一脸死了亲妈似的摇摇头。 “我说你们几个半大孩子什么经验都没有,他要是不叫我来,你们打算怎么办?万一闹出人命,看你们上哪儿后悔去!” 大庆心想,他姥姥的,老猫我活得日子也不算短了,照样不会接生啊! 郭长城烦得要上天捅窟窿。“那你快让他出来!我半条命都要疼飞了!” “别总瞎叫,省点力气生孩子。你们几个都出去,围在这看着他,他更不好意思使劲。还有你,也出去,留着碍事儿。” 郭长城腾地从chuáng上折起上半身,一把握住楚恕之的手腕,力气大的要捏碎骨头。“不行!楚哥必须留下,你要是让楚哥走,这孩子我就不生了!” 郭长城从阵痛开始到羊水破的这段时间,身边一直有楚恕之寸步不离地陪着,这也是他忍住没崩溃流泪的原因。生孩子这么严重的事,从小到大没人跟他详细描述过,如今骑虎难下头一次遭遇,要不是为了楚恕之,他早在怀孕那天直接吓死当场。 这会儿二舅妈指着楚恕之要他滚,郭长城打死都不肯同意,委屈和剧痛bī得他嚎啕大哭,简直要把喉咙哭出血。 这可把楚恕之心疼得五脏六腑一块抽搐。他和郭长城确立关系之后,就没舍得让郭长城掉过一滴眼泪,这二舅妈可好,才刚来不到五分钟,就把郭长城bī到jīng神崩溃。 “好好好,不走、不走,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赶紧把人搂怀里,又是亲又是揉,好一通安抚。 沈巍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让林静大老远把长辈接来,是打算救急的。在场的各位妖魔鬼怪应有尽有,能力五花八门,偏偏就在郭长城生孩子这件事上犯了难。二舅妈虽然是个凡人,但好歹有过生子经验,至少比他们qiáng。可谁知一来到这里正事不做,反倒胡搅蛮缠起来,直接把人惹急眼了。 他上前一步,眼睛尽量避开半luǒ的郭长城,qiáng硬地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一经沈巍冷硬地提醒,二舅妈总算意识到郭长城不能再耽误了,便唠唠叨叨地嘱咐。“先去烧点开水,记得要滚开的。然后把毯子被褥什么的拿来,顺便煮点有营养的东西给长城,我看他还要折腾一段时间,怕他到最后没力气。” 沈巍痛痛快快地挽起袖子。“好,煮东西我来。” 汪徵拉着桑赞和祝红脚下带风地跑出去。“我们去抱毯子、烧水!” 林静一把搂走大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gān脆念经诵佛庇佑父子平安…… 郭长城抱着楚恕之的脖子又是一嗓子。“他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楚恕之将自己的手腕递到郭长城嘴边。“受不住了啃我!”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所以说这男人心海底针,方才还你是风儿我是沙,这会儿又让人团成球走了。 沈巍弯下腰,轻轻碰了碰赵云澜,他刻意放轻动作,就是不想惊扰赵云澜,但还是惹得对方一个哆嗦。沈巍的心尖像是被鬼爪掐死一般的疼,声音不由温柔下来。“云澜,去给医院打电话。然后回车里等我,不要再进来了。” 赵云澜茫然地看了看沈巍,迟钝地点了点头,神情恍惚地扶着墙伸直两条灌了铅一样的废腿。沈巍稳稳地箍住赵云澜的腰肢,抚慰性地揉了揉,将他半抱半扶地送出了房。 夜风卷着草叶袭来,chuī净了屋内遗留在衣服上的信息素,沈巍鼻腔里属于楚恕之富有攻击性的味道瞬间灌涌进另一股馥郁的奶香,那是情绪失常的赵云澜没能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波动。 沈巍在粘稠的空气中险些化身为láng,指甲都隔着布料死死掐进赵云澜的腰肉里。 赵云澜的思维还有些木讷,只是回头狐疑地看了眼沈巍。 沈巍扯起斯文的笑容,尽力打造出“人畜无害”的形象。“小心脚下。” 赵云澜故作轻松,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等爬上车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湿透了内衣。 沈巍回到厨房后,对着冰箱里满当当的食物无计可施,他不知道一个人生孩子的时候需要摄入哪种营养,只好硬着头皮拿点红糖煮了jī蛋,趁着滚热的时候端到门前递给楚恕之。 半开的门缝里传来郭长城压抑的痛叫,连沈巍也跟着心下一惊。他幻想着里面受尽生育折磨的是赵云澜,血肉便压榨着骨头酸疼了起来。 Alpha们都是张扬自大的控制狂,他们散发魅力,诱引Omega,bī他们进入发情期、在情欲中被迫怀孕之后,才能让他们血液里直指心仪Omega的占有欲稍微休战。 沈巍也毫不例外,他想看着赵云澜为他生儿育女想得快要死掉。 但他深爱着赵云澜,他想标记赵云澜,不仅仅是为了平息Alpha天生的特征,他更希望赵云澜能和他亲密无间地拥抱亲吻,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互诉衷情;如果生育这样痛苦,他可以将自己的冲动五花大绑在枷锁里,只要赵云澜别再露出刚才那样畏惧的表情。 二十多分钟之后,医生带着护士健步如飞地冲进卧室,黎明在凌晨三点缓缓到来,婴儿的啼哭驱赶了众人的瞌睡虫。楚恕之顶着满眼的红血丝,冲出来报喜。 “平安、平安!都平安!是个女孩!” 特调处仿佛完美地侦破了一个案子,激动地抱在一起大声欢呼。 沈巍如释重负,宽心地勾起微笑。 赵云澜听见微弱的脚步声,半梦半醒地从手臂里抬起头,楚恕之怀抱襁褓追着抬了郭长城的担架急匆匆地奔向救护车,红蓝jiāo替的灯光晃得赵云澜视野错乱,一时间还是没想起来发生过什么事。 直到沈巍挨个送走特调处的各位,快步走到车窗前时,赵云澜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下了车。“生了?怎么样?” “没事,是个女孩。带去医院是为了观察一下,你放心吧。” 赵云澜抹了一把脸。明明生孩子的是郭长城,怎么他也跟打了一场硬仗似的jīng疲力尽。 沈巍举起抓着一盒牛奶的手,qiáng行塞给了赵云澜。“喝了它,累了一个晚上,该补充一下。这是楚恕之为了感谢咱们作为后勤部队天衣无缝的配合所贡献的奖励。” 赵云澜嘴上嫌弃“你确定不是拿走了婴儿的口粮”,却贪婪地大口喝光。 沈巍目不转睛地盯着赵云澜上下活动的喉结和嘴角溢出的奶白,眼神凌厉。 孩子降生了以后,就好像一段看不到终点的路程终于盼到了头,赵云澜紧绷的神经也跟着突然放松,他的身体却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情绪落差,信息素砰然散播开来,荷尔蒙水平突破标准,像千万吨的原浆牛奶决了堤,瞬间污染了清新的空气。 沈巍后退了半步,觉得自己的裤子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一扯,紧得寸步难行。他狠心咬破舌尖,脑海里有一只名叫情欲的野shòu狂啸而过。“赵云澜?!” 赵云澜脸色发白地捏紧了牛奶纸盒,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到地上,砸开一朵朵雪白的花。他在浓稠的奶香信息素中僵硬地询问:“沈巍,今天几号?” 沈巍绷紧的肌肉在衬衫下像一团坚硬的铁块,他听到自己含糊地回答:“二十三。” “操……” 沈巍硬是从这一字的咒骂中听出了赵云澜未说出口的含义。 他的发情期提前了。 他这些天太忙了,忙得忘了日期,忘了随身携带抑制剂。 沈巍还没能恢复麻痹的舌头吐出一句话,赵云澜已经连滚带爬地进了车。 “还愣着gān什么?上车啊!” 沈巍垂下头,在yīn影里自嘲地笑了笑,他的自制力还没qiáng大到和一个发情中的Omega独处一个狭窄空间的地步。赵云澜信任他,也只是信任他身上的那张羊皮,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 “我还有事,你自己有没有问题?”沈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他祈祷这样饱含“想将眼前的Omega压在身下qiáng行标记”的语气能被车窗过滤掉不怀好意的疯狂。 赵云澜低喘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就像一壶冷水坐在煤气罩上,正被大火慢慢煮沸。“还行,能撑到回家。” “走吧,万事小心。” 一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黎明的灰蓝光幕里,沈巍才láng狈不堪地打开通道钻入属于自己的房间,与此同时,他的信息素也bào涨而起。 密不透风的墙壁将qiáng烈的荷尔蒙围剿在空间中,仿佛有一座雪山拔地而起,千万朵冰山雪莲相继绽放,bào风平地而起,chuī裂了山泉水的涟漪。 沈巍抿去流落唇上的汗水,从抽屉摸出药剂和针管,咬开针头盖面不改色地用力扎进脖子里。药剂缓缓流入血液,汹涌的信息素慢慢消散,最后平静下来,揉合成赵云澜闻过的那样寡淡。 ——信息素遮盖剂。 沈巍依赖着这个东西掩盖自己是个攻击性qiáng大的Alpha,他需要赵云澜嗅到他的信息素时不会勾起难耐的反应。 但和Omega的抑制剂一样,遮盖剂注she过多后,会从辅助药剂变成致命的毒药,从而造成身体机能永久衰弱。 Omega摄入过多的抑制剂,会导致生育功能低下、发情期混乱。 Alpha则会成为一个彻底的废人。 沈巍麻木着表情,粗鲁地将冰袋撕开,冰块哗啦啦落入浴缸的声音搅乱了他的脑子。他脱掉衣服,腿间的欲望如同猛shòu出笼,他却不理会,闭上眼睛一丝不挂地钻进冰块的海洋里,湿冷平息了他体内翻搅的bào动,让他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赵云澜,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小混蛋。 唇边的笑意却绝望又餍足。 第三章 抑制剂会在发情期平静后的一个小时内消失作用,并留下头晕恶心、腰酸背痛的后遗症。赵云澜就是在这种难忍的痛苦下醒来,而窗外已经日上三竿。 昨天晚上他一路飞车到家,为了防止信息素溢泄,将门窗全部锁死,还反反复复检查多次才彻底罢休。 于是可怜的大庆被严严实实地挡在屋外,对着乌漆墨黑的窗户骂骂咧咧了一晚上。 赵云澜每次发情期将至时都会动用颖悟绝伦的脑袋瓜编出一个个截然不同的鬼话,将蒙在鼓里的大庆骗离他的身边,直至发情期彻底结束才下旨放行。要说黑老猫大庆活在人世间的日子真就蛮漫长了,平时待人处事古灵jīng怪,却偏偏在这方面上迟钝得比缺了油的零件还无可救药,愣是没发现赵云澜每月一次雷打不动的怪异行为。 赵云澜虽然平时过日子那叫一个混不吝,从来不在意自己嘴里塞得是什么东西、有个能让他脑袋撂下的地方就能睡着,更别提满屋乱飞、公母不分的袜子。但唯独一个发情期,邪了门儿似的像把悬在他头顶的尖刀,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按时服用抑制剂。 赵云澜没怕过任何人和事,有也是识时务演出来的吊儿郎当样儿,他就怕自己错过服用抑制剂导致迷失自我,只知道像个搔首弄姿的花孔雀一样撅着屁股遇到Alpha就骑。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无法释怀、忍受和更改的本能。 上帝有时候会打瞌睡,赵云澜也难得被生活中措不及防的一堆破事乱了分寸,这计划布置得再天衣无缝,也招架不住节外生枝茂盛滋长。楚恕之和郭长城被突然降生的孩子吓破了胆,他跟着差点在大伙儿的眼皮子底下发了情,这一世英明险些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碴子,捡都捡不完。 赵云澜顶着一脑袋jī窝后怕地颤抖了几下,无语凝噎地捂住了脸。 大庆撅着个猫腚,背对窗户抬起后腿,冲锋枪一样一顿猛踹。 赵云澜从手心里抬起头,瞪着肥腚,恨不得放把火烧了。“等着!” 然后像个破麻袋一样拖着破烂骨头下地开风扇,人造劲风将空气里凝结的气味冲散,甜到发腻的奶味渐渐透明。 “你把奶瓶子撒了?”大庆一蹦进屋子就跟条狗似地拿鼻子巡视领地。“你昨儿个gān嘛了?又搂着哪个Omega迷醉温柔乡了?你也学学人家小郭和老楚吧,和谐夜生活和怀孕奶孩子一样没拉下,哪像你,兜兜转转还是根光头棍儿。” 赵云澜有苦说不出,心想还他妈温柔乡呢,估计这辈子都只能自己“温柔乡”自己了。他倒是想找个Alpha享受一把被宠爱到不知东南西北的幸福,但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儿。要他被人按在怀里挨欺负,还不如和幽畜面对面睡一被窝。 大庆见赵云澜沉默不语地从一堆衣服里挑出还算gān净的衬衫,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勉为其难地套在身上后,不由嫌弃地咧了咧猫嘴。“祝红都快把你电话Call爆了,大伙就等你一个人到齐,好组团去看望楚家小团子。” 赵云澜翻了翻手机,果然几十个未接电话在屏幕上刷出一片血红的字报。他昨天在抑制剂的催眠药效下睡得像条死狗,竟然一响都没听到。“沈巍呢?也去了?” 大庆没多想,毕竟赵云澜肖想沈巍的美色不是一天两天了,三句话里赵云澜没提起沈巍的名字大庆才觉得太阳打地底下钻出来。“没去呢,你俩这不是门儿对门儿,我寻思先叫谁不都一样。”话虽然这么说,但让大庆再活几百年,他也没那个胆子去惊扰斩魂使的好梦。 说起沈巍,赵云澜慢慢清醒的脑子一下子回归了许多记忆——发情期来势汹涌,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当场爆炸,全叫寸步不离的沈巍亲眼看去…… 想想他平时还猪鼻子插大葱的在沈巍面前装相就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砍下来当球踢,长在脖子上屁事儿不当,自己揭自己短处倒是应心得手。 这就跟天塌下来一个dòng、洪水泛滥成灾、火山爆发万物俱灭……世界末日举着马刀冲着他的脖子砍来一样。赵云澜冷汗直流地疯狂运作自己已经超载的中央处理器,核算着各种逃命的招数,嘴里的牛奶尝起来寡淡无味甚至有点发酸。 低头一看,操,过期了。 牛奶盒被他发泄性地扔进垃圾筐,死状凄惨地喷溅了一地的“血”,滴滴落下像赵云澜几乎倒流的血管。手里嘴里没了安抚情绪的牛奶,赵云澜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跟被砂纸狠狠蹭过一样,苏麻得那叫一个坐立难安。 沈巍会怎么想他? 会把他是Omega的谎言戳破吗? 还是会替自己保守秘密? 亦或是他根本没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别? 这些问题车轱辘一样在赵云澜脑袋里翻来覆去地转,碾得他心上的沟壑越来越深,深不见底。 他gān脆抛下大庆,抱着冲动的魔鬼撞在了沈巍的房门上。 闷响在沈巍的脑海里动dàng起铜钟长啸一般的嗡鸣,让他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翻身跃出满溢冰水的浴缸,却一个头晕目眩跪在了瓷砖上。 沈巍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活埋进了三万英尺下的沼泽里,肺部制氧不足导致他眼前发黑、呼吸困难,而掌下的心脏正盘拧着挣扎,痛苦地对主人叫嚣着信息素遮盖剂带给他难以忍受的副作用。 血液在耳膜里轰隆隆驶过,第无数次给沈巍传来警告:假如他继续一意孤行,就只能自讨苦吃,在无法挽回的过失面前束手就擒。 门响还在继续,仿佛在催促一个断了手脚还要履行劳作的罪人。 沈巍甩了甩滴水的头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浑浊的jī蛋清。他咬了咬后槽牙,拼劲力气qiáng撑着抓来浴袍,抖着手指裹在身上。 赵云澜一开始还在满脑子的演绎,比如二话不说拉走沈巍将他死死抵在墙上,恶言恶语地警告他看牢嘴巴;或者夸张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美人的大腿嚎哭哀求,胡编滥造些他作为一个Omega在职场上摸爬滚打的求生存是多么不容易,隐藏身份实在是走投无路…… 可五分钟过去了,赵云澜都已经把自己从可怜巴巴的小白菜幻想到为了讨生活而忍rǔ负重的大英雄,那扇向来慡快的房门还是没有打开的迹象。昨天晚上大伙都忙活到凌晨,今天又是周末,沈巍是绝对不可能早起上班的,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这么一胡思乱想,赵云澜瞬间就把自己的事儿忘在脑后,开始暗中蓄力准备破门而入,沈巍有些疲倦的身影却在这时候出现在门口。 赵云澜尴尬地将拳头收回脑后,抓了一手稻草似的头发。“醒了哈?”他故意露出混杂着惊喜和意想不到的傻笑,伸出手指从沈巍滴水的头发丝虚空划过没穿鞋的脚上,眼神里覆盖上一层欲盖名彰的逃避。“沈!教!授!大中午就洗澡,爱gān净,好,比我qiáng多了,哈哈哈!” 沈巍无奈地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呼吸里还带着颤栗的余悸。“对不起,浴室水声太大,我没听到敲门声。” “没事!”赵云澜心怀鬼胎,眼珠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沈巍,插着裤兜晃了晃,又做贼心虚地重复了一遍。“没事~等这么一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后面跟着一串gān巴巴的大笑,简直像一条脱水上岸、垂死扑腾的鱼,羞愧得恨不废号自杀重来。 沈巍目不转睛地看着赵云澜没话找话、忐忑不安的样子,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眼神和动作,好确认他是否真的靠着抑制剂安全度过了发情期,身体上是否还残留着不舒服的症状。 但沈巍这副表情在赵云澜看来就像个坐在大剧院里欣赏喜剧的观众,他这个哭脸大鼻子小丑故意两脚打架,重重地摔倒在地,排练许多次的动作非但没有将挑剔的看客引得哄堂大笑,反而获得了满眼讽刺的嘲意。 想从沈巍这里讨到答案的问题,就这么成了烧红的铁球,烫化在赵云澜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大庆叼着手机迈着猫步来到门口,一条微信亮起,是等待赵云澜等到耐心全失的祝红发来语音,歇斯底里地扬声恶骂,要赵云澜限时二十分钟以内立刻、马上滚到第一医院,否则就等着失去成为楚家小团子gān爹身份的殊荣。 这条语音可救了赵云澜一条老命,他总算有理由打破他和沈巍之间那段诡异的安静。“快快快!限你三分钟‘梳妆打扮’,漂漂亮亮地和本少爷出门儿,昂首挺胸、骄傲自信地认领gān闺女!” 沈巍温温和和地答应。 赵云澜路上开车的时候,总是从后视镜里偷瞄沈巍,眼神像个显微镜,意图从沈巍的细微动作、表情中寻找到蛛丝马迹,从而判断沈巍到底有没有猜出他身为Omega的性别。 但他了解沈巍,沈巍向来掩饰不住秘密,并不是说沈巍像郭长城那样嘴上把不住大门守不住事儿,而是沈巍待人忠诚直率,不屑于也不忍心欺骗他人。所以如果沈巍现在心里藏着惊天大事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淡然自若才是。 所以沈巍可能没猜出来? 但沈巍方才看他的眼神,又像是在看一个从里到外都仿佛跟水晶一样透明的赵云澜。 那究竟是他妈bào露还是没bào露? 赵云澜崩溃如被拔了毛的鹦鹉,抑郁抓狂却无计可施。 这一路上赵云澜都没敢跟沈巍贱兮兮地耍滑头,生怕自己万一再露出点什么马脚,那真是亡羊都没法儿补牢了。 所以一踏进病房,赵云澜立刻就抛弃沈巍,qiáng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软糯的小团子上。大庆跟着跳上小chuáng,被吓了一跳的二舅妈一巴掌拍开。“哎!这儿怎么有只猫!小心跳蚤钻小孩儿衣服里!” 大庆委屈又震惊地瞪着二舅妈,一句“你他妈才有跳蚤”的臭骂险些从猫嘴里蹦出来。 赵云澜立刻捞起炸了毛的大庆,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然后顺手把大庆从窗户扔了出去——四楼。 游dàng着回音的“赵云澜我操你二大爷”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特调处的众位没心没肺地笑到扶墙。 沈巍安静地站在小chuáng旁,婴儿握着柔软的小拳头打了一个没牙的呵欠,可爱娇俏的神态像一团草莓味的棉花糖一样揉进沈巍的心窝里。 他心想,若是赵云澜给他生的孩子,一定比楚家的千金赏心悦目上一千倍、一万倍。 可这个想法仿佛永远无法成为现实的梦境,当睁开眼睛回归现实时,肥皂泡沫也就破碎消散,再无踪迹了。 他和赵云澜虽然近在咫尺,心与心却相隔天涯海角,这比愚公移山还要漫长的距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迈出真正的一步呢? 他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赵云澜正和其他人一样,趴在小chuáng边嘟着嘴逗弄婴儿,眉里眼里全是开心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都好像碧水沙滩之上的金色太阳一样耀目生辉。 沈巍看得入了神,将这画面牢牢锁死在记忆中的快门下,只一秒的定格,却一辈子都不敢忘。 二舅妈和二舅分别举起婴儿的手臂轻轻摇晃,唤她:“爱国……爱国……” 郭长城“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还没睁开就脱口惊道:“谁?!” “楚爱国,她呀!”二舅妈像是怕气不死郭长城一样,天真无邪地重复了一遍。 郭长城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给她取名叫楚爱国了?!这么社会主义饱含革命jīng神的名字,你怎么能罩在我女儿身上!” “你的名字还是我和你二舅取的,这不是挺好吗,从小叫到大,也没见你怎么样。” “那能一样吗?!”郭长城绝望地咆哮。“那是个闺女儿,你、你叫她‘爱国’!我不同意!我女儿是我生的,名字就应该我取!” 二舅妈互不相让。“她是我接生的,我怎么没资格给她取名字了?” 郭长城两眼一翻,气死在枕头上,一拳头怼得打算置身事外的楚恕之一个趔趄。“你倒是说句话!” 楚恕之揉了揉鼻子,为难地凑近郭长城的耳朵低语:“那什么,二舅妈说同意咱们俩结婚,但条件就是取名权归她所有。” 郭长城散发着视死如归的气息。 偏偏二舅妈看不清两人之间的暗cháo涌动,又来了一句:“大不了你们俩再生一个,名字叫什么随你们。” 楚恕之可不敢再让郭长城遭罪了,生个孩子仿佛从鬼门关绕一圈,他的心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不让他再生一个、也不让他改名字,真拿他郭长城当兔子欺负了? 郭长城一把扯过楚恕之的手腕子,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九个月以来所遭的罪、受得气,通通狠狠地啃了上去。 楚爱国无疑是幸运的。林静总说她上辈子积了厚德,这辈子才会中了大乐透特等奖一样投胎到郭长城的肚子里。 楚恕之和郭长城对她视若珍宝、无微不至,尽管小两口第一次抚养小孩,经验不足难免手忙脚乱,但对孩子的爱意和珍惜完全可以弥补那点过失。 但让林静感慨楚爱国仿佛掌上明珠一般珍贵的,是特调处所有人对待她的照顾,这个小女孩一经出生,就获得了众位大神的庇佑和爱惜。 祝红的椅子是她换尿布的地方、汪徵的抽屉里塞满了她的玩具,连林静都费尽心思求来了一个开过光的配饰,挂在她细嫩的小脖子上,祈祷一生平安。 她模模糊糊地看着父亲和叔婶们每日忙碌,大庆的黑色尾巴总也抓不住,痒痒地绕过手心。 楚爱国六个月后渐渐可以穿着尿不湿满地乱爬,特调处刚刚刷了新蜡油的地板被大伙儿争分夺秒地铺上了羊毛毯。打扰赵云澜工作的外界因素便又增加了一个——楚爱国扒上他裤腿的小手。 小女孩出海探险、寻找宝藏的地图多出了一个赵云澜的办公桌。 楚爱国抓周那天,特调处所有人特意拿出办案时的那份专注和热情,各自上供出法宝,连沈巍都情不自禁地凑了一份,不过只是一本其貌不扬的大学课本,意在她长大后学业有成。 大人们围坐成一圈,法宝在里面围成更小一圈,楚爱国被楚恕之抱起来轻轻放在中间,女孩眨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她爸,不懂眼前玩得是哪出。 祝红希望她长大能成为一个酷炫的服装设计师,手里举着穿着洋装的娃娃来回摇晃企图吸引楚爱国的注意力。 大庆认为女孩应该多培养艺术气息,随手就可在画纸上描绘世界最为炫酷,开始勾起尾巴骚扰女孩过来抓取画笔。 林静私心觉得独会一门乐器的确厉害,可却不如拿着小小指挥棒命令千军万马jiāo响乐团的将军更英姿勃发。 汪徵和桑赞举起一盆鲜花,盼望着女孩能用植物美化土地。 楚恕之和郭长城幻想着她能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赵云澜甩着一沓人民币叫嚣着“别听他们放屁,有什么都不如有钱”。 沈巍望着楚爱国,仿佛在她小小一团的身体里找到了无尽的希望。 看啊,女孩,你看看他们,他们为你开辟出一条条畅通的大路,每一个终点都是平凡又幸福的生活,是他们永远无法触碰到的奢望,现在该由你来替他们实现了。 郭长城不满赵云澜擅自往他心爱的闺女儿手里硬塞铜臭,大逆不道地造了反,狂叫一声将领导镇压在身子下。 祝红用洋娃娃的塑料腿刺穿了林静的木质小提琴模型,甩出蛇尾抽得林静满地乱滚。 大庆一爪子挠烂了桑赞的花,被bào怒而起的汪徵追上了天花板的灯罩下不来。 沈巍坐在八国战争的枪pào战火中呆若木jī。 楚爱国笑弯了大眼睛,磕磕绊绊地朝着沈巍爬过来,蹬着藕节一样的小胖腿,抱紧了沈巍的脖子,一副“打死都不放开”的架势。 郭长城像被掐住脖子的鹅一样扑腾过来,抱着楚爱国冷汗直流地往后扯。 其他人相继冲来,围着沈巍和女孩七手八脚,仿佛狠心拆散金童玉女的王母娘娘,那叫一个造孽。 楚爱国踩着沈巍的肚子拼命往上爬,偏偏大人们扯着她的腿往后拽,一着急就打开喉咙释放狮吼功,震得沈巍耳朵一塌,眼镜在脸上折出苦恼无奈的角度。 后来赵云澜在知道自己儿子和楚爱国暗中勾搭在一起之后,突然想起了坊间流传的一句话叫“虚岁是从你爸身体里出来那一刻算起,周岁则从你妈肚子里出来那一刻算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楚爱国死扒着沈巍不撒手。 原来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自从赵云澜在沈巍面前不小心bào露Omega性征之后,那句疑问他一直没敢问出口,就这么在工作、生活中兜兜转转度过了一年。直到那天楚恕之和郭长城出外勤,将一岁大的楚爱国jiāo给沈巍照顾,赵云澜接到两口子的电话,说是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住址,现在只剩下蹲位盯梢了。 沈巍正拿着小勺子舀好奶糊喂给坐在婴儿车里的女孩,听见赵云澜收拾东西的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提醒道:“快到日子了,抑制剂随身带着了吗?” 赵云澜僵直在原地,脖子像生了锈的木偶一样,见了鬼似的瞪着沈巍的背影。“你、你……” “你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怕你忘了。”沈巍放下小碗,擦gān净楚爱国的嘴角,将她从婴儿车的牢笼里放出来,由着她踉踉跄跄地跑去寻人玩。“若是还像去年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赵云澜睁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慌失措的恐慌。 “你放心,这事儿只有我知道,我只是关心你,怕你出事。”沈巍的嘴角扯开纯良无害的弧度,努力将自己打造一个同样饱受发情期折磨的Omega,成功地博得了赵云澜感同身受的同情和亲近。 赵云澜终于松了一口气,肩膀的弧度慢慢塌下来。“知道就知道呗,你也一个Omega,能把我怎么样。”他拍了拍沈巍屁股,压力消失后一身轻松,也恢复了不着四六的性格。“以后就互相照应了。” 蹦蹦哒哒跳出门的跳脱样,活像一个找到闺蜜组织的小làng蹄子。 沈巍几乎都能设想到从今天往后,赵云澜会时不时找到他来探讨围绕着Omega一切的命题。 赵云澜陪着楚恕之郭长城两口子在草丛里一蹲就一宿,终于把对方给耗出了门,他和楚恕之一前一后饿虎扑食,配合默契地将这家伙光荣揍晕。 赵云澜满头大汗地喘着气站好,甩了甩敞开的夹克外套,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嘟哝道:“这看着也不像要下雨,怎么这么闷热。” 楚恕之奇怪地皱起眉头,看了眼郭长城。“爱国是不是又把奶瓶翻你衣服上了?这么大一股子奶味。” 郭长城抬起袖子仔细闻了闻,狐疑地说道:“没有啊,我早上刚换的衣服。” 赵云澜开始飞快地在自己身上到处摸索。 郭长城热心地凑近。“赵处,你丢东西了?” 赵云澜快速倒退一步,裹紧外套。“别过来!” 楚恕之仿佛在赵云澜身上看到有万鬼缠身一般。“你、你……”他猛地一巴掌堵住了鼻子。 完了…… 赵云澜感受到腿间留下的湿滑体液,想哭。 偏偏郭长城还要粗神经地往他心口上插刀。“赵处、怎怎怎么变成Omega了!?” 赵云澜破罐子破摔,脸红脖子粗地闭着眼睛咆哮:“老子本来就是个Omega!” 楚恕之被奶香腻得嗓子发黏。“你的抑制剂呢?!” 赵云澜红着眼角无济于事地原地转圈。“可能是刚才追人的时候掉了……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 “别找了赵处!家里还有没有备用的?你发情呢,不能留在大街上!”到底还是同样身为Omega更有经验,郭长城当机立断,推着赵云澜上了车。 “去、去找沈巍!他那里肯定有!” 楚恕之将犯人扛在肩上,顶着青筋抵抗猖狂的信息素。“你开车送赵处去,我不方便上车。” 郭长城怕得哆嗦。“我我我我我还不太会开!” “三更半夜的,只有鬼没有活人,撞不死谁用不着怕,大胆开。” 赵云澜气得踹了一脚车座,吓得郭长城浑身哆嗦。 楚恕之心疼媳妇,横眉竖眼地吼:“都成什么德行了还心疼车?要命要车?” 赵云澜梗着脖子喊回去:“老子都要不行吗?!” 楚恕之砸紧车门之前,烦得吐槽了一句“这什么Omega,脾气臭得像茅坑,想不通”。 赵云澜心想,他迫切地需要见到大美人沈巍,否则他要怒火中烧到背过气去。 这一路郭长城把车开得那叫一个磕磕绊绊小心翼翼,等终于找到地方时,赵云澜已经烧得意识不清,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死都不能在大街上luǒ奔自慰。 沈巍一将门打开,熟悉的甜奶洪水瞬间淹没了他,软成一滩水的赵云澜被急火攻心地郭长城一把塞进他怀里。 “咱们赵处竟然是个Omega,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隐瞒咱们,这下可好,抑制剂丢了,只能送你这里来了!” 沈巍qiáng颜欢笑地故作镇静,叫郭长城放心,赵云澜jiāo给他没问题。 赵云澜腻腻歪歪地在沈巍gān净清慡的衬衫上撒娇,留下浓郁的气味,他还能分辨出怀抱里的是谁,皱紧眉头难受地求助。“沈巍……沈巍……你得帮我……” 沈巍的瞳孔瞬间染上cháo红的雾气。 第四章 沈巍曾经游历过十八重地狱,亲眼见识了十八种刑法的血腥和残bào。苦鬼生前所作下的罪孽被打造成一根根铁钉,将它们的身体楔进木桩、牵连着铁链血淋淋地锁紧内脏,鬼卒还要押着它们承受刀山油锅、拔舌挖眼、蒸烤刀锯,仿佛这样就能净化它们被蛀虫污染腐朽的良心一样。 它们被迫永不超生,在痛苦的嚎叫声中永远忘记了应该回头去寻找早已抛弃的悔过之心。 沈巍总是想不明白为何阎王要设立这样一个yīn毒无情的监狱。一来他贵为万人之上的斩魂使,骨子里清高孤寡,是不屑与这些下等的恶魂相提并论,所以休想让他屈尊换位思考。 二来这些本在生前就已经罪大恶极的魔鬼,跪在刽子手的刀下还能坦然自若地死不改悔,真正下了地狱之后又能有多少变化? 但当他抱着皮肤滚烫的赵云澜时,忽然了解,有些钉死在灵魂里的固执,就算从第一层地狱一路滚落到底,血肉模糊、粉身碎骨,都不舍得更改。 赵云澜就像犯在他七情六欲里一场罪大恶极的命案,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是一把石刀刻碎在他骨髓里的罪状,一万年之前不曾消失,一万年之后更无风化可能。 他清楚继续沉沦下去的后果。他不恐惧、也不会逃避,哪怕淹死在混合着七宗罪的血池里,也别想让他后悔。 抱紧赵云澜无力腰肢的手臂立刻紧了紧,柔软的手感像淋湿衣服的瓢泼大雨,密密麻麻敲打在他的毛孔里。 神州大地西南方的一片荒漠里,生长着一种性情古怪诡异的花,它总在烈日灼烤的沙子里艰苦求生,虬结的根jīng无休止地钻进更深的土层探求水迹,日日夜夜在盼不到头的绝望里祈求上苍降下甘泽。 有人将它小心翼翼挖起,一根一须毫发无损,重新栽种在小小土盆中,营养与水充足供应,它反而因为没有苦难的鞭笞而失去生存的理由,转眼枯萎,碾落成泥。 沈巍可以放任自己豁出去一回,但赵云澜也会像那犯贱的植物一样,从此离他远去。在找到能让这种植物好好活在温室里的方法之前,他最好离得远些,想得紧了就凑近看一眼、轻轻摸一摸,然后再依依不舍地离开,由着赵云澜继续在水深火热中自甘堕落。 赵云澜在渴望触碰又不甘放下身段的轮回中不可自拔虽然让人心疼,可他也会因此绽放最具有生命力的笑容。 ——赵云澜,你不曾将你放在心上好好爱护,我也陪着你同样不把自己当人看。 可畜生在被石头压疼了脚心时还会伸出舌头舔一舔,哪如他们这般,咬断了骨头还嫌不够,硬要恶狠狠地举刀将连着的筋一并砍断。 从这方面来说,他沈巍和赵云澜真的是天生一对,一样的喜欢nüè待自己。 沈巍瞪着猩红一片的天花板,嗓音沙哑,意识仿佛沉浮在血海里。“你钥匙放哪儿了?” “兜、兜里……”赵云澜被嗓子里的热气呛得咳嗽起来,十指难耐地扣紧了沈巍大臂上的袖子,布料在指间绷紧出狰狞的线条,勾勒出沈巍蓄势待发的肌肉轮廓。“我家里、没有抑制剂了,你的借我一点……” “……我知道。”沈巍用力撑动生锈的喉咙,gān燥的摩擦让他尝到一丝血腥。“我先扶你去屋里躺下。” 他不敢让赵云澜踏入自己的房间半步。即使他注she过信息素遮盖剂,可他作为一个纯正Alpha的事实无可撼动。他的被单上、枕头里、每一个活跃空气的角落里,雪山莲香的信息素早已偷偷落地生根,蛛网一般蛰伏着、等待着赵云澜误入陷阱。 赵云澜目前的情况很糟糕,受不得一丝一毫的Alpha信息素的刺激,沈巍如果想要全身而退,就不能冒任何风险。 他伸出手钻进赵云澜的裤兜里,小小的钥匙没有摸索到,一股粘稠的热流却争先恐后抓住了他的手指,那是赵云澜溢出身体的肠液,为了辅助Alpha顺利进入而波涛汹涌,热情放dàng地勾引着沈巍。 湿滑温暖的手感真得很美好,比沈巍在脑海中幻想的虚拟美好上一万倍,美好的他浑身上下几百亿细胞同时叫嚣着“将这个不知分寸的Omega操晕过去”。 赵云澜突然像被电到一样激灵了一下,从嗓子眼里bī出一声闷哼。“沈、沈巍……你快点,我站不住了!” 沈巍顺势用掌心拖住赵云澜的臀,阻止他下跪的趋势,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奶香熏疼了沈巍的鼻子。“抱紧我,我来开门。” 赵云澜将染上哭意的泪眼埋进沈巍的颈窝,几不可闻的冷香飘入他的鼻底,却疏远又淡漠,勾起了他内心的恐慌。“你得陪着我,千万别走。”他都已经软成一滩烂泥,还要嘴上逞能。“有你一个大美人看护,这发情期再难熬,老子也回够本儿了。” 沈巍终于勾到那串淘气的小铁片,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房门钥匙单独拎出。他的手抖得像在数九寒天的冰水里冻了一天一夜,怎么也插不进纹丝不动的门锁里。赵云澜忽然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鼓起的胸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压榨的严丝密缝,透过被汗水染湿的衬衫,沈巍敏感地捕捉到有一颗圆硬的物体蹭过他的皮肤。 他一瞬间就意识到那是什么——是赵云澜因为发情而挺立的rǔ头。 沈巍抬起手掌死死地压住赵云澜的头顶。 赵云澜险些憋晕在沈巍身上,挣扎着拍打沈巍的后背。“哎、哎!宝贝、宝贝,呼吸不了!” 沈巍终于排除万难,将那扇固执的房门打开,难得焦躁地一把甩飞了手里的钥匙串,根本没考虑到明天赵云澜会怎样撅着屁股一通乱找。 赵云澜见了他亲爱的小chuáng,就像渴死的金鱼投入水缸,虽然救活了半条命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沈巍飞奔着回到自己房间翻出那瓶Omega抑制剂,这还是他为了更完美的伪装Omega而刻意买来摆给他人所看的挡箭牌,他甚至每个月按剂量冲进马桶几片以防留下破绽。没想到如今却无意间成了赵云澜的救命稻草。 他拿着抑制剂急匆匆赶回赵云澜身边时,空气里的奶香又馥郁了一些,像厚重的纱帐一样沉闷地拖下来。赵云澜双眼紧闭、眉头紧缩,抱着膝盖团成一团,汗水随着他的颤抖在chuáng单上滴落出深色的水迹,蒸发出的热气熏红了他的眼角和唇珠。 “等着我,我给你倒水。”沈巍拧开瓶盖往手里倒入一次剂量的片数,有几粒随着他粗鲁的动作滚落在地,不知掉到哪个角落。沈巍无声地将咒骂咬碎在牙关里,撸起袖子狠狠蹭掉额头上的汗。他凑近赵云澜,将药片qiáng行塞进赵云澜紧握的拳头里,反复地嘱咐:“先别吃,等我倒水,听到没有?” 赵云澜虚弱地睁开眼睛,困难地在手上聚集焦距,然后无可奈何地笑道:“不够……” 沈巍倒水的手又是一颤,泼湿了他的袖子。“什么意思?”他慢慢回头看向赵云澜,眼神里风bào将至,脸色yīn郁愠怒。 “依赖过度……小剂量开始压不住了……”赵云澜撑着chuáng铺,想要起身去拿那瓶抑制剂,却被后xué瞬间侵袭而来的空虚感重新推倒。 沈巍紧张地扑过去,措不及防被赵云澜趁机夺走手里的药瓶。 “这点也不够……” “赵云澜!这有二十多片——你!”沈巍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赵云澜将一大口的抑制剂吞进嘴里,然后被噎得面红耳赤,他忙将水杯按在赵云澜的嘴边,bī着他喝了一点,qiáng行冲进去那堆令人触目惊心的抑制剂。 沈巍双手掐住赵云澜的衣领,撕心裂肺地警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会毁了你自己!”只要你开口,赵云澜,一个命令或者一个动作,我随时会痛痛快快地脱了这身羊皮,我会让你满足、将你标记、助你摆脱痛苦! 赵云澜脱力地仰面躺倒,长长叹了一口气,已经无声地表达了他的意见。他的心跳牵动着血液龙卷风一般呼啸在耳边,连灯光都天地巨变成撕扯血肉的犬牙,蛰疼了他的视神经。“沈巍,你把灯关了……很疼……” 沈巍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敢多做多想,他需要充足的力气来压制Alpha的性本能。 能守着一个处于发情期Omega还忍住不扒光他衣服的Alpha,古往今来恐怕就他沈巍独一个。 当灯光结束使命的时候,室内暗了下来。街边路灯的柔光乘隙而入,正好飘落在赵云澜充满情欲的眉眼上,饱含痛苦的汗珠反she晶光,像一根根麦芒刺进沈巍专注的黑眸里。他死死地盯着赵云澜,看见赵云澜将额头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压抑地呼吸和呻吟变得微弱;他也看见赵云澜无意识地用腰臀重重摩擦chuáng单,留下更多的湿痕;他还看到赵云澜的手游移在裤腰旁,将进未进,拼命地在保持理智和彻底放纵之间来回摇摆。 他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灵魂出窍一样在Omega的奶味信息素中游dàng。 十分钟过去以后,他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却已汗流浃背。 赵云澜咬着被角呜咽了半声,像迷失在森林里怎么也找不到出口那样放弃了生还希望,终于含着哭腔求助:“沈巍、沈巍……抑制剂的药效不够……你还有没有?” 沈巍立刻迈出酸疼的脚步。“我现在出去给你买。” 赵云澜突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沈巍,笑喷出一口热气,烫伤了沈巍的后腰。“不是叫你别离开我吗?我都这样了,你放心走?” 沈巍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我能做什么?”我除了标记你,还能做什么? “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那二十多片的抑制剂只能让我保持清醒……”赵云澜轻轻摸上沈巍的手,拉着他往下……“帮我……否则我要疯了……就像你发情的时候对待自己那样……” 沈巍在触摸到赵云澜细滑cháo湿的皮肤时,仿佛从云端坠入火山熔岩,天地随之塌陷。 他的手指勾到了细柔的毛发,赵云澜惊喘了一声,掐住他手腕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沈巍转过身,轻轻弯下腰,赵云澜主动凑上柔软的唇,将湿漉漉的舌尖探入他的口腔。 沈巍感受着他们之间的唇齿jiāo融,把自己的理智绷紧在两根钉子上,如履薄冰般生怕自己关不严属于Alpha的野shòu本能,努力回忆怎样模仿一个Omega。一个Omega亲吻的动作应该轻柔绵软、一个Omega在拥抱爱人的时候应该收起bàonüè的指甲、一个Omega在互相爱抚的时候应该欲拒还迎…… 他合格了,他在赵云澜整张难度系数最高的考卷上获得了满分。 赵云澜翘起舌尖用力舔过沈巍的上颚,听到沈巍一声含糊的喘息,不由像个小恶魔一样邪笑:“沈大教授,太清纯了吧……吻技还需要锻炼啊……” 沈巍闷不做声,在赵云澜的引导下触碰到微凉的衣扣,他控制着自己的手指将它们一个一个解开,贪婪地看着那片再也不能被黑暗遮挡的雪白肌肤。 赵云澜被沈巍扑倒在身下,硬挺的rǔ头被纳入滚烫的口腔,正被粗糙的舌苔刷过,带给他一阵qiáng烈的快意。沈巍像是要将邪火全部发泄在这颗可怜脆弱的rǔ尖上,狠狠地吸吮磨咬,很快将它逗弄得红肿。 赵云澜舒服得仿佛有几朵烟花炸开在脑子里,却有些承受不住地抓乱了沈巍的发丝。“呜!哎!宝贝、那儿没奶,轻点、轻点……” 沈巍含着粗重的呼吸爬上赵云澜脸侧,含住他小小的耳垂,喑哑地挑逗。“你现在就像跳进了奶罐子里,又甜又腻,好闻的紧、好吃的紧……”细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颤栗的腹肌,灵活地勾开腰带,半褪下裤腰,让那根饥渴的小东西昂首挺胸。“说,还要我做什么?” 赵云澜的眼里闪着妖异的星光,他盯着沈巍粉嫩的下唇,被诱惑着又含了上去,一边làngdàng地抬了抬屁股,性器堪堪擦过沈巍的手背,留下一道粘液。“摸我……”他露出犬齿轻轻咬了咬沈巍的下巴,舔掉一珠满口生香的汗水,叹息一般吐语:“然后让我为你she出来……” 沈巍张开手掌温柔地包裹在那根手感极好的肉柱上,揉匀了滴落的体液,带动灵活的手腕打着圈抚慰。赵云澜情难自禁地拱进了沈巍的怀里,低吟着用脸颊狠狠蹭了蹭沈巍胸前那片还算平整的衣料,像是鼓励沈巍继续下去。 他因为这个小小撒娇的动作露出幼白的后颈,沈巍顺势露出犬齿轻轻咬了咬。 “操!”赵云澜被这一下刺激得从chuáng上弹跳半高,又被沈巍岿然不动的身体撞到,绝望地退了回。沈巍重新伸出舌尖,由赵云澜汗湿的下颚一寸寸舔吻,像根含水的羽毛,柔软轻薄地擦过性感的锁骨、坏心眼地绕过赵云澜挺胸凑近的rǔ头,重重滑去绷紧肌肉的两肋,最后停在敏感滑嫩的腰侧上,合拢唇角嗦起一小团,含在齿间用力疼爱了一下。 赵云澜又是一挣,险些似条鲤鱼一样蹦出沈巍的怀抱,他的rou棒在沈巍的手里挺了挺,吐出几股津液。赵云澜闭上眼睛哆嗦个不停,深深呼吸了几下,才qiáng颜欢笑道:“可以啊沈大教授,这唇舌功夫真了不得,随便使在哪个Alpha身上,你都得小心被gān翻。” 沈巍的脸色忽地沉了下来,赵云澜的一句话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只砍去獠牙利爪的公láng,屈rǔ又窝囊。他愤懑地低下头,将那根招摇放làng的jīng柱狠狠收入口腔,合拢舌头吸吮。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不懂得怎样收起尖利的牙齿,已经好几次刮到了柱体细嫩的皮肤。 可赵云澜却激动地将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了chuáng铺上,没压住一声拔高的尖叫,眼泪跟着没出息地落下太阳xué。他翘起小腿,拼命地耸动屁股企图把沈巍往外挤。“我操!你这——!啊!!太突然了!沈巍!” 沈巍红着耳朵抬起头,拇指掐着赵云澜柔细的脚腕,不让它关紧城门设立防御。“……你要是再骂脏话,我现在就走,不理你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将双手倒扣在赵云澜半褪的裤腰上,用力将它们全数扯掉,整整齐齐地搭在chuáng尾,才回来揽住赵云澜的一丝不挂的膝弯,缠在自己的腰上。 赵云澜的腿又细又长、笔直雪白,裹在紧身的牛仔裤下,少了一点独属于五大三粗的男人的阳刚。手感虽然光滑软糯,可皮肉下却蕴藏了富有弹性的肌肉感,连接着弧度完美的腿根和肥翘的两团臀肉。沈巍控制了很久才没能让自己一口啃下去,就只是发泄性地抓在十指里肆意揉捏。 赵云澜感受着自己的屁股被挤成各种形状,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串,看了看趴伏在自己腿间的沈巍。绝世美人尽管被朦胧暗淡的夜幕遮了一半,一双美眸却遮挡不住地闪着潋滟水光,还有刚刚吞吐过自己yīnjīng的丰唇,仿佛雨后滴水、含苞待放的花球,颜色诱人气味芳香,吐息间就钻出了一颗饱满多汁的樱桃来。 “行……我不说、我控制。”他叹息的声音很快被两人jiāo融的杂乱呼吸淹没。赵云澜伸出发颤的指尖,将沈巍滑落额头的碎发拢好,又捻住他柔软的耳尖搓了搓。“继续来吧宝贝?我可把我自己全jiāo给你了。” 沈巍眨了眨晕湿的眼睛,睫毛染上雾气,将视线定焦在赵云澜的脸庞上,重新张开红唇,慢慢吞下。 赵云澜咬紧牙关溢出绷直的尖鸣,chuáng单在他手下攥成了破布,可却贪婪地看着沈巍不舍得移开视线,他们在模糊的焦距中对撞jiāo缠,同时将对方沉沦欲望的表情烙印在生命里。 沈巍探出舌尖,蛇一样从铃口划过底端,挑过软绵绵的双球,贴在饥渴收缩的xué口上抹掉涌出的体液,继而蛮横地钻了进去。 “呜嗯——!”赵云澜窒息地蜷缩起脚趾,小腿在沈巍的肩上拉扯出无助的角度,臀瓣在沈巍的掌心里翻出肉làng。 沈巍毫无怜悯心地对待脆弱敏感的xué口,重新抓住赵云澜涨疼的yīnjīng套弄,偷偷将两指qiáng行捅入甬道。 “啊!你!嗯……”赵云澜咬住拳头,喘息着哭噎,眼前开出了大片红绿碎花。他舔了舔麻木的上唇,稳定心神,困难地挤出声音。“你……你温柔点啊……我这里可除了你以外没人进来过。” 沈巍无声地看着赵云澜,很明显这句话取悦了他,便勾起指节,掐住了那点敏感区,好好地报答了赵云澜的“守身如玉”。一阵尖锐的快感顺着尾椎电击过发麻的四肢,赵云澜高亢地làng叫,慡得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要失去了意识。 沈巍没有停下对那一点残忍的钻顶,炽热的眼神看着赵云澜在欲海里难受地翻滚。“……要到了吗?” “哈……你、你小看我的持久力……”他却感觉自己的肠道中仿佛被灌进了烧化的铁水,非但不痛,还带来了灭顶的饥渴和快感。沈巍的手指一直不停地抽插,赵云澜敏锐地感觉到他凸起的指节和握过刀的茧子重重摸过软绵湿滑的xué肉,留下了一串串热辣的火种。赵云澜爱死了沈巍这两个能给他带来极端快乐的部位。 “啊、嗯……”他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下面已经汇起了浅水洼,一定还有一部分顺着沈巍白皙修长的手指流进他整齐gān净的袖口里。赵云澜吞咽下口中泛滥的唾液,情欲骤然高涨。“……你平时不爱说话……呼……怎么在chuáng上也闷声不吭?难道就因为这样……呜嗯!因为这样……才找不到Alpha?” 沈巍挑起眉尾,抿紧嘴唇,粗鲁地又加了一根手指。 赵云澜立刻哀叫着求饶。“别别别!啊!要坏了要坏了呜!” 沈巍充耳未闻,继续朝着深处顶去,软肉违背了主人故作矜持的意愿,诚实yíndàng地紧贴上他的指腹,推挤着他触碰到最里面的一点花心。沈巍觉得新奇,分剪开手指将花口撑开,堪堪摸到边缘。 从身体内部突然传来炸裂的热流,深入骨髓的高cháo来势凶猛,像电极一般尖锐地刺进赵云澜的每一处皮肤,席卷着他尖叫喷发,白浊的jīng液立刻迸溅在他的腹部、和沈巍的头发上。 赵云澜瘫倒在一片láng藉中,在情欲的余悸中呜咽着啜泣,沈巍慌张地爬过去将赵云澜拢于身下,担心地查看他的情况,却被恼羞成怒的赵云澜一把罩住脖子,卷入一场互不相让的凶吻中,恨不得把对方拆吃如腹。 沈巍一把拉住赵云澜摸向自己下体的手腕,在黑暗中的眼神如láng似虎,却选择了拒绝。“……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 赵云澜困惑地观察着沈巍的身影,这个人仿佛同那些准备不充足的旅客一样,冒冒失失地闯入危险的沙漠,旅途还没到达终点,就要濒临渴死。等好不容易寻找到一处水源,却又在低头吞饮时,硬是拒绝了活下去的机会。 但赵云澜并不着急,反正他们之间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否则把人bī急了眼,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巍拿着温水浸湿的毛巾回来时,赵云澜已经保持着门户大开的姿势睡死得毫无防备。他只好疲倦地替赵云澜收拾gān净,抖开尿不湿一样的被褥盖严一丝不挂的躯体。 他已经打算坐在chuáng边看守赵云澜一个晚上,当一个人的身体和jīng神所承受的压力到达了峰顶,剩余的大大小小的折磨就像棉花压在铁块上那样,已经算不得什么。 可一股风卷冬雪的冷香毫无预兆地惊动了山崩,铺天盖地将满室尚未沉寂的chūn意掩埋死亡。沈巍瞬间脸色苍白,方寸大乱地朝外奔去,半路被椅子磕疼了脚踝,身体失去平衡,弯下腰肢好险才用指尖抵住地面,没能大头朝下栽在地上。 他用几乎跪碎膝骨的力道飞扑在抽屉前,痉挛的手指总是勾不起细长的针管,信息素翻搅着体内的性冲动,胁迫着他的肌肉充满攻击,一把掀翻了抽屉,药剂哗啦啦地砸花了一地的触目惊心。 沈巍扑过去,仿佛依赖毒品的瘾君子,抓起针管刺入颈根,一支不够还要第二支。 他的心脏被困在胸腔里被迫受到信息素遮盖剂的侵蚀,恐惧着、狂跳着想从静脉的枷锁监牢中逃离,最好彻底抛弃把它当做狗屎一样看待的主人,任他因为心脉供血机能停止而死。沈巍紧抓着胸前的衣服,闷哼着滚倒在地,汗如雨下。 继抑制剂在赵云澜身上失效之后,信息素遮盖剂也不失所望,在沈巍的骨血里叠加成致命的慢性毒药。 他仿佛被掰折了头颅,粉碎了四肢和筋骨,硬塞进一个坚硬的迷你铁箱里,又被沉重的石杵捶打碾压成一团肉酱,痛得死去活来。 一万年以来,沈巍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生不如死的疼,恨不能一头撞死才能解脱。有时候他也绝望地想,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到头,赵云澜什么时候能发发慈悲,把他从苦海里拉出来。 或许他还没能等到赵云澜发现那一天,就这么疼死了,像光着脚踩在针chuáng上那样,榨gān最后一滴血而死。 沈巍将额头抵在满是汗水的地板上,神经质地笑出声。 ——可是赵云澜,你知道吗,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只要你毫发无损。 ——哪怕我像个窝囊废。 第二天一早,赵云澜在一股喷香的气味中悠悠醒来,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臂,发现酸疼竟然比往常弱了些。除此之外,被单和chuáng单gān净清慡、内裤也换了新的,一地的脏衣服不翼而飞,chuáng头柜整齐利落。 沈巍端着烹好的食物和一杯牛奶走来,关心地询问:“肌肉还酸疼吗?我帮你按了按,应该没那么难受了。” 赵云澜眉里眼里全是惊喜地“你竟然没走”、“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这么好心肠”的信息,他情不自禁地勾起手指挑了一下沈巍的下巴,高兴的在chuáng上弹起屁股来。“你怎么这么乖!啊?宝贝?让我可怎么办,更舍不得放你走了。” 沈巍腾地一下涨红了脸,举着手里的东西结结巴巴恐吓。“你、你要是不想吃,我就扔垃圾桶了。” 赵云澜立刻穿着裤衩蹦起来。“吃、吃!怎么敢不吃呢?你这么辛苦做的!”三口两口吞进一个jī蛋之后,又消灭了半杯牛奶,然后顶着奶胡子朝沈巍抛了个“快来表扬我”的媚眼。 沈巍羞愤地瞪了死不着调的赵云澜一眼。“把嘴擦gān净!” 赵云澜光不出溜地跳出被子,像只矫健的豹子一样扑上沈巍的唇,jiāo换了一个奶甜的吻,还用鼻尖蹭了蹭沈巍颤抖的唇角,吐着甜腻的语气说道:“这不擦gān净了吗?” 沈巍的眼神放空了一秒,咬牙切齿地掐拧了赵云澜的屁股肉。 “哎!哎!!疼!” “怎么不疼死你!”沈巍将像个jì院头牌一样轻浮的赵云澜塞进被窝里,重新将牛奶杯递给他。“喝光,我好去洗净。” 赵云澜非但不接,反而握住沈巍的手腕,将他一把扯倒。沈巍受到惊吓,努力保持平衡以防杯子翻洒。 “赵云澜!你gān什么?!”他气得瞪大美眸,白皙的皮肤又浮上薄红,在赵云澜看来,那叫一个真真的国色天香。 “沈巍,我喜欢你。”赵云澜认真严肃地说:“我不在乎你是什么Omega,我只知道你这个人,我爱得不得了,少一天见不到你都难受。如果你不嫌弃我也是Omega,咱俩就搭伙过这一辈吧。” 沈巍愠怒的神色蓦地转为惊悸,仿佛自己的耳朵捕捉到一个可怕的声音一样。他的表情里几秒之内就换了好几种颜色,惊喜、错愕、荒唐和怨愤,搞得赵云澜的内心七上八下。 沈巍却在打翻五味瓶的那一瞬间想了许多——赵云澜啊赵云澜,尽管不知者不罪,可你在不知道我真实性别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莫过于将我千刀万剐都不够,还要放gān了血活活扔进盐缸里生滚一圈。 沈巍看着赵云澜,透过那一双迷惑忐忑的眼睛望进他的灵魂深处,突然扬起灿烂的笑容,仿若三月桃花盛开,看得赵云澜傻了眼、昏了头。 沈巍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自深海传来,像巫师砸碎骷髅、融入蝙蝠血,汇成一句致命的诅咒。 ——“……好。” 然后面无表情地亲手将自己推下长满毒蛇的泥坑。 赵云澜欣喜若狂,在沈巍的身下癫狂地扑腾起来,抱住美人的脖子,在他脸上小jī啄米一样落下细碎的吻。 沈巍好似坠入了冰窟,血液都冻成了硬冰,出口敞开在他眼前,脚上的铁链长度却只够让他迈出大门半步、指尖堪堪触碰到一厘米温暖的阳光。就像他伪装成Omega的身份,赵云澜依赖它、信任它,成了沈巍砸在脚上的石头、举步维艰。 “来来来,一起吃。”赵云澜叼着半片吐司,凑近沈巍投喂。 “这是留给你的。”沈巍的胃部因为注she过量信息素遮盖剂,翻江倒海地折腾了很久,哪怕摄入一滴纯净水都能让他吐得昏天暗地。 赵云澜笑弯了眼睛,他得到了大美人,此时心情好得像阳光灿烂的白云蓝天。“那我也不吃了,刚才那几口都饱了。过来大宝贝,让我好好抱抱,哎哟,可算得到你了……” 沈巍在赵云澜看不到的地方合眸,眼前一片绝望的漆黑。 第五章 “什么?!老赵(赵云澜)是个Omega?!” 相比其他人只是瞠目结舌的震惊,大庆和祝红直接咆哮着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在他身边这么久,竟然不知道!” ——“赵云澜这坨狗屎!” ——“谁让你骂他的?!” ——“你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郭长城战战兢兢地推了推手掌,示意大庆和祝红别再异口同声地吵架。“……是真的啊,我亲自送赵处去沈教授那里的……”他不知如何是好,楚恕之又捂着额头坐在椅子上,浑身散发着“别惹老子”的气场。“信息素的味道偏甜而且柔和,不是Omega又是什么?” 这倒也不是什么惊天大消息,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大不了以后他们对待赵处的时候再多多照顾、呵护一点,毕竟是个Omega,总不好拿他当皮糙肉厚的Alpha来操练。 祝红冷静下来以后,却想着,她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可赵云澜是什么样的人,那就是一个坑死人不偿命、从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你希望他往东走,他偏偏给你来个西行,气得你要命,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因为他心眼儿不坏啊,他只是在不知道你心里期盼的祈祷时,遵循他自己的内心直觉做事,结果每次都和你期待的背道而驰。 这是大庆被赵云澜祸害无数次以后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但他打死都没想到,赵云澜能做出比愚公移山还令人难以理解的决定。 自从赵云澜开始肖想沈巍的美色以后,那是恨不能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走哪都带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沈巍一样。 特调处的一众在知道赵云澜的真正性别后,突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不清楚是因为赵云澜再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儿到处勾搭人、还是因为沈巍终于摆脱了赵云澜烦不胜烦的骚扰。 那还能怎么地?两个Omega,你能指望他们除了培养亲密闺蜜友情,还能发展成啥? 所以当赵云澜和沈巍正大光明地十指相握着进门时,这群人愣是没发现。 大庆正一溜小跑,甩着尾巴逗弄楚爱国“咿呀呀”笨拙地追。黑猫只顾着注意别让小孩儿碰了摔了,没发现自己矮胖的身子从赵云澜脚下钻了出去,小女孩一个站不稳,软乎乎地趴在两人jiāo叠的手掌上,dàng起了秋千。 大庆回头,犀利的猫眼突然发现了盲点,惊掉了下巴。 郭长城紧张地跑过来,眼睛在赵云澜的身上来回观察。“赵、赵处……你还好吗?” 赵云澜只顾着逗小孩儿玩,头也不抬地随口答应:“没事啊,怎么的?”他一抬头,看清了众位好汉同情的目光,一句“卧槽”横穿脑海,当下就抓住了郭长城的衣领兴师问罪。“你给老子捅出去了?!” 楚恕之立刻把媳妇儿护在怀里。 郭长城有了靠山,缩着肩膀顶嘴。“您也没让我保密啊……” 赵云澜抹了把脸,碍于楚恕之在场,没把“就地斩立决”的军令砸地上。沈巍将赵云澜从发飙边缘拉了回来,好笑地劝道:“知道就知道了吧,也好过你到处làng,让我不能放心。” “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赵云澜哼哼两声,仿佛听到鱼长翅膀飞了一样。“我都有你了,我还能像那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狗东西一样?” 祝红继知道赵云澜是个Omega之后,第二次nüè待了自己的嗓子。“你们什么?!” “哎!忘记告诉你们了。”他一把搂住沈巍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我俩在一起了。”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得意,仿佛挖到了绝世宝藏,像只啄木鸟一样“啾啾啾”地亲了沈巍一脸。 沈巍羞愤地推开赵云澜。“别闹!这么多人呢!” “那咱俩回家继续。” 众人看他俩互动就像看鬼片。 大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两个Omega在一起?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就赵云澜这混账东西能gān得出来。以后可怎么办啊?就靠抑制剂和手指度过?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赵云澜你三条腿非得全骨折了不可,你怎么就总做这种离经叛道的混事儿呢? 赵云澜可不管,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快活着呢,谁要想劝他,一板锹拍死做花肥。 祝红企图滋润赵云澜这朵带刺的玫瑰花很久了,她好几次都被扎得鲜血直流也不肯放弃,一不小心打了个盹后,竟然被沈巍截了胡,当场就急红了眼,指着赵云澜的鼻子臭骂:“赵云澜!我到底在你心里有多恶心?!你宁愿和一个屁事不当的Omega在一起,都不肯施舍我一眼?” “不是,你们Alpha怎么都这德行……”赵云澜并不是嫌弃,而是“实在和你们没有共同话题”的无奈。“我真受不了这种专制,我从小到大散漫惯了,你要让我被控制在标记里,你还不如毒死我。还有这小孩,我看他两口子抚养还行,要让我自己来,千万别……” 说白了就是当Omega被Alpha标记之后,Omega会被动失去自我,尊Alpha为天、敬Alpha为地,脚尖绕着Alpha转圈、思绪追着Alpha纠缠,除了心甘情愿受孕生子,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捧给Alpha。 赵云澜不希望成为那样的一个木偶,但也没办法抵抗天生的本能,他开始尽己所能的和老天爷做斗争,与同为“Omega”的沈巍成为伴侣,对他来说,已经是前进了一大步。 祝红一脚踢翻了凳子,仿佛踩着风火轮的哪吒,一路熊熊烈火、寸草不生地走了,沈巍硬是从那串恨不得怼进地板里的脚步声听出了“为什么乘虚而入的人是他不是我”的不甘。 “不是,这好好讲道理……生什么气啊?” 沈巍轻轻将赵云澜额前挡眼的头发拢好。“你拒绝了她的求爱,她有权利发火。” 楚爱国被巨响吓得一哆嗦,委委屈屈地大哭。 沈巍忙将女孩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哄,搂在臂弯里拍了一会儿也不见她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 到底还是楚恕之,熟练地抱过来,只是摸了摸脸蛋,楚爱国就转身搂紧父亲的脖子,红着鼻头止住了泪。 赵云澜埋怨祝红不分场合乱发脾气。“等她回来我好好骂她一顿。” 大庆看不过去,毫不留情地批评赵云澜。“你快得了吧!你俩不当着她的面儿秀恩爱,对她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但大庆没想到,他竟然一语成谶,快赶上乌鸦嘴了。 说实话,大庆没想到赵云澜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个画风。看他平时招猫逗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谁都亲近的很又从来不将谁放在心上,偏偏对这个沈巍一往情深、难舍难分。 平时能坐在沈巍怀里绝不看一眼凳子,就算站着也要似个八爪章鱼一眼扒紧沈巍,就跟被502三秒胶王黏住一样,抠都抠不下来。大庆相信如果他们一屋子都是死人,赵云澜恨不得撕光衣服就地和沈巍滚一起。 娘哟,可他妈快来个大神收了这花枝招展的妖孽吧…… 大庆捂着耳朵想,赵云澜我操你二大爷,我不想听你这张破嘴成天叭叭地chuī你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沈巍是怎么把你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整齐gān净;一日三餐两菜一汤;伺候你洗着澡还拎着你的公袜子去寻找你的母袜子顺利配对儿…… 除了站在崩溃悬崖边儿上准备自杀的大庆,祝红也眼看患了失心疯。她像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眼巴巴看着沈巍独占赵云澜,日子过得滋润甜美,嫉妒得流口水。她却没办法学习故事里的狐狸那样,酸唧唧地嫌弃葡萄成色不好,一定不好吃。 赵云澜这颗葡萄就算不用亲口去尝,只远远看着,也能知道他是完美无缺的。 沈巍因为忘记钥匙重返特调处的时候,祝红坐在一堆啤酒瓶里喝得像个刚从垃圾堆里滚出来的疯子,头发乱得仿佛被猫抓过的线团,脚上缺了一只鞋,裙子也翻卷到大腿根。 “你……”沈巍惊了一惊,被空气中浓郁的酒气熏到,脑子懵了一懵。 祝红停下灌酒的动作,看着沈巍,轻蔑地一笑。“哟,沈教授,怎么,特意返回来看我笑话?”斩魂使怎么了?斩魂使也是个Omega,在她这个Alpha面前,照样被狠狠压制住。 祝红的信息素味道有一股来自深谷火山熔浆的炙热,一经爆发,仿佛要将世间万物溶解。 沈巍皱紧了眉头,另一个Alpha充满挑衅的信息素让他潜伏在基因中的好战分子蠢蠢欲动。祝红的本意是让沈巍一个“Omega”知难而退,让他真正明白,在Alpha信息素的攻击下,他连站立都成问题,更别提硬撑着同她抢夺另一个Omega。 可沈巍本身也是个qiáng大锋利的Alpha。当两个Alpha狭路相逢,为了得到同一个心仪的Omega,他们不但不会退缩,反而会下意识地举起对抗的拳头,拼命斗个你死我活,直到一方幸存,获得标记Omega的权利。 祝红被酒jīng麻痹了嗅觉,没闻到那一股仿若在数九寒天绽放的雪莲香,正在悄声无息地熄灭了自己的炎火。她朝沈巍勾勾手指,骗得沈巍茫然接近,甩出了粗壮的蛇尾,缠住他的双腿,将他仰面卷倒在地。 沈巍的后腰被一个滚到身下的啤酒瓶狠狠顶住,疼得他皱了皱眉。 祝红紧贴在沈巍的胸膛上,蹭乱了他的西装,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她凑近沈巍的耳朵,吐息诱惑。“还没有尝过Alpha的滋味?赵云澜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欺骗了你。和一个Omega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你永远不能体会到内腔成结、欲仙欲死的快感,他不想怀孕生子、不想在Alpha身下承欢,总不能拉你下水。” 沈巍的额角跳了跳,闭紧眼睛偏过了头。 “离开赵云澜,和一个Omega在一起,只会毁了你的下辈子。” 沈巍用力将祝红推开半米,忍耐的神情里绝对不是“经受不住挑逗的刺激”,而是“想把你直接打死、捏碎你的脑袋、扯断你的舌头,这样你就不能窥视属于我的Omega”的bào躁。但他只是高度戒备、神色冰冷地警告:“别做让你后悔的事,或者让赵云澜伤心的事!” 祝红神色狰狞,捏住沈巍衣扣的手正要发力,赵云澜的声音突然响起—— “卧槽!你们背着我gān什么呢?!” 祝红仿佛被火烫到一般迅速远离沈巍,坐在地上惊恐万分,生怕赵云澜一枪崩了自己。但他只是小跑过来扶起沈巍,紧张地又摸又揉,满脸关切:“你怎么样?哪疼没?” 沈巍按住肿痛的后腰,龇牙咧嘴。“被酒瓶硌了一下,估计青了。” 赵云澜钻到沈巍身后,掀起西装看了看,还伸出手指头轻轻按了按,吐气chuī了chuī。“没事没事,呼呼,咱不疼啊……” 沈巍忙捂住腰眼,那里敏感的很,受不得这么乱玩,脸立刻红了大半。“别闹……” 赵云澜看了一眼祝红,满不在乎地嘻嘻哈哈。“我说老婆,你的魅力可真够大的,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我可得好好看牢你,没准你哪天给我带了绿帽子,我哭都来不及!” “我知道你生气,可也别这么冷嘲热讽。祝红没有错,只是酒实在不能贪杯,好好的人被酒jīng变成了另一个,多喝无益。”沈巍温和地弯下腰,将东倒西歪的酒瓶一个个捡起来,规整地摆放在桌子上。“你总是故意骗我喝酒,我不肯喝,除了我沾酒就醉,也有害怕我酒后失态的顾虑。” 祝红经过方才的一吓,冷汗瞬间钻出一身,赵云澜闯入特调处的时候,并没有将门关严,夜风一经chuī过,chuīgān了汗水,带来一阵湿冷,立刻冻得她酒醒了大半,渐渐清晰的视野聚焦了两人的互动。 赵云澜正在没皮没脸地调戏沈巍。“你要是不喝酒,我怎么有机会拐你上chuáng,你总是不给我机会好好疼爱你,虽然我这东西不如Alpha粗长,可让你高cháo总可以的吧。” 沈巍涨红了脸,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赵云澜、你、你……” ——“赵云澜!你不要脸!你不知廉耻!” 祝红险些气炸了肺——你怎么能、怎么能在一个Alpha面前大肆谈论你和另一个Omega的chuáng事? 她甩掉另一只鞋,瞋目切齿地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从地上捡到的一粒葡萄,吃起来却是耳屎味,顿时恼羞成怒的像个即将被引线燃爆的炸弹,光着脚踩出了特调处。 沈巍叹了口气,责怪赵云澜手段太残忍。“你这样做,她不会再心仪你了……” 赵云澜捏了捏沈巍的脸肉。“你希望她继续喜欢我?” 沈巍动了动嘴,说不出谎,又吐不出实话。 沈巍这样子让赵云澜窝心得不得了,忍不住啄了啄他的下唇,含糊地问道:“我要是不让她死心,她非得在我身上一直耗下去。” “她好歹是你的属下,如果撕破脸,她心里会有隔阂。当你遇到危险,她想赶来救你,目的不再纯粹,会掺杂许多顾虑。这一秒的迟疑足够失去最佳反击的机会,至少别让她恨你。”沈巍挣扎着躲开赵云澜热情的抚摸。“你先回家,我去送送她。”沈巍承认,他有私心。很多时候他都在忙自己的事,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赵云澜身边,而祝红是距离赵云澜最近的人,她会在危险发生、自己无法及时赶到时,将赵云澜身边的危险挡下。 “她一个Alpha,走在路上神鬼皆惧,你担心什么?你就不担心担心你老公欲求不满而死?!”赵云澜气得像只膨胀的松鼠。 “……可她到底喝了酒……” “得,我陪你一起去。” 沈巍哭笑不得地看着赵云澜气势汹汹的脚步,哪像护送,这是明晃晃的找人算一算“吃我老婆豆腐”的那笔账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好歹还有斩魂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赵云澜憋屈地看了眼沈巍,不甘心地妥协。“那你到家以后来看我一眼,我好确认你安全。” 沈巍弯起桃花眼,莞尔一笑,转身打开通道,闪现在祝红身后。 “你来gān什么?”祝红的眼里闪现bàonüè的红光,恨不能化身为蛇,将沈巍生吞入腹。 “我只想告诉你,方才的鲁莽之事,我不许你再有第二次。”沈巍将手里的一双高跟鞋递给祝红,她却没接。 祝红冷笑,像死不瞑目的赌徒,身陷沼泽还握着金子不撒手。“怎么,是赵云澜叫你来警告我别不知好歹?还是你擅自前来向我炫耀,你不费chuī灰之力就能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人?” “他那样说话、那样做事,只是不希望你在他身上làng费时间……你不应该把他想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小人。”赵云澜善良,不忍心看任何一个人在他身上徒劳无功地越陷越深,沈巍也就勉为其难不将祝红拉下水。 “沈巍,你别这么残忍行吗?”祝红bī近一步,恶狠狠地批判沈巍的行为。“就只有你才有资格和赵云澜在一起?” 沈巍面不改色。“只有我。” 祝红怒发冲冠,信息素bào涨而起,仿佛后裔之弓she死的九日金乌重生在这晚寂静无人的街道中。 沈巍如泰山般岿然不动,清淡的寡香忽而卷起bào风,召唤来遮天蔽日的大雪,转瞬便厚积三尺,生生将火山即将喷发的bào动压制在酷寒之下,重新开出了密层的莲花。 祝红像一根熄灭的烛火般,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两条腿软成面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瞠目结舌、风中凌乱。 这种仿佛削铁如泥的刀锋一般的信息素,已经足以打败世上所有的Alpha。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毛病?那身羊皮就那么暖和好看,一个人穿了还嫌太少,另一个人也要模仿个够? “我不排斥你接近他,同他说笑、并肩而行,怎样都好……”沈巍弯下腰,将高跟鞋整齐放在祝红脚边。“但有一条楚河汉界,有我在的一天,你插上翅膀也别想越过。” 祝红知道那条界限是什么。她和赵云澜之间,是推心置腹的同事、是同甘共苦的上下级,也可以是两肋插刀的朋友,只除了亲密无间的恋人,仿佛城墙上立起的尖刀,一旦跨越,就被割的皮开肉绽。 原来从头到尾,多余的都是她。沈巍没说假话,他是真的有能力从任何Alpha的手里抢走赵云澜,并严严实实地护在羽翼的包围圈下。 沈巍为了能够将赵云澜时时刻刻看在眼里、捧在心里,不惜拔掉自己的獠牙,血淋淋地连着Alpha与生俱来的本能都压死在枯井里。祝红无地自容地想,假如换成她呢?很明显她是经受不住赵云澜这块香饽饽的诱惑,恐怕连一秒都不肯忍耐。如此一来,在沈巍面前,她对赵云澜的那点小心思,立刻贬为一个连贵族的鞋底都没资格亲吻的下九流奴隶。方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和发过的脾气,全演绎成了无理取闹的喜剧。 沈巍重新打开通道,空中肆nüè起狂风,chuī得他衣角翻飞。“走,我送你回家。” 祝红尝不到葡萄的资格被取缔也就罢了,还被沈巍胁迫着流放边疆,不由心生报复。“你就没想过,若是赵云澜发现你欺骗他,他会怎么想?” 沈巍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脸遮了一层yīn影,蒙在他的心上。“他若肯要我,我便赔上这辈子为他当牛做马以求补偿;他若……不肯要我,也就不会施舍我半个眼神,哪还管我怎样行尸走肉、自生自灭。我的结局不过两条路,一生和一死,索性都要二选一,我还怕什么?” 祝红突然眼前一花,再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自己的chuáng上。祝红愣愣地看着空dàngdàng的房间,气得发抖,像只斗败的狮子,用力将手里的高跟鞋摔在墙角。 赵云澜一听到温柔礼貌的敲门声,就像只跳火圈的老虎一样,打开门扑了上去,牢牢地挂在吃惊的沈巍身上,缠紧脖子、勾住细腰,热情地亲吻盖了沈巍满脸都是。 “好了好了……”沈巍有些苍白的脸色晕出一层薄红,两只手抓紧了又松开,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托上赵云澜腾空的屁股。“见到我以后,该满足了吧?你到时间睡觉了。” 赵云澜凑近沈巍的脖颈,正要用来磨牙,却看到一块红肿的伤痕,不由问道:“你这怎么了?” 沈巍毫不迟疑,轻轻松松地应付。“回来的时候,有只虫子掉进去了,我将它挥开,它一生气给了我一口。” 自沈巍在自己脖子上扎下信息素遮盖剂的第一针,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搪塞赵云澜的说辞。 赵云澜果然没有继续怀疑下去,重新磨蹭着撒娇。“去你家睡,还是来我家睡?” 沈巍叹气,摸了摸赵云澜的头发。“我还有课要备,你在我旁边,我心不在焉,不好工作。”他将扒在自己身上的赵云澜慢慢放下,也有些舍不得,却不得不撤离。“过几天的好不好?” 赵云澜看着沈巍打开房门,竟然真的打算让自己独守空房,当下震惊不已地问道:“不是吧你……我刚尝到甜头,还没够呢,你就这么把我晾在一边儿?老婆?大宝贝?哎哎哎!你真关门啊!” 沈巍头晕目眩地靠在门上,jīng神萎靡地动了动喉咙,薄唇越抿越紧,身体突然一个剧震,bī着他抬手堵住鼻口冲进浴室,重重地扑到洗手台前呕吐起来。他胃里没什么东西,注she过量的信息素遮盖剂混着胃液涌出口腔,在味蕾上弥漫一股酸苦厚重的药腥气。 他拧开水龙头,狠狠朝脸上甩了两把自来水,又胡乱漱了漱口,眩晕终于稍微减轻了些。 镜子里,水滴像眼泪一样滑下沈巍通红的眼角,像是在可怜他、心疼他。 ******************** 沈巍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回到办公室整理私人物品时,赵云澜的电话就掐着点地打了过来。 ——“老婆老婆!下班了没有?” 沈巍懒得计较他嘴里那些贱兮兮的称呼。“马上要走了,你结束了聚会?喝了多少酒?” ——“没喝、没喝,我听你话呢!我可跟你讲,我姐夫今天带我去的那家酒店,一道清蒸松花江鳜鱼做的那叫一绝,可惜全让他家那俩小崽子吃光了,我连鱼脑袋都没捞到。” 沈巍笑道:“不就是一条鱼,我买来做给你就是了。” ——“哎!还是我老婆心疼我,知道我话里什么意思,我可在家里大爷一样等着你伺候了?” 末了还用力“吧唧”了一下听筒以作感谢。 赵云澜蹲在沈巍的家门前,挂了电话,瞪着门锁哼哼两声,喷出一口酒气。 三天了,他大爷的,沈巍,你躲了老子三天了,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办了,我就改和你姓!那松花江鳜鱼只有靠东边的繁华区有卖,沈巍乘坐计程车从龙城大学往那去都需要二十分钟,买鱼算他十五分钟,再从市场折回家里,一个小时也没了。 这一个小时,够他赵云澜成就丰功伟绩了。 他往嘴里塞了一个棒棒糖,掏出撬锁工具,摩拳擦掌地闷头苦gān,脚边放了一个装满生活用品的纸箱,这架势明显是要侵占鹰巢。 你不往老子这里来,老子还不能往你那里去? 门锁“咔哒”一声,赵云澜嘿嘿一笑,抱着东西就鬼子进村了。 沈巍居住的房屋里有一股清冽的花香,赵云澜贪婪地将它们全部吸入肺里,全然不知危险正像悄然接近的鸟蛛,用布满毛刺的节肢在他身边布下陷阱,将Alpha残留的信息素织成赵云澜无法逃脱的一张大网。 赵云澜的心跳开始加速,是因为摄入微量Alpha信息素受到了影响,他并不在意。他现在正做贼一样偷偷潜入沈巍的房间,紧张又刺激,身体上不论有什么反应,对他来说都是正常的。 他走进沈巍的卧室。当一个人对另一个情有独钟,他所贪图的就不仅仅是这个人光鲜亮丽的表面,这种表面一个人能看到、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到,只有在小小的卧室里,一个人才会卸下一切伪装,毫无防备地呈现最真实的一面,赤luǒ着皮肤酣睡在柔软的被褥中。 赵云澜想要靠近这样的沈巍,仿佛他们能从此如胶似漆、再无隔阂。 他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喜滋滋地摆放在靠近沈巍的旁边——毛巾、牙刷、水杯、相框还有枕头,成双成对,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袜子、内裤,应该塞进chuáng头的柜子里—— 成堆注满蓝色药剂的针管突然扎进赵云澜惊愕的眸子里。 他呼吸困难起来,颤抖着手拈起其中一个,放在眼前,仿佛要用眼神将它烧穿。 五雷轰顶是什么滋味?赵云澜终于体会到了。 第六章 沈巍提着活蹦乱跳的鳜鱼走进屋时,还在思考着烹饪时要少放点辣椒和蒜,赵云澜的胃不好,受不得辛辣香料的刺激。只有一道鱼未免单调,应该再加点荤素搭配的炒菜,赵云澜总是抓着筷子在盘子里挑肉吃,青菜一个不碰,他又得烤点甜品哄着人吃下去…… 他在这时嗅到一股微弱到几乎透明的奶香弥漫在他的房屋里,脑海里的盘算立刻空白一片。 这味道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房屋里。 沈巍的胃部又开始痉挛,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咙,脸色变得惨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慌张得四肢都开始发软。他像只误入深谷的猎物,猎人举着猎枪对准他小心翼翼的背影,盯着他战战兢兢地徘徊在迷失的方向里,内心不停祈祷着危险已经离去…… 沈巍来到卧室门前,绝望地闭上眼睛,枪声响彻云端,他的脑海里血腥一片,钥匙脱离无力的手掌,砸在他的脚上。 赵云澜懒洋洋地趴在他的chuáng上,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把玩着细小的针管,闭着眼睛,看也不看沈巍。 沈巍恐惧地哆嗦起来,唇色发白,僵直在那里。 “回来了?”赵云澜很随意地坐起来,那根针管还死死握在他的手心里,像握紧了沈巍的命一样。 沈巍喉咙gān渴,说不出话来,呼吸却紧张地短促起伏。 赵云澜看见沈巍的反应,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针管摔在地上,药剂泼了一地,震得沈巍跟着一颤。沈巍盯着赵云澜头也不抬地往外走,害怕地一把扯住赵云澜的手腕,两人的体温都凉得像石头,碰在一起仿佛要磕碎成好几块,他gān哑着嗓子问道:“你去哪?” 赵云澜疲倦地闭了闭眼,胸口生闷。他听见沈巍颤抖虚弱的哀求,脚下竟然怎么也舍不得动一下了。“你、你为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谴责沈巍做过的一切蠢事,在原地转了转,竟又抓狂地回到chuáng边,一屁股坐下,一筹莫展。 沈巍轻轻靠近,跪在赵云澜的腿间,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 赵云澜用拳头堵住酸疼的鼻子,将眼泪眨gān。 赵云澜其实不气沈巍欺骗他欺骗得好苦,他只气自己是Omega,一个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沈巍曾经躺在业火里烧光骨头那种疼痛的Omega。他可以在心里幻想沈巍是怎样咬碎牙齿忍耐煎熬、翻滚挣扎,但他就是无法借助任何方法、任何物体去亲身体验一遍一模一样的刑罚。他的心再疼,也疼不过沈巍经历过的。 他清楚沈巍为什么要隐忍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自己反复提起他不希望被一个Alpha控制成无法摆脱情欲的娃娃、他无法释怀自己必须履行作为Omega的一个授jīng怀孕的义务。也可以说,正因为沈巍是一个“Omega”,他才情愿和沈巍拥抱亲吻。 赵云澜腰杆笔直地站在上帝的神座之下,卑微的教徒在他身边跪了一圈,他怒视权威,勇敢反抗——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贪嗔痴慢疑,为什么沈巍什么也没做,也要和其他罪人一样受苦受难。 上帝说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他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叛逆之路。只不过其他罪人不愿正视自己的错误,而沈巍却是甘之如饴。高贵的神谴责赵云澜勾引走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信徒,毫不留情地将赵云澜打下人间。 赵云澜的心窝抽搐着、拧巴着疼,沈巍跪在那,愁容垂眉,泫然欲泣。赵云澜仿佛在他含泪的黑眸里看到一头误闯荒原的公鹿,雪白、纯净又圣洁,它跑遍荒野也找不到可以果腹的草,垂头丧气地停止了摇尾巴。 不不不!赵云澜,你清醒一点,这他妈哪是食草动物?分明是披着羊皮的、喝血啃肉的láng! 沈巍心知自己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张了张嘴,像生怕打扰到冬夜轻眠的jīng灵一样,将声音含在口里,缓缓吐出—— “云澜……我爱你……” 这三个字自钟rǔ石dòng经过一万年的水滴垒成,手牵着夏风越过山川河岳,见证万物兴衰,跃过chūn夏秋冬翻卷的书页,最后化为婉约的歌声融入赵云澜的耳朵里,令他心神为之一振,肚子里的一团火瞬间熄灭了;这三个字一经流出沈巍的舌尖,他所遭受过的委屈、痛苦、绝望和怨恨,通通受到了女神之手的洗礼,升华为天地之间最纯净的爱恋。 赵云澜心想,明明沈巍已经和他约定好了,要手牵着手共同陪伴、走完接下来的路,不管前方有多少曲折的困难。赵云澜不知道路途中会遭遇什么,他问沈巍,沈巍告诉他沿途风景很美、鸟语花开、霓虹闪烁,还有婀娜多姿的少女艳丽诱惑,他嫉妒这些美丽的人和事会取代赵云澜心中独属他的位置。 赵云澜听得心花怒放,主动将眼睛遮挡在一尺黑布下,心甘情愿地成了“瞎子”。 于是他看不到旅途中其实没有美女、没有都市,只有无边无际的地狱。沈巍心疼他长途跋涉,背着他淌过一条黑河,食人鱼贪婪地啃光了他的皮肉,露出白骨,上了岸还要踏过烧红的岩浆,又用血液和腐肉在三尺寒冰上印满骨骼形状的血脚印。 赵云澜被沈巍保护的很好,他沉溺在沈巍的呵护中,幸福、甜蜜。 可他眼上的那块黑布终究要摘下来…… 他为沈巍撕心裂肺的疼,疼得快要窒息了。 沈巍,当你硬着头皮迈出第一步时,你怎么就没想想,终有一天我知晓一切时,这局,你怎么收场?你是一个忍rǔ负重的光辉骑士,我赵云澜也不是娇弱怯懦的无能国王。城堡是用你钉在十字架上流光的鲜血垒成、放在锦盒里的戒指是你生掏出来的心脏,你伤痕累累地跪在我面前献上这份沉重昂贵的、血淋淋的聘礼,我怎么敢伸手去接? ——我怎么忍心去接? “你当我是什么?才三个字,就想打发我?”赵云澜俯下身,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沈巍急忙伸手去擦。 “你想让我做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生气……” 赵云澜怒极反笑,迅速抄起另一只针管,作势就往自己的脖子里扎,沈巍心跳骤停,眼疾手快地抓住赵云澜的手腕,瞪大了眼睛吼道:“你疯了!” 赵云澜冷冷地看着沈巍。“那你呢?疯没疯?” 沈巍咬着下唇,沉默。 赵云澜继续bī问。“以后还打不打遮盖剂了?” 沈巍忙不迭地摇头,祈求地看着赵云澜。 赵云澜将手里的针管扔了,看着沈巍松了一口气,又问:“还有多少?” 沈巍将钥匙串捡回来,生怕赵云澜等得着急一样迅速找到一只小钥匙,打开柜子最下层的锁——满满一抽屉的信息素遮盖剂,一整年的量。 赵云澜咬牙切齿地将一句“我操”咽回肚子里,火冒三丈地移开眼神,那一抽屉的蓝冻疼了他的视网膜。“想让我原谅你是吧?”他深吸一口气,对沈巍犹如抽筋扒皮的心疼还带着啜泣的余悸。“去,拿个破盆子过来。” 沈巍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 赵云澜愤怒地将那一抽屉的遮盖剂砸到盆子里,将它们抱到卫生间,毁了一个打火机,点着了熊熊大火。 他在沈巍惊恐万状的目光下,骂骂咧咧地找到漏网之鱼,捧在怀里,一个接着一个泄愤似地砸进火盆里,每砸一下,心里的痛快就叠加一层。 让你他妈的再折磨我大宝贝! 让你他妈的再和他一起骗我! 沈巍听着火堆里劈啪作响的爆裂,每炸一次,他的肩膀就跟着抖一下,仿佛他自己也跟着烧化成了一团灰烬。 赵云澜一直盯着那团火直到它哆哆嗦嗦地熄灭,才神清气慡地拍拍手。沈巍像个小媳妇一样主动收拾残局,瞪着那堆黑灰,为它们和自己的未来默哀了一分钟。赵云澜的胳膊突然从沈巍身后钻出来,一把夺走满盆的死尸,bào躁地砸进马桶里,咣咣直响,全是“让你们当着我的面依依不舍情深不寿”的挫骨扬灰之意。 沈巍不由动了动喉咙,心慌地小声问:“你还生气吗……” 赵云澜气喘吁吁,还觉得发泄不够,咬牙切齿地说:“气,怎么他妈的不气!” “你别说脏话……” “我就他妈的说怎么了?!” “那、那鱼还吃不吃……” “吃!撑死拉他妈倒!” 说罢,像个横冲直闯的犀牛一样,睚眦欲裂地推开沈巍冲了出去。 沈巍看着他那个恨不得拆房子的架势,却放了心,他知道,赵云澜这个反应,已经是气消了一半。 终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赵云澜四仰八叉地坐在小餐桌旁边,脸上的怒气还没有凋谢的意思。 沈巍站在灶台前闷不做声地忙活,听着赵云澜烦躁地敲桌子。 ——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 沈巍:“…………” ——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咯哒。 特别有节奏感,就像有只手在沈巍的神经上弹古琴。 他只好切掉半个西瓜,插了一个小勺,放到赵云澜面前,企图讨好。 赵云澜像羊见了鲜草,一股脑扑上去,敲桌子改成了踢桌腿。 ——咚啼咚啼咚啼咚啼咚啼咚啼咚啼。 沈巍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é,烦不胜烦,又不敢开口责备他,只好去掀冒蒸汽的锅盖,却不小心被烫到,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咚啼”的声音停了。 沈巍含着手指,没等到赵云澜火急火燎地赶来,有些失望,但不怨恨。 他盛了满满一碗的米饭,拿着筷子递给赵云澜。赵云澜看了眼跟坟包似的饭球,似是嫌多,动了动嘴,倔qiáng地不吱声。 沈巍拿着自己的饭碗靠着赵云澜坐下,赵云澜脚跟一蹬,凳子腿蹭着地面“吱哇——”一声,两个人隔开一方饭桌同时耳疼地皱起了眉头。 沈巍挑出鱼身最肥美的部位拨到赵云澜的碗里,赵云澜“呼哧呼哧”吃得特别香。 又挑了两根西兰花给赵云澜,被他头也不抬地甩回盘子里。 沈巍只好自己吃了。 从保温烤箱中拿出南瓜派,切好一份,配着加了糖的牛奶,一前一后上供给大老爷赵云澜,照旧láng吞虎咽地消灭。 只顾着闷头吃,来者不拒,就是不肯说话,最后苦不堪言地撑得滚瓜肚圆,半死不活地倒在凳子上打饱嗝。 他这是化悲愤为食欲呢…… 沈巍哭笑不得地想,还好、还好,至少他还能吃东西,没有绝食没有失踪,只是冷战而已。 只要赵云澜不离开沈巍,一天两天不jiāo流、不互动,对沈巍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处境了。 沈巍擦桌洗碗的时候,赵云澜还是没走,但对于留下来也有点耐心尽失,抿着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天人jiāo战、不可自拔。直到一切收拾妥当,沈巍擦净手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眼神里柔情似水,宠溺的不得了。 赵云澜突然将两只脚搭在饭桌上,扭着头满脸傲娇。 沈巍犹豫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迟疑地替他脱掉袜子。 赵云澜收回腿,终于舍得走出厨房,沈巍拎着赵云澜的袜子追出来,看到赵云澜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沈巍:“…………” 他扪心自问十分了解赵云澜的秉性,可这会儿也不知道赵云澜到底要玩什么。 他堵在厨房门口费劲心神,突然听到浴室传来赵云澜中气十足的“嗷——”一声惨叫。 沈巍心下一惊,更多的是害怕,他冲到浴室门前,“咚咚咚”地敲。“云澜、云澜?没烫坏吧?浴室的冷热水开关装修人员给安反了,我刚才忘记跟你说——” 赵云澜“呯”地一声撞开门,沈巍躲得快,鼻子保住了。 赵云澜浑身冒着热气,皮肤红得像粉皮猪,眼泪汪汪、羞愤欲死,咬牙切齿地瞪着沈巍。 沈巍理亏,弱弱道:“对不起……” 浴室门被以更大的力气关上,整栋楼都仿佛震了一震。水声重新响起,沈巍一脑门磕在门框上,仿佛内心世界也跟着下起了一场yīn霾大雨。 沈巍啊沈巍……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门突然又开了一条缝,接二连三地塞出来一条内裤、一件牛仔裤、一件衬衫和一件外套,加上沈巍手里的那对袜子,正好一套。 沈巍:“…………………………” 他今天无言以对的次数特别多…… 洗衣机在阳台,可沈巍没有用,为了将功赎罪,全给手洗了。 硬生生搓了半个小时,站起来的时候腰都跟着酸疼。 浴室的水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停止,回到卧室时,赵云澜光不出溜地缩在他的chuáng上、盖着他的被子、靠着他的枕头——举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眼前的画面让沈巍脑中嗡地一响,一时傻在那里。 赵云澜警惕地看着沈巍,露出了今晚冷战以来第一抹微笑和说出了第一句话。 尽管那笑容里狰狞凶残,那句话里夹枪带棒。 “沈教授?今晚上睡地板吧你!” “…………” 赵云澜扔了手机,缩进被窝里,转过身,抱着枕头,打定主意不再理人。 耳朵却立着,听着身后的动静。 沈巍正在从柜子里抱出被褥,打了地铺。 赵云澜咬着拇指,瞪着熄了灯的室内,心尖还是在一抽一抽的痛。 他心想,沈巍,你有多爱我,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就像鸟天生会飞,鱼天生会水,溪流最终汇入大海,你和我也是自出生起,月老的一条红线就从huáng河的尾、洄游到长江的头,系在了我们的小指上,鲜红耀眼。 赵云澜还记得沈巍曾经睁着眼睛贪婪地盯了他半宿,那个时候的沈巍在想些什么呢? 沈巍是不是仿佛一条潜入深海的白鲨,美人鱼捧着珍珠眼泪告诉他“我能解除你的诅咒,只要你停止前进”,他视而不见;海神波塞冬用三叉戟指着某个方向,说“那里有让你富足一生的宝藏,只要你停止前进”,他充耳未闻。他在一个又一个考验和诱惑中穿过,最后来到赵云澜面前,一无所有地停止了无休止的旅程。 赵云澜也想告诉沈巍,他现在就仿佛握着沈巍的手,站在了那些自大狂妄的众神面前,骄傲幸福地宣言:沈巍排除万难历经千险,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屑,是因为在他心里,再珍贵的宝物都不如我。 赵云澜并不是那种会签订“你对我好,我便加倍返还给你”的恋爱合约的傻子,这种合约并不是经营一段爱与被爱的好方法。沈巍在他自己身上割下一刀,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赵云澜要是想拔一根头发作为谢礼,沈巍反而仿佛身中万箭。 赵云澜再也不敢冒险,他舍不得沈巍饱经风霜,他只能用另一种方法告诉沈巍,我也一样爱你啊,就像你深爱着我那样——到那时候,白色的鹿找到了草原、罪人离开受难的十字架、鲨鱼挣脱了诅咒;你也不用再苦苦忍耐,想说什么话我都听、想做什么事我都看,你那样好,值得天降恩赐。 那种向沈巍表达爱意的方法,对赵云澜来说,并不难,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的自我心理建树,他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恬不知耻的地步。 赵云澜在属于沈巍的信息素中带着心事沉睡。 躺在地上的沈巍头顶chuáng头柜。那里已经空了,全被赵云澜一把火烧光,让他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赵云澜平时的睡姿就像王八在海里游泳,时时刻刻表演一场生动的书法表演,拧巴的似根麻花。可今天大概是因为多了一个沈巍,却面朝huáng土背朝天,一点点从chuáng的那头蹭到了这头,耷拉出来一条胳膊和小腿,企图再凑近心仪的Alpha一公分,却又傲娇地留了一道横沟,稍微保持那么点矜持和自尊心。 沈巍坐起来,将被子好好替他盖着,遮严chūn光乍泄的腰肉和屁股。 然后在赵云澜酣睡的睡颜上,轻轻落下虔诚的一吻,这一刻,昏暗的世界终于光芒万丈。 ******************** 赵云澜在噩梦里翻滚着惊醒。 他梦到沈巍被淹死在湛蓝的信息素遮盖剂中,死不瞑目、皮肤惨白,针尖刺穿在他每一寸的皮肤里,挖出了眼球、顶穿了牙齿,鲜红的血液染湿了金属,密密麻麻、寒光瘆人。 赵云澜扑在chuáng头柜上,粗鲁地打开抽屉,空dàngdàng的一片让他满头大汗地松了口气,颓然地重新倒回被窝。 沈巍闻声而来,身上还带着热气腾腾的肉香。他正在厨房里看守蒸笼里的肉包,赵云澜喜欢吃肉,他原本是严加看管荤素搭配,如今为了哄得赵云澜回心转意,不得不违背原则。“你醒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赵云澜抬起头看着沈巍出门,等听见回来的脚步声时,又装模作样地躺回去——坦胸露rǔ、一丝不挂,一点都不脸红,还翘着脚丫子抖节奏。 沈巍抱着衣服靠近他,眼睛不知往哪放,又哪儿都想放,头跟着纠结地疼起来。“穿上。” 赵云澜chuī着口哨,继续抖脚。 沈巍任劳任怨地替他穿衣。 倒是配合的很,一点都不像刚才那样冷若冰霜,套裤子的时候还知道抬腰。 可把沈巍折腾的一脑袋汗。 “可以走了吧?” 赵云澜似个煎饼一样摊在chuáng上,面无表情地伸直胳膊。 沈巍红了脸,无奈害羞地将他抱在怀里,像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免为其难地伺候着赵云澜去洗脸刷牙。 赵云澜享受着沈巍无微不至的照顾,心想沈巍就差没把包子嚼碎了吐他嘴里让他咽肚。 赵云澜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点,不由恶寒地搓了搓jī皮疙瘩。 一大早上就这么折腾人,沈巍实在心累,不由轻声问道:“消气了没有?” 赵云澜含着包子露出一个鼓囊囊的、变了形的冷笑。“你猜?” 我猜你纯粹就是为了闹腾我好玩…… 沈巍没敢说出口。 行吧、行吧……谁让他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挨点累都是应该的。 沈巍亦步亦趋地跟着赵云澜踏入特调处时,大庆趴在栏杆上缩着脖子练习“猫瑜伽”。沈巍一经他面前走过,风衣卷起小小的旋风,带起一股浓郁的寒香。 大庆狐疑地动了动鼻子,无声地跳下楼梯,跟在沈巍身后,耸动几下鼻子,突然炸了一身的黑毛,耸着飞机耳吼出一声凄厉狂躁的猫叫,信息素bào涨而起。 众人吓了一跳。 沈巍回头送给了大庆一个抿在唇角的狞笑。信息素遮盖剂停止了在他血液里猖狂打杀之后,他的Alpha本性不再沉寂,逐渐苏醒起来,唯我独尊的气质横扫一片,像把锋利的刀刃,将一切出现在赵云澜身边的Alpha就地斩杀。 大庆哆嗦了一下,夹着尾巴趴伏下来。 众人大气不敢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巴巴地等着沈巍收起神通。 赵云澜哆嗦着腿肚子,qiáng撑着挤出一句咒骂:“你神经病啊!敢在老子面前耍大刀?!” 林静竟然还有时间调侃:斩魂使那把大刀都在你面前耍了多少次了…… 沈巍心下一沉,忙将信息素控制,猛烈的bào风雪渐渐平息下来,覆盖成银霜遍地的莲香。 大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竟然是Alpha?” 郭长城说:“大庆你的疑问里,比上次知道赵处是Omega的时候少了一个惊叹号……” 大庆心想,这两人闲的没事就把他当成傻子祸祸,神经再纤细也被锻炼的粗成电线杆了好不好…… 祝红因为早就知道了沈巍的性别,没有那么震惊。就是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地玩着游戏时,也因为沈巍突然降压的威慑惊得手抖,一不小心扫到雷,登时满眼开花。 她憋着一股气心想,什么他妈的不愿意怀孕,什么他妈的不喜欢蛰伏在Alpha身下,原来因为那些Alpha都不是沈巍! 赵云澜,你个狗bī的双标! 赵云澜顾不得在沈巍面前保持高冷,抖着手在沈巍的胸膛胡乱安抚。“没事、没事,你快找个地方稳稳,再这么下去,我真给你跪了不可。” 沈巍淡淡地斜睨了赵云澜一眼,安静地找个角落待着去了。 轻松碾压一众人等的信息素随之消失,让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们觉得这才是沈巍的正常画风,毕竟那是一个斩魂使,披着Omega的羊皮,才让人看起来有很qiáng烈的违和感。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赵云澜可怜起来,有这么一个qiáng硬bàonüè的Alpha,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赵云澜bào跳如雷。“卧槽你们那都是什么眼神?!” 大庆一针见血。“赵云澜,你还打算和沈老师继续jiāo往吗?那你会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赵云澜仿若晴天霹雳,脸色又红又白,抓起大庆就跑。 特调处众位的脸上相继浮起了隐隐生光的期待和八卦。 大庆被赵云澜掰着猫腿抵在墙角。所幸猫都是液体,它没感觉到疼。赵云澜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话,让大庆好不容易锻炼的粗神经又吓成了毛线。“卧槽你他妈又要作什么妖?哦,沈老师,你他妈要对沈老师做什么?!” 赵云澜捂住一惊一乍的猫嘴,压低声音。“你懂个屁!就问你能不能搞来!” “你他妈……你要是想,脱光了衣服骑他身上,目的轻松达到,何必这么多此一举!” “我不想让他再为我牺牲,你懂吗?只有这样,他才能珍惜自己——算了你不懂,你们猫懂什么?你到底能不能完成任务?” 大庆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第七章 赵云澜总是想不明白,在那样的逆境中,沈巍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 他见过太多的“瘾君子”在本能面前一败涂地。猫见了老鼠要追,鹰见了兔子要抓,蛇见了鸟蛋要吞,这些生理上的饥渴都是为了生存下来而必须服从的天性——沈巍却完美地战胜了它。 赵云澜找到沈巍的时候,他坐在被酒鬼、烟鬼、赌鬼团团围起的中心,瘾鬼们沉溺在乌烟瘴气中醉生梦死,魔鬼幻化成一条毒蛇盘旋在纹丝不动的沈巍的肩上,蛇信舔吻着他的耳朵,蛊惑他沉落在欲望中是多么美妙;guī裂的大地寸草不生、荒无人烟,蜈蚣和乌鸦互相啃食着尸体,枯死的树gān上还有一只扎死在荆棘刺上夜莺,口吐着鲜血唱歌,沈巍在这人间炼狱的煎熬中,被灼烫的欲念蒸烤得口gān舌燥;假如他现在端着一杯水来到沈巍面前,沈巍会有什么反应呢? 赵云澜期待地舔了舔嘴唇,幻想着沈巍失控起来是怎样一番风景。 可沈巍现在正如一面厚重的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地护着他,替他拦下墙外的野shòu大军,只为了让他躲在墙内安稳入睡。但赵云澜不满足于这些,沈巍对他太好了,好到挑不出毛病、好到赵云澜认为自己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好到赵云澜想要冲动地推翻那堵墙,以血肉之躯代替沈巍去迎接腥风血雨。 大庆在这时候替他叼来一架梯子,好让他趁沈巍不备时顺利攀爬到城墙之上,容不得沈巍拒绝,qiáng制性地与他并肩作战。 大庆还是觉得不妥,他生怕沈巍被赵云澜这么一坑,会从此心灰意冷、深恶痛绝,像赶走饲养多年的金丝雀那样,不再将赵云澜当成心爱的宝物。 赵云澜却握着大庆千辛万苦求来的东西毫不在意地咧嘴笑了。“要么说只有我才敢和他在一起,你们谁也没我了解他。” 过了今晚,沈巍对他的态度只会越来越重视,同时沈巍自己也不会再莽撞冒失地踏入任何一个危险的地方。 他必须达到目的,不为他自己,只为沈巍的身上,别总再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这么一想,内心还存留的一点忐忑和犹豫,终于全部消散了。 沈巍的声音响在门外,赵云澜推挤着大庆的屁股,要他快些滚,别打扰他的好事。 大庆第一次在赵云澜把他往外赶的时候没骂人,反而特别担心,究竟赵云澜一招兵行险棋靠不靠谱?“你、你他妈要是搞砸了,别把老子捅出去……” 赵云澜拍了拍大庆的脑袋。“你怎么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呢?” 大庆惊恐地骂道:“我操你大爷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都会怄气好不好?” 赵云澜却觉得怄气的是他!沈巍他妈的总是把自己塑造一个委曲求全、忍rǔ负重的英雄,好像遭遇的危险和出现的伤口越多,他才越能找到活着的理由一样。赵云澜都已经豁出去把自己当做一条锁链捆在沈巍身上,拼命将他从住满魑魅魍魉的黑暗森林拉回,他嘶哑着嗓子吼:“你回头看看我,我担心你、牵挂你,别再往里去,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一句一句的恳求却反而成了沈巍一意孤行的压力。 既然他说什么都没用,那就让他再打造出另一条更幼小更脆弱的锁链,硬塞到你沈巍手里,看你还会不会狠心将它扯断。 没错,他赵云澜就是打算要挟你沈巍。 赔上一辈子。 沈巍端着一杯牛奶走来,递给心怀鬼胎的赵云澜。赵云澜喜欢喝稍微热一些但不烫口的牛奶,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热奶的小锅正好微微滚沸,他一着急,没顾得上打理自己,头发还柔顺地滴着水,让他的五官在这时候看起来温柔可亲。 赵云澜却在他身上落下不慡的眼神。 搞什么鬼?谁家洗完澡以后还穿着衬衫西裤?扣一百分,不过没带眼镜,加十分。 沈巍看到赵云澜扭曲的表情,递出的手臂不由缩了缩。 赵云澜凶神恶煞地夺过来,生灌了一半,盯着奶胡子说:“老子还生气呢,你继续努力。” 沈巍心累地叹了口气,郁闷地转身去抱被褥。赵云澜总说让他努力,他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努力,反正对于如何让赵云澜消除心中芥蒂这件事,他是两眼一抹黑,这地铺,八成要睡到天荒地老了。心仪的Omega每天luǒ着睡在他鼻子底下,信息素仿佛脱缰的野马,连收敛都懒得,像块奶糖一样不管不顾地拼命往他嘴里塞,哪怕他不张嘴吃下,浅尝即止也让人发疯。再这么忍下去,他该羽化登仙提名封神榜了……封神理由大概是坐怀不乱…… 赵云澜突然将剩下半杯牛奶塞给沈巍。“喝不下了,撑,给你解决,我去洗澡。” 沈巍愣了愣,举着杯子看着赵云澜离开,终究没把持住,着了魔似的将杯沿含入唇间,那里还留着属于赵云澜的气息和体温,牛奶入喉时,竟奇异地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赵云澜带着一身的水汽回来时,沈巍已经倒在chuáng上沉睡,怕是天上打雷地下塌陷都不会醒。沈巍喝掉的剩下半杯牛奶里,赵云澜偷偷添加了浓缩型快效的qiáng制发情诱导剂和迷药。 这样坑了一把沈巍,赵云澜不但不内疚,反而抑制不住地闷笑,好像一个等待多时的猎物终于落入他的陷阱中。 深睡中的Alpha失去了控制信息素的意念,白莲在山崩中绽放一片,将赵云澜掩埋在冰天雪地,他却惊喘一声,全数接受,任凭自己融化成一江chūn水。 他将沈巍珍惜地抱在怀里,同他亲密地耳鬓厮磨,沉重的呼吸和心跳jiāo融在一起,歌唱了一曲字字泣血的《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他在这歌声中像是抱紧了太阳、抱紧了月亮,抱紧汇聚无边宇宙中一条名为“沈巍”的璀璨银河。 千金也不换。 沈巍醒来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被空气中含糖量超标的信息素呛得气管抽搐,有人含了一口沁凉的水哺给他,冲淡了脑子里天旋地转的眩晕。 他看到赵云澜一丝不挂地趴在他身上,心跳和呼吸骤停。 “头还晕吗?”赵云澜凑近沈巍的脸,鼻尖呼出热气,醇厚浓香地喷在沈巍空白的表情上。 “你、你在做什么!”沈巍受惊似的挣扎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两个纤细脆弱的绳子分别牵在chuáng头。 什么意思?这种东西根本困不住他,只要他稍微一用力…… “哎!哎~”赵云澜浑身泛红,qiáng制发情期的高热让他眼泪流个不停,湿热的液体从收缩的xué内滑出,湿透了沈巍的裤子;他全然不顾这一切,笑嘻嘻地警告沈巍。“你要是敢撑断它,就等着我从你身边彻底消失。” 沈巍心口一疼,不敢想象再次没有赵云澜的日子。“你、你到底……” 赵云澜在Alpha的信息素中全身发软,各个关节疼痛地催促着他快些借助Alpha的性器刺穿自己,他已经坚硬地勃起,汗水顺着脖颈留下。他用无力的手指握住柱体,没什么用地撸了两下,身后的xué口更加酸痒难耐。 赵云澜不小心泄露出半声呜咽的抽泣,láng狈地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堵住沈巍的唇,伸出舌尖去索求一丝慰藉。 沈巍像失了魂魄,麻木地任由赵云澜揉搓。 他终于在耳鸣中捕捉到赵云澜气喘的声音。 “宝贝,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没有Alpha能抵抗得了这句话,沈巍也不例外。他突然冲动地像只bào怒的野shòu,鼓起肌肉在chuáng上扑出去半米,拉动绳子在他耳边发出细微的呻吟,提醒了赵云澜对他的威胁,又硬生生收回爪牙,憋闷烦躁地躺回chuáng铺。 赵云澜居高临下地骑在沈巍身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幸灾乐祸地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沈巍越是láng狈,他越开心。 你不是喜欢忍耐吗?我让你今天忍个够。 忍到你仿佛喝酒喝伤了的醉鬼,闻一点酒味就吐、听见“酒”字就晕。 让你从此再也不敢踟蹰不前。 沈巍恶狠狠地瞪着赵云澜、他的Omega,眼神贪婪、饥渴又充满攻击性,却还被困在孤岛中犹豫着不去求生。他现在宁愿自己被信息素遮盖剂毒死,也不要受这种折磨。 赵云澜翘着屁股慢慢朝上爬去,通红的唇擦过沈巍的下巴,让沈巍下意识抬头去迎,却眼睁睁看着它错过自己,取而代之的是赵云澜胸口一颗已经红肿挺立的rǔ尖,正招摇yíndàng地抵在他唇缝中探头探脑。他无措地侧头去躲,那淘气的小东西却偏偏跟了上来。 头顶突然传来赵云澜得逞的嬉笑,带动他的胸腔微震,rǔ尖摩擦在沈巍的唇珠上,瘙痒难耐。 “你不是吧,都这么钓你了,还不上钩?” 沈巍气红了眼,张口含上去,发狠地吸吮。 “呃!”赵云澜瞬间塌软了腰,哭喘着趴在chuáng头,手里的润滑剂险些捏爆了肚。 “靠……嗯、啊……”他咬了咬牙,在快感中深吸一口气,摸了一把自己的屁股,满手黏湿。“我他妈跟发大水一样……这润滑剂还用得着吗?”他皱着眉哀怨地问沈巍,沈巍没回答,只是挑起舌尖勾了一下rǔ晕。 “呜!你、别总玩一边,这里也要!” 沈巍一言不发地照做。 赵云澜险些一头磕在chuáng头上,抖着嘴唇哀叫,发软的手指却费劲地拧着润滑剂盖子。他在沈巍身上拱起极限的弧形,两颗突起的rǔ头被轮流啃咬,轻微的刺痛让兴奋愉悦,分泌出的液体顺着臀缝淌下大腿,那润滑剂真是多余了,赵云澜借着体液轻轻松松就送进去一根手指。 才只是一根手指,赵云澜就已经慡得眼前发白,他无法想象,当沈巍的性器真正嵌入自己体内时,会是怎样一种极乐。 “啊、哼……沈巍……呜……沈巍……”他费力地用手指浅浅摩擦内壁,舒慡得要着起火来,却又因为无法深入而极度空虚,急得掉下几滴眼泪,砸在沈巍的额头上。赵云澜低下头,含着哭腔向心爱的Alpha抱怨。“嗯啊……妈的……手太短了……” 沈巍用黑得发亮的眼眸盯着赵云澜,等待他开口减轻自己的刑罚。 赵云澜果然抽出手指,那上面裹着晶亮的液体,在解开沈巍右手上的绳子时,温热yín靡地滴在了沈巍的手腕上,隔着脉搏,渗透进血液里,游走遍他全身每一寸,最后汇集在他腿间欲望的顶端。 “就、就只是帮帮我……你要是敢gān别的……” “我会永远见不到你。”沈巍故作冷静地抢答,眼神里却卷着几近癫狂的疯意。 赵云澜在那样眼神的jian视下浑身发毛,总觉得沈巍已经在忍耐中变态了。 他的双腿被沈巍屈起膝盖分开。 赵云澜战战兢兢地重新趴下,翘起腰臀,将手肘抵在沈巍的耳侧,紧张畏惧地等待着。 两根指肚温柔地贴着入口处的褶皱来回滑动。 赵云澜咬住下唇埋进沈巍的颈窝。 他感觉自己的后面被慢慢撑开,弯曲的指节碰到了一个敏感的区域。 “呜嗯——!啊啊!”赵云澜用力抓紧沈巍的衬衫,哭着缩了缩腰,又咬着牙顶了回去。“啊、啊……” 他快要窒息了。 沈巍安慰地用脸侧蹭了蹭赵云澜滚烫的耳垂,轻轻地抽插、扩张。 赵云澜的眼角和嘴唇都湿润成一片yín靡的红,看上去快要晕过去的模样,腰肢却主动坐在沈巍的手指上来回摩擦。 沈巍动了动喉咙,难以餍足,困难地挤出一句话:“云澜……另一只手我想……” 赵云澜哭喘着怒吼:“你想的美!” “………………” 沈巍只好发泄在可怜柔软的甬道里,指腹大力在前列腺上顶弄几下,赵云澜突然猛弹起来,不受控制地抓乱了沈巍的头发,无助地求饶:“呜……要、要疯了……”他又抬高了不堪折腾的腰,无视脊柱泛起的酸疼,伸进一只手,握住硬邦邦的性器,粗鲁地套弄。 沈巍又加入一根手指,用力朝最里面深入,学着上次那样勾住花心的边缘。 赵云澜发出一声绷直的尖鸣,握着性器朝前逃了半米,头顶在chuáng头,沈巍的手却残忍追击,蛮横地推开收缩的软肉。 “不、不要……我快到了……啊……” 沈巍加快了速度和力度,带动起响亮的水声。“你快晕过去了……要不要停下?” “停你妈!”赵云澜破碎地呜咽。“你要是不行,让老子自己来!骑乘而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说罢就将沈巍的手拔出来,重新绑在chuáng头。 “……………………………………” 这还没升上天堂呢,就又被扯进地狱,沈巍后悔的想抽自己一嘴巴。 赵云澜抓回那管润滑剂,颤抖着手扯开沈巍的腰带,将那条狰狞的野shòu释放出来,粗长的凶器惊得赵云澜心中一凉。 操……今晚上八成不会好过了。 闭着眼睛一股脑将润滑剂全挤在guī头上,跟在蛋糕坯上挤奶油一样。 沈巍忍无可忍地崩起了青筋。“云澜……你……” 赵云澜硬着头皮分开双腿,对准xué口,心惊胆战地缓缓坐了下去。 “呜嗯!啊哈!”他气息急促,压抑着哭腔,眼泪汹涌。 沈巍替他准备的很完美,让他除了感受到一点胀痛之外,只剩下qiáng烈尖锐的快感。 “嗯……你、你他妈……哼、没事长这么大……” 赵云澜咬紧下唇,心一横,用力坐到了底。“啊啊啊——!” 沈巍被他高八度的尖叫吓了一跳。“你怎么样?疼不疼?” 赵云澜蜷缩着身体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滚烫坚硬的性器将他撑到极限,动一下就是令人汗毛直立的小高cháo。他不敢开口答应沈巍的关心,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yíndàng放làng的呻吟。 沈巍感受着性器被包裹在湿热的内壁中,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又生怕扯断绳子,只好死死地抵着chuáng头,几乎要锤出两个dòng来。 Alpha和Omega的气息完美混合在一起,在空中盘旋着煽情的味道。 赵云澜虚弱地等待着身体适应,露出了欲仙欲死的媚态,沈巍忍不住抬腰轻轻顶了一下。 “啊呜!嗯、嗯……”赵云澜措不及防,惊叫起来,涨红着脸狠狠推了一把沈巍。“你他妈、嗯……不出个声就动……”他被那一顶慡得腰部以下全部麻痹,只剩下那个dòng口,苏苏麻麻地涌着快意。 他也觉得自己太过磨蹭,将沈巍晾在旁边久了点,便咬牙按着沈巍的腹部,抬起抖个不停的屁股,再狠心往下一送。“啊!啊嗯!” 他头皮发麻地忍耐qiáng烈的摩擦感,深吸一口气,哼哼着甜腻的叫声,使出吃奶的劲儿又抽送了几下。 “哈唔……嗯……宝贝……你这东西……厉害……”guī头擦过前列腺的快感刺穿了他的脑子。“啊!我、我要死了……” 可他为了让自己怀孕,就必须挺过去。 沈巍抖着汗湿的嘴唇,喘着气,盯着赵云澜在自己身上挺动,眉宇间有些许的bào戾在压制。 赵云澜突然剧震了一下,抓紧沈巍衬衫的手指拧到发白,他终于崩溃地哭出来,因为自己的生殖腔被无意间顶开缝隙。“沈巍、沈巍……你动一动……求你进去……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沈巍几乎是立刻狠狠地弓起腰。 赵云澜以为自己的内脏都被顶了出去,腰肢发软地配合着凶猛的频率,上气不接下气,láng狈不堪地哭泣着拼命摇头,却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腹腔里酸疼的快感像一道道电流,销魂蚀骨地顺着背脊闪过,赵云澜猛地颤抖起来,来不及尖叫夹紧了后xué到达高cháo,喷she在沈巍的胸膛上,舒慡得几乎要晕过去。 “呜……我没有力气了……” 沈巍却抬起膝盖打算将赵云澜掀翻出去。 赵云澜在高cháo后的懵懂中忽地回神,下意识夹紧了沈巍的腰。“你gān什么!?” 沈巍在欲望的风bào中qiáng行找到一丝理智。“我怕你后悔……” 赵云澜捏紧沈巍的衣领,几乎是咬碎了银牙一般吐出一句话,恨不得像钉子一样锤进沈巍的心里。“沈巍,我让你进来、she进来!让我怀孕!” 沈巍抿紧了唇线,终于彻底抛弃了枷锁,狂风bào雨般肆nüè在赵云澜身上。“趴下,过来!” 赵云澜颤栗着、顺从地将后颈露出来。 沈巍将粗大的结凶bào地塞进可怜的生殖腔中,喷发时一口咬穿了赵云澜的腺体,将他正式标记。 没顶的快感让赵云澜无助地哆嗦,流着泪哭叫。 沈巍餍足地像一头吃饱喝足的láng,怜惜地松开赵云澜的脖子,温柔地舔去血滴。 这是他的Omega了…… 赵云澜半死不活地趴在沈巍身上,几近虚脱地哼哼。“朕免你罪了……” 沈巍双手一抬,毫不费力地扯断绳子。他迫不及待地抱紧赵云澜,叹了口气,不知该心疼还是该愤怒。“你啊……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一招要抓住我……” 赵云澜哀叫一声。“哎!宝贝、宝贝,别动!”结还堵在生殖腔里呢,动一下就酸疼得难受,他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住更多的刺激了。“放过我,让我睡一觉行吗?” 沈巍甜蜜地笑了。“好,你睡。” 他轻轻闭上眼,怀里抱着心爱的Omega,仿佛看到身上的桎梏缓缓褪去,混沌一片的世界里凌晨破晓,大地一片鸟语花开。 大庆满怀心事地来到特调处替赵云澜跟大伙儿请假。 众人大惊,纷纷围过来,第一次默契十足地猜到了同一个结果。 “哎。”大庆痛心疾首状,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林静问道:“你们猜能不能顺利怀上?” 楚恕之撇着嘴摇摇头。“怕不是要生出另一个混世魔王来,和他爹这个‘鬼见愁’一起到处祸害人。” 祝红翘着二郎腿磨指甲,状似不感兴趣地随口一说:“大不了你们争取一下,当个孩子gān爹gān妈,将他从小培养成苗根正红的秧子。” 话是这么说,谁敢跟斩魂使称兄道弟、当他孩子gān爹啊?怕不是活腻歪了? 顿时鸟shòu状一哄而散。 祝红气闷地想了想赵云澜,食之无味气之不甘地扔了指甲刀。 第八章 赵云澜半只脚刚踏进特调处时,一gān人等同时心神共振,眼神明里暗里、四面八方地she来,从赵云澜红肿的后颈到有些别扭的走姿上,不约而同地欢呼了一声“哦嚯”。 这回是板上钉钉的真标记了啊! 赵云澜这天怒人怨的鬼见愁终于有人管得住了。平时这混账把他们当橙子一样榨汁,可算轮到他被沈巍压着挤奶了。 ——那是不可能的。 在沈巍毫无原则的宠溺下,他只会越来越有恃无恐。 林静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来,想也不想地大声嚷嚷:“卧槽你们不够意思,吃奶油雪糕也不叫我……” 他忽而察觉到危险,在众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下锁定铁青着脸色的赵云澜。 这屋里哪有人吃雪糕,只有一个巨型冰棍在用恨不得冻死他的眼神瞪着他。 赵云澜被标记了以后,信息素里融合了他的Alpha的味道,闻上去就像奶油加冰,怨不得林静误会,狗鼻子都分不出赵云澜和真正的奶油冰棍有什么区别。 林静恍然大悟,无地自容地用袖子遮住脸,无声地告辞。 楚爱国磕磕绊绊地走过来,扑到赵云澜的腿上,“咯咯咯”地傻笑。 郭长城作势要抱走女儿,不让她捣乱。 赵云澜拦住郭长城。“你跟我来一趟,有事儿问你。”然后推推楚爱国的小屁股。“找你爸爸玩,去吧。”那语气里还有些“老子再也不用名不正言不顺地霸占着你稀罕,老子也能生了”的骄傲。 楚恕之抱着女儿,被挑衅的眼角一跳。 郭长城每次走进赵云澜的办公室时都会心虚,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就是底气不足,这会儿也是条件反she地在记忆里疯狂搜索最近到底有没有犯错。 赵云澜看见他战战兢兢地模样,不敢置信地问道:“坐啊?你是怕我吃了你还是怎么的?你家老楚就在 外面候着呢,我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可千万别在我面前昏过去,不然楚恕之非得活撕了我。” 郭长城翻着白眼心想,你有斩魂使这个Alpha罩着,谁还敢活撕你。想起沈巍,郭长城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道:“赵处,沈老师怎么不陪着你?”刚一标记Omega就不见踪影的Alpha,实在不及格。 赵云澜奇怪地看了眼郭长城,没觉得哪里不对。“这几天学校期中考,他忙得火烧屁股,我没舍得打扰他,怎么了?” 郭长城无言以对,他都忘了正常AlphaOmega的相处模式,放在这俩大神之间根本行不通。“您、您到底想问我什么?” 赵云澜长长地“哦”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是你和老楚是多长时间发现怀孕的?” “啊?!”郭长城张大嘴巴,半天没找到声音。 赵云澜不明白他怎么就跟吞了苍蝇一样。“特调处就你一个生过孩子,我问问你怎么了?!” 郭长城欲哭无泪。哪有Omega是赵云澜这样的,坦坦dàngdàng不知羞,他压根不想和赵云澜好闺蜜似的讨论生孩子,偏偏赵云澜一脸求知欲地等着他详细描述。“我不是不告诉您……是因为我、我也不知道!” 赵云澜眼神里全是“你俩傻吗?”的震惊。 “哎呀,那什么、什么之后……我知道不可能那么快就怀上,怎么会天天惦记着,加上那阵子忙得昏天暗地,直接就给忘在脑后了。等有反应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不过当时一有妊娠反应就认为是中了,毕竟在发情期间标记,怀孕几率就大大增加了。”郭长城闹心得不得了。“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我走了。” 赵云澜忙伸手去拦。“哎哎哎,别走,发情期间标记会让怀孕几率大大增加,那qiáng制性发情期……也行吗?” 嗯?!他听到了什么?!qiáng制性? 郭长城仿佛被TNT炸得焦黑。“……大概……?” 赵云澜气得七窍生烟。“问你白问!我要是能像你一样等那么长时间还用问?” “这怀孕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发情期标记也仅仅是增加几率,还不是百分之百。”郭长城一急,说话就不经大脑。“要么你们每天都试试,没准哪次就中标了呢。” 赵云澜喜笑颜开,无比欣慰。“好主意。”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郭长城恨不得咬掉舌头。 沈老师,我对不起您……您说我现在要是给您买肾宝,还来得及吗? 郭长城郁闷地走出办公室,特调处一众妖魔鬼怪蜂拥而上。 大庆蹦个不停。“快快快,他和你说什么了?” 郭长城犹豫地看了一眼他老公,楚恕之抱着孩子疯狂地点头鼓励他开口。 “赵处打算正式备孕……问我怎么样才能赶快怀上……” 祝红一口水喷到电脑屏幕上,满腔怒火地吼:“怀上就算了,还赶快,到底有多急!” 赵云澜想要计划一件事,特调处的人哪个能拦住?只好随便赵云澜了,别折腾他们就行。 那他们又想错了。 折腾归折腾,只不过折腾一帮换成了折腾独一个,pào火全集中在沈巍身上。 赵云澜看着沈巍就像眼馋一个移动jīng子库,往后的日子天天晚上跟有仇似的捏着沈巍的那玩意儿,蓄势待发地宣布。“宝贝,咱接着努力呗?” 沈巍深刻地怀疑自己可能会jīng尽人亡。 这疯球似的日子持续了四天,第五天早上赵云澜难得出门迎接快递,抱着一个不小的箱子回来,沈巍看着他表情凝重,放下手里的报纸,凑过去。“是什么?” 特调处一众纷纷八卦地将脑袋围成一圈。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们一眼。“确定要看?” 每个人的眼睛都传达着“确定要看”四个大字,斩钉截铁。 他们赵处头一次在网上买东西,那必须好奇啊。 箱子一经打开,仿佛里面有金光四she的照妖镜一般,bī得众人捂着脸一哄而散。 他妈的满满一箱子验孕棒,卧槽辣眼睛! 沈巍直接熟透了,变成一颗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还戴着眼镜的西红柿。 祝红烦得不行。“怀就怀,没怀就没怀,要不要这么拼啊?!用得着买一箱吗?!” “西红柿”懵懂地看着崩溃的祝红。 “我他妈从今天开始一天验一次,就不信怀不上!”赵云澜抓起那一堆小盒子,哗啦啦天女散花,还是那派“你懂个屁”的态度。“Omega的使命就是怀孕,老子只是完成使命,有什么不对?” “西红柿”晃了晃脑袋,开始冒烟。 祝红大惊,心想卧槽你他妈听听你那张狗嘴里吐出了什么象牙?啊?是谁当初要死要活地抗拒怀孕来着?你还敢用这句话反过来堵我的嘴?! 赵云澜一把抓住“西红柿”的领带将他扯走。“走宝贝,陪我去趟卫生间,咱俩研究研究这玩意儿到底怎么使。” 让赵云澜没想到的是!一箱子都用光了,他还是没!怀!上! 那几天沈巍觉得赵云澜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即怀疑又嫌弃! 赵云澜还想继续下单又一箱,被沈巍倒吸着凉气拦住了,这一拦,总算把他犯疯的势头也直接浇灭;正好特调处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将赵云澜的注意力转移后,终于消停。 所以说每天柔情蜜意地拥抱接吻多好,为什么非要一副把人榨gān的模样呢…… 案子棘手到什么程度呢,棘手到彻底解决时,半个多月已经过去了。 沈巍知道他们的工作告一段落时,正坐在办公室备课,赵云澜一通电话打来,告诉他特调处准备大吃大喝、彻底放松一次。 ——“我这半个月你也知道,虽说一日三餐有你照顾,但实在没时间坐在饭桌旁边好好吃下去,饼gān、面包各种口味来回换,碳水化合物严重超标,我现在迫切需要肉类的腐蚀,决定和他们去吃烧烤。” 沈巍耐心地听着赵云澜语速飞快地唠叨。“正因为你这阵子没好好吃过饭,才不能吃大鱼大肉,你的胃会有负担。” ——“那还有什么可吃的?我到外面转了一圈,看什么都没胃口,就一个烤肉开着车在我脑袋里转圈,我要是吃不到,我这辈子都后悔!我都累成什么样了,你忍心让我喝大米粥?行不行宝贝,咱吃烤肉呗。” 沈巍好脾气地劝道:“你一吃这些火锅烧烤的一定喝酒,喝了酒就开始难受,捂着肚子躺在chuáng上翻腾,这些你都忘了?” ——“那我大不了不喝酒就成了!我只吃烤肉!” “你、云澜,这不是喝不喝酒的问题……” ——“我要吃肉!” 沈巍被一声咆哮震得耳疼,不由躲远了些。 可真是愁死他了……“你等我下班好不好?我买了东西回家弄,也好过外面卫生不敢保证的。” ——“非要你老公扯嗓子喊才肯听话。” 沈巍哭笑不得。 赵云澜还要和他唠叨什么“这个多买一点”、“那个不爱吃别买”,办公室却传来敲门声,沈巍只好狠心结束通话。 是同事客客气气地走进来,先打了声招呼问候一下,然后拿着一个表格讲明来意。“是这样的沈老师,最近孩子期中考试,老师们都累坏了,所以学校决定组织一场联谊活动,大家去山庄度假两天一夜放松放松。”她说到这里,也觉得好笑。“其实是学校单身男女老师太多了,互相抱怨太忙没时间谈恋爱,结果让主任听了一耳朵,就搞了这一出。” 沈巍理解,他现在有了赵云澜,也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和爱人在一起朝夕相处。 女老师看着沈巍点头,认为他同意前往。“那我就帮你报名了?” 沈巍满头问号。“什么……” 女老师在表格里勾上沈巍的名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这群女孩指名道姓地让我来游说你,你要是不去,我回去可得被她们埋怨死。虽然说这次活动是为了给单身老师创造机会,但也不是qiáng迫性的,您就当让她们开开心,活跃活跃气氛,凑个数,要是怕没意思,也可以带个朋友一起来。” 沈巍心想,凑不凑数他不介意,让别人开心也算功德一件,关键家里供奉着一位好喝醋的大佛呢……这可怎么jiāo代?不过最近赵云澜也因为工作心神俱疲,既然可以带朋友一起去,就领他出来休息一下? 可惜这句话一直到晚上特调处的人来齐都没机会问出口。 沈巍满脸麻痹地坐在烧烤架前,上面摆了一排的食物,炭火烧得又急又猛,肉油在上面滋滋作响、香气扑鼻。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去翻面以防焦糊,成品一盘一盘地出来,就这样还赶不上那群食肉动物往肚子里塞的速度。 这也太能吃了……沈巍崩溃地扶了扶眼镜。 大庆埋首在烤鱼中大快朵颐,赵云澜潜伏过来,偷走仅剩的另一串。 “我给你俩胆儿敢在猫爷口下夺食!”大庆怒目圆睁。“放下!” 赵云澜挑挑眉毛,照着鱼肉吭哧一口。 “还没怀上呢!就这么能吃!是要用吃的来把肚子撑大?!” 这一句话戳到赵云澜的痛处,当下脸色一变,把大庆爱吃的东西全捧走了。 大庆气得引颈咆哮。“沈老师!快管管你家嫔妃!太子没本事生,脾气倒是长三级!” 林静啃着jī翅呼号。“阿弥陀佛,施主快闭嘴吧,再撩拨下去,连烤大蒜都没得吃。” 楚恕之抱着楚爱国给她喂果汁。“这东西是沈老师买的,肉是沈老师串的,鱼是沈老师烤的,咱赵处呢?劝你别惹,人家是沈老师的。” 赵云澜举着一大把热气腾腾的烤韭菜扔到楚恕之面前的盘子里。“给你壮壮阳,省的嘴上跑yīn风,没个把门的。” 祝红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沈巍走过来,拿起一杯果汁喝光,脸颊又红又热。“有调侃你们赵处的功夫,不如替我去看看火。” 汪徵淘气地施了一个万福礼。“得令。”拉着桑赞去了。 赵云澜嘟着嘴亲了沈巍一脸的油。“心疼我老婆,这脸都烤成什么样了。” 沈巍嫌弃地推开他。“别想糊弄我,这一桌子肉,大部分都进了你肚子。晚上了,别吃那么多,酒的确没碰,可果汁你也喝了不少……” 大庆打开喉咙接了一嗓子。“当心晚上尿炕!” 众人笑疯。 赵云澜凶神恶煞地朝大庆扑去,大庆灵活一躲,却踩到盘子,肉汁泼了赵云澜一身,闻起来油腻粘稠,让他胃部一阵翻涌,顿时捂住嘴巴跌跌撞撞地朝卫生间奔去。 沈巍追过去的时候,赵云澜已经阵亡在马桶旁,枕着手臂有气无力地呻吟。 沈巍抬起赵云澜的脸。“你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 “你、你别动我……”赵云澜觉得自己脑袋里灌满了水泥。“一动就想吐……”话还没说完,又趴回去吐得昏天暗地。 沈巍急忙接了一杯水,将赵云澜搂在怀里,喂他含了一点漱口。 赵云澜倒头栽进沈巍怀里,哀嚎道:“妈的,都白吃了!全吐没了!” 郭长城和其他人一样堵在卫生间门口关心地查看情况,对眼前的画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巍将手盖在赵云澜肚子上,关切地询问:“这里有没有疼?还是只有恶心头晕?” 赵云澜用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回答了沈巍,他胃里的东西已经吐gān净,没什么东西可吐的时候,只剩下一滩透明的胆汁,然后就是停不下来的gān呕,刺激得他浑身发抖、眼泪横流。 沈巍接过祝红递来的纸巾轻轻擦gān赵云澜的嘴唇和眼角,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站起来。“我带他去趟医院,怕是胃炎之类的病,不敢耽误。你们若是吃好了,就自行离开便可,东西不用收拾,我回来弄。” 赵云澜在沈巍的臂弯里微弱地挣扎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去……吃点药睡一觉就行了……”这个“了”才说了一半,身子又是一拱。沈巍赶忙将他放下,看着他跟个盆栽一样埋进马桶里,心疼得眉头直皱。 大庆听着赵云澜都要把苦胆吐出来的动静,头皮发麻地埋怨:“为了报复我抢食抢到吐的,全世界就你一个。” 沈巍蹲下,又喂了赵云澜一口水,关切地问:“去不去医院?”他语气温和,关怀备至,听起来是在实行民主制政策,可赵云澜一抬头,两道“你试试敢说不去”的君主制眼神吓得他呼吸一梗。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云澜把自己往沈巍怀里一塞,严肃地说:“去。” 大伙儿忧心忡忡地护送两人出门,大庆千叮咛万嘱咐道:“不管有事没事记得打个电话通知我们一声情况。” 虽然沈巍说残羹剩饭用不着他们操心,可留下这堆烂摊子实在不好,赵云澜病成这样,八成沈巍也没心思打扫卫生,索性这会儿没事做,gān脆就举手之劳算了。 郭长城的反应弧一向似个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又深又长。方才赵云澜的症状他总觉得熟悉,可就是回忆不起来片段,直到赵云澜和沈巍出门的时候还在暗自纠结,这会儿收拾垃圾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掰断了手里的竹签,激动地大叫出声。 ******************** 沈巍抱着赵云澜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实在没想到,晚上将近十点,看病的人竟然还能这么多。饶是赵云澜脸皮厚的似城墙,百来十个人同时向他投去各种意味的目光,也让他有点害臊,便默默地从沈巍身上爬下来,改被沈巍搂腰搀扶着。 沈巍没注意陌生人暧昧的反应,赵云澜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他心疼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别人怎么想。一个领着孩子的母亲从座位上离开,沈巍争分夺秒地将赵云澜按上去,生怕别人抢走座位。 他蹲下来,观察了一下赵云澜的脸色,大概是被头晕恶心折腾得狠了,有点苍白和疲惫,鼻尖还出了点冷汗。“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排队挂号,自己一个人有没有问题?”一边说一边掏出纸巾替赵云澜擦汗。 “没事。”赵云澜故作轻松地夺走纸巾,让沈巍看见他起码连擦汗的力气还是有的。“我就在这里坐着,能有什么事?” 沈巍还是不放心。“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记得喊我名字。”沈巍一步三回头地去排队,有个小护士正好和他擦肩而过,顿时跟触了电一样,用惊艳的眼神僵直地看着沈巍,直接傻在那儿了,目光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沈巍脸上撕都撕不下来。 赵云澜无比震惊这小丫头竟然大庭广众之下窥视他男人,不慡地闷声咳嗽一下。 小护士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失了态,红了小脸,又兴奋又害羞,突然小跑着冲进护士站,手舞足蹈地告诉同伴们自己的艳遇,远远指了指沈巍挺拔的背影,发花痴的顿时从一个升级为一堆。 赵云澜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到她们面前敲桌子。 有你们这么做梦的吗?啊? 可惜满腔义愤填膺被消毒水的味道冲散成一团闷在胸口的恶心,让他一路横冲直撞,随着胃酸吐进厕所。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隔壁也传来一阵一阵的呕吐声,跟着他的节奏一前一后,倒是挺有默契…… 赵云澜胡乱拿纸擦了嘴,好奇地探头望去,发现一位和他一样像个破布袋子往厕所里“倒垃圾”的娇小男生,信息素闻起来像清新的橘子,在浓重的消毒水味中尤其沁人心脾,明显是个被标记过的Omega。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措不及防地对视了一个苦不堪言的眼神,忍不住苦笑。 赵云澜递给这位难兄难弟一张纸巾,语气里有点羡慕。“怀了?” 对方长相清秀可爱,一张口却是正宗流利的八级大碴子味儿东北话。“啥呀,怀了倒好了,起码罪没白受,可偏偏是肠胃感冒,不就多吃了点海鲜,全吐出去白瞎钱,还啥都没得到。” 赵云澜心想哎哟这位的性格可太投我脾气了,当下竖起大拇指。“您说的非常正确,每一个字我都深有体会!” 男生用黑溜溜地眼睛望着赵云澜。“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吐完了该走人;那口子还在等着俺,过会儿咱俩再白话。” 赵云澜被这小子满嘴骚话逗得笑弯了腰,痛苦减轻了一点。 男生往走廊右边去了,赵云澜靠在门口冲他挥手,对方头也不回,潇洒回礼。沈巍正好心急如焚地寻来,他料想赵云澜肯定又是呕吐发作来厕所解决,没想到看见这一幕,真是既大吃一惊又匪夷所思。 这才呕个吐的功夫,赵云澜就和一个人相见恨晚了,可真够神奇的。如果不是他对赵云澜信任有加,这怀疑多少次红杏出墙都不能够啊。不过这个人参加一次饭局就能认识一个姐夫……去个厕所拜个把子又有什么难?他睡觉的功夫和周公桃园三结义沈巍都不意外。于是便不多嘴问了,只是递给他一盒牛奶。“多少喝一点,胃里都空了。” 赵云澜感受一下自己翻滚的胃,为难地摇摇头。“我真不敢往嘴里放东西,就跟有个钩子一样往外掏我内脏。” 沈巍因为他血淋淋的形容将眉头蹙得更紧。“……是我没照顾好你。” 赵云澜嘻嘻一笑。“胡说什么呢,明明是因为我不听你话胡吃海喝。” “所以以后我禁止你吃烧烤,酒也一样。” “——?!”赵云澜惊骇地看着沈巍,不敢相信自己被反将了一军,难过得一bī。“我人生中一共就三大乐事,你直接给我否决两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巍简直莫名其妙。赵云澜不抽烟,除了酒肉还爱好一个棒棒糖,他也没禁止这个啊,犯得着天塌下来一样吗?赶快结结巴巴地安慰:“不、不是还有一个吗?” 赵云澜暗戳戳地给沈巍下了一个套,沈巍还真乖乖地往下跳。“你猜我的第三大乐事是什么?” 沈巍犯懵。“糖?” “不是……”赵云澜凑近沈巍耳侧。“和你做爱啊宝贝。” 沈巍就地爆炸,西红柿重出江湖。“我看你是难受的轻!”都开始犯骚了! 赵云澜失望透顶地撇嘴。“我还以为咱俩能来个厕所Play,忘了你最拿手的就是忍耐。”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你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赵云澜油盐不进。“我现在看什么东西都带着蚊香,跟你说说话还能转移注意力。” 沈巍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安抚他。“等你病好了,我听你说个够……” 也没机会说了,号码排到他们了,医生开了一系列的检查项目,让赵云澜拖着病躯挨个体验去,楼上楼下东南西北的折腾,又让赵云澜晕头转向地吐了一次。 走廊里的凳子只剩下一个,沈巍让赵云澜坐,他站在那边等体检报告。赵云澜疼惜他大宝贝那两条长腿,硬是拽着沈巍坐下,自己蜷成一团窝进沈巍怀里半死不活地哀嚎:“一世英名啊……败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肠胃病病毒上,脸都丢光了。” 旁边一中年妇女直勾勾地盯着赵云澜在沈巍身上腻腻歪歪、扭来扭去,眼神里全是“成何体统、有失风化”的责备。 赵云澜抿嘴一笑,拉长了声音怼过去。“看什么看啊?没见过恩爱夫夫?” 要是这大妈敢用什么封建礼数反驳他,他非得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大妈怀疑自己是爹生还是妈生。 沈巍将赵云澜的脸转向自己,不让他到处祸害人,平时上蹿下跳也就算了,病成这样还死性不改。“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同事打个电话,你这样子,周末的联谊我不会去的。” 赵云澜浑身一震。“什么联谊?!”你背着我gān了什么? “期中考试累得不只是学生,老师们也遭罪。学校领导心疼他们,就组织活动玩一玩。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留下照顾你,不去了。” 赵云澜捂住自己的衣兜,将沈巍的手夹在腿间,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很像“有一个恶作剧”那样的狡黠。“去,为什么不去,我要去。” 沈巍觉得好笑。“你去gān什么。” “我这都多长时间没出去玩了?每天面对那些牛鬼蛇神,大自然是什么模样都忘光了!呼吸一下天然新鲜空气,有利于病情恢复。” 沈巍听他胡说八道。“你别玩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老婆你怎么能这么批评老公呢?我是那种人吗?” 沈巍没机会批判他的恶劣行为,他看到显示屏中出现了赵云澜的名字,便抱着他起身。 赵云澜都已经有了屁股上挨一针的心理准备,没成想医生却说没什么问题。“你们最好去产科复查一遍,已经怀孕两周了。” 赵云澜傻眼。 沈巍大跌眼镜。“两周?!” 赵云澜不相信医生的话,两只手拼命摇。“不、不是,我之前每天都在测,验孕棒废了一箱子,怎么这么晚才怀上?” “男性Omega本身就比女性Omega受孕率低下,要多试很多次才会有结果。你不是例外,而且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要担心。” 赵云澜听罢,心cháo澎湃地跳下沈巍的怀抱,举着双臂还没来得及欢呼出声,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医生看着他脸色铁青就势要吐,忙指着角落,屁股都离了凳子。“那里有卫生间,快去、快去!” 赵云澜解决完毕生理反应,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唉声叹气。不过不是因为无地自容,而是心疼之前买验孕棒打了水漂的银子。“我还以为我使用方法出现偏差、尿错地方了……” 沈巍:“…………”当着女医生的面儿说什么呢?! 沈巍的表情有一种介于“怀孕了很高兴”和“赵云澜又要遭罪很心疼”的界限中。“可是他的反应未免太严重了,才不过几个小时就吐了好几次,这也是正常吗?” “正常妊娠反应的话,有人轻有人重,他是属于偏严重的。所以平时一定要好好注意,吃不下东西也要吃,营养必须要跟上,否则不利于小孩成长。” 沈巍认真地记在心里。 温文尔雅、长相俊美的Alpha总会引得他人心生好感,医生也不例外。“不用这么硬记,当父亲的,我看过不少,坐在我面前信心十足,回家遇到状况就六神无主。所以我这里常备一些小册子,从怀孕初期到小孩出生,注意事项和身体养护应有尽有,你拿回去慢慢看。” “还有你啊,怀了孕的Omega,可不能像刚才那样又蹦又跳、冒冒失失,平时再怎么自由,为了孩子也要控制一下。” 赵云澜垂下眼帘,嘴角的笑怎么都掩盖不住,两眼弯弯像亮晶晶的月牙。他摸着平坦的小腹,仿佛那里正有一棵种子埋入土中,慢慢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他会在给它浇水的时候对它细细讲述他与沈巍之间的爱情故事,每一个字到最后都会融入它每一片叶子里,伴随着它茁壮成长…… 这是他和沈巍的孩子呢……一个小小的生命,链接着他和沈巍的灵魂。 等你长大以后,就让你爸抱着你耍斩魂刀。 沈巍看着赵云澜沉溺在粉红色的幸福中,很难想象不足十个月以后,会有一个小孩降生在他的身边。他心想,赵云澜,你这招真的太高明了,将我像一只忠犬一样捆得结结实实,现在你就算举着棍子骂我、打我、敲我、踢我,我都不肯走了。 沈巍领了医生的名片和一堆小册子,手里已经满了。赵云澜便将那盒沈巍都已经准备丢弃的牛奶拿来,插上吸管要喝。 沈巍忙阻止道:“不要硬撑,少喝一点点,怕你还会反胃。” “我心里有数,为了咱儿子,忍也要忍过去。”赵云澜看了一眼沈巍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就没松开过的眉头。“怎么?有儿子了不高兴?你不喜欢我给你生孩子?” “乱讲,我高兴。但看你难受,又笑不出来。” 赵云澜警惕地瞪着沈巍。“你要是敢说打胎,老子和你说掰就掰,绝不留情,不信你就试试。” “……我不敢,我不试……” 赵云澜心满意足地含着吸管往外走,路过大厅,意外碰到那个橘子口味的东北口音Omega,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位高大魁梧的Alpha。赵云澜眉开眼笑,抬起胳膊打招呼。“嘿!兄弟!” 对方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掌回礼。“哟!老铁!” 沈巍听到这两个字,脸上浮现一个神奇的表情,和对面的面瘫脸Alphajiāo换了一个玩味的眼神。 男生指着沈巍又道:“这是你老爷们儿?” 赵云澜被牛奶呛了一口,láng狈地胡乱点头。 对方眼睛一亮。“……妙啊!”对着沈巍的俊脸jīng神出轨一秒钟。又问道:“查出来啥病没有?” 赵云澜咧嘴一乐,又开始恶作剧,存心撩拨他。“没那么糟糕,咱怀孕了兄弟。跟你可不一样,你是用药从体内往外拿东西,是去晦气;我们这就是有一个一辈子的负担往身体里走,还不得不受着。” 男生眼一瞪,脸一虎,心说不就是看了一眼你家老爷们儿么,犯得着这么嘴上放pào? 他旁边的Alpha突然开口道:“既然药领完了,咱就赶快回家吧,宝宝该等着急了。” 赵云澜一懵。 男生得逞地露齿一笑,特别天真特别萌。“老铁头一胎吧?怪不得反应这么老大,哥过上老公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有一段时间了,再怀就是二胎了。” 这两口子一致对外,直接把赵云澜堵个满嘴包。 赵云澜立刻认怂。“对不起您了……我错了我嘴欠……” 对方好脾气地一笑。“开玩笑嘛,我知道,我心眼儿哪来那么小。咱男Omega本来怀孕就困难,老铁贡献了一份力量,就该这么趾高气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话梅糖塞给赵云澜。“这种酸溜溜的东西记得备一些,恶心了就含一颗,但不要过量,对孩子不好。” 赵云澜受宠若惊地感恩戴德。“哎哟可谢谢您了,这可真不好意思。”一边又毫不客气地塞进沈巍的大衣兜里。 “替我管好你老爷们儿就行,一脸狐媚子相,到处勾搭谁呢?你脑袋瓜子咋长的,跟这种人处对象,切。” 沈巍脸色登时一沉。 赵云澜哈哈大笑,抱着沈巍“吧唧”一口。“都是颜控啊,老子也不例外!这大美人,他们就没有!” 对面两口子同时翻了一个白眼,送给赵云澜一个特别没诚意的告别手势,Omega跳上Alpha的背,亲亲密密地离开了。 沈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相处。 赵云澜抱过去。“羡慕他们啊?” 沈巍看着人来人往。 这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生活,万家灯火、人情冷暖、日新月异。喜鹊每天落下的树不同、鹦鹉学唱的曲儿分声调、猫儿打的哈欠有长短,只有赵云澜总是嘻嘻哈哈地陪在他身边,自始至终、一成不变。 还有赵云澜寄托在自己身上的爱意,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尺,开辟出来另一片新天地,却只为给他留下容身之所。 沈巍垂眸一笑,轻轻吻了赵云澜的鼻头。“我不羡慕他们,他们该羡慕我。” 宇宙星斗无数,独一轮明月是无价之宝,却揽于我怀,汇成一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赵云澜怔怔地看着沈巍,第一次红透了脸。 第九章 沈巍抱着半路上就睡着的赵云澜推开家门,屋里乌漆嘛黑,只有一对儿绿油油的眼睛浮在半空。 大庆yīn测测地问道:“怀了?” 沈巍一个激灵,险些将斩魂刀劈过去。 所以说猫这种生物真是不得了…… 他听见大庆沉甸甸地跳下桌子,朝他们走来,轻松一跃,爪子按住开关点了灯,沈巍惊喜地发现他的房屋gān净利索,已经打扫得有条不紊。 “明天替我谢谢他们……顺便道歉,我忘记打电话报平安——你们怎么猜到的?” 大庆沉默了一秒,也觉得有点荒谬,用一种“活在梦里”的口气说道:“赵云澜怼进马桶里吐的时候,小郭直接联想到他当初怀孕初期的症状,一下子猜出来了……” 一开始大伙儿本来都在闷不做声地收拾垃圾,郭长城突然嗷一嗓子吓破了所有人的胆,随后跟打了jī血一样,莫名的亢奋和激动,像光着膀子“纤绳dàng悠悠”的纤夫一样,吆喝着号子就把屋子打扫完了……好像赵云澜怀孩子也有他们一份儿一样…… 大庆跟着沈巍来到卧室,看着他轻手轻脚地将赵云澜放在chuáng上,还是有点不相信,重新问道:“真怀了啊?” 沈巍替赵云澜脱了外套和袜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腹,点了点头。 大庆跳上chuáng,卧在赵云澜旁边,看着沈巍既心疼又忻悦的矛盾表情,开口安慰道:“你俩的事情赵云澜都和我说过了,虽然是我骚扰他骚扰的烦了,很不情愿地透露了一点消息,大部分都是嘻嘻哈哈、模棱两可地一笔带过,但我也能想象到你为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很佩服你,也很感谢你为他做的一切。你是赵云澜这一世的福,为他流血流泪不求回报,赵云澜为此给你带来一个孩子,你不应该觉得愧疚。他重情重义,你若是患得患失,他才心里难受。” 沈巍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怪我让他受苦。” “他难受在身上,你难受在心里,谁也不亏谁,周瑜huáng盖愿打愿挨,我瞎操哪门子心。再说一个小小赵云澜将会来到世上,承接着属于他的一切优点和美好,多么让人幸福的事。” 是啊,一个小小的婴儿,他将会和赵云澜一样带着善良、勇敢和真诚,尽心尽力地守护着这个世界,天边的彩虹从此为他永不凋零。 赵云澜在chuáng上想翻身,被沈巍扶着腰拦住了,他眼睛也不睁,操着鼻音骂骂咧咧。“我他妈睡个觉,做梦梦见老子听广播?!里面传出的声音全他妈是你这公猫嗓,赶紧闭嘴!” 沈巍将赵云澜扶起来,给他脖子下面塞了个枕头。“让大庆陪你一会儿,我给你接点热水洗脚,是不是有点不想动?” 赵云澜懒洋洋地点点头。“嗯……辛苦你了,老婆。” 大庆的毛被赵云澜恶心巴拉的语调从耳朵尖儿刷到指甲尖。“你在外面也这么叫沈巍?皇储都怀了,还计较上上下下的,有意思吗?” “我又没叫你‘老婆’,你跟着急什么眼?人沈巍还没说什么呢!” 大庆心想他嘴怎么就这么欠,明知道赵云澜向来得理不饶人,还上赶着招惹。 沈巍端着水盆过来,蹲在chuáng边,让赵云澜伸腿。赵云澜大字型地拧着屁股往chuáng边一拱一拱地出溜,把整齐的chuáng单蹭成一团抹布。沈巍半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习以为常,接住赵云澜两只脚丫子,慢慢放入稍热的水里。 大庆痛心疾首地心想,赵云澜这被沈巍宠得无法无天、天怒人怨的死德性,跟在皇上面前身凭子贵、鼻孔朝天的小贱皮子没什么两样。这要让太后知道了,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于是便开口问道:“老赵,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太后你怀阿哥了?” 赵云澜一听见“太后”两个字,好像有幽畜在他耳边表达爱意一样,寒毛卓竖地将洗脚水踩了沈巍一头一脸。 大庆看清楚事情发展前因后果,率先打开下巴爆发出癫狂大笑。 赵云澜没心没肺地相继而上,笑声要掀翻天花板。 沈巍扬起眉毛吐了一口气,摘掉滴水的眼镜,一个眼刀刺入大庆的心窝。 大庆:“哈哈哈哈哈哈——嗝。” 噎个半死,痛苦地将猫脸埋进爪子里。 赵云澜没那个顾虑,沈巍也不可能责怪他幸灾乐祸,仍然笑得满chuáng打滚,脸色红润了一些,看上去倒是有点jīng神气了。笑够了以后,才想起来关心被他坑得láng狈不堪的Alpha,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就往沈巍脸上蹭。 沈巍气闷地往后一躲,抓住那东西扔回chuáng上。“拿枕巾给我擦脸?嗯?”他将赵云澜轻轻一推,对方就半推半就地躺在他身下。“这么能闹,不难受了?” 赵云澜抬头给沈巍“吧唧”了一个响吻。“我有点饿了。” 大庆惨不忍睹地别过头,心想能不能把洗脚水擦gān净了再腻歪? 赵云澜抱住沈巍的脖颈,继续说道:“我想吃方便面。”他明知道这东西不适合怀孕吃,还要故意难为沈巍,满脸无辜地解释:“我怕吃别的又要吐,就这个惦记的很。” 沈巍却没有动怒的意思。“想吃东西是好事,可我没有囤积方便面的习惯,冰箱里只有手擀面,下两个jī蛋好不好?” 他口中最后三个字说得温存轻柔,暖烘烘地流进赵云澜的耳朵里,引得赵云澜心跳加速。“你做什么我都爱吃,要么你自己给我吃也行。” 沈巍浑身一僵,抿着唇轻拍了一下赵云澜额头,从他身上爬起来,端着水盆走了。 赵云澜抓住沈巍离开的机会,一把按住大庆的脑袋,低声威吓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把我怀孕的事儿告诉太后,你就完犊子了!这身猫毛别想要了!” 大庆奋力将自己的脑袋从赵云澜的魔爪下拿走。“你这肚子以后就像滚雪球一样,一天比一天大!拦都拦不住,到时候你怎么办?!别bī急了报警全城大搜查,到时候你赵云澜就上报纸头条了!‘一Omega因羞于向家人承认怀孕事实,无奈东躲西藏后被警察找回’黑体加粗、头版大标题!” 赵云澜被他的形容吓得一身冷汗。“快他妈别说了,就怕猪队友拖后腿!只要你们几个嘴都严实点,这十个月我轻轻松松就能避过去!” “……沈老师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会做饭、有文化,不是我埋怨太后,他真就比太后照顾你照顾的更周到,你还有什么怕他们不接受的。” “我老婆我知道,没什么说的,就是这个。”赵云澜竖了一个大拇指,又“扑通”一声砸在chuáng上。“我不是怕太后接受不了沈巍,我是烦,受不了一堆人围着我团团转,不让做这个不让gān那个,生个孩子像坐牢,免了免了。” 大庆嘟哝着“到时候肚子大了,你想自由都自由不了”也没敢让赵云澜听见,正好沈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来,只听见赵云澜一句话尾,好奇地问道:“什么坐牢?” 赵云澜对晚上的夜宵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沈巍寸步不离地陪他在医院累了几个小时,八成也没有心思在厨房耗太久。所以当那碗豪华手擀面摆在chuáng头柜上时,他真是吃了一惊。 面汤是用jī腿肉煮的,拿过滤纸细细撇去了浮油,看上去清慡浓稠,除了劲道的面条,还有剥了皮的虾仁、两个漂亮的荷包蛋、几根青菜和几片香肠,荤素搭配,在有限的材料和技术里已经发挥出最大水准了,色香味俱全,让赵云澜顿感饥肠辘辘,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沈巍赶忙伸手去夺。“刚出锅的!” 赵云澜叼着面条,措不及防烫到眼泪汪汪,甩着脑袋不知道往哪吐,沈巍一着急,直接凑上去用嘴接走了。 大庆瞬间想挖了自己的猫眼。 沈巍听见大庆发出牙疼一样的声音,红着脸走到窗户旁,打开一扇,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庆,淡定地吐出两个字。“走吗?” 大庆震惊,不让我走门儿就算了,开个气窗是几个意思? 偏偏赵云澜还吸溜着面条不耐烦地撵大庆。“走吧走吧,还嫌跟在我身边跟烦了——你给他开大窗户,小的他屁股该卡住了。” 谁嫌烦了?我哪儿嫌烦了?是有人嫌我当电灯泡烦行吗?大庆那个憋屈啊,也不敢和沈巍当着赵云澜的面儿打起来,磨着牙气哄哄地跳窗走了。 赵云澜坐在chuáng边翘着脚丫子光挑好的吃,碗里只剩下孤零零的面条,最后一股脑塞给沈巍。“我吃不了了。” 沈巍捧着面碗坐到他旁边,默默地解决。 赵云澜将下巴放在沈巍的肩膀上,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男人,突然没来由地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参加联谊。” 沈巍险些喷了一地,乏力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联谊有什么好玩的,非要去?” 赵云澜面不改色。“你不是问我‘坐牢’是什么吗?就是这个,连出去玩都不行,和在监狱里没区别。”他见沈巍一脸怀疑,又故作委屈地埋怨。“你怎么总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魅力呢宝贝,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Omega在肖想你?” 沈巍听到这里,果然妥协。“我只是怕你半路上难受……” “我会在要吐出来的时候开口告诉你。” “………………”那不是直接喷出来了吗? 联谊集合那天,大庆奋力从乱作一团的特调处脱身,来到沈巍的房子外头,弹出一根指甲抠开卧室气窗,挤成了一张猫饼,才暗度陈仓成功。没办法啊,赵云澜现在彻底鸠占鹊巢,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日子,原来的房子悲惨沦落成大型储物仓库,没人给他准备猫粮和铲屎,回也白回。沈巍又不像赵云澜似的过日子稀里糊涂,每天晚上都检查门窗,他要想进屋,可费了牛劲。 这会儿已经早上九点了,赵云澜因为怀孕嗜睡,窝在被窝里还没醒,沈巍坐在他身边翻看一本印着《早孕期指南》的小册子,信息素淡淡地释放在空气中,和赵云澜的混合在一起,清凉中带着鲜甜,闻起来清新淡雅,连大庆都为之心神一震。 沈巍看了一眼大庆,将小册子合起来,准备要撤退的模样。 大庆瞪大了猫眼,心想你是多厌恶我,我才刚来你就走? 沈巍看着一张黑漆漆的猫脸浮现类人的吃惊,忍住笑意解释:“正好你来了,替我照看着点他。云澜孕吐的厉害,只能少吃多餐,我去趟超市多买些东西,好把冰箱装满。” 赵云澜被说话声吵醒,翻了个身,被子一卷,不该露的全露了,他也不在意,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沈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帮他重新盖好。 大庆看着赵云澜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胃疼。 还好沈巍没计较他不小心看到赵云澜屁股的那一眼,否则被砍死在斩魂刀下未免太冤。 沈巍刚一出门,赵云澜的电话开始哇啦哇啦唱歌。 赵云澜因为妊娠反应严重,直接给自己请了一个小长假,特调处少了中流砥柱,瞬间炸了锅,从上到下全被各种大大小小的破事操练到几近崩溃。楚爱国见不到赵云澜,每天都坐在他办公室门口哭,楚恕之心疼闺女,打来电话臭骂了赵云澜一顿。 赵云澜纳闷,以前也没见楚爱国这么黏自己呢? 黏也没用了,谁让你投胎到他们老楚家里,老子现在有自己儿子了,不喜欢你喽。 祝红在楚爱国爆哭的背景音下嘶嚎:“什么时候回来!!!” 赵云澜幸福地闻着Alpha的信息素,语气特别梦幻。“不知道哎……沉迷温柔乡的滋味太好了,不想去上班。下午还要去参加联谊,羡慕不?” 祝红破口大骂:“我羡慕你妈!” “哎,对,羡慕我妈生了我。” “滚!” “啪”一声给挂了。 赵云澜心大,没在乎,扔了手机摇头晃脑地四处看。“沈巍呢?” “他出去买给你吃的东西。你这几天到底吃什么了?小心补大了,孩子不好生。” 一说起吃,赵云澜顿感饥肠辘辘,便拉开chuáng头柜掏出一盒饼gān,“喀嚓喀嚓”似个松鼠地嗑。“可不敢吃太多,也吃不了太多,一过量就吐,别说补,留着营养都是问题。沈巍这几天把菜谱都翻烂了,八大菜系换着花样折腾,基本上全叫我吃一半吐一半。”他扬了扬手里的小饼gān。“只能靠这玩意续命。” 大庆探头往抽屉里一瞅,里面满满当当的零食袋。“你没刷牙你就吃,还躺在沈老师的chuáng上吃,掉一被窝饼gān屑你看看!!”最后两个字简直是声嘶力竭,赵云澜那个邋遢劲儿,大庆实在忍无可忍,如此愈加佩服沈巍。 “我这几天刷牙必吐,容我先缓个半小时再说。”一袋饼gān吃完,有点无聊了,开始埋怨起他男人来。“这走的时候也不叫我一起去。” “你睡得像头死猪!他舍得吗?”大庆毫不留情。“再说你未着寸缕,简直有伤风化。求你放过沈教授吧,他这才开荤没多长时间,又要吃斋念佛,比林静还惨。” “因为我老婆这被褥睡上去特别舒服,八成很贵,嗯,就跟回到娘胎里一样,心神舒缓,胎儿也有好处。”赵云澜用脚指头撩拨大庆的肥肉。“你别不信啊,进来感受一下。” 大庆被撩拨的急了眼,用肉垫拍了他一下,还没敢亮爪子,怕挠出印子来被沈巍发现。“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联谊?你都这德行了,还惦记着出去làng。” 赵云澜把脸埋进全是沈巍味道的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不是我啊,是我家宝贝学校组织的活动。” “那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以孩子他爸的身份?” “你都说了,沈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得好看猛如虎láng。我要是不看紧点,就他们学校那些男的女的Omega,啧啧啧。” 大庆赶忙“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这么说啊”的疯狂摇头。“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对沈老师也没信心?” “那不一样,我就看不惯有人往他身上生扑。假如你在你家院子里种了一棵茄子,外面天天有人过来看,不朝你要,就是指着他天花乱坠的夸,你心塞不?” “我可谢谢你吧,快别用茄子形容沈老师了,有那么好看的茄子吗?” 赵云澜猥琐地嘿嘿一乐。“茄子是不好看,可它又粗又长啊。” 大庆在心里骂骂咧咧,不想回复他这句huáng腔,改用金光灼灼的猫眼盯着赵云澜。“我也要去。” 赵云澜卷着被子坐起来。“你去gān什么?净添乱!” 大庆从善如流地反驳:“我可以用萌萌哒的外表帮你消灭一部分威胁。你把自己当个手榴弹一样自我牺牲消灭敌人,就不怕沈老师气红了眼大杀四方?” 赵云澜顺着大庆的话一考虑,嗯?好像也是啊,沈巍那吃醋的功夫可比他厉害多了,别到时候情敌没杀完,自己却后院起火遭了秧,于是硬塞给大庆一片零食以作奖励。 沈巍一经回家,就听见大庆在对赵云澜变态的味觉大肆批判。“卧槽这什么鬼东西,老子仿佛在嚼揉了盐巴加黑土的面团子!” 沈巍不禁笑出声。赵云澜怀孕了以后,不仅嗜睡、恶心、乏力、畏寒,连口味也颠倒正反,往常他一丁点都不会碰的事物,现在却吃的津津有味。然后每次吃完就睡,肌肉很快变成软乎乎一坨,他又喜欢luǒ睡,每天晚上往沈巍怀里一拱,真是痛并快乐着。 想到这里,沈巍叹了口气,只好企图用整理冰箱转移注意力。 赵云澜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慢吞吞走过来,揉了揉jī窝头,被眼前的盛景惊到,一堆堆购物袋都快把沈巍淹没了。“我靠你这都买了什么?”一边蹲下挨个袋子翻翻看。“水果、jī鸭鱼,哎!大虾,这我喜。你就这么提着回来了?路上没人围观你?” “……好像是有,jiāo头接耳,大概都在猜我是不是健身教练。”沈巍拿出一个苹果,仔仔细细洗净,递给赵云澜。“吃完之后先歇一会儿,我把东西收拾完,咱们出发去学校集合。” 赵云澜比量一个“Ojbk”的手势,啃着苹果踢踏踢踏地回了卧室。 沈巍大概是意识不到自己自从有了赵云澜之后,生生变成了劳碌命。收拾完冰箱,又拖着行李箱去卧室,将赵云澜的衣服和裤子各拿了两套,袜子内裤各三件,登山鞋两双,乱七八糟,难为他整整齐齐码在不大的小空间里。 赵云澜就在chuáng上盘着腿啃着苹果,边看沈巍闷头忙活,边含含糊糊地瞎问“为什么袜子拿这么多,一双就够了嘛”、“今天这么热犯不着要外套”;沈巍就好脾气地跟他解释“多带几双袜子是玩累了没心思洗”、“这次去的地方有山,昼夜温差大”。两人一来一往,像亲妈照顾儿子、老妻伺候老夫。 大庆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赵云澜总算想起来大庆的存在。“再拿个帆布包,装大庆。” 沈巍愣在那里,望向大庆。“你也要去?” 大庆面不改色地扯谎。“沈老师,你去的话肯定忙于应酬,我就替你看护老赵,不让他乱跑乱吃东西。” 赵云澜怕沈巍怀疑他心怀鬼胎的目的,叼着半个苹果捞起一堆零食天女散花,存心添乱,成功转移沈巍的注意力。 沈巍立刻顾不得纠结大庆为什么非要跟着去,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堆零食塞包里;怕赵云澜路上反胃,蜂蜜柠檬水泡了一大杯,各种各样的水果剥皮去籽切块分格装好,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是否有遗忘,再将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装好。 最后把窝chuáng上玩手机的赵云澜洗gān净、给他换衣服穿袜子,再叠被换chuáng单,一串下来,仿佛美国攻打伊拉克。 沈巍大包小裹,双肩包里大庆探头探脑,赵云澜却一身轻松两手空空,特别体贴地主动去拦计程车。 沈巍一直担心赵云澜在半路上吐出来,纸袋都攥在手里准备好了,但大概是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玩耍,赵云澜的情绪一直阳光灿烂,肚子也跟着很给面子,没翻江倒海,到了学校以后都相安无事。 赵云澜大大咧咧地下了车,手在眉毛上搭了个小凉棚,放眼望去,人竟然还不少。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三两成群大声jiāo谈,还夹杂着小孩子亢奋的尖叫,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味道混合在一起,活像进了菜市场。 沈巍拖着箱包,走过来询问:“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赵云澜“嗯?”了一声,默默感受一下,摇摇头。“很好啊,特别好,没什么问题,嘿嘿!”他被标记过以后,只对Alpha的信息素反应敏感,倒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沈巍还是不放心,左右观察了一下,jīng神的确是好了不少,尤其一对儿黑的发亮的眼睛,滴溜溜到处乱转,那里面总有“计划着恶作剧”的不怀好意似的。 “哇靠,你们学校女老师也太多了吧……哎哎哎,这个男老师一看就是Omega!你这不是羊进了láng群吗?还有得骨头剩下吗?”赵云澜摇摇头。“啧啧啧,难为沈大教授为我守身如玉了。” 沈巍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带队的老师老远看到沈巍,特别激动特别高兴,仿佛井冈山会师,握住沈巍的手就不放。“沈老师你真的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方才那群小丫头怎么都看不到你人影,一直bī问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来,这下我看到你,总算不用压力山大了。” 沈巍温温和和地淡笑。 “还有几个老师没到,你先和这位……” “他是我爱……” 赵云澜横空一拦,不着痕迹地从沈巍手里抢走带队老师的,紧紧握住上下一顿摇晃。“领导好,我是他表弟。” 沈巍:“…………”谁是你表哥?! “我跟你说啊,我表哥真是不想来啊。你也知道他,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平时别说出去玩,在家也是网都不上,天天捧着那些破古董书左看右看,我就寻思这能看出花来怎么的?你瞅瞅他这模样,哪像而立之年的大好青年,再过几年非得秃顶,我可不能让你们龙城大学第一帅草白白闷在家里长毛。” 大庆闷在背包里“吭哧吭哧”直笑。 沈巍用力拍了一下包底。 赵云澜继续满嘴跑火车。“您说是吧?这工作要尽心尽力,但休息放松也不能落下。我就跟他软磨硬泡,总算给他请出山,这多好,看看那些女孩开心的,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 沈巍忍无可忍地开口唤道:“赵云澜。” “哎,怎么的呢表哥?” “………………” 赵云澜似乎觉得这把火上的柴还不够,继续往外倒豆子一样胡侃。“我跟你说,我妈老说我长得帅,我哥则是普通的好看, 他从此就对自己那张脸没什么认识性,所以肯定对追求他的人没有信任感。你们队伍里要是有人被他伤了心,就来我这里告状,我替你们收拾他。”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温文尔雅器宇不凡的沈教授是个木头疙瘩啊,对男欢女爱、唧唧我我没兴趣;我就不一样了,我帅气阳光平易近人,请毫不留情地向我开pào! 果然那女老师上了勾,兴冲冲地问:“您觉得老师这个行业怎么样?” 沈巍捏着赵云澜的腰肉,将他的话疼憋回肚子里。“您去看看,他们好像有事找你。” 赵云澜看着那位老师的背影,还有点意犹未尽。 沈巍眯着眼睛,拧着笑看他。 赵云澜心下一惊,硬着头皮解释:“玩儿嘛……不玩儿大一点多亏……” 沈巍:“…………”有你这样玩儿人的吗? 赵云澜为了坑死沈巍一波,把女老师忽悠的晕头转向,他转眼就忘,人家却当了真,上客车的时候女老师特意找了个小姑娘和他搭伙连座,沈巍虎着脸将赵云澜往靠窗位置一推,没什么诚意地解释:“他爱晕车,麻烦,不好让别人替我照顾。” 赵云澜趴在座位上冲人家招手。“没事没事,来我前面坐,咱俩边吃边聊!“举起来的是沈巍忙活半天切的水果丁。”你是教什么科目的?数学?数学好啊!我上学的时候就数学学得最好,考试回回满分,我最喜欢那个jī兔同笼的题目,我跟你讲当时我用xy怎么解都解不了,后来想了个招,让jī一屁股坐地上……” 大庆听着外头满车的笑声,感受到身上越勒越紧的劲儿,大骂赵云澜犯彪飚的都超速了,还没个自觉chuī口哨七十迈秋名山玩漂移,沈教授都要气出火山爆发了。便主动冒头支援猪队友,一抬头正好对上沈巍山雨欲来的愤怒眼神,一句“好汉饶命”险些脱口而出。 赵云澜没想让大庆这个法宝这么早祭出,还想捏着猫头往里按,没想到被女孩子们看见,惊叫声一波接着一波,大庆被qiáng行掳走,在众位野花手里轮流传播。 赵云澜吓了一跳,忙大喊:“哎!哎!你们轻点磋磨他!这猫贵着呢!” 沈巍捏住赵云澜的膝盖,压低声音说道:“别乱动,这车这么颠簸,不怕反胃?” 赵云澜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和闪着快乐的晶亮眼神。 沈巍叹了口气,心中郁结尽消。他难得看到赵云澜这么开心,不忍心打搅。“你笑得像个向日葵一样知不知道?” 赵云澜撕了一个棒棒糖,叼在嘴里。“嗯?向什么日?你吗?现在不行啊宝贝,得三个月以后呢。” 沈巍恨不得把他怼车窗上,好好教训一下他这张不老实的嘴。 第十章 游玩的地址选了一个靠山靠水的乡下山庄,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值下午一点钟,不冷不热,气温正好。天空万里无云,衬托着满山遍野的翠绿,一眼望去,仿佛内心再浮躁,也跟着沉淀下来了。 可惜赵云澜没有心情欣赏这些美景,他捂着快要爆炸的小腹,在沈巍慌张的拥护下跳下车,抓狂地念叨:“哎哎哎,厕所在哪厕所在哪?” 得到方向以后,作势要跑,沈巍赶快将人背起来,不敢让他揣着孩子还剧烈运动。龙城大学的老师们惊奇地看着“兄弟俩”相亲相爱,感慨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当赵云澜解决问题回来时,发现大庆被一个小女孩抱在怀里,两人共享一包鱿鱼丝,小女孩吃一口,喂大庆吃一口,气氛特别和谐。 赵云澜嘻嘻一笑,拍在大庆的肥屁股上。“还吃,再吃你那肚子就跟怀胎三月一样。” 大庆碍着有人不能开口说话,只得在心里怒骂,别他妈再提醒老子你肚子里揣崽子了,你正大光明的大肚子你牛批! 一部分老师共同抬着小舟去往湖边准备垂钓,朝沈巍和赵云澜招手,赵云澜正要兴高采烈地参与,却被沈巍qiáng行拉回,残忍拒绝。 赵云澜有点失望,但驻留基地的其他人开始一点一点往外拿出食物,让他眼前一亮。他因为怀孕已经戒了油腻大荤,最爱吃多水多肉的果子,立刻就盯上了水蜜桃,便拿手肘推了推沈巍:“老婆,你儿子想吃了。” 沈巍:“…………”到底是你想吃还是他想吃,一个花生大的胚胎知道什么…… 赵云澜啃桃子的时候,小孩子们疯跑过来塞给他一把手枪,要他跟自己玩伏击战,又被沈巍夺走拒绝。赵云澜气闷,扔了桃子,埋怨道:“我这好不容易来一次,什么都不能玩,白来啊!” 沈巍一言不发地递给他一把面包糠,让他去喂鱼玩。 赵云澜白眼要翻上天。 大庆咧开猫嘴,爆发出无声的笑。 好在终于有人前来救场,举着菜筐来邀请赵云澜去采摘。他们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心仪的沈巍忘到脑后,比起少言寡语的沈巍,赵云澜风度翩翩、活泼健谈似乎更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围绕。 赵云澜激动地搓了搓手,期盼地望向沈巍,等着他同意。“你再不解放我,我就要闹了!” 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动若脱兔的赵云澜qiáng行捆在自己身边,的确有点不近人情了,沈巍只好陪他一起去。大庆狠心舍弃了鱿鱼丝,迈着猫步跟在队伍身后。 赵云澜没怎么去过农家乐,但对庄稼和菜秧子有一种很莫名的喜爱。只要将一粒粒其貌不扬的种子播进土里,细心浇水施肥,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就会回报他许多漂亮好吃的果实。没错,就跟沈巍在他身上耕耘,把种子留在他肚子里怀胎十月一样,赵云澜露出十分yíndàng的笑容,看得大庆汗毛直立。 沈巍不喜欢热闹,便躲远了些找块石头坐下,眼睛一直盯着赵云澜。大庆穿梭在菜地里,毛上蹭了许多叶子。 赵云澜蹲在地上摘柿子,一眼看见土里钻出的蚯蚓,又肥又长,让他攥紧手里,准备一会儿逃离沈巍视线后,用它去钓鱼。哪知旁边有个小崽子眼尖,看见那条蚯蚓,扯着嗓子叫起来,尖利地钻进赵云澜的耳鼓里,吓得他一屁股栽进土里。 沈巍仿佛跨栏运动选手,大长腿三两下横越呼伦贝尔大草原,直奔赵云澜。“摔疼没有?” 赵云澜捏着蚯蚓站起来,觉得被一个小孩吓到相当没面子。“小屁孩,不就一条虫子,鬼吼鬼叫什么!” 一个男人听见声音,从huáng瓜地里跑过来,照着小孩的屁股就是一踹,骂骂咧咧个不停,难听到赵云澜也不自主地皱起眉头。他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小孩哭,看到赵云澜于心不忍,打算开口去劝时,终于有个女生也赶来,将小孩抱起安慰,顺便埋怨男人太凶恶。 赵云澜暗中观察了一下两人,男的流里流气、板寸头,穿着黑背心、花裤衩和人字拖,胳膊上纹了花里胡哨的大片纹身;女生则清清秀秀,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穿着上十分保守。他向后仰起上半身,凑近沈巍低声问道:“这男的不是你们大学的老师吧?这么大佬!” 沈巍嫌弃地看着那人。“大概是家属,不过女生是我们的生物助教。”龙城大学的老师要是那种死德性,学校每秒倒闭一百次都不够。 女生总算将小孩哄好,十分尴尬地对沈巍道歉。“不好意思,沈老师。这是我三弟和我大姐家的孩子。他有点胆小,尤其怕虫子,反应难免大了点。” 赵云澜乐了两声。“虫子有什么好怕的,也不咬人。”他凑近抽噎的小孩,将蚯蚓撸直了放到撅起的嘴上。“看,蚯蚓胡子。” 光溜溜肉乎乎的蚯蚓在那奋力蠕动,在场的大人看见以后全部情不自禁地露出嫌弃的表情,小孩却觉得新奇好玩,破涕为笑。赵云澜看到女老师咧嘴皱眉,总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由轻咳一声,默默取走蚯蚓,用一种“你以后还会不会亲我”的眼神试探性地询问沈巍。 沈巍心如死灰,回了赵云澜一个“你猜”的表情,够赵云澜心惊胆战地回味一阵子了。 赵云澜后悔莫及。 沈巍从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给小孩让他张嘴含好。这还是赵云澜擅自将他当成移动仓库硬塞进他裤兜里的。“小孩子心思单纯,哭的理由简单,所以哄起来也不需要多复杂的招数,多谢耐心就好。” 女老师感激不已。“我姐今天要出差,所以jiāo给我看管,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过小孩,也不知道耐心要怎么培养,不过,多亏了你们,否则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云澜经过刚才那一番惊吓,身上难免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清凉的奶香便淡淡地散发出来,在各类信息素中脱颖而出,尤其好闻。纹身男动了动鼻子,突然推开抱着小孩的二姐,一把攥住赵云澜的手腕。“你是Omega?” 赵云澜下意识就要一拳头揍过去,看清来人后硬生生止住了,挑着眉问道:“鼻子挺好使啊大兄弟,有前途。” “你的信息素很奇特,很好闻,我喜欢。”他跟赵云澜说话的时候,舌头抿过嘴角,眼神充满qiáng烈暗示性的暧昧,从赵云澜晶亮的眼睛滑到丰满的唇珠,再到盈盈一握的细腰和苗条匀称的长腿,无声地发出意图非常明显的邀请。可惜人太多,信息素混杂,即便赵云澜的奶香崭露头角,这家伙也没能闻出赵云澜已经被标记过。 沈巍危险地眯起双眸。 眼前这个蛮横无理的流氓,正在用下流的眼神窥视威胁他的Omega。 赵云澜默默地在衣服里蹭了蹭汗毛直立的皮肤。这人的眼神让他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同样是充满占有欲,怎么沈巍就能让他欲火沸腾呢?看一眼沈巍、再看一眼这人,嗯,长相的问题。 大庆坐在地上挠了挠后耳,满不在乎地看戏,但心里也在佩服赵云澜招蜂引蝶的体质,虽然这次招来的是个劣质的马蜂。不过他不担心,以赵云澜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更何况沈巍寸步不离,那小子要是得意忘形越了界,死在斩魂刀下多少次都不便宜。 对方放出一股浓厚的信息素,有种金属中夹烟带火的刺鼻。赵云澜虽然不会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有qiáng烈反应,可这家伙目的不纯粹,是一定要用信息素将面前的Omega勾起反应的。赵云澜瞬间头晕恶心,难受地动了动喉咙。 沈巍注意到他的Omega的抗拒,捏紧了拳头,肌肉bào起,信息素仿佛冰河乍裂,卷着瀑布剪碎莲花,轻松将对方碾压制服。 赵云澜脸色好了些,胸口剧烈地起伏,贪婪地呼吸着雪莲香。 纹身男吓了一跳,脱口问沈巍:“你是谁?” 女老师主动开口替弟弟解释道:“他是我们学校的沈老师,这位是他表弟。” 她私心希望弟弟能追求到这个Omega,短短几分钟的接触,她对这个Omega很满意。笑起来阳光明媚,性格活泼不拘一格,哄小孩也有一套,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纹身Alpha听到赵云澜并没有伴侣,转眼将沈巍qiáng势的威胁抛诸脑后,更积极地介绍自己。“我姓吕,是业余赛车手,你呢?” 他的信息素味道倒是蛮符合他的职业,赵云澜面无表情。“屠宰场,杀驴的。” 在场所有姓吕的人同时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沈巍用拳头堵住上扬的嘴角。 大庆痛苦地一口咬住一颗西红柿,将闷笑堵在汁液里。 对方讪讪地笑道:“一个Omega在屠宰场那种血腥残酷的地方工作?”他实在幻想不来这个猿臂蜂腰、皮肤白皙的Omega会拿着比他脑袋还大的屠刀凶残地捅进畜生脖子里。 赵云澜特别真诚地微笑。“要么哪天我给你露一手?” “杀驴就不用了……”对方说这话的时候总觉得是在杀自己……“钓鱼去吗?我们来比赛。”他不想放弃这个有趣的Omega,尤其是那双眼睛,脉脉含情、撩人心怀,时时刻刻在诱引他。 赵云澜就用这样的眼神哀求地望向沈巍。 沈巍十分想拒绝。 对方又开口道:“我姐的孩子怕虫子,你忍心他再哭一次?” 赵云澜打开手掌,蚯蚓在他手心里疯狂热情地蠕动,每一环分节都在呐喊着邀请沈巍。 沈巍默默地接过它,心想我忍心小孩哭,我不忍心你被赵云澜玩弄于鼓掌间……“……我来钓,你在旁边看着。” 赵云澜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二皮脸,沈巍都已经妥协,他也后退一步痛快地答应了。“成,看你的了表哥,我今天晚上的全鱼宴就靠你了。” 沈巍每听一次“表哥”两个字,就觉得自己内伤更深一层…… 纹身Alpha比赵云澜还要兴奋,一路上不停地献殷勤,可惜赵云澜这朵向日葵鲜明可爱,企图染指他的不止一个,围在湖边的男男女女捕捉到他的笑容,瞬间仿佛原子弹爆炸,递鱼竿、摆凳子、架遮阳伞、送水果都要抢着来,看得大庆啧啧称奇。 赵云澜一边应接不暇地享受奉承,一边奋不顾身地想尽了招数破坏沈巍别和其他Omega接触,恨不能修炼绝顶分身术,真是煞费苦心。 大庆有点看不下去了,心想哪有这样的人,自己乐呵呵地沾花惹草,却让自己老公闭门苦修。 沈巍再迟钝,也看出赵云澜耍得什么把戏了,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但他一向纵容赵云澜瞎玩,只有最低要求就是别出人命。 沈巍坐在岸边垂钓,赵云澜就带着墨镜躺在椅子上举着手机到处乱拍,突然惊讶道:“哟!抬头见喜!这喜鹊也太胖了,谁说黑色显瘦来着?”说着将手机屏幕怼到大庆脸上。“看,似不似你?” 大庆的脸上立刻浮现“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坑”的愤怒。 赵云澜挨了一爪子,心满意足,又暗搓搓地拍了张他家大宝贝,美人垂钓图,摄影技术太差,但架不住人好看,喜滋滋地设成屏保了。 吕家的姐弟不负众望,钓上来一堆水草,正合伙手忙脚乱地将它从鱼钩上往下扯。小孩见舅舅小姨阵亡,主动替补,拿着吃完的棒棒糖棍儿趴在岸边在水里搅和,好像真能用这玩意儿钓上来一条大鱼一样。 赵云澜翘着二郎腿捣鼓全景摄影,正好拍到小孩撅着屁股一个倒栽葱,水里溅起水花。他立刻仿佛针扎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往前跑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的孩子,捂着肚子没敢往水里冲。好在沈巍分秒必争,代替他卷起旋风狂奔而去,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已经扑到水中将小孩一把捞起。 赵云澜被吓得够呛,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脸色刷白,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岸边喘着气不停问:“怎么样怎么样?你没事吧?小孩有没有事?呛到没有?” 沈巍头发乱作一团,眼镜不翼而飞,身上全部湿透,小孩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没事,他也没事。你放心,不要怕。” 众人迅速围过来,接走小孩,让沈巍爬上岸。纹身Alpha不去关心小侄子,反而揽着赵云澜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小心小心,水该溅到身上了。” 纹身Alpha的信息素一直招摇地释放着,赵云澜受到惊吓后,胃里已经蠢蠢欲动地抽搐,这回那股对他来说难闻到极点的铁锈味又拼命钻进他的鼻子里,登时头晕眼胀,躲也不躲地对准Alpha的腿就是大吐特吐。 对方的脸色直接青了,推开赵云澜就躲。 沈巍立刻扔掉他人递来的毛巾,冲到gān呕咳嗽的赵云澜身边,轻拍他的背。“怎么会突然这样,刚刚还好好的。” 赵云澜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回答,又扑到河边,把胃里所有的东西慷慨喂了鱼,好半天才吸一口气。“你、你身上的水味太腥了……呕……” 沈巍只好láng狈地离他远一些,心疼地看着他一个人跪在那吐。有人塞给他一瓶水,让他递给赵云澜,他也没敢接,拜托那人代替自己照顾赵云澜。 “吐得这么厉害,太吓人了……是刚才受惊了吗?有人受惊过度的确会呕吐。” 赵云澜含了两口水清理一下口腔,恢复了jīng神,噙着泪嘤嘤两声。“其实、其实我命不久矣……是癌症……” 沈巍神经一跳。 “要么我表哥能这么痛快带我来玩吗?以前他就跟坐山石一样,屁股是死活不挪地方,我又哭又求,他才肯陪我来这里度过最后一段可贵的生命……” 沈巍横眉竖眼,气得七窍生烟。“赵!云!澜——!!” 他这一嗓子吓到了很多人,了解沈巍的同事们第一次见到他愤怒的模样,沈巍在他们眼里是个从来不会生气的老好人,对待同事彬彬有礼,对待学生和颜悦色,能让他从温吞吞的坚果墙化身火爆辣椒的人,从某方面来说也很厉害了…… 很厉害的赵云澜也在沈巍的yín威下脖子一缩,委屈巴巴地老实招认。“我怀孕了……他的……” 纹身Alpha正在清理裤子,听到这句话转头惊道:“什么?!你、你、他……近亲……” 赵云澜才正经了一秒,又原形毕露。“近亲怎么了?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聂小倩宁采臣人鬼殊途、花姑子安幼舆物种不同,他梁山伯祝英台化蝶了还想着相亲相爱,我和我表哥不就一个‘近亲’上的差距,谁都有权利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你不能歧视我们啊!对吧表哥?” 沈巍气得发抖,又在赵云澜那张破嘴下悲惨地败北,溃不成军地挤出一句:“……对……”这个“对”后面肯定跟了两条“个屁”的小尾巴,可惜以沈巍的教养,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出洋相,到底给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大庆于心不忍沈巍如此憋屈,难过地别开眼。 赵云澜噘着嘴看沈巍。 沈巍狠心不理他,径自推开众人。“我去换身衣服洗个澡,你们玩,不要等我。” 赵云澜扶着地面,支撑着两条挂面一样的腿站起来。沈巍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心又软了,想过来扶又怕他闻到水腥气反胃,只好想了个办法。“握着我的手,远一点走,这样可不可以?” 赵云澜嘿嘿一笑,小跑过来牵住沈巍,两人隔开臂展长度,一前一后地走了。 带队老师看着赵云澜回头冲她抛了个媚眼,忽而恍然大悟,涨红着脸埋怨同事。“我说你们也不打听好,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让我上赶着邀请人家沈老师,这都有家室的人了!保不齐明年都能参加亲子活动!以后让我怎么见沈老师?” “那、那这也怪沈老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突然就来了这么一招出其不意……” 再回想赵云澜仿佛妖孽一样到处蹦跶着嘚瑟…… 那哪儿是来游山玩水了,分明是针对她们耀武扬威来了…… ******************** 沈巍领着赵云澜回到学校安排的独立房间,让他好好坐在chuáng上,没先去清理自己身上的脏水,反而拿出湿巾,替赵云澜擦净手心,倒好柠檬汁喂他喝了。 赵云澜摆摆手,表示自己吐完之后神清气慡。“行了大宝贝,你先去收拾自己,小心感冒。” 沈巍默不作声地翻出gān净衣服,当着赵云澜的面,毫不顾虑地解扣子,大大方方露出一身健壮肌肉。 赵云澜眼睛发亮地看着沈巍的luǒ体,也注意到Alphayīn沉的脸色,便主动献媚。“还生气呢?要么我帮你洗澡将功赎罪?” 沈巍不动声色,爱答不理,拿着毛巾一言不发地去浴室。 赵云澜快步追上去,靠在门边,弯起眼睛笑,舌头在嘟起的嘴唇上划过一道亮泽,然后将脸肉顶起一团圆弧,很明显很诱惑的色情意味暗示。“有特殊服务~” 沈巍看着赵云澜,扬起眉毛。“……礼尚往来?” 赵云澜举起手臂欢呼了一声,关上浴室门钻了进来,迫不及待地开始脱裤子。 沈巍由着他发làng,自顾自站在喷头下,十指擦过黑发,热水洗刷过身体,冷白的皮肤立刻泛红。赵云澜光溜溜地凑过去抱紧沈巍,抢走洗发露,鲁莽地揉了沈巍一脑袋。 沈巍闭上眼,在水柱中和赵云澜jiāo换了一个残留蜂蜜柠檬香味的吻。他顺着赵云澜柔软的背肌向下,一寸寸抚摸,仿佛要将软弹的触感彻底记住在指纹中,由上到下,绝妙的弧度细腻柔滑,最后停留在肉鼓鼓的臀肉上,轻轻捏了一把。 赵云澜轻哼一声,腰肢忍不住弹起,两人的性器抛弃空隙,亲密地贴在一起。他被沈巍的火热烫到,一股骚动从心底升起,引得后xué分泌湿滑。 沈巍看着赵云澜难耐地在自己怀里扭动摩擦,轻轻抿住赵云澜弹出唇外的小舌,含入口中捻揉。 “哼……”赵云澜双腿一软,夹紧大腿,rǔ尖红肿挺立,饥渴地挤压在沈巍的胸膛上。 沈巍看着赵云澜被欲望烧昏了头一样的迷茫表情,突然停止了爱抚。 赵云澜愣了一愣,吞咽一下喉咙,猛地想起来自己对沈巍的承诺,面红耳赤地喘息道:“对、对,差点忘了,特殊服务……”他将沈巍推到墙边,抖着大腿根慢慢跪下,xué里的粘液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面的积水里。 沈巍那根东西真的很大,每次赵云澜看到它的时候,都会有一种窒息的畏惧,他还记得这东西是怎么蛮横地刺入自己的身体、顶撞前列腺、冲破生殖腔,给自己带来一波波灭顶的高cháo。它现在也和往常一样,嚣张地朝天直指,触碰着他的鼻尖,催促他快些动作。 沈巍爱惜地扶起赵云澜柔软的下颌,轻声劝他。“不要逞qiáng,我并非一定需要。” 赵云澜握住那根可怕的粗度,拇指擦过铃口,沈巍瞬间捏紧了拳头。赵云澜注意到沈巍的反应,扬起媚态的笑。“你不需要,可是我要……”他伸出舌头,从根部舔吻,到了顶端,开口含下。 沈巍猛地掐住赵云澜的肩窝,将细碎的喘息咬在齿间。 赵云澜的上唇正中有一个小小的肉球,是非常漂亮的含珠,嘴角又天生带笑,讲话时总会微微嘟起,丰润而富有肉感,含着棒棒糖时,舌头总会刷过亮泽的水迹,看上去愈加色欲魅惑,是天生适合接吻的好唇型。沈巍尤其喜欢将它们含吮、蹂躏,看着它一点点充血、肿起,变成两瓣色情可爱的果冻。 但沈巍突然发现,这样好看的嘴唇,比起接吻,口jiāo更能让它释放出最yín靡的状态。 赵云澜努力地运用唇舌照顾着沈巍的性器,前面的部分对赵云澜来说实在有些大了,撑得他有些痛苦,可摩擦在舌苔和口腔上的感觉又让他欲罢不能,还有他的Alpha的味道,正化为最qiáng烈的chūn药,混进他的唾液中,被他吞咽入腹,化成情欲燃烧着他。 但他低估了Alpha的持久力,收紧口腔上下吞吐的动作保持了很久,久到他膝盖麻木、口腔酸疼,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沈巍还是没有释放的意思。赵云澜有点后悔,唾弃自己的技术是不是真的很烂。 沈巍扣紧墙壁的手青筋bào起,他努力压抑自己不去挺腰在赵云澜口中bàonüè抽插。他急喘着,脸色发红,皱紧了眉头轻抚上赵云澜湿漉漉的头顶,手指微抖。“再辛苦一会儿……就快到了……” 赵云澜立刻在体力极限中拼命坚持,硬着头皮加快速度、收紧几乎没有知觉的下巴,硬是bī着沈巍she了出来,jīng液猛力地打在赵云澜的舌面上,微凉苦涩,还有些疼。 他在沈巍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含着满口jīng液qiáng迫夺取一个舌吻,末了眼角发红地嬉笑。“牛奶味儿的棒棒糖,这吃一次要把我累死了。” 沈巍轻笑地低下头,轻吻他微红的鼻子,双手慢慢从羸细的腰肢爬向胸口,捏住两颗朱豆微微用力捻揉。 赵云澜全身剧震,仰着头呜咽,双手立刻抱紧了沈巍健壮的肩背,煎熬地翘起性器去摩擦沈巍的腿根。 沈巍将浴巾粗鲁地扔到地上,看着它瞬间吸收温水,变得更服帖柔软,然后扶着懵懂的赵云澜慢慢躺下。 他分开赵云澜细长白皙的双腿,爱不释手地从腰胯揉捏到滑嫩的大腿内侧,重新叼住敏感的rǔ头,用了些力气,有些粗bào地啃咬。 “——!!”赵云澜在水中弹跳了一下,抱住沈巍的脖颈惊喘,身下的布料因为他làngdàng地扭动揉成一团。 沈巍将赵云澜摆成两腿大开的姿势,在刺目的白灯光下,赵云澜浑身赤luǒ,也有些羞赧,不由软了嗓音,商量道:“别、宝贝,这也太làng了……”还想伸出手去挡。 沈巍没开口答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浅笑着轻弹赵云澜肉感的嘴唇。赵云澜在他黑亮的眸子下土崩瓦解,慢慢将手指含入唇舌,灵活地吮吸舔弄,直到那上面挂满了湿淋淋的液体,沈巍才手指收回,来到正在可怜地收缩着的xué口,试探着慢慢用力朝里挤压。 赵云澜哀叫了一声,绷直了双腿,努力伸手去阻拦沈巍。“轻点、轻点、啊嗯!”他的眸子里立刻浮起一层难以承受的泪水,耳朵烫得发红。“嗯、哼……宝贝,你好久没进去过了,有点疼……” 沈巍抽出手指,低下头,用唇舌取代。 “啊!你!嗯!”赵云澜感觉到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正在灵活地勾挑内壁,快感随着动作慢慢爬升,仿佛没有尽头,慡得他抓紧了泡在水里的浴巾,搭在沈巍肩膀上的小腿胡乱地踢蹬。“沈巍……啊哈……不行了……” 自从怀孕以来,沈巍就没再碰过他,这导致他的身体过分饥渴,一旦给予一点微弱的刺激,就会涌起比平常还要敏感十倍的快意。他在沈巍的攻势下全身发软,脸蛋晕红,yíndàng地呻吟,欲仙欲死,仿佛躺在大火中煎炙折磨。 沈巍重新抱住了赵云澜发抖的腰肢,将两根手指再次插入。怀里的Omega立刻仰头悲鸣起来,手臂击打在布料上,溅起温热的水花。 “还疼不疼?”沈巍勾起指节,找到那点区域,用力一顶。 “啊嗯——!”赵云澜推挤着沈巍的胸膛,拼命扭动身体要躲,闭紧的眼前炸开一片白花。“不、不疼……” 沈巍放心地抛弃使用手腕刺激肉壁,改用更有力的手臂冲刺,每一下抽插都引起带着水声的啪响。 “不、不行!啊啊!”赵云澜挺起屁股抽搐了一下,通红的guī头在沈巍的小腹上狠狠擦过,可却没有she出来。“宝贝、宝贝,求你了……进来……呜!就一下,操我……里面好痒……” 沈巍加入第三根手指,将那个贪吃的肉xué撑的变形,他看着那个下流的dòng口,在他手指的摩擦下由浅粉变为放làng的深红,却还在贪婪地吞吐着。赵云澜还在放dàng地扭着,腰肢色情地翻起小幅度的肉làng,两条腿难耐地在他肩膀上挤压出烫感。 “我想要你……沈巍……嗯……哈……” 沈巍爱怜宠溺地看着他,俯下身,吻了吻赵云澜紧绷的小腹。“要是让我进去,宝宝会受到伤害,这样也没问题?” 赵云澜在欲望中辗转挣扎,总算分离出一丝理智,绝望委屈地摇摇头。“我、我他妈后悔了……怀个孕连挨个操都要深思熟虑……” 沈巍将Omega的性器舔吻gān净,听着他几近崩溃的哀鸣,叹息着戏弄他。“那我们不要他了?” 赵云澜抽咽着,抓住沈巍按压着他甬道花心的手腕,体液像决了堤一样喷涌在两人的手腕。“要、要……呜呜……不就三个月,我忍!呜啊!我、我快到了……啊!” 沈巍加快了力道和速度,按住赵云澜不自觉扭动弹跳的腰臀,感受着剧烈收缩的内壁,张开唇舌将赵云澜硬挺的肉棍含入口中,忍着不适深入喉咙,吞咽着挤压。 赵云澜猛地挣扎起来,来不及尖叫便到达高cháo,xué口抽搐着痉挛,喷she出大量液体,顺着沈巍的手臂流入水中,转瞬冲淡。 赵云澜在高cháo的余悸中仿佛魂魄离体,沈巍看着Omega在自己怀里面色dàng漾地喘息,勾起唇角。“还想要?” 赵云澜弯起眼睛,咬着嘴唇笑,伸手摸了摸沈巍的性器。“嗯……宝贝,咱再来?” 沈巍推开他,站起来。“忍着。” 赵云澜傻了眼,这他妈的风水轮流转,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他gān脆摊在地上,耍起了赖,由着沈巍毫无办法,无微不至地替他洗净身体、擦gān,再将他软绵绵地塞进被窝。 “稍微睡一会儿,晚上会有篝火,到那时候会让你好好玩一场。” 赵云澜在餍足中缓缓沉睡,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天色微微暗淡下来,再也遮挡不住窗外广场跳跃的火光。他难掩兴奋地跳出被子,一眼看到chuáng边叠放整齐的衣服,抓来就胡乱往身上套,一边穿一边呼唤沈巍。“宝贝?人呢?快快快,好事不等人!” 沈巍端着一碗jī汤进屋,看着他翘着一只脚套裤子,赶快去帮忙。“坐下、坐下,我来帮你,小心摔了,这小东西就留不住了。” 赵云澜被他的恐吓惊得一愣,果然老实了。 “把jī汤喝光,里面还有两块jī腿肉。”沈巍将碗递给赵云澜,替他穿袜子。“外面没有适合你吃的东西,除了一些水果,又怕你饿,一点jī汤应该足够?” 赵云澜埋在碗里拼命点头,囫囵吞枣地啃jī肉,盯着沈巍给自己穿完了袜子,着急忙慌地拽着人就往外跑。“哟呵!宝贝一会儿替我拍个照,老子要发到特调处群里,羡慕死那帮小贱人!” 曾经爱慕过赵云澜的人们远远望着他和沈巍亲亲密密地赶来,不甘心和嫉妒像火焰一眼燃烧在眼底,尤其是对赵云澜动手动脚过的纹身Alpha,浅尝即止又硬生生夺取资格,最是咽不下那口气。赵云澜站在篝火旁自拍了一大堆照片,兴奋难耐地全数发到群里,低着头看也不看,十分熟练地窝进沈巍怀里,搂着Alpha的脖子,听着祝红发来的臭骂,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纹身Alpha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变成刀子一样插进沈巍的胸口。 沈巍怀抱着心爱的Omega,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朝对方高举水杯,唇边勾起狂妄挑衅的笑容。对方知道沈巍喝不得酒,那里面装得是可笑的果汁。可他就是觉得,他们没坐在欢声笑语的篝火旁,这里俨然变成了一座古罗马战士角斗场,沈巍自信地身着布衣、手无寸铁,将全副武装的他bī到还未开战就已经弃甲曳兵。 到底还是和那些俯首系颈的追求者一样,畏首畏尾地低了头。 第十一章 赵云澜终于决定正式回归工作岗位。 特调处一众早已经被锻炼成钢筋铁骨,在知道赵云澜打算回来,非但没有鞭pào齐鸣,反而避之若浼。 林静在语音通话里跑调地嚎唱。“赵处!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们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们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现在肚子是不是大了不少?来了能做什么?光明正大的偷懒?”祝红在赵云澜怀孕之后,与他说话的语气里再没有小心翼翼的爱护,而是一种“由爱生恨”的嫌弃。“整理内务的事有汪徵,外勤小郭和楚恕之夫夫搭配默契,林静荣登主要战斗力榜首,剩下的杂七杂八老娘全包了!绰绰有余!你?可有可无!” 郭长城仗着自己有过生子经验,特别啰嗦地嘱咐:“赵处!你要经常运动,少吃高脂肪、高糖类的食物,会有患上糖尿病的风险;寒凉、辛辣会增加你肠胃负担;酒类更不要碰!牛奶什么的多喝没坏处,一方面你不会抽筋,另一方面孩子不会跟你一样黑……不能吃的还有生蒜、辣椒胡椒茴香韭菜、各种豆类、龙眼山楂酸菜豆腐rǔ……” 林静听得直打嗝。“卧槽小郭我给你一个快板你能说书去!” 楚恕之哈哈大笑,坏心眼地拆穿。“咱赵处其实还挺白,就是比斩魂使黑那么一点点,这一衬托,特别像巧克力和牛奶。” 大庆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赵云澜初步判断他正在门口楼梯扶手上锻炼“猫瑜伽”。“你们声音小点!沈巍现在对老赵寸步不离,让他听见你们正在讨论老赵的肤色,通通死无全尸!” 赵云澜光着腚站在镜子前,插着腰左看右看,他的小腹开始微微隆起,肉眼看去总算有一点怀孕的样子了。众位伙计轮流在语音电话里对他轰炸,愤慨中带着没有恶意的嘲笑,让赵云澜愤怒地溜着鸟咆哮:“我操你们的,像个丢了壳的王八一样飘在海里làng!老子偏要回去!你们给我等着!” 沈巍“咚咚咚”地跑过来,被赵云澜白花花的luǒ体晃得满眼花。“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当心着凉!” 赵云澜来不及捂住听筒,全叫人听了去。 林静大惊。“你们大清早就沉迷情色!赵处你也太猛了!” 赵云澜破口大骂:“老子只是在观察一下身体状态!真当我没轻没重?扣光你的工资!” 沈巍举着手机完全没头绪地乱捣鼓。“这东西怎么关?” 大庆坏心眼地瞎指挥。“旁边有一个方块,中间带着圆圈的!点那个!” “宝贝那个是视频通话!别听那张猫嘴瞎叭叭!”赵云澜一个猛虎扑食,被摄像头堪堪拍到模糊不清的隆起的肚子。 郭长城吃了一惊。“赵处!你的肚子一点都不像三个月,比我那时候要大一倍!怎么回事?” 沈巍胡乱给赵云澜套上牛仔裤,Omega还在面目狰狞地往下扯,嘟哝着“有点紧”,一边光着脚丫踏上人体秤。沈巍站在旁边打开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了各种数据,其中包括每周的体重,这次大约增长了500克。 “500克?!这是我当时的双倍!赵处,你肚子里不会多了一个瘤吧?!” 沈巍拿笔的手在本子上狠狠抽搐了一下,“克”字立刻翘起一个心惊胆战的尾巴尖。 赵云澜用左手扭开牛仔裤扣子,让它松松垮垮搭在腰上,解放隆起的肚子;右手则抓住沈巍因为惊吓而颤抖的指尖。“你少放屁了!你家孩子和瘤子一起怀?” 沈巍扶了扶眼镜,回忆起这段时间他总是将关注点集中在如何能让赵云澜早孕期妊娠反应能减轻一些,同时再拖住身体和胎儿的营养水平不要下降太多。等不应期度过之后,一经郭长城提醒,他才恍然发现赵云澜一次体检都没有参加过。“要么……今天还是不回特调处了?我们去医院产科检查一下,除了折腾你一点,总没有坏处的。” 赵云澜满不在乎地拍拍沈巍的脸。“没事,用不着……”沈巍立刻浮现哀戚的表情,瞬间让赵云澜软了心肠。“行……我媳妇儿心疼我……那去医院之前先多买些宽松点的衣服裤子行不行?”他“哼哧哼哧”地喘着气提了提溜到屁股沟的裤腰,顺手挠了挠肚皮。“我这勒得难受。” 沈巍一句答应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林静几近发癫的欢呼从手机里高分贝爆炸。“听见了吗兄弟姐妹们!警报解除!赵!处!不!来!了!咱接着该gān嘛gān嘛!” 赵云澜不敢置信地咆哮一句“卧!槽!”,恨不得钻进手机里烹饪一道名菜“手撕林静”。“你他妈的……如来佛祖怎么不把你勾搭到西天去?比他妈孙猴子还骚!“五指山”已经镇不了你这货,得加上“脚丫子山”一同跺死你!” 大庆疯狂地爆笑。“老赵你省省吧,在那之前,‘生孩子山’先让你遭“五百年”的罪了!” 沈巍于心不忍赵云澜气得直磨牙,困难地在心里打了许久的腹稿,才用一种近乎平静但他自己认为饱含愤怒的语气威胁道:“……是我的斩魂刀太久没祭出来了吗?” 手机里发出一种仿佛鹅被掐住脖子的咳嗽,随后就是令人窒息的忙音。 赵云澜两支手臂高抬得笔直,沈巍将一件棉质帽衫给他套上,整整齐齐拉好边缘,一个微弱可爱的弧度顶起在布料里。 “沈巍你听老子说,老子必须突击检查一回,不管他们在gān什么,就是要扣工资!扣一个月!不!半年!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好,到时候我助你一臂之力。”沈巍看起来十分有诚意地迎合他,手里则仔仔细细地替赵云澜钉好鞋扣。他们已经将家里所有系鞋带的鞋子收纳起来,赵云澜怀孕以后,沈巍可谓是处处小心、面面俱到,类似鞋带松开、绊倒赵云澜这种非常容易疏忽的错误,他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另一只脚给我,使劲。” 赵云澜心安理得地让沈巍蹲在玄关帮他穿鞋,说话的时候还拍了拍沈巍一丝不苟的发顶。“宝贝宝贝,我妈昨天又给我打电话了!让老子吓得赶紧挂掉。这阵子她打来电话的频率,间隔的越来越短,你说说我怎么办?我感觉要瞒不住了!” 赵母一通寒虚问暖的电话明晃晃地袭击而来,直接将窝在chuáng上享受沈巍手喂哈密瓜的赵云澜吓到呛咳,整个chuáng板都随之一震。他跟他家太后在电话里隔空心虚地胡编带乱造,硬是给人糊弄过去,但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当妈的好几个月没见到儿子一面儿,哪能是那么容易放弃的?随口就要登门拜访。赵母是心满意足了,赵云澜却提心吊胆睡不着了!仿佛瑟缩地躲在有大花猫严堵的dòng口后的耗子一样。 沈巍真的有些想不明白,明明赵云澜已经和赵母说清楚了(虽然是谎话),“没病没灾”、“最近太忙回不去家”、“天冷加衣三餐规律”、“没秃头没长痘”……拼命塑造一个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活力十足的形象,那为什么赵母还要锲而不舍地“骚扰”赵云澜呢? 沈巍没有母亲,但此刻也有些庆幸,他不用经历来自亲人的烦躁却幸福的关心。“既然这样,我们找一天,把他们约出来……坦白从宽……”后面那四个字,沈巍还是学着赵云澜的性格说出来。 赵云澜被沈巍牵着,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老子就不,老子偏要‘抗拒从严’!!”他低下头,钻进计程车,扶着肚子往里面蹭,拉过沈巍挡在车门顶防止他碰头的手。“再说了,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只顾着稀罕孙子,顾不上批斗我。没事儿媳妇儿,你老公主意正着呢,虽然老一辈儿走过的路比我走过的桥还多,但架不住老子能吃啊!” 计程车司机虎躯一震。什么玩意?一个怀孕的Omega叫一个Alpha“媳妇儿”? “Alpha媳妇儿”仿佛已经习惯了,或者早就放弃了无谓争扎,没什么过激反应。 赵云澜转头面向车窗,鼓着腮帮子跟钻进车内的倒卷风流对着chuī。沈巍受不了他这样幼稚,qiáng行关紧车窗。“我只是……你这阵子一直都没睡好,总是在白天补觉,我不敢离你太远;学校开始筹备运动会的事宜,渐渐忙起来,所以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太多,你妈妈如果了解情况,还能代替我的位置。但既然你不喜欢她来,就让我请半年长假留在家里照看你。” 赵云澜的耳朵一捕捉到“运动会”三个字,脑海里一瞬间买了“音乐会”的门票,开始奏起名为“又有好玩的事情”的金属摇滚。“运动会就运动会,和你有什么关系?老师也要参与项目?哟哟哟!到时候我要给你呐喊助威!你参加什么项目?跨栏?标枪?还是铁人三项?” 沈巍心想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一种什么神奇的形象……“……老师可以参与……但是我不会参加的……因为我要带队。这次运动会,主动参与的学生,成绩会和学分捆绑。” 赵云澜将脸埋在沈巍的颈窝里,大眼睛忽闪忽闪。“带队又不是幼儿园老师看小孩,不妨碍你报名啊?” 沈巍心说我不想似个猴一样被众位师生围观。“……你不怕我把标枪掷出地球绕宇宙一圈?” 赵云澜铁青了脸色,思考了片刻,竟然觉得十分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计程车司机十分蒙蔽,满头问号。 可惜“相声组夫夫”到达终点,付了钱开始下车,计程车司机没有更多的爆料可听。赵云澜摇头晃脑,等着沈巍付好钱跟过来。“既然这样,那等你将学校里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以后再说请假。我先声明,我是不肯让我妈过来的,你是不知道要是她知道我怀孕了,她是要疯的!我说的疯不是那种疯!是那种疯!你、你明白不宝贝?” 沈巍看着赵云澜手舞足蹈,企图用肢体语言表达“那种疯”,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她会把一切适合怀孕的人吃的东西拼命往我嘴里塞!把一切不适合怀孕的人做的事记在脑子里并且严格看管我!就、就跟坐牢一样,当然坐牢还没这么痛苦!” 沈巍扶着赵云澜的腰让他慢慢踏上商场电梯。“……你妈妈还没有来过,你怎么这么笃定她会这么做?” “就、有前科啊!你老公小时候,每回考试前十天,一根油条加两个jī蛋,顿顿吃!顿!顿!吃!买不到jī蛋就大米饭伺候。”赵云澜义愤填膺。“你受得了?” “……大米饭?”jī蛋油条还能理解,“100”分而已。可大米饭……这“1”后面跟着的“0”有点多啊…… “虽然两件事没有关联性,但我跟你表达的就是我妈她那种偏执。”赵云澜突然一个拐弯,直奔着橱窗里的模特而去。“哎哎哎,媳妇儿你看,这皮衣帅啊!我要去试试。” 然而售货员用一种无语和为难的混合眼神看着赵云澜。“……那个,我觉得孕夫最好不要穿皮衣……而且,这款只有均码……要么您去看看肥大款T衫、卡其裤、背带裤之类适合您的衣服?” 赵云澜心塞,像个霜打的茄子,挑着眼睛蔫儿巴地看着沈巍。 沈巍的心直接被一箭刺穿。“买了吧,生完孩子之后还可以穿。” 赵云澜“哟吼”地夺走售货员手里的皮衣,欢快地扔到收银台保管,又一溜小跑着去挑背带裤。 售货员一句“孩子生完这衣服都过时了”直接堵在嗓子眼。 赵云澜拿起一件背带裤披在自己的肚皮上,期待地看着沈巍,呲牙咧嘴地笑。 沈巍被他笑的心窝里暖洋洋一片,轻轻点了点头。 赵云澜得到首肯,捧着一堆衣服去试衣间了。 要么说赵云澜这人,为什么人缘好到仿佛掉进鲨鱼窝里的肉骨头一样,都是有原因的。好比怀孕这事,换了别人,总会有十天半个月的适应期,跟别人提起来的时候羞羞答答、半吞半吐;可赵云澜却恨不得掀开衣服、挺起肚子、举着大喇叭告诉全世界“老子怀了沈巍的孩子”,对一切和怀孕有关的话题直言不讳,还特别愿意往上靠,生怕他被排挤一样。 可沈巍偏偏就吃赵云澜这一套,可悲地被套牢了。 “我帮你换衣服。”沈巍堵在试衣间门口,旁边的售货员蠢蠢欲动,特别害怕这个怀孕的Omega在狭小的空间里一个脚滑之类的跌倒,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赵云澜推着沈巍的胸膛不让他靠近。“不用不用,来来来,妹妹递给我一个带靠背的椅子;放心我小心着点,你出去等我,给你个惊喜,mua~?” 沈巍拗不过赵云澜,只好在售货员的引领下找到沙发坐好,翻了翻旁边的一摞时尚杂志,实在没什么兴趣,只好放空发呆。一位中年男人这时走来,坐在他对面,两人jiāo换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来陪爱人买衣服?”这片商场东西部销售男装、南北部销售女装,统一的休闲风格。而眼前的这位文质彬彬的青年,一身西装革履整齐严谨,小小的眼镜和配饰也都十分考究,一丝不苟、品味高雅,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会在这里消费的受众。中年男人自然将他归类为“惨遭妻子嫌弃的丈夫”。“这不管年老还是年轻,陪那口子逛商场,只有遭念叨的份儿。我家那位说是给我买衣服,这会儿又把我赶来坐着,连选择衣服的权利都没有了。” 沈巍轻笑,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喜欢,有什么办法,只能捧在手里宠着。” “也就你们新婚燕尔的会这么想,日子过了几年以后,就该各自画个圈守着自己的原则寸步不让了。到那时候,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都是家常便饭了。” 沈巍困惑地看着对方,实在想象不来他和赵云澜会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争执到脸红脖子粗。他坚守了赵云澜整整一万年,他可以狂妄自大地向世人宣扬,再来一万年,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做出同样的等待。当一开始对他来说仿佛宇宙星云般遥不可及的赵云澜,如今终于化作跳跃在指尖的音符一样触手可及,从此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赵云澜,他可以离开空气、离开食物、离开水,唯独赵云澜,哪怕分离一个雨入江河的转瞬,都足够将灵魂抽离他的躯体。所以,哪还舍得让他受委屈,他应该每时每刻都开开心心的笑。 沈巍的笑一向和颜悦色,可这次却带了些斩钉截铁的狠劲。“我有信心,我们不会变成您口中那样。” 长辈总是喜欢用自己过去积累而来的经验来教训小辈,从来不理会他的观点是否正确;可惜对方却没有机会教训沈巍,将要脱口的话被一巴掌打了回去。他的妻子拎着一件皮衣站在那里,横眉竖眼,压根儿没想在外人面前给老公一点尊严。“我说你可真行,当着人小伙子的面儿嚼我舌根子,家丑不可外扬你懂不懂?再说了,我是给你买衣服,你倒好,跑这边来坐着,看着我逛到腿折?” “你不是说我眼光不行吗?”男人看了眼妻子手里的皮衣,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你眼光是比我新cháo,但也太新cháo了,我这么大岁数穿得了吗?” “谁说给你买的?这是给咱儿子的。他不就喜欢这种风格吗?好不容易去见他一次,总得买点他喜欢的东西,关心关心。” 沈巍余光瞥到那件皮衣,眼睛忽而一亮。这可不就是方才赵云澜一见钟情到走不动路的款式吗? “咱儿子未必领情啊我可告诉你,没准他会跟你说‘有买这衣服的闲钱倒不如给他现金’。” “给现金?!他要是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扇他一撇子!” 售货员提着大包小裹来到沈巍面前,告知他可以去刷卡付款。沈巍边掏钱包边问:“他人呢?” 对方愣了一愣,迅速回头望去,竟然空无一人。“这、刚才还跟在我后面呢……?”挺着肚子怎么也能跑那么快? 沈巍抬起头远眺张望一圈,没有看到人,只好尝试性地唤了一声:“云澜?” 他没等到赵云澜的回应,旁边那对夫妻却来了jīng神。“嗯?原来是你在唤别人,我还以为是我儿子来了,你妻子和我儿子的名字音调一模一样。”女人下意识认为沈巍的伴侣是个女孩,于是娇嗔地推了一把丈夫,埋怨道:“我当初就说你给儿子取名像个女孩,也难为他从来不抱怨。不过逛个商场还能听到和儿子一样的名字,也算缘分了。” 沈巍听着对方的描述,不知为何,背脊一片发凉,竟然升起一股qiáng烈的求生欲,硬是没敢开口答话。“……我去和我爱人汇合,失陪。” 女人看着沈巍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咂了咂舌。“要我说还是小年轻啊,一刻也离不开媳妇儿,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却如此粘人。你说咱儿子什么时候也能找个伴儿?这回见他,我非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我看刚才那位青年就很好,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穿着品味、言谈举止处处得我心,可惜就是有家室了。” “你也说他哪里都好,还能入了你的眼,怎么可能没人捷足先登?再说刚才那个小伙子要是能看上咱儿子,我都怀疑他瞎。” 沈巍快速行走在货架过道中,一边到处寻找赵云澜一边小声唤人,总算在一个拐弯的时候,在一堆衣服货架里找到企图埋藏自己的赵云澜。他已经换下了平日常穿的牛仔裤和皮衣,取而代之了纯色薄荷绿的灯芯棉背带裤,小肚子在上面鼓起可爱柔和的圆圈;里面套了牛奶白的棉质卫衣,搭配一件宽松的淡色连帽外套,整个人的气质都翻了个篇,仿佛清凉可口的薄荷牛奶白巧克力,十分娇俏柔软,惹得沈巍心腔乱跳。 赵云澜jīng心准备的惊喜,可真是让他爱到骨子里。 “你在gān什么?一脑门儿的汗。”沈巍掏出纸巾,替他擦净,眉眼里尽是柔情爱意。 赵云澜缩在衣服堆里,两只手在外面像个成jīng的海带一样乱飞乱舞。“我我我我我我我妈!!我妈来了!还有我爸!哎哟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寸,直接撞他俩枪口上了!没露馅儿吧宝贝?他们都问你啥了?” 沈巍大吃一惊,顾不得欣赏风格突变的赵云澜。“谁?!刚才那对夫妻是你父母?!”他开始疯狂运作CPU,拼命检讨自己方才的表现究竟合不合格。 “咱得溜啊!”赵云澜正准备一鼓作气往外尦,突听得他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顿时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撅着屁股还要往衣服里钻,慌得直跳脚。沈巍怕他摔了,手忙脚乱地抓人。 偏偏赵母还拉着赵父过来一件一件翻看衣服。 赵云澜又赶快墩着屁股往后躲,顶着沈巍的肚子撤退十几步,心惊胆战地在心里哀嚎他妈天生是来克他的! 赵云澜被bī到悬崖口,心一横,脑一抽,抱着沈巍就啃了上去。沈巍被赵云澜飞扑的一个趔趄,被Omega的肚子猛顶一下,险些闪了腰。 赵母一个抬头,措不及防被两人如胶似漆的缠绵闪瞎了眼,赶忙羞赧地半遮着脸扯着丈夫避开。“你说说这俩人,光天化日之下,影响未免太不好了。那个戴眼镜的小青年在咱们面前一派老成,没想到谈起恋爱来那么火辣。” 赵云澜听见jiāo谈和脚步声逐渐远去,瞬间过河拆桥,撇下沈巍、挺着肚子撒丫子就跑。沈巍赶忙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慢点!慢点!地上滑!” 售货员赶快拦住沈巍,将其他衣服和信用卡还给他。沈巍匆忙道谢,迈开大长腿百米冲刺拐出商店。 店里的员工看着两人一路狂飙的背影,纷纷纳闷这俩人好好的怎么跟见到鬼一样? 赵云澜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心有余悸地想,这他妈可比见了鬼还要可怕,顿时将惊恐化为食欲,舔了舔嘴唇。“饿了。” 沈巍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要吃什么?” 赵云澜腰板一挺,肚子一凸。“火锅。”他见沈巍要发作,忙自行签订不平等条约。“不吃辣椒、少吃肉、多吃青菜,不喝饮料只喝水。”说罢,低眉顺眼,笑容乖巧。 沈巍只好重新提起一大堆的服装袋,牵好赵云澜的手。“走吧,去顶楼,如果我没记错,那里是美食层,应该会有你要吃的。” 赵云澜还是有点后怕,左顾右盼,草木皆兵。“媳妇儿,咱可得把招子放亮点,这么大的商场,保不齐拐个弯儿就直接撞我妈怀里了!” 沈巍哭笑不得。“你说说你呀,刚才演得那是什么戏?我这辈子都没那么窝囊过……” 想也是啊,斩魂使什么时候怂过?不管遇到多么厉害的人物,抄着斩魂刀就是硬gān,这独一次竟然让他赵云澜捞到了,顿时笑得像捡了一箱金子一样。 “那不一样,那怎么能叫窝囊呢?”赵云澜的肚子被沈巍用手背护着,防止他不小心撞到桌角,他没了后顾之忧,嘴上继续冲锋枪。“你忍心看我在我妈的魔爪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看到服务员递来菜单,伸手要拿,被沈巍夺走,又是一脸哀怨。 “我已经在你手下饱受折磨了。”沈巍qiáng行剥夺赵云澜的点菜权利,拿来围裙替他系好。“这说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去圆,我以为你在我身上已经看透了这个道理?我先说好,以后你妈妈再打来电话,你自己去应付,万一我一个晃神全给jiāo代了,你岂不是要让我睡一辈子地板。” “那当然不能让你去应付,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要是咳嗽一声,我就得露馅。”赵云澜一口吞下一只虾肉,哆哆嗦嗦地吐热气。“别说孩子,我连你都没敢告诉他们。” 沈巍瞠目结舌。“你、你什么都没和他们说?我还以为……” 赵云澜没什么诚意地摸了摸沈巍的侧脸。“别伤心、别伤心,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名份。”然后将沈巍碗里的肉全夺走吃掉。“你要是能忍受她去你学校视察工作、询问你祖宗八代和户口本以及前缘情史,你请便。” “……她去我的学校视察工作?”沈巍一头雾水,想不通这有什么好视察的。“询问祖宗八代和户口本……可我没有祖宗八代……户口本也就我自己……我说什么啊……” 赵云澜撂下筷子,咕咚咕咚gān翻一杯水,表示自己吃饱喝足。“连情史也就我一个人是吧?嘿嘿嘿……所以你看,你没啥可说的,我怎么敢让我妈烦扰你。” 等赵云澜停下进食后,沈巍才开始慢吞吞地祭五脏庙。“……早晚也要知道……你这是让我秋后处斩……折磨人。” 赵云澜嘻嘻哈哈地给沈巍顺毛。“秋后处斩也比就地斩立决好啊宝贝——卧槽!” 沈巍被突然挤到自己背后的赵云澜推得喷出一口。“赵云澜?!” “我妈!我又看到我妈了!冤家路窄,也不是这么窄的啊!” 沈巍挺直了腰引颈张望,发现赵父和赵母正在店门口徘徊,似乎是在犹豫选择,过了三分钟左右,两人jiāo谈着离开了。沈巍立刻胡乱擦了擦嘴,饭也不吃了,迅速将赵云澜收拾好,稀里哗啦地提着东西就逃,仿佛屁股后面有火烧。 赵云澜却指着楼下瞎指挥。“去电影院去电影院,你老公有招!随便找一部电影,找我爸我妈不会看的那种,躲他两个小时!” 但沈巍没有想到,赵云澜竟然选了一个血腥恐怖的惊悚片…… 荧幕上挂着腐肉的鬼脸清晰特写,他坐在椅子里,内心毫无波澜。 放映厅一片尖叫。 赵云澜整个人在椅子里猛跳了一下,手里的爆米花飞了一天一地,甚至钻进沈巍解开扣子的衬衫里。 赵云澜战战兢兢地、十分缓慢地在黑暗里捕捉到沈巍泛着冷光的眼神,一脸“准备迎接山雨欲来”的委屈。 沈巍头疼欲裂,焦头烂额地抹了一把脸,qiáng行扯着赵云澜提前离了场。这电影没法看下去了,他也无法容忍自己像个jī仔一样缩在窝里畏手畏脚。“走吧,时候不早了,去医院产检完,咱们回家歇歇。站的时间太长,你的腰椎会有负担。” 赵云澜也知道他今天折腾的有点大劲儿了,孙猴子大闹天宫都比他小儿科,沈巍这尊活佛脾气再好,也该被他撩拨的火烧山头,于是终于收了神通,老实乖巧地跟着沈巍走。可老天爷偏偏不给他好过,古语有言“再一再二不再三”,寸就寸在他赵云澜躲过了“一二”,却脚下一滑出溜进“再三”的茅坑里,登时和赵母赵父面对面撞了个正着,四人大眼瞪小眼,通通在脑海里泼了白漆。 赵母率先反应过来,眼睛盯着赵云澜的肚子,手指仿佛患了帕金森,哆哆嗦嗦地举起来指着。“赵云澜?!你、你这是——还有你这个小青年……” 赵云澜猛地抱住肚子,和沈巍jiāo换了一个“大难临头”的惊恐眼神,两人之间培养出来的默契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互相拥护着窜出了另一个出口,仿佛赵母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螳螂怪,举着镰刀追杀他们一样。 赵母震惊中带着狐疑,见到两人二话不说就跑,下意识要追,高跟鞋却崴了一下,直接趴在地上。 沈巍和赵云澜听到声音,慌慌张张地要跑回来扶,赵母突然“回光返照”,脱了鞋就扔。沈巍吓得面色发白,护着赵云澜的肚子就躲,再不敢靠近赵母,拦了计程车溜得飞快,徒留赵母在赵父的怀里气得浑身发抖。 第十二章 古往今来,有三个地方是人人都不愿意踏入半步的——垫底儿的是牢房;压轴儿的是火葬场;荣登榜首的则为医院。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踏进医院半步,都觉得自己离断头台更近一层阶梯,不把你脑袋削掉,头发也没了半瓢,管你有病没病,先折腾个半死不活才作罢,哪还指望他们坐在那里能有好脸色? 可偏偏有人就要与众不同,跟选了一个全民离婚的日子办婚礼一样遭人嫌——那一对儿年轻夫夫,手挽着手,慌不择路地冲入医院,不像是准备来遭罪,反倒像是来避难,每一滴汗水都诉说着他们是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才侥幸存活。 赵云澜扶着肚子一屁股塞进椅子里,气喘吁吁苦不堪言。“这他妈的……你说我遭这罪是图个什么?啊?” 沈巍心说,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踢给你……我也想知道…… “不行,我不能心软。”赵云澜指着沈巍,手指头腰杆笔直、固执顽qiáng。“我一想到我能用一时的苦难换来六个多月的安生日子我就得憋住!” “……你先告诉我怎么憋……”沈巍身心俱疲,恨不得一脑袋埋进服装袋里。“你妈妈很快就会去你家门口堵你……” 赵云澜qiáng行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乐观。“我现在不是住你家呢么?怕什么,她难道还会算到咱俩个门对门儿?” 沈巍回忆一下这一天仿佛霉运当头似的一串乌龙,突然觉得任何离谱的事件未必就不可能发生。 赵云澜稀里哗啦地抢走袋子,拍着沈巍的肩膀催他。“快去排队挂号宝贝,咱得争分夺秒,必须赶在我妈杀去我家门口之前先一步进屋……要么谨慎一点,你先去前线隐蔽侦查,如果发现敌情,老子立刻拥护你一同转移阵地,从后窗回归大本营!” 沈巍好端端地从地上工作者变成地下革命党,抛个头露个面都得深思熟虑,赵云澜出得这个主意真是馊得发臭,敌没杀到反而自损八百,实在得不偿失。但沈巍从来把赵云澜捧在心尖尖上,哪舍得反对他,自然是马首是瞻、唯命是从,老老实实地去排队了。回来的时候顺带买了牛奶,赵云澜毫不客气地夺走,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跑了这一路,渴死老子。” 沈巍怕他喝太快岔气,用掌心慢慢地抚摸他的肚子顺气。“……我现在算是骑虎难下了,你做事就从来不考虑后果。这么一闹,你爸爸妈妈要是还能让我们在一起,心也是真大……” 赵云澜特别吃惊。“哎哟我说沈巍,你为了和我在一起怕过什么?被遮盖剂反噬造成的挖心裂肺的疼都忍了,怎么你就觉得你会因为我爸妈那么一点无理取闹而离开我呢?” 沈巍忍不住笑道:“哪怕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我也不会抛弃你。如你所说,我在经受被遮盖剂反噬的痛苦时,也未曾想过一走了之,我这样说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这么猜疑我。只是、只是你妈妈一天不罢休,你就要一直担惊受怕……对你的身体健康、你们亲人之间的感情都会有太多影响。” 赵云澜听罢,立刻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我妈我还不了解吗?雷声大雨点小,她三天之内要是抓不到我,就直接放弃,该gān嘛gān嘛去了。老人家嘛,更年期了,难免喜欢折腾自己折腾别人……” ——“赵云澜!!你说谁更年期呢?!” 赵云澜虎躯一震,也不看方向,闷头就跑,结果脚下一滑,顺势就要一屁股坐地上。沈巍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十分争气地率先反应,一个飞扑给自己的Omega当了肉垫。 旁边坐着候诊的男女老少瞬间尖叫一片,“呼啦”一声围了过来,争先恐后、七手八脚地去扶啊。开玩笑,他们家家都有怀孕的亲人,谁都把肚子里的孩子当个宝,这要是一屁股坐没了,换谁都悔得肠子泛青,比一把火烧光了家产还要绝望。 赵云澜不敢看他妈的表情,眼珠一转,直接开启奥斯卡影帝模式,抱着沈巍哭哭啼啼。“哎!肚子疼肚子疼,孩子要没了呜呜呜……” 这可把沈巍急得一头汗,摸了摸Omega的脸,又摸了摸Omega的肚子。“还有哪里疼?我们快去看医生!” 赵母掐着腰,特别后母、特别冷血,一指头推得赵云澜连脖子带脑袋瓜子朝后一翻,险些掀地上。“演!接着演!老娘养了你几十年,你抬抬屁股我都知道你是要拉屎还是要放屁!在我这里装小白菜地里huáng,我抽不死你!” 赵云澜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看了看他妈,祈求获得重新改过机会,他妈横眉竖眼刚直不阿;再低眉顺眼地看了看沈巍,Alpha愁眉不展唇色发白。 赵云澜呼吸一屏,心想,得,这一对比,谁他妈把他当个国宝来对待,一目了然。要么怎么那么多人娶了媳妇忘了娘呢?这他妈都是有原因的。所以妈你也别怪我不偏向你。 沈巍被夹在狂风bào雨中心束手无策,不知该做些什么事情以便补救,只好将赵云澜横抱,安安静静地站在人堆里。 赵母甩开膀子推开想劝自己冷静的赵父,指着赵云澜的鼻子,直把儿子指成了斗jī眼。“你给我下来!要不要脸?我说赵云澜,我怎么就没见过你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这种德行?” 好事儿的围观群众立刻看不下去了,都说这是gān嘛啊?你儿子可是Omega啊,男性Omega,还是怀了孕的,多难得啊!换谁家都嘴角乐得咧到后脑勺,那是恨不得当成个活佛一样供起来,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怎么你这个当妈的反倒像个母夜叉一样又打又骂的凶人呢? 赵母气得眼前一黑。心想你们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都懂个屁啊!你们谁家的Omega瞒着亲爹亲妈偷偷摸摸地跟一个Alpha私定终身,上了chuáng还怀了孕,最离谱的是竟然打算瞒着他亲妈一辈子,这都被撞到两次了,两次都想着跑。她的手段还没王母娘娘恶劣呢,她儿子可比织女还要皮得似个球,恨不得看到下坡就滚! 但她哪好意思说啊,找谁说去啊?说他儿子未婚先孕?这话在什么场合提起来都是丢人现眼的,哑巴吃huáng连快把她苦死了! 赵云澜就料想到他妈要面子,没法儿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法,慡得闷在沈巍颈窝里笑得像狐狸。 小护士这时候站在B超室门口喊赵云澜的名字,她这一出声,仿佛应援大军及时响起的战鼓,同时把沈巍和赵母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两个人一前一后热情地奔到小护士面前,把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 赵云澜震惊不已地看着他妈。“你跟着来gān嘛?跟你没关系!” “你是我儿子!”赵母瞬间拔高了尖嗓子。“你再说一遍跟我到底有没有关系?!” 赵云澜苦bī地被镇压在太后的威严之下,满脸悲剧。“有!有!!” 沈巍&赵父:“………………” 赵云澜扭扭捏捏,郁闷地看了眼沈巍,又郁闷地看了眼他妈,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他爸,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不是我说妈你能不能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浑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装什么矜持?小时候还要我给你擦屁股来着!” 赵云澜面红耳赤,简直烦得不行,gān脆一把将屏风扯过来,把他妈隔开,眼不见为净。 沈巍脱离了赵母火辣辣的眼神,也跟着松了口气,终于敢伸出手帮赵云澜脱外套、脱背带裤,然后将卫衣一点点卷起,露出可爱圆滑的小肚子。“医生,他刚才不小心坐在地上,虽然有我垫着……但震动总是有的,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摔得重不重?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比如肚子疼、眩晕……” 赵云澜瞪着自己肚皮上冰凉又粘稠的耦合剂,觉得有一堆史莱姆在自己皮肤上跳舞,十分恶心。“没,老子生龙活虎的很,宝贝你不用瞎操心。” 医生见多了怀孕的,没见过风格这么彪悍的,也无语了一秒。“……如果你们还有些不放心的,可以去多做一些检查。因为你怀的是双胎,情况会和别人不一样,注意些没坏处。” 赵云澜一愣,耳朵腾地竖直。“……你再说一遍?!我什么玩意儿?!” 沈巍直接傻在当场。 赵母仿佛女鬼过境般一瘸一拐地推开屏风,表情要多惊喜有多惊喜。“双胞胎?!”忽然想到自己还和儿子生气呢,又硬生生收起笑容,五官瞬间扭曲,两边嘴角不上不下,表情十分狰狞可怕。 赵母这模样彻底让赵云澜记住一辈子。他心想这胎教未免太残bào了,他儿子生出来不会一个哭脸一个笑脸吧…… 医生没注意到几个人私下的暗cháo涌动,尽责地嘱咐道:“我猜到你们一定是发现肚子比一般孕夫要大,才会来检查,这样挺好的,比那些后知后觉的夫夫qiáng了不知多少倍。以后也要继续保持这样的好习惯,怀了双胎,后期肯定会更辛苦,但营养和运动紧密地跟上,遭罪就会轻一些,忍过这几个月就好。” 赵云澜完全没将医生的话听进去,笑得合不拢嘴,把沈巍的大腿拍得啪啪响。“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竟然怀了双huáng蛋!有谁能比得过我?还有谁!这肚子太争气了!沈巍,我给你长脸不?” 沈巍看着近乎疯魔状态的赵云澜,脸上的笑意也是怎么都收不回去,整个人都仿佛被泡在蜂蜜里一样。这下照顾人照顾的更无微不至了,连赵云澜动动手指头都不让,用湿巾擦肚皮、穿衣服、套外套,赵云澜全程似个皇帝,特别贵族特别牛气。 赵母看着儿子鼻子朝天的臭德行,眼睛嫉妒得发红,突然一拳头怼了赵父一下。 赵父捂着侧腰,一头雾水。 赵云澜听见声音,看到他妈,突然惊道:“妈你脚咋了?” 赵母心说我谢谢你还记得关心我。 赵父看了眼老婆yīn云密布的脸,虚弱地解释:“你妈追你的时候不是崴了脚吗?本来以为没什么事,结果越肿越大,路都走不了,只好来医院看看。” 赵云澜心塞得要背过气去,所以就是他造的孽,那个后果也得自己吃。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提出来买衣服,如果不买衣服就不会遇见他妈,如果不遇见他妈他也不会跑,如果他不跑他妈不会追他,如果他妈不追他他妈不会崴脚,如果他妈不崴脚也不会来医院,如果他妈不来医院他也不会被逮个正着……活生生给自己绕成佟湘玉。 “你才发现?啊?”赵母又用罪恶的手指头去戳赵云澜脑门儿。“你妈被你祸祸成这样,你有没有良心?” 沈巍动了动手,没敢去揉揉赵云澜。 赵云澜顶着脑门儿上的红印,皱着鼻子顶嘴。“那不是还有我爸呢吗?”说着就朝他爸开pào。“你这老公也不合格!跟我妈到处瞎凑什么热闹!我妈都这样了,还耽误时间不去看大夫!” 赵母叉腰怒吼。“你少对我老公乱吠!” “那你也别老拿眼睛斜我男人!你别以为我看不见!” 赵云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三寸不烂之舌再现江湖。“我说你有什么不满足的?双huáng蛋!啊?多少人家盼都盼不来的!我轻轻松松就怀了!咱们老赵家祖坟要冒青烟了!开Party了!” “你嘚瑟个屁!”赵母抬脚就要踹,突然想起来赵云澜大着肚子,又一个踉跄给收回去。“孩子生下来也跟人家姓,祖宗开Party也是人家祖宗开,咱们祖宗只有观众席打Call的份儿,有几毛关系啊?” “他哪儿来的祖宗?”赵云澜嘴一秃噜,险些把沈巍底细全数jiāo代,赶紧改了口。“他无父无母,户口本上就他自个儿,还祖坟开Party,祖坟在哪儿都找不到!” 赵母一听,浑身的刺猬刺瞬间收没了。“啊?真的假的?” 赵云澜特别真实地翻了个白眼。“我有神经病啊我拿这事儿骗你玩儿?” 赵母动了动嘴,没出声,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自编自导了一出好戏,把沈巍塑造成一个惨遭亲生父母抛弃的小可怜儿,在孤儿院磕磕绊绊地长大、收到大孩子排挤欺负、打着零工省吃俭用攒学费…… 沈巍在赵母怜悯的眼神下jī皮疙瘩全起。 赵云澜瞪眼一看,苦肉计非常成功!赶快再接再厉! “妈,让沈巍背着你去检查,我爸那把老骨头折腾这么长时间了都,发发慈悲让他歇歇吧啊?” 沈巍心领神会,扶住赵母,作势要背。 赵母可以毫不心软地臭骂她儿子,但是对沈巍却带着疏远的心疼,不好意思拒绝,勉为其难地爬上沈巍的背,两手一捏,嚯,这肌肉可真硬实!“……小伙子,你要是觉得累了,就直说,别硬撑着。” 赵云澜立刻叭叭叭地炫耀。“妈你担心多余了,他平时在家就抱着我来来回回,二十分钟腿都不带哆嗦的,我连下地走的功夫都不多。” 赵母用“再他妈在老娘面前chuī你男人就踢死你”的眼神狠狠瞪了赵云澜。 赵云澜吧唧吧唧嘴,意犹未尽,但实在不敢再撩拨他家太后的虎须。 沈巍背着赵母检查完一系列项目,又马不停蹄地拿票子领药jiāo钱办手续,赵姓一家三口齐齐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巍抡着大长腿来去如风,脸不红气不喘。沈巍回来朝赵母索要医保证件的时候,还给赵云澜送了泡芙和果汁,让他垫垫肚子别饿着。 赵云澜看着沈巍大步流星的背影,美滋滋地吃得满嘴都是,一回头,赵母坐在他旁边目光凶bào。 赵云澜哆哆嗦嗦地将食物上供。 赵母立刻恶狠狠地抢走。 沈巍拿完了药回来,看着两手空空的赵云澜,吃了一惊。“那么多这么快吃完了?!” 赵云澜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巍,偷偷摸摸指了指他妈,敢怒不敢言。 沈巍无语,回了一个“实在爱莫能助”的眼神,特别像“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赵父一直就不敢开口说话啊,因为他和赵母不一样,他对沈巍这个儿婿十分满意啊!看哪儿哪儿都顺眼,简直不能再契合他内心的最高峰标准了。衣品不凡,性格温柔体贴,脾气忠厚老实,对他儿子寒虚问暖关怀备至,看起来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这以后他可有得在那些老头子面前炫耀了! 沈巍心里发颤,不知道这一家三口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像láng盯着肉。“……天快黑了,回去吗?” 赵云澜拍了拍腿,像驱赶鹅群一样朝他妈挥挥胳膊。“回吧妈,别在这耗着了,木已成舟,说啥都没用。” 沈巍以为这场闹剧终于迎来大结局,便放宽了心和赵云澜唠家常。“中午在外面吃的,晚上就不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回去做。” 赵云澜想了想,特别没皮没脸地提了一大堆要求。“我想要jī蛋糕,刚才提起双huáng蛋,就突然馋了,还有什么?要么红烧jī翅……行行,别这么看着我,还有菜行了吧?那那那豆角吧,豆角里必须有排骨,否则老子不吃!” 赵母突然仿佛被针扎了屁股一样蹦起来,指着赵云澜就骂:“有你这么欺负的人吗?啊?”再指着沈巍埋怨。“你也是,就这么惯着他,你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了?这是要登天骑如来佛祖头上撒尿啊?” 沈巍心想我不惯着他我惯谁啊…… 赵云澜一脸“妈你又犯痴癫”的懵bī表情。“gān嘛啊你?我又怎么了?哪个乱呲尿了?” 赵母仿若垂帘听政,专制qiáng横,特别bào君特别封建。“你今天给我搬家里来住,老让人家当奴隶一样伺候你像怎么回事?怀孕了怎么的?你姥姥怀我的时候还能下地插秧,哪像你娇娇滴滴千金大小姐一样不能磕不能碰,尽情享受国家级待遇,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不是,我怎么就没有那个资格了?!什么插秧啊,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年代了?”赵云澜一肚子把他妈顶的后退一步。“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嫉妒你儿子,你不用直说我都知道你怀我的时候肯定没这待遇,那你朝我爸撒火去啊!你对准我低空轰炸几个意思?” 赵母灵敏地捉住赵云澜一只耳朵。“我还治不了你了怎么的?我教训我自己儿子,我还得上报组织写好报告?瞅给你能的,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了,忘没忘我是你太后?” 赵云澜哇哇乱叫。“没忘!!没忘!!!我搬!我搬!!” 沈巍赶紧把人从赵母手里抢救下来,把那只通红的耳朵包手心里揉揉。 赵云澜趴在沈巍怀里假哭。“这都他妈什么人啊!我招谁惹谁了?” 赵母qiáng行将沈巍抢走。“走,背着我到停车场,你爸开了车过来,咱们用不着打车。” 赵云澜傻眼,啊?自己的爹怎么就成沈巍他爸了?事情发展的有些顺利,又有些惨烈啊! 沈巍心里记挂着赵云澜,有点想拒绝。 赵母一巴掌推了沈巍。“有你爸照顾着呢,你也歇歇,老这么操心操肺,当心满脸皱纹。” 沈巍心累的一批。 赵云澜一把推开赵父。“你说你刚才也不帮帮你儿子,现在来献殷勤,晚了!”一边挺着肚子骂骂咧咧地往外走。“老子怀个孕,享受一下国家级待遇怎么了?过分吗?一天天也不让人消停,这么多衣服还得老子自己拎,爸!给你!就知道在旁边犯怂,杨白劳都比你有血性、有能耐!起码人家知道扯二斤头绳疼闺女!你有啥?!” 赵父心想两斤头绳?是要把人包成木乃伊吗…… 上了车以后,赵云澜qiáng行挤走他妈,自己和沈巍抱成一团缩在后座,一脸悲戚。特别像被qiáng行压上刑场的冤犯,他妈和他爸就是官官相护、故意错判案件的县令和师爷,面目可憎、丧心病狂。“妈,这都八点了,搬家公司都下班了,就别搬了呗?” 赵母油盐不进,见招拆招。“谁让你全搬了?拿点必需品,剩下的回家有时间再买。” 这一句话直接就给沈巍打入谷底。因为收拾东西肯定不能让赵云澜来啊,大着肚子腰都弯不了,直接上座成了看客。赵母倒是兴致勃勃地跟着沈巍忙活一阵,却发现各种物品虽然被沈巍归拢的井井有条,可她却因为不熟悉地盘两眼抓瞎,沈巍又不好意思指使赵母帮忙,全都亲力亲为,连带着被赵母翻乱的柜子都给收拾好了。 赵父?赵父在家里就是个甩手掌柜,只会看不会动手,但他没赵云澜尊贵,没资格坐着,悲催地站的似个桩子。 这一搬就把家直接搬了个半空,连带着冰箱里的东西全拿走了。赵母了却心愿,看着赵云澜的眼神也不泛着杀气了,整个人洋溢着幸福满足,快快乐乐地推开属于赵云澜的房间门。“这还是云澜独居之前一直住的,我们怕他逢年过节突然杀个回马枪,就隔三差五的打扫一下卫生,所以直接入住没什么问题。” 赵云澜蔫巴巴地,像个缺水枯萎的向日葵一样没什么jīng神。 赵母突然想起来赵云澜还没吃什么东西,说着就要往厨房走。“你刚才是不是要吃jī蛋糕?我现在给你蒸。” 赵云澜立刻紧张起来。“不不不不妈,你和我爸去洗洗睡吧,让沈巍弄就行。” 赵母哪能同意。“小沈今天陪你逛了一天街,在医院跑了几个小时,又帮忙收拾不少东西,你不心疼我心疼!” 沈巍想说自己的力气真的怎么用都用不完,尤其是赵云澜现在的嘴特别叼,别的饭菜他还能凑合,就说中午那顿火锅,他是实在想吃了又不能专门回家买来食材现煮,gān脆随随便便糊弄一下;但这jī蛋糕是他亲口指认、必须得沈巍亲手烹饪,换成他妈照样不好使。 尤其沈巍现在特别在意他的感受,小小的jī蛋糕都能弄出荣登满汉全席那种水平,十分讲究。人家蒸jī蛋糕都是凭感觉放水,沈巍是把磕开的jī蛋壳装满水,量出来的水份是蛋液的两倍;打散蛋液的时候会加入盐、温水、少量牛奶、耗油和猪油、新鲜虾仁十几颗,小小一碗,融尽jīng华。 赵云澜看过沈巍做过一次,叹为观止,每次吃的时候都恨不得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他妈能这么细心吗?他妈起码十年没好好照顾他了,他的口味和习惯他妈肯定不了解,压根不可能的,呵呵。 赵云澜特别想和他妈就“沈巍这一天劳碌成这样,其中百分之五十的责任是你还是我”论题辩论一番。明明他们就高高兴兴地逛商场买衣服,偏偏被他妈跟放羊一样把他俩满世界溜!遛完了不罢休,还要把人撵回家揉着玩! 赵母满怀期待地将那碗在赵云澜眼里色香味要多差有多差的jī蛋糕放桌子上时,赵云澜以试毒的心态哆嗦着手腕吃了一口,脸色忽地青了,怕他妈失望,又硬塞了一口,才故作困倦地推开碗。“妈,不早了,我让沈巍帮我洗洗澡就睡了。” 赵母挽起袖子。“我帮你洗。” 赵云澜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他妈的没事儿提什么洗澡!“我不洗了我不洗了!我这就睡!” 赵母放弃这茬,又捡起那茬。“你们两个现在最好分开睡,你那个chuáng太窄,翻个身都要算着距离,压到肚子怎么办?” 赵云澜仿若晴天霹雳,这一天被撵得跟狗一样也就算了、被他妈骂得人不似个人他能忍、想吃个他媳妇儿亲手做的jī蛋糕被横空拦截他不计较,这怎么一起睡觉的资格还被剥夺了呢? 沈巍看着赵云澜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终于明白为什么赵云澜视他妈为洪水猛shòu了……这一番折腾,换谁谁都受不了…… 赵云澜光荣阵亡,他只能主动迎敌,夫夫搭配,共同抵抗。“行李我就先放客厅了,明天有空再收拾。”他偷偷勾了勾赵云澜手心,表情不动声色。“时候不早了,先去睡吧。” 赵云澜瘪着嘴,特别不情愿,特别依依不舍,不停地嘟哝:“老子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和你分chuáng……睡不着咋办……” 赵云澜一边嘀咕一边回头偷偷摸摸地观察,沈巍已经在赵母的引领下去了另一间客房,赵母结束了一整天的翻腾,总算合上翅膀回了窝。他悄悄关上门,没锁,坐在chuáng上不耐烦地抖脚,度日如年。 等了起码有二十分钟,终于等到门扇轻轻一开,沈巍无声无息地钻进屋,手里拿着一碗jī蛋糕和一杯水,赵云澜欣喜若狂地扑上去,摸了摸碗边,温度正好,拿起勺子就吃,吃得眉里眼里全是笑。 “只有一小碗,怕你晚上吃太多影响睡眠,等过几天再给你蒸。” 赵云澜如愿以偿,热情地赐给沈巍一个jī蛋糕味儿的舌吻。末了抱着Alpha的脖子,踩着他的脚背虚跳。“洗澡洗澡!” 赵云澜用肥皂泡在自己肚皮上画了一个3D立体笑脸,挺着肚子嘻嘻哈哈。“宝贝,别怨我妈啊,她也是关心我,就是方式不对,虽然把我折磨得够呛,有这关心还不如没有……这一天也辛苦你了……连口气都来不及喘,造孽。” 沈巍举起花洒将那个搞怪的笑脸冲gān净,顺着肚皮的弧度抚摸。“我明白,她是你母亲,我怎么会怨。不过虽然我力气很多,今天也有点被掏空一样……”他苦笑一声,“我该说你们不愧都是母子吗?磨人的手段一模一样。” 赵云澜光溜溜地往沈巍身上扑。“但是老子更帅、更迷人,要么怎么会把你勾搭到手呢?” 沈巍开玩笑道:“只希望你以后教育孩子,千万不要将你妈妈的方式一个不差地照搬过来。” 赵云澜埋进被窝,表情立刻古怪起来。“我能吗?我才不能,我好不容易从火坑里逃出来,我可不能让我儿子一样跳下火坑。” 沈巍从背后抱住他的Omega,在他耳边低低地笑道:“你只会扛着你儿子去看咸蛋超人。” 赵云澜在Alpha清新的信息素中渐渐困倦,还想着回了一句。“唔……可算消停了,明天老子又是一条好汉,我妈再也不能威胁我了……你别忘了早点起溜回去……” 两人亲密地簇拥着沉睡,怎么也没想到,顶着牛角的恶魔举着叉子推翻了一串多米诺骨牌,今天的jī飞狗跳还只是序幕,以后让他们哭爹喊娘的日子只会多不会少…… 第十三章 赵云澜做梦的时候还在念叨着“早点醒”、“早点醒”,一定要赶在他妈起chuáng之前把沈巍踢走,如果被他妈发现他“不听老人言”,这一大早就别奢望消停了。可当时钟走到五点整时,“早点醒”最后却变成了“不想起”、“不想起”,在沈巍耳朵边嘀嘀咕咕絮絮叨叨, 把沈巍也念得魔怔,抱着赵云澜睡得愁眉苦脸,愣是被破坏了生物钟,迷迷糊糊醉生梦死,死活没清醒过来。 昨儿晚上两个人只顾着和赵母打伏击战,忘了锁门,粗心大意直接把敌人引进大本营。 赵云澜六感爆发,感觉到一股yīn冷视线,瞬间抱着被子从chuáng上震了起来,拼了命往沈巍怀里塞。“妈!妈!!别掀别掀!光着屁股、光着屁股呢!!” 沈巍满脸茫然,顶着jī窝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条件反she地抱紧赵云澜,抓着被子就疯狂地往身上套。 赵母看着这俩人跟被捉jian了的狗男男一样见不得人似的,竟然不觉得生气,反倒高兴沈巍在没睡醒的情况下还知道护着自己的Omega。“行了你,一大早鬼哭láng嚎也不嫌累!我都那么告诉你们了就是不听话是吧?非得等出事了才知道后悔?快别挤小沈了,要是一起掉下chuáng碰到肚子怎么办?” 赵云澜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子,挡住自己半边屁股,满脸委屈。“那什么……我不是离了人睡不着么,睡不着就对孩子发育不好……”他嘿嘿咧嘴讨好地一笑。“那我们接着睡行不行?” 沈巍动了动嘴,想说自己还要上班,不能再làng费时间,却不舍得让赵云澜心寒,又给咽了回去。赵母则没那么心慈手软,隔着被子拍了拍赵云澜的脚丫子。“还睡什么睡!起来吃饭!你不把你自己当回事儿,总要顾着孩子营养吧?” 赵云澜忽而jīng神抖擞,在chuáng上腰腹一挺,被子滑落到圆肚子上。“吃什么?” 赵母和沈巍配合着重新用被角将赵云澜裹成蚕宝宝。“怕你没什么胃口,就每样都做了一点,一样吃一口,营养也足够均衡了。” 赵云澜感激零涕,握住他妈的手往自己肚子上碰。“妈你几点起来开始折腾的啊?妈你可辛苦了!妈给你摸摸我肚子,感谢你为了我……” 赵母口嫌体正直,嘴里唠唠叨叨,手下却轻轻摸了摸。“你管我那么多事?快点起来吃你的得了!让小沈帮你穿衣服,都快当孩子爹了,还这么没个正行!今天咱们要是有时间,赶紧把你这破chuáng换个大一点的,省得你们两个睡掉地上了还反过来埋怨我。” 赵云澜还要嬉皮笑脸地谄媚他妈,赵母却不稀罕了,抽回手心,转身出了房间,还顺带关紧了房门。 两口子立刻掀了被子,一左一右跳下chuáng,赵云澜挺着肚子插着腰遛鸟儿等着宽衣,沈巍蹲在衣服堆里找全套,互相配合、分秒必争,就怕赵母再杀个回马枪。 赵云澜借着沈巍的手含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像金鱼吐泡,哼够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含含糊糊的曲调,突然神来一句。“哎哎,媳妇儿,你喜欢什么样的chuáng?软一点宽一点的?”他一拍手,水迹顺着力道溅了沈巍一脸。“要么水chuáng?哎嘿!带电动马达的我看最好。”挑挑眉毛,勾勾嘴角,特别猥琐特别yíndàng。 沈巍一毛巾糊在赵云澜的脸上,将那让人脑壳疼的表情遮住,禁止他继续满嘴跑火车。“我今天要去学校,训练学生长跑,没办法陪你去。好几个孩子都卯足了劲争前五名,就等着靠那点学分及格。但是有几个体质不太好,怕是两圈都坚持不下来,离运动会还有两周,几个孩子就缠着我监督他们临时抱佛脚,虽然挺混,至少比束手就擒有希望。” 赵云澜特别失望透顶,按住沈巍擦脸的手,看着那些水滴顺着美人的脸滑下痕迹。“那你这两周都要早出晚归了?孩子见不到他爸爸,哎……吃不香睡不着……”赵云澜噘着嘴埋首在沈巍肩头上,再四十五度抬脸,眉毛拧成逆来顺受的八点二十,眼神再添油加醋点可怜巴巴,直看得沈巍心头发颤,仿佛被按在铁板上油煎。 “……我答应你,就这一个月……”沈巍恨不得将这一个月缩短成一分钟。“那时候你的肚子也大了不少,我向学校请假,百分之百准批。” 赵云澜忙摆手后退一步。“行行行大宝宝,可千万别这样,愁眉苦脸的看了我心里难受。我不给你压力,你放宽心忙活学校的事儿,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好歹有咱爸咱妈呢,我保证会老实那么一丢丢不搞事嘿嘿嘿。”说罢凑过去“吧唧”香了一口水润的美人。“也好也好,在咱爸咱妈这里住,你来回的时间至少缩短一半多,起码能早点见到你,老子知足。” 赵母不知何时回到门口,看见赵云澜发骚,酸得牙疼。“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出门,原来在这里躲着腻歪,洗个脸都能洗出花来了?” 赵云澜存心气死他妈,踮起脚抱着沈巍又是狠狠两口,直亲得沈巍白里透红。“怎么的怎么的?我亲我男人你急什么眼?有本事你亲我爸给我看!老橘子皮我都怀疑你下得去嘴吗?” “什么就老橘子皮了?你爸永远是一朵娇花!不比外面那些地中海矮胖大肚子土豆好多了?” “我去你的娇花吧,这花都枯了。”赵云澜嘴上毫不留情地埋汰他爸。“你看你这朵娇花正在偷喝他儿子和他孙子的口粮。” 赵母回头一看,立刻冲上过去拍掉赵父的手。“gān什么呢!这豆浆是给孩子熬的,一共就这么点,想喝自己再煮,要么喝大米粥,都一样。” 赵父灰溜溜地走了。 沈巍没什么同情心地替他默哀一秒。 赵云澜像个松鼠一样埋在豆浆碗里,“呼噜呼噜”地嗦。“妈妈妈,这个好喝啊,你在哪儿买的?以后经常买点儿。” “买的?”赵母一个包子塞进儿子嘴里。“你当你那么有福气呢,随便一个小摊就有这么好喝的豆浆?这是自家煮的,舍得放料舍得熬时间,当然好喝。” 赵云澜喝光了一碗,有些意犹未尽,沈巍赶忙将自己那碗贡献出去,赵云澜没客气,但也只喝了一半解馋,剩下一半让他qiáng行递到沈巍嘴边给他灌了。“成成成,我知道我都是借着肚子里孩子的光才能享受到贵宾级别的待遇,来来来沈巍,你也借个光,喝了以后事事顺利、长命百岁。” 赵云澜这么一说,沈巍就觉得自己喝的不是豆浆,而是舍利子磨成的粉,吸收以后就能得道成仙了…… 赵母拿着鞋刷替沈巍的皮鞋上油,跟对着玄关镜子整理领带的沈巍絮絮叨叨地吩咐:“小沈啊,你的手机号码记得给我存一份,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及时互相通知。另外今天外面温度特别高,你这西装皮鞋又捂得严严实实,小心中暑……” 赵云澜托着腮坐在餐桌旁看着沈巍,满脸自豪迷恋。“妈,他没有手机,唯一联系方式就是办公室里那部老古董座机,要找他一次可费了劲了。” “啊?没手机?”赵母愣了,心想这年头还有年轻人不玩手机上瘾的? 沈巍咧嘴尴尬一笑。 赵母立刻招呼来赵父,要他去翻翻电视柜。“把你那个淘汰了的拿来给小沈凑合一天,等以后有时间了咱们到店里挑个好的。” 赵云澜昂首张望,笑出了声。 好么,一个小灵通老人机。 他家沈巍连老人机都不会用呢。 沈巍拿着那部手机满脸茫然。 赵母就拉着沈巍站在门口,对着小灵通指指点点,特别有耐心地告诉沈巍“这个绿色的、搔首弄姿的小听筒是接电话”、“旁边这个红色的、要死不活的小听筒是挂电话”,特别生动形象,不去幼儿园教导小朋友可惜了。 沈巍懵懵懂懂地一边记在脑子里一边抬起拇指瞎按。 赵母看着他那样子,想起来自己当初刚买智能机那会儿,特意去找赵云澜虚心求教时,赵云澜前十分钟还挺不厌其烦地循循善诱,过了十分钟之后就开始心浮气躁,屁股快把沙发皮磨漏了。偏偏赵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学了这个忘了那个,赵云澜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直接倒头就睡,撂挑子不教了。 这会儿再看看沈巍对着一个老人机都步步维艰的傻样儿,赵母心里突然就找到平衡了。心想一个大学教授也有搞不定的高科技,大家都是平凡人,都有特别笨的时候嘛。 赵云澜特别哀怨地抱着他家大美人,在他妈面前竭力表演难舍难分,脸贴着脸蹭来蹭去,那个腻歪啊,看得他妈又开始牙疼,忍不住拍了赵云澜屁股一巴掌。 这几个月以来,赵云澜被沈巍好吃好喝地饲养,身上胖了不只一圈,尖下巴磨圆了不说,屁股肉尤其膨胀,宽松的背带裤也绷不住圆鼓鼓的肉感,特别富态,揉上去手感极好。 赵云澜烦得不行,推开他妈的咸猪手。“你gān嘛!打扰夫夫恩爱,天打雷劈!” 赵母qiáng行将两人分开,沈巍倒是没什么反应,赵云澜反而吱哇乱叫。“赶紧麻利玩儿你的去,别总耽误别人办正事。”转头无视儿子哀怨的眼神,把沈巍送出了门,顺便提醒他。“如果你下班早,就捎回来一条黑鱼和一块豆腐,炖汤营养足,他喝了能舒服点。” 赵云澜qiáng烈抗议。“我不愿意吃豆腐。” 赵母头也不回。“闭嘴,你没资格提反对意见。” 赵云澜小声BB地咒骂。 沈巍扶了扶眼镜,有些为难地说:“屋里有一些脏衣服……您先留着,不要管,等我回来……” 赵母装作没耐心的样子轰赶沈巍。“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全家数你最忙,jī毛蒜皮的事儿就不用操心了,快走快走。” 赵云澜对着沈巍的背影高呼。“宝贝儿等着我去找你玩儿啊!” 沈巍在几十步开外被赵云澜这句话吓得一个趔趄,愣在当场,似是在思考赵云澜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 赵母捏着赵云澜的肉屁股把他往屋里半抱半扶。“我给你能耐了,挺着大肚子还敢出门疯!你就给我待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他想都别想!” 沈巍翘首观察了一会儿情况,得到赵母的安抚手势后才放下心,匆匆忙忙地走了。 赵云澜没了沈巍可以骚扰,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他的手机已经被他妈以“辐she对小孩有危害”的理由没收;想看电视?可以,只允许看沙雕动画片;想听音乐?可以,摇滚通通枪毙;想吃东西?可以,垃圾零食一票否决。 赵云澜崩溃,抱着肚子在沙发垫里撒泼,两条腿来回扑腾地踢蹬。“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嚎!你妈还活着呢!” 赵父出门溜弯,回来给可怜的儿子带了一盒草莓和一个小蛋糕。 赵云澜食不甘味,吊着眼睛看他爸,不想接。“gān吗啊你?不吃。” 赵父道:“……给你的‘红头绳’……” 赵云澜心累地抹了一把脸。“行,我谢谢您啊‘杨白劳’,‘喜儿’现在心如死灰,头发都愁白了,吃什么都无力回天。” “……那我上供给你妈了。” 赵云澜一听,心生一计,腾地跳起来夺走草莓,蹦蹦哒哒地来到阳台,赵母正在守着洗衣机,里面翻滚着沈巍和赵云澜的脏衣服。 赵云澜用特别恶心巴拉的声调去膈应他妈,具体有多恶心,请参考蜡笔小新。“妈妈~妈妈~草莓给你吃,换我几个小时放风时间呗~” 赵母顿时jī皮疙瘩丛起。“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赵云澜无比绝望,仿佛身处看不到阳光的黑dòng底,便鬼哭láng嚎地扑上去抱住赵母,肚子给赵母顶得差点一脑袋撞在栏杆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得产前抑郁症了!养条狗每天还要出门溜一圈,你这拘着我算怎么回事啊?” 赵母抱着儿子,享受那个软乎乎的触感,这胖了还真是比瘦的时候好揉。“行行行,等我洗完衣服咱俩去趟商场,把你那张破chuáng买回来,再逛逛婴儿chuáng。” 赵云澜不满意不平等条约,松开赵母,腆着肚子回击。“那是办正事儿去了,也不是去玩儿,好歹让我放松放松。” “你现在这德行能玩什么?过山车?”赵母看着赵云澜迫不及待地点头,烦得捏了儿子的脸肉,毫不留情地训斥。“你也不怕半路上把孩子甩出来?”赵云澜灿烂的笑容立刻乌云密布。“我可告诉你啊赵云澜,少给我顶着一张二皮脸作妖,这家具商城你爱去不去,我自己去。” 赵云澜含着两大泡屈rǔ的眼泪,就差给他妈跪下了。“去去去!我去!您可千万别把我扔家里,就剩我和我爸,大眼瞪小眼,gān嘛啊?我一句他一句对着唱《白毛女》啊?” “不想唱戏就老老实实抱着你的肚子再等我半小时。” 赵母冷酷无情地给赵云澜下达了逐客令,当儿子的敢怒不敢言,空有一身武力却碍于权威不能揭竿起义,只好灰头土脸地躺回沙发瞪着天花板数秒,数到一半眼皮子都跟着打架,那个哈欠连天啊。赵云澜生怕他一个松懈彻底见了周公,赵母就有正当理由将他封锁原地,便赶忙一个鲤鱼打挺,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个草莓,借着又酸又甜的水果汁,qiáng行赶跑瞌睡虫。 结果因为水果味道实在太好,冷不丁想起那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大美人,便偷偷摸摸找了个双肩包,躲着赵母把草莓和小蛋糕一起塞了进去。赵母看着赵云澜收拾妥当,头戴渔夫帽、身穿防晒衫、内衬连体孕夫、脚踏休闲沙滩凉拖,这架势跟要去海边钓鱼一样,得亏她儿子一张脸帅得人神共愤,否则很难Hold住这种“瞎他妈白搭型”时尚风格。 赵云澜直到上了计程车以后才想起来赵父已经被他们彻底抛弃了。“我爸不一起去啊?” 赵母面无表情。“他去gān吗?什么都不懂,去了也是找地方坐着等。” 赵云澜故作失望地叹气。“哎……幸亏沈巍不是这种甩手掌柜,否则以你儿子的性格,这日子肯定过的乌烟瘴气。” “你这是又想气死谁?恨不能告诉全世界,小沈最好?”赵母来了劲,语速加快,问道:“我可不是嫌弃小沈的意思啊,但我就是很奇怪,儿子你怎么偏偏选了他呢?你想啊,你单身那几年,我可是什么话都说到位了,也给你介绍了好几个,可你总是不肯妥协,难道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在一堆沙子里扒拉出金子不可?” “啊,对啊,沈巍不是金子吗?我废了好大一番劲儿才从一堆破沙子里挖到的,当然要攥在手里,谁要都不给。”赵云澜夸张地打开十根手指,弹钢琴一样在面前揉开一片幻想中的空间。“这是一大片沙滩,不值钱的沙子里面藏着石头、玻璃珠,稍微珍贵一点也就是未经打磨的玉石,当然也有金子,可是金子非常稀少,又人人都想要。可惜有的人找了好久只找到其貌不扬的石头,心想就这样凑合了吧,索性不是沙子;有的人找到玛瑙,心想好歹算是珠宝,至少比石头好;有的人找到一块铜,心想或许和金子没什么差别,一样都是金属……”他话锋一转,语气从懒懒散散的随便转为固执的坚决。“只有你儿子,石头、玛瑙、破铜烂铁全不能凑合,非金子不可!” 他勾唇一笑,扑进赵母怀里,满足地炫耀。“你看,这不就找到了吗?多好?坚持下来总会有好结果的。” 赵母宠溺地点点儿子额头。“就怕你的这颗金子太耀眼、太招摇、也太值钱了,会招来许多人的嫉妒和偷窃。” 尤其是那些早早放弃、与石头玻璃玛瑙将就一辈子的失败者,心里的怨恨都会在看到这颗金子那一刻滋生成魔鬼。 赵云澜却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沈巍这块珍贵的金子,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起。 有些人看到小狗送给了小猫一条鱼,感慨这友情纯净天真;读到田螺姑娘做饭时,羡慕爱情朴实无私;了解女娲造人补天,惊叹此举大爱无疆;重温神农苦尝百草,敬佩他胸怀苍生;从渺小的动物流淌过平凡的人类,从伟大的神明再洄游至崇高的圣人,他们对世间万物的爱意仿佛广撒大地的chūn雨,将世界每一个角落都包揽其中,一寸也不能少。只有沈巍对赵云澜的爱里掺杂了太多太多可怕的负面元素,自私、霸道、独占欲和忌妒,他可以为了赵云澜,将其他神民共有的慷慨和博爱毅然抛弃,卷着赵云澜投入暗无天日的黑水。 赵云澜若活着,沈巍会珍惜自己的命,不择手段保全自己,只为守着赵云澜共同在这苦难的世上苟延残喘;但沈巍若要死去,他更会拖着赵云澜共同埋入坟墓,两具尸体的手指死也要掐在一起,化作纠缠的白骨,千年后还会被来世人挖掘曝晒,定格在小小图画中,洋洋洒洒出一整篇词汇华丽的诗歌。 这样令人心惊胆战的感情,只有赵云澜敢接,也只有赵云澜能接。赵云澜不敢将这样的沈巍透露给赵母听,只是吊儿郎当地自卖自夸。“那你儿子也是一块金子啊,我俩这叫同、性、相、吸,都是淘金的一把好手,旁的人没那福气。” 赵母推开赵云澜的脑袋,特别嫌弃。“你充其量也就是个破铜烂铁,好意思往不定期增值金属上面贴,小沈眼神也太差了,花大价钱拍卖了一个赝品。” “哎不是我说妈你……”赵云澜被赵母扶下车,噎得停了一停,脚底刚一接触地面又开始嘚吧嘚。“有你这么损人的吗?我是个假货,那我是你生出来的,你也真不到哪儿去。” 赵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儿子。“这一pào又崩回我脑袋上了?我可求爷爷告奶奶吧,你肚子里这俩货千万别随你。” 赵云澜理直气壮。“不随我随沈巍啊?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随沈巍,他们走出门不到三米就能让人骗得裤衩子满地飞!他心眼儿那叫一个死实诚,没有我在旁边守着,为人处世吃亏吃到撑!” “哟哟哟,你心眼儿多!‘赵家牌老字号蜂窝煤’!一把火就成灰了我告诉你,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坏事儿全坏在你这张破嘴上。” “那也比吃哑巴亏好!”赵云澜不服气地一抬头,直接扫描到婴儿房展览区,抱着他妈的手臂一顿晃。“妈妈妈,你看那个海盗船好不好看?可惜就一张chuáng……你把我手机jiāo出来,我多拍点照片回去给沈巍挑挑。” 导购员本来想说不允许随意拍照,但看见赵云澜大着肚子,立刻警醒这位可是一个潜在客户啊,立马麻利地在前面领路为他介绍更多独特的风格。 赵云澜跟在导购员身后,“咔嚓咔嚓”拍得特别过瘾。 赵母随口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是儿子?万一是闺女呢?万一是龙凤胎呢?” 导购员耳朵一竖,心道卧槽双胞胎啊!提成跟着双倍啊!立刻领着母子俩去看上下铺。 赵云澜指着太空舱装修风格说道:“这个也好!咱先看看呗,到时候临时换颜色也赶得及,我觉得粉红色海滩风也挺好看。” 赵母心想粉红色的海洋?这是海里死人了怎么的? 赵云澜低头翻看照片,眼睛里亮晶晶的,他看似随意地说道:“妈,过几天你和我爸把咱家那个库房装修一下当婴儿房吧?” 赵母一愣,心跳加速。“你打算一直留在家里住了?” “啊,怎么的?就是说好了,以后我教育小孩儿的时候你们不许插手。” 赵母本来不对赵云澜抱有希望的。小两口生完了孩子以后应该会和他们分开,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她再照旧守着老伴儿每天在想念和牵挂中度过余生。却没想到赵云澜竟然在这种场合下给她从天而降一个如此庞大的惊喜,让她开心得想要落泪。“谁稀罕管你那俩个小崽子,生出来以后个个似你,皮得像泼猴,管不动。” 赵云澜心说我儿子像我,我却像你这个当妈的,遗传基因坏就坏在你这个烂根儿上,刚要大逆不道地吐出口,赵母却兴致勃勃地奔着双人chuáng去了,话题就此翻篇,赵云澜错失反击机会,呕得要死。 赵母因为赵云澜决定和自己一起住,心情大好,看什么都觉得合适,把赵云澜吓得心惊肉跳,就怕他妈冲动消费直接破产。“妈妈妈,我看这个就可以,性价比也高,容我上去试试先!” 赵母赶紧扶着赵云澜的胳膊。“你小心着点你的肚子!” 赵云澜挺着圆乎乎的肚皮,活像只翻肚儿的青蛙。“挺好的,软和!舒服!就这个了!还有那个台灯妈我看挺好的,沈巍晚上总喜欢坐在chuáng上看书,灯光柔和不刺眼,对他有好处,也要了!” 导购员看着赵云澜的大肚子捂着嘴直偷笑。 赵母有些犹豫,掏出手机翻找沈巍的号码。“我打个电话问问小沈意见?总要你们两个都满意才行。” 赵云澜扶着肚子“哼哧哼哧”地爬起来,按住他妈的手。“你问他也是白问。我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就这么bào君、就这么霸权……”他得意洋洋的表情突然一尬,抓着他妈小声求救。“妈,付款之前先陪我去趟厕所行不行?” 赵母赶紧扶着他火急火燎地找到厕所,赵云澜一边将背包递给他妈保管,一边嘟嘟哝哝地抱怨:“这憋不住尿的情况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善啊?” 赵母学着他愁眉苦脸地解释:“你得要生出来之后呢。” “行吧,为了我家大美人,这点罪受就受了。”临走时么了他妈一脸口水。“妈妈~等我~” 赵母送给了赵云澜满脸恶心。 赵云澜因为揣着一个大肚子,上厕所实在不方便,也不敢着急加快动作怕闪到腰,磨磨蹭蹭慢慢悠悠十分钟就这么没了。等擦着手哼着曲儿走出卫生间时,吃惊地发现他妈竟然和一个陌生女人勾搭上了。 那中年女人一看见赵云澜就惊喜地一叫:“哟!这是小澜?越长越帅了!” 赵云澜内心飘过一大串“这人谁啊不认识”的弹幕,表面上却熟门熟路地迎上去,握住对方的手上下摇。“哎哟阿姨咱多长时间没见了?您这冷不丁往这儿一站,这身段,我还以为我妈又偷偷摸摸给我介绍青chūn美少女。您下次可不能这么吓唬我了啊!不化妆还能这么年轻,咱叔叔好福气啊!改明儿您无私地跟我分享一下保持年轻的秘诀,我拿出去露一手,保准财源广进。” 那张小嘴一通叭叭,说得对方笑到合不拢嘴、花枝乱颤。 赵母实在消化不良赵云澜那一串嘴皮子,拧了儿子屁股一下,才把他这个喋喋不休的大喇叭给关了,然后万分愧疚地对中年女人说:“实在不能去,你看看我儿子这肚子就知道了。” 对方这才发现赵云澜的身体情况,瞪大了眼睛。“这什么时候怀的?你说你也不知会我一声?” 赵母满脸为难,赵云澜却看出来他妈正在演戏,哼。“俩孩子……还没结婚呐,实在不好说,等办婚礼了肯定给你送喜帖,到时候要来参加啊。” 对方泄气,肩膀都耸了下来。“你说说我这事儿……还就只能你儿子帮忙……但现在……” 赵云澜眨巴着大眼睛,里面闪亮着熊熊八卦之火,赵母却扶着他的肚子,姿势防备警惕,明显是不想让他主动搭话,他就天真无邪地站在原地等着两人寒暄完毕。 “这谁啊妈?”赵云澜昂首张望那人施施离去的背影。“她要我帮她什么忙?”绞尽脑汁想了想,十分狐疑。“我能帮她什么忙?” 赵母张了张嘴,似是有些烦,不想说,但儿子开口问了,只好解释道:“她家那些破事,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掺和,到最后搞得里外不是人,气死又气活——你这个阿姨,小时候你见过几面,长大了之后就不来往,不记得也正常。她有两个女儿,都是Omega,大女儿成年那会儿,她张罗了一场相亲会,托朋友介绍好几个Alpha来一边聚会一边和自己女儿培养感情。顺便还叫齐我们几个姐妹,说是帮忙看看哪个合适,我们没那么多心思,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她最后却一个都没采纳,自顾自选了一个中意的。结果结婚不到一年,日子过得那叫一个jī飞狗跳,每天吵架摔东西,如今女儿怀着孕,女婿却天天不着家,她也反过来天天埋怨我们姐妹几个没帮她把好关,比祥林嫂还烦!” “嗯?为啥不回家啊?”赵云澜鬼头鬼脑地压低声音。“在外面养了野花了?” “你是不是又欠抽?” 赵云澜撇了撇嘴,勉qiáng正经地分析道:“那就是临时相亲得来的伴侣,急于求成,没了解透彻就结了婚,结果在生活中摩擦磕碰bào露缺点,导致反差巨大,互相难以忍受……” 赵母一脸果不其然。“要么说你李姨盯上你了呢?你是当警的,遇见的人和事肯定比我们平常老百姓复杂得多,通常一眼就能看清对方一多半的真实性格。她今天恰好碰上我,说起这事儿,又要给自己二女儿相亲啦,语气里哪有替女儿操心下半辈子幸福的关切,全都是为了给自己上一次失败雪耻的愤恨,求着我带着你过去替她相人。” 赵云澜大吃一惊。“她当我是照妖镜啊?什么妖魔鬼怪我都能照出原型?” 赵母摸摸赵云澜的肚子。“没答应没答应,你放宽心。” 赵云澜大手一扬。“得,你就放心吧妈,谁也别想在我这里占到便宜,咱不纠结别人家的事儿了昂?妈你快去jiāo钱,我在这边等你。” 赵母不疑有他,取了钱包去收银台。赵云澜观察一会儿情况,突然抱着双肩包尥蹶子就溜,转眼没了影。 赵母办好手续之后,惊然发觉儿子没了!!当下急得到处去寻,趴在栏杆上探头一望,一眼锁定到那个挺着大肚子还一溜烟逃跑的赵云澜,打开喉咙就吼:“赵云澜!你给我滚回来!”狮吼功震撼整栋商场,久久不散。 赵云澜在阵阵回音中满不在乎地顶着众人惊愕的眼神,抬头朝他妈抛了一个飞吻,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笑得太贱太皮,然后扭了扭屁股,似个兔子一样蹦蹦哒哒越狱出逃了,赵母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气得bào跳如雷,恨不得从四楼垂直落体,但到底没勇气,只好急急忙忙地去寻找电梯,慢了不只一拍地去追人。 第十四章 龙城往年大暑节气前后的日子,其实没那么热的,撩动柳条的夏风带着绿色的清香,走过爬满藤花的长廊时,还能感觉到阵阵凉意。而今年却不知为什么,还没到气温最猛烈的午后时分,太阳就开始憋足了劲儿制造高温,仿佛要把小小的城市变成一尊烤箱,炙烤的所有生物都口gān舌燥。 负责布置运动会场地的学生们早就将工具胡乱扔了一地,一人拿着一根冰棍躲到yīn凉处,像缺水的菜秧子一样,无神的眼睛怎么找都找不到会叫的蝉,大概在这种空气都被蒸腾成一波波热làng的酷夏里,蝉也被热得喉咙gān哑了吧…… 比起露胳膊露大腿的男女学生,一身禁欲系西装的沈巍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虽然这风景让人观赏起来更觉得胸闷。两个男生像名画中《记忆的永恒》里那块融化的表一样勾肩搭背走来,吐着舌头哀嚎:“这天怎么能这么热啊……”苦着脸懒洋洋地朝着沈巍一抬手。“沈教授您好……看着您我觉得更热了……” 沈巍顶着热辣辣的太阳,竟然一滴汗都没出,除了耳朵有点红,剩下的皮肤在日光下全白得发亮,直晃得学生眼前发黑。他从脚边的简易冰箱里拿出两根雪糕,递给学生,关切地嘱咐:“这么热的天,就不要贪玩了,小心中暑。” 有两个脸色涨红的一男一女,踩着沉重的脚步从跑道边上“咚咚咚”路过,顶着一头热汗,呼吸声仿佛摩托车发动一样粗狂,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那两根雪糕,比饿了三天三夜的瘦láng还饥渴。“沈老师!!您怎么能把冰棍儿给他们!我们这么辛苦,您好意思那么残忍?” 两位男同学本来想客气客气地推脱了,一听这俩苦哈哈练长跑的家伙抱怨,“哎嘿”一声来了jīng神,特别愉快地拿走了雪糕,故意“嘎嘣嘎嘣”咬在嘴里,那个脆生,听起来特别解渴。“秋丰收、huáng小桃,吊车尾的,好好练啊!我等着运动会那天你们能奇迹发生!”又特别气人地故意顺走了更多的雪糕,高举起来,朝着欲哭无泪的秋丰收和huáng小桃炫耀。 秋丰收那张本来就黝黑的圆脸在大太阳底下游了两圈八百米以后愈加黑中带红,看起来像是即将爆炸的地雷,到最后却哑了火,“扑通”一声在沈巍面前跪起半米huáng土。“我实在跑不动了……这是要人命啊,五千米……我看只有马腿才能跑下来!” “刚第一天,坚持不下来很正常。你们平时除了上课下课,其余时间总是缩在屋里玩电脑、打游戏,锻炼机会太少,身体素质非常差。”这些大学生,个顶个的“表面18岁,身体81岁”,平时跟在他身后爬个楼梯都那个喘啊,几乎要厥过去。“走,去树荫下面找凳子歇一歇,不要急于求成,否则身体承受不住,要病的。” 秋丰收靠在椅背上,顶着两条椅子腿儿dàng秋千,叼着冰棍摇头晃脑。“完了……完了……我看回家种地是板上钉钉了。” 沈巍不明白回家种地怎么能和挂科有联系了。 huáng小桃像个液体一样用侧脸在冰凉的石桌上支撑着脱力的身体,有气无力地解释:“秋丰收是农村人,沈教授。他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秋丰收他爸本来就不愿意让他来城里读书,是势必要把他培养成优秀农民,恨不得一辈子‘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他能来咱们龙城念大学,还是靠女人的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顺便毁了他爸半亩西瓜地,嗯,争取来的。” 沈巍哭笑不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好好念书,总是挂科,落得这种境地。” huáng小桃举起冰棍木棒,点了点。“一个字,笨。” 秋丰收怒道:“你才笨!”又泄气地承认。“好吧我是笨……” 沈巍翻了翻手里的点名册,仔仔细细读完。“农学科专业的?怎么会选修我的中文系?”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你不是不想回家种地,为什么还学农业?” “我不是不想种地,我很喜欢种地,照顾植物,收获果实,很令人满足、开心的劳动啊。我只是看不惯我爸老一套的种地方法,您见过都8102年了,还有用huáng牛犁地的吗?”秋丰收莫名激动起来,双手高举仿佛要成就雄心大志。“所以我学习很多科学种植知识,回家把我爸那老一套陈旧扔掉!然后编写一套教材,造福乡里亲戚!这就得需要中文优秀了吧?” huáng小桃残忍地泼了他一盆凉水。“可惜文化课还是科科不及格。”huáng小桃也觉得有些无法理解。“沈教授您说说,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人不适合学文化?我不是跟您开玩笑,真就头悬梁锥刺股尝试了个遍,废寝忘食、凿壁偷光,补考的时候该血红一片还是尸横遍野全不耽误。” 秋丰收立刻似个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我爸都已经下了十二道遣返令,这回再不领旨,他就打算亲自来龙城捉我回去了。” 沈巍知道他的学生们在这个年龄阶段不会像成年人那样在衣食住行、养家糊口的bī迫下为了五斗米折腰,但仅仅一个成绩不达标的烦恼已经足够他们揪掉一头秀发,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不会意识到步入社会之后,会遇到更多的烦恼。“我想……跑完五千米总比文化课拿优秀更简单一些?至少你不用手不释卷地刻苦钻研,每天来锻炼身体就可以。” 秋丰收哭咧咧地摆手。“我连八百米都跑不下……还五千米前五名……” ——“嚯,你可让我好找,原来在这里藏着呢!” 沈巍余光瞄到一个被包裹在牛仔布料里、圆的像球儿一样的东西搁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响在耳侧的声音非常熟悉,吃了一惊,一抬头,竟然是笑逐颜开的赵云澜。 “你怎么在这里?!”沈巍像窜天猴一样跳起来,吓得秋丰收连椅子带人一起翻到地上,团成一团滚了半圈。 赵云澜搂上沈巍的脖子,亲了一口。“想你了呗,来查岗,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彩旗飘飘。” “别胡说,这都是学生。”沈巍将赵云澜小心扶着坐下。“你妈妈呢?” 赵云澜眼睛转了转,露齿咧开一个特别恶魔的笑容。 沈巍已经预计到回家以后的jī飞狗跳。 huáng小桃趴在石桌上一直盯着赵云澜的肚子看。女孩子总比男孩子要对八卦感兴趣,早早就听说了沈巍沈教授在上次教师联谊时,带着已经怀孕的伴侣前往,闷声不吭,直接就轰下一个原子弹,直把学校里的单身老师们炸得芳心粉碎,都几个月过去了还没缓过神来,怎么也不愿面对事实。 秋丰收从地上爬起来,扒着桌沿儿结结巴巴地问:“沈、沈教授……这是谁……” 沈巍生怕赵云澜再胡说八道些什么“表哥”、“表弟”的,率先抢着开口道:“这是我爱人。” 秋丰收看了一眼赵云澜,又看了一眼沈巍,眼睛瞪成斗jī状。“那……那我怎么称呼?” 赵云澜看着秋丰收傻头傻脑的笨样,又开始冒坏水。“叫师母啊。” 秋丰收愣了,心想面前的男人就算是个Omega,可也是货真价实的男性,再怎么坦然,也不愿意被人冠上“母”这么个字眼吧?可赵云澜偏偏扬扬眉毛,贱兮兮地鼓励秋丰收开口,然后秋丰收就真的万分纠结地喊了。 赵云澜抱着肚子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喊你还真喊了?不愧是沈巍的学生,一根筋通到底,太好玩儿了!” 沈巍看着秋丰收羞愧的恨不得钻地里去,不由心生同情,抓住赵云澜的手指,握在掌心里,不让他继续搞怪。“你呀,身体什么状况不知道吗?来找我的路上,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哎哟,你说我妈刚在我耳朵边上唠叨完,你又开始了。我买完了chuáng,还不是要回家继续窝着,gān嘛啊,这也不让玩那也不让吃,纯就làng费生命,来你这里我还能受到知识熏陶,对咱儿子的胎教有好处。”他摸了摸沈巍的耳朵。“你穿这么多你不热啊?”抬头看了看地上的小冰箱。“我可要热死了,一路上跑来连口水都没喝,有冰棍?” 沈巍叹气。“太凉了你不能多吃。” “那咱俩一人一半。”说着就要弯腰去拿,可是大肚子鼓在那里,探身都成问题。沈巍只好替他去取,打开包装袋,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了。 赵云澜看着沈巍渐渐消散粉红色的耳朵,心想还不热呢?都变色了!不这么胡搅蛮缠,你是打死也不肯吃点冰降温。“这是你说的那个挂了科、迫不得已要靠比赛成绩加分的学生?平时都gān嘛了啊?谈恋爱还是打游戏?连学习都不顾上,这绕着龙城大学跑上好几圈就不遭罪了?” 秋丰收动了动嘴,也不知怎么该怎么称呼赵云澜,只好期期艾艾地解释:“我我我我……我单身……” 赵云澜笑得要流眼泪。“你这重点找的好啊!沈巍,你这学生太有意思了!” huáng小桃喜欢上这个心情开朗、不拘小节的“师母”,不由被他的笑容感染,也敢说话了。“谈恋爱加上打游戏,全让我一个人gān了,所以你看,这不就遭报应了。” “成,大学嘛,人生中不就一个大学吗?匆匆四年,不祸害一点都算白来一回。”赵云澜煞有其事地警告:“但你们可不能总是扒着我家沈老师不放啊,就这一次意思意思得了,再有下次挂科,还拿着比赛成绩当挡箭牌有恃无恐,我非得把你们赶回姥姥家卖红薯。” 秋丰收颓废地垂下头。“不用您亲自送,我要是跑不下五千米,我自个儿回去种地。” 赵云澜纳闷儿地眨巴着眼睛看看他家大美人,心想怎么的还有开玩笑当真的?得到解释以后,对秋丰收是又同情又没辙。“别看你哥哥我……这个模样。”那个省略号里可是包含了他犯下的所有离经叛道的大小事迹,至于有没有“未婚先孕”这一罪行,就不得而知了。“一直以来可是个优等学生,学啥jīng啥,还连任过班长直到毕业,所以这旁门外道的我指点不了你们。就一条路:刻苦练习,没有捷径没有窍门,老老实实跑吧。” 赵云澜大手一扬,挺着肚子,倒是真有点像发号施令的将军。huáng小桃拽着秋丰收离开石桌,走到高温和yīn凉的jiāo界处时,仿佛要踏进地狱一样心底发颤,咬了咬牙跨出一步,瞬间几乎软成两团史莱姆。 一阵警笛由远至近响起,镂空的栏杆外有警车呼啸而过,沈巍拿着秒表跟随学生计时,没将这些画面在意。赵云澜却职业病地朝外瞄了一眼,震惊地从一片茂盛的绿草中捕捉到一颗锃光瓦亮的秃头,好像有另一颗太阳降落人间一样耀眼。 他立刻扶着腰跑过去,一脑袋扎进灌木丛中,双手抓紧栏杆,压低嗓子恐吓了对方一声。“呵!站住!你怎么在这里?” 林静一个脚滑,差点倒栽葱,看着赵云澜的眼睛瞪得比他的脑袋还圆。“赵?处!这话我应该问你!” 赵云澜特别没耐心。“你是不是剃度的时候连脑花一起摘了?龙城大学,老子在这里,为什么?你,抢答!” 林静一拍脑门,合十。“沈施主。” 赵云澜跟着又拍一下林静反着太阳光的天灵盖。“加十分!”赶紧把手收回来搓了搓,烫! 林静拼命遏制自己想要掐死赵云澜的冲动。“施主若是无事,贫僧就此告别。” “谁让你走的?”赵云澜埋回一堆绿叶子里,只留下半个大肚皮和两只手,似是在观察什么,末了又钻回来,脸上沾了一堆碎叶。“原地等我,别走。”甩着胳膊腿儿屁颠屁颠找到沈巍,面不改色地撒谎掉皮。“媳妇儿媳妇儿,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包里有草莓和小蛋糕,特意给你拿来的,记得吃哈!” 说完就跑,压根儿没想给沈巍反应时间,恰好huáng小桃和秋丰收跑了一个来回,苦不堪言地询问沈巍是否达标,这一打岔,沈巍再回头去找人,怎么都找不到了。 林静摸了摸快要冒烟儿的头皮,五官拧巴成一团,在离开和留下之间来回摇摆。赵云澜一手甩着一根冰棍袋迟迟跑来,“Duang”地一声将其中一根盖在林静的戒疤上,留下冰凉凉一片水迹,转眼在大太阳底下升华成一股热烟。 林静不客气地撕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塞。“你来gān嘛啊?沈教授舍得放你?” “老子家中一霸,出门儿还用得着请示人?笑话!”赵云澜用下巴挑挑一个方向,那里围满了警察、群众和警车。“咱们处的负责范围?” “一个孕妇,开膛破肚地死在家里了。”林静皱了皱眉,有点恶心。“据负责人说,满屋子都是血。” 赵云澜含着一口冰块,模模糊糊地说:“走,看看去。” 林静吃惊地拉着赵云澜,指了指他的大肚子。“您什么情况啊?这也敢去?没见过怀着孩子还热情地奔向血腥和不祥的怀抱的孕夫,不怕吓死孩子?” “靠,斩魂使的崽子要是被那点阵仗吓死了,老子还不如不要。”赵云澜踢了一脚林静。“用不着你操心,革命妇女在怀孕的时候还会下地插秧,老子不就调查一下案发现场,毕竟同是怀胎的,至少要关心关心。” 林静心想,我不是怕你下地插秧,我是怕斩魂刀ca我! 但赵云澜去意已决,林静哪敢和他在大街上拉扯,万一拽大了劲儿,把大肚子摔倒在地,他碎尸万段也赔不起。 小警察一边驱赶围观人群,一边拉开警戒线,看到赵云澜的肚子时,和同事一起傻了眼。 尤其确认特调处证件时,表情里的痴傻更甚。 啊?这特调处就这么缺人手,连怀胎四月的孕夫都要出外勤?未免也太心酸了吧?那命案现场血了呼啦一片,连他个Alpha看了都反胃恶心,这怀了孕的能受住吗? 赵云澜管他们那些事,受不了怎么的,受不了就吐。 还真有人刚吐完。 蹲在警戒线内环的楼号门旁边,有几个女警察围着一个中年妇女和年轻男子寒虚问暖、擦嘴递水,两个人的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赵云澜立刻拖着林静的手臂过去,扶着肚子慢慢蹲下,小声问道:“是家属?” 几个人抬起情绪各异的眼神望向赵云澜,赵云澜脸皮厚的比天高,装作很苦恼地继续打听。“哎,就是问下发生了什么事,听说死了个孕妇,我老公就吓得要命,非要拉着我过来,怕我也遭遇不测。” 林静在赵云澜手里像被鹰爪勾住的兔子一样拼命挣扎。 赵云澜暗中使劲怼了假和尚一脚跟,qiáng行镇压。 年轻男子听到赵云澜问话,本来白得像纸的脸色又冷了一层,比冻死的尸体还瘆人。“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要当成神经病了……” 赵云澜见他这反应,反而很高兴地笑了。“正好啊,我们这里专门处理神经病犯事儿,还就怕你不说。” 林静招手将女警察带离,两位家属立刻放松了一些,耸起的肩膀稍稍下垂,看着赵云澜的肚子,又想起惨死的家人,眼圈红了。“……你丈夫担心的很对,你应该要注意安全……最近去医院产检的时候,总听说一些风言风语,它在跟踪偷窥怀了孕的人……” 赵云澜歪了歪头。“你说的是男他,还是女她?” 男人和母亲对视了一秒,发起抖来。“都不是……是……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不是人……” 不是人?是鬼? “有没有具体……嗯……形体?” “只有一团火,飘在半空中,颜色是发烫的红,从我的妻子肚子里冲出来,内脏和血立刻溅在地上和墙上……” 说着,又想起来惊魂的那一幕,捂着嘴gān呕。 赵云澜忙伸出手关怀地抚摸他痉挛的背部。 林静走过来,拿着现场照片,一个一个翻看。“赵处,你就别亲自过目了,我用我jīng湛的语言来为你讲解——死的人是怀胎七月的孕妇,死亡原因是内脏破裂、失血过多,肉体由内部被不明物体撑开,碎得拼都拼不回来。” “你说她怀胎七月……”赵云澜扶着腰快速地站起来。“有没有胎盘的尸体?” 林静严肃地看着赵云澜。“没有。” “被那个不明物体吃了?” “……寄生……?” 赵云澜眼睛一亮,鼓励地拍了一下林静。“寄生在母体,吃掉胎儿,成长为完全形态后,破茧而出。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们要找一些线索回去对照资料。” 林静有些犹豫。“您真的不要进去了……看照片……那屋里简直是用人血重新粉刷了一遍……” “行了,假和尚,不为了那些怀孕的人,也为了你赵处我,你不想我也中招吧?” 林静回想照片里孕妇的惨状,下意识换成了赵云澜的脸,不由面色铁青地动了动喉咙,果然不再反驳,老老实实跟随赵云澜去了案发现场。 警察站在门外,戴着口罩,可眉头还是紧锁着。他将鞋套整整齐齐替赵云澜和林静穿戴好,沉重着心情吩咐道:“赵处长……五分钟之内尽量离开……那股子血腥味儿,真没人受得住。” 赵云澜拍了拍小警察的大盖帽。“成,谢谢兄弟了,先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里我们来忙。” 林静抬腿走进屋内,嫌弃地看了看脚底。“哇靠……你看看,这血粘得跟披萨拉丝一样……” 赵云澜没有回应林静的抱怨,带上手套左翻翻右找找,竖着耳朵警惕地捕捉声音。 果真厨房传来金属碰撞的微弱声响,林静立刻扶着赵云澜朝声源处突袭,藏匿在锅碗瓢盆中的凶手突然像颗pào弹一样拖着火光迎面冲来,赵云澜眼疾手快抄起平底锅,抡圆了胳膊照准一拍,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对方又呼啸着火舌烈烈声划过红光砸了回去,瓷碗和筷子稀里哗啦泼了一地。 林静双手结印,祭出一道金钟罩,钟声仿佛自幽暗深海空幻鸣来,卷着佛光高呼佛号,从天而降将赵云澜严严实实倒扣密封,恰好挡住火球来势汹涌的撞击,硬生生夯出一声震颤的钟响,直让它头晕脑胀,在半空中拐出歪歪扭扭的轨迹,似是在甩了甩眼冒金星的头部,突然识时务地朝着窗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赵云澜飞出长鞭,对方灵活一躲,鞭头顺势劈碎了窗格。 林静抓紧机会推出万佛朝宗掌,佛手金光大盛,威力无穷,毁掉厨房半边墙。 赵云澜踩过破碎的砖头和玻璃,颤颤巍巍地浮在晾衣杆上,扶住松垮的窗框挥出一鞭! 那团火光却突然bào涨数倍,伸展出一个三米来长的翅膀,抱在一起拧着上半身旋转半周,随后蓄力展开火羽,泼洒了劈天盖地的流星火,眼看就要将赵云澜和林静烧成黑煤炭——一个身穿黑袍的健壮身影凭空拦截在二人面前,抄起刀柄反手一劈,空气刃撕裂虚空,轻松化解敌袭,还削掉对方半条翅尖。 斩魂使朝前一跃,左手一抓,qiáng横地将火球捏死,熄灭了它的生命。 赵云澜激动不已,若不是脚下晾衣杆要折不折,他早就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哇哦!太帅了!” 黑色的靴子轻飘飘落在空白一片的半空中,有几片复杂莹白的藤花结界随着他踏步抬落间现出身影又消失。斩魂使的双拳紧紧握起,青筋浮现,面具下的容颜怒不可遏。“赵云澜!” “到!”赵云澜浑身一颤,条件反she地在细小的金属杆上立正站好,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军姿,还是英国陆军式敬礼…… 斩魂使看见他娇憨地挺着大肚子等待训斥的模样,不知为何骂不出来狠话,只好将他拦腰抱起,让他远离令人心惊胆战的悬崖边儿。“你知不知道你怀着孕呢,嗯?稍有不慎,孩子可就没了,你怎么总是这么胡闹。” 赵云澜讪笑着搓了搓手里的鞭子,没什么底气地解释。“我这不是……一着急……”他看见爱人薄唇一抿又要发难,忙态度良好地认错。“我跟你保证,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嘿嘿嘿。” 斩魂使对赵云澜顾头不顾尾的鲁莽行为感觉憋闷,迟疑良久,不想理人,便闷声不吭地将赵云澜轻轻放下安全的地方。 赵云澜刚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扒开斩魂使的手指,那里躺着一只死透的雏鸟,羽毛稀疏,皮肉鲜红,嘴角的huáng色还未褪去,脚趾却已经生了尖利的指甲。“这什么东西?”他回头招呼来林静,两人皆是满脸狐疑。 斩魂使闷声道:“……血杜鹃。” 赵云澜眨巴着无知的大眼睛,特别期待地看着斩魂使。 “……‘托婴行为’。”他在赵云澜的眼神下节节败退,老老实实地科普。“隶属杜鹃目的所有物种,都有‘托婴行为’。我想你们应该都了解,就是杜鹃鸟将卵蛋产于其他鸟类的巢窝中,幼鸟孵化之后再把同巢的寄主卵或幼鸟推下,让寄主亲鸟只抚养自己。其寄主鸟类个体往往比杜鹃幼鸟还小,故形成“以小饲大”的奇特画面。” ——“血杜鹃便是在它实施‘杀死原寄主卵或幼鸟’计划时,被寄主鸟类发现,遭残忍杀害而化成的恶性鬼魂。” 赵云澜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神色慌张。“它们变成了恶鬼之后,生活习性却还保留着,只不过寄生同类变成寄生我们……” “并且数量很多。”斩魂使停顿了一下,担心赵云澜还会受到惊吓,但他想让赵云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硬着头皮道:“难以想象的多。它们可以自主繁殖,在任何怀胎的活物身上寄生,人类只是其中一个。地府曾经发动鬼官清剿,却没有找到它们的大本营,因为它们游动性较大,无固定的居留地,只好不了了之。”他轻轻摸上赵云澜微颤的肚皮,语气坚定地安慰。“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好你们。” 赵云澜暗中吐出一口颤栗的叹气,管理了一下表情,嬉笑着说:“没事,我还会怕一只没长毛的鸟吗?” 林静伸手将那只死鸟接走。“既然没有将它们彻底灭族的可能,我们只好提前防范,听这位死者的家属所说,已经有很多人被盯上……” 斩魂使点点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找到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 赵云澜还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一阵单调的和弦乐,斩魂使僵直了一秒,手脚忙乱地从袍子里侧掏出小巧的老人机,比划了半天才犹犹豫豫接通。 “……是我……” 赵云澜敏锐地在听筒里捕捉到他妈歇斯底里的怒骂。 斩魂使默默将手机离远了些。“……您来龙城大学,他的确在我身边。您放心,他没事。好,我在门口等您。” 赵云澜立刻搂住肚子抗议。“我不回家!你要是敢——哎!松开我!” 斩魂使面无表情地抱起人,打开通道钻了进去,赵云澜微弱的咒骂声很快被淹灭。 林静愣愣地看着结界化作斑驳的墙皮絮絮消失,瞪着láng藉一片,趁陌生人找上门来之前,果断跳窗而逃。 赵云澜看着她妈急匆匆地跑来,送给她妈满脸狂风bào雨。 赵母手下使了点劲,扯住赵云澜把他一翻,照着屁股拍了好几巴掌。“皮!皮!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分寸!好吃懒做我也就忍了,这贪玩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沈巍看着赵云澜竭力不发火的憋屈样,只好出来劝道:“……我方才训了他一顿,心里已经不痛快着呢……看看这噘嘴皱眉的样子,就差撒泼打滚了……您也不要火上浇油,原谅他算了。” 赵云澜小声嘟哝着他们听不清的动静,但九成九是在骂人。 沈巍也不计较,将人往前轻轻一推。“我还有一节课就下班了……” 赵母突然打断沈巍的话。“我来这里,除了接云澜,也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这就带他去一个朋友家,晚上兴许在那边用餐,所以黑鱼你改天再买。我给你留下地址,你下班直接奔那里去。” 赵云澜猛地抬头,好奇地问道:“不是说不去了吗?怎么又改主意了?我李姨怎么骚扰你了?我就说你耳根子软你还不信……” 赵母气得咬牙切齿。“是你爸耳根子软!她见说不动咱们娘俩,一通电话偷袭到你爸那里,那么多年在推销上练出来的嘴皮子全用在你爸身上,你爸哪能遭住?直接就答应了,人现在已经坐在她家沙发上喝茶了!咱们娘俩再不火速支援,谁知道你爸会被忽悠的签订什么条约?” 赵云澜战意雄起,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敢让我爸掺和她家那破事,看老子不下场子活撕了他们。一个Omega相看Alpha而已,搞得跟两国联谊一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地位。”说着拍拍沈巍的肩膀。“宝贝儿,爷先上战场了,保证凯旋而归,你就等着献花吧!下午好好教课,不用担心!” 沈巍无奈一笑,他可从来不担心赵云澜会在嘴仗上落下风,这三炷祈祷的香,注定要插在那群倒霉催的人身上了。 第十五章 赵云澜搂着赵母站在李家门前,冲着他李姨和李叔皮笑肉不笑,尽量作出特别亲和礼貌的样子。 “你们娘俩儿可来了,就等你们了。”李姨冲着赵云澜伸出手,热情拉拉扯扯地要他快点进屋。 赵云澜搂着肚子轻轻松松一躲,四两拨千斤间化解尴尬。“可使不得,李姨,我怕我这肚子撞到你们俩,长辈先请,我和我妈后来。” 李姨也觉得惊奇,一边让路一边问:“几个月了?怎么看起来大的离谱。” 赵云澜故作羞涩地解释:“双胞胎,看起来是有点吓人。” 李家的客厅里活动着一些人,但加上赵云澜一家三口,屈指可数并不超过十位,抛去李家夫妇、两位女儿,前来聚会的Alpha也就三位,粗略望去,着装、性格和谈吐截然不同,对于选择者来说,仿佛站在三岔路口,是笔直是曲折一目了然。 赵云澜没将眼神落在他们身上太久,他对评论三人优秀与否不感兴趣,他只想将他爸尽快拽离贼窝,便凑近赵父耳旁小声责怪。“爸,您怎么能只身潜入敌营呢?也不怕被啃得骨头不剩!” 赵父已经被赵母一通电话臭骂过,深刻检讨了自己,完全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便为难地说道:“我哪里知道哇……她只是说她丈夫许久没见到我,其余条件还是到了地方才现场上奏,骑虎难下,脱身不得。” 李姨领着两个女儿走过来跟他们互相介绍,其中一个也大着肚子,说是六个月了,才比赵云澜高起一圈不多,对一胎来说也有点瘦小了。小女儿因为要和Alpha多多熟悉,客套几句就去玩耍了,只留下大女儿坐在沙发对面,和赵云澜相对无言。 赵云澜尴尬的要死,只好推推他爸。“杨白劳,来,帮我揉揉腰,今天耍了好几个小时,酸得要命。” 赵母伸出手将儿子虚靠在自己怀里,手里却拧了一把腰肉。“该!让你一天到晚似个脱缰的马,多少罪都不够你受!你看看人家,啊?怀了孕就应该安安静静地坐着!” 赵云澜梗着脖子反驳。“不是,那我怀了孕,还顺便人格分裂一下啊?我就这德行,你养了我那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快点让沈巍下班过来吧,我这孤立无援,pào火全冲着我来!真烦人!” “人家小沈现在正在上课,你少想着骚扰人家!” 大女儿听到这里,突然答话道:“是啊,不能总是缠着丈夫,否则他会厌烦你。我家的就是总在外面忙,平时见面也少,我都不去打电话扰乱他工作。”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肚子大成这样,他却能安安心心地工作,想来也没怎么把你放在心上……这丈夫实在不称职。” 赵云澜没反应过来,无所谓地说道:“没没没,他最近太忙,总得把工作收尾才能回来陪我,我不介意这些。” “你的丈夫是大学教授?平时在家是不是都只顾着备课,什么家务活都要你做?这样的人真得不能要,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和他在一起,而且学校里还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学生,他早晚会厌烦你出轨。” 赵云澜越听越不对劲,满头问号。 对方还在继续旁若无人地唠叨:“不过我觉得你察言观色厉害一些,处处顺着他的脾气做事和说话,他不管在外面玩得多疯,还是会想着回家。都已经怀了孩子了,还能怎么办,日子也就凑合过了……” “……”赵云澜听见她低贱沈巍又碍于情面不能发怒,只好悄咪咪凑近他妈和他爸。“gān嘛啊这是?被害妄想症?我跟她什么仇什么怨?拼命Diss我家沈巍,是想让我打爆她狗头?!” 赵母推了一下赵云澜大腿肉,让他消气。“这都是自己活着太苦,也以为别人一样苦。你可别和小沈在她面前腻歪刺激她,不好。” 赵云澜磨了磨牙,心想她把我家大美人形容成个工作狂、窝囊废也就算了,还他妈敢往出轨负心汉上靠,疯了吧?妈我谢谢你提醒我,我非得和沈巍秀恩爱秀到她怀疑人生! 小女儿领着三位Alpha走过来,听从她母亲的指挥,特意介绍给赵云澜,让赵云澜审视。赵云澜靠着沙发微微一笑,没直接回答,反而打太极。“你这问我真是问错了人,在我心里啊,最最完美无缺的只有我家那位,旁得全入不了我眼,看什么都是缺点。” 小女儿笑嘻嘻地说:“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那全是自我催眠呀,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人。万一到时候翻了船,岂不是自打脸。” 李姨被勾起了兴趣,问道:“说起来,你们这位儿婿什么时候到?被你们夸得天花乱坠,我真是太好奇这人究竟优秀到什么地步。” 赵云澜巴不得她问这句话,就怕她不自投罗网,终于敢放胆撒手大gān一场,不把沈巍高调地炫耀个够,他绝不罢休! 他正在心里暗搓搓地盘算诡计,却听得外面雷声一响,老天爷漏了一个dòng,瞬间哗啦啦瓢泼大雨降临人间,说下就下,屁也不放,防不胜防。赵云澜紧张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看了看手表,离下班时间已经超出十分钟了,沈巍如果为了赶时间动作快些,现在已经上了计程车。李家的小区不让外来车辆入内,如果大雨持续不停,沈巍就得被迫淋雨十分钟了! 赵云澜急得团团转。“有没有伞?借我一把,我去接人!” 赵母吓得魂不附体。“你疯了你!他用得着你接?别半路上滑倒摔了!” 其他人也跟着去拦。“哪有这么惯着男人的,被雨淋一下而已,也不会掉块肉!他也太不心疼你了!” 赵云澜一抬胳膊推开众人,心想你们知道个屁,正要开门往外冲,手机却响了起来,显示他家“大宝贝”三个字,慌乱间按了免提,不等对方开口就结结巴巴地吼道:“你你你你躲在车里别下来!你等着我带伞过去迎你!” 听筒里传来沈巍的笑声。“就知道你有这么一遭念想我才打来电话,听话,等我几分钟就行,我跑两步很快到地方。” 赵云澜指着窗外惊恐道:“我操你看看都他妈下成什么样子了!还跑过来,半路就给你浇晕了!不怕涝死?” “我有‘公文包盾牌’挡着,放心。” 赵云澜烦得不行,赶紧招呼他妈。“妈妈妈,快拿点gān净毛巾。哎哟真他妈寸了,怎么就偏偏这时候!” 手机里传来轰隆隆的雨声,夹杂着沈巍凌乱的呼吸和脚步。 赵云澜趴在窗户上,困难地从遮天盖日的雨幕中分辨是否有人接近。“你到哪里了你到哪里了?我这什么都看不见!” “马上,拐个弯就到了……是不是五栋楼?我进电梯了。” 赵云澜打开房门就往外冲,守在电梯前面跺脚,那个心急如焚呐,恨不得拿根钩子把电梯一下子提上来。沈巍的身影才一出现在门缝里,赵云澜就迫不及待地把湿漉漉的美人扯过来。“你看看你!宝贝,心疼死我了。” 沈巍甩了甩手上的水,离赵云澜远了几步。“我身上水气太凉,小心冻到你。” 赵云澜抓住沈巍冰凉的手,用自己体温温暖。“我冷个屁我刚从屋里出来,你个傻小子!”一边拖着人快点进门,顺手抢过他妈手里的毛巾,劈头盖脸地就把沈巍脑袋一顿粗鲁地揉搓。 沈巍老老实实站在那任赵云澜折腾,无奈地取下被碰掉鼻梁的眼镜。 大美人收拾gān净以后,即使发丝狂风乱舞,不论男女老少,也全被俊美的容貌闪的心中惊艳。 “你是不是一直还没吃东西?”沈巍从怀里掏出一袋热气腾腾的土豆饼。“给,先垫垫,快到晚饭时间了,只吃一个好不好?剩下的都给大家分了。” “你这……雨都下成什么样了还护着这破玩意?”赵云澜余光瞥到女人们钦羡的目光,心中暗慡他家大宝贝太他妈给力了!就照这个节奏来!让你们看不起我男人!“赶紧赶紧,过来歇歇,快想死我了你。” 小女儿看着沈巍慢慢喝热水的样子,眼睛都直了。“赵大哥,你丈夫可真好看。” 赵云澜叼着土豆饼,两只手在沈巍脑袋上呼啦,替他整理一缕缕的头发,含含糊糊地答应:“那是,要不是冲他这颜值,老子都不稀罕追的。” 赵母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家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德行,你们别在意。” 大女儿脸色yīn沉地开口道:“原来你们家是倒着追人吗?这么主动……是不是有点不太矜持,很容易不受重视。” 沈巍向来不将他人的存在放在心里,他眼中只有正在和嘴里要掉不掉的食物作斗争的赵云澜,便主动接过来掰成两半,chuī凉了喂给他,方便他咬。其他人没那么好的待遇,被手里的食物烫得指尖痛,又没法放下,只好含着泪苦兮兮地嚼狗粮一样煎熬。 赵云澜歪了歪头,捏了捏沈巍的下巴。“我有不受重视吗?嗯?” 沈巍好脾气地微笑,没多解释,但柔情的眼神已经包含了一切意味。 一阵擂鼓一样的敲门声将众人惊扰到,沈巍主动跑去开门,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bào躁的推开他,踩着水洼冲进来,指着怀孕的大女儿命令。“去帮我拿套gān净衣服,这雨下得太突然了。” 大女儿忙小跑着跟去,踩到水迹脚下一滑,被沈巍箭步上前扶住,她的男人头也不回,只顾着找热水喝了取暖。小女儿看着姐夫满脸厌恶,李姨也只是叹息着“他就这性格,别见怪”,可这里面的味道比起方才赵母吐槽赵云澜,变质了不只一个层面。 女婿抱怨工作了一天,肚子里早就没存货,还要求饭菜别那么清淡,吃起来没味道。可是油腻的饭菜不适合怀孕的人,沈巍生怕赵云澜这一顿随便凑合饿肚子伤身体,便主动要求搭把手。当主人的哪能同意,半是呵斥半是请求地让他离开厨房,沈巍只好真话假说:“他嘴刁,只吃我做的东西,毕竟怀了双胎,怕吃不好影响身体。您如果还是嫌弃我,就借我一个位置,我只做些他一个人吃的。” “乱讲,怎么会嫌弃,你可说好了,只做一人份的,我们这些人不用你操心。”李姨看着沈巍手脚麻利地洗菜切菜,惊奇地问道:“原来你们家里,这些事都是你做?” 赵云澜施施然走进来,懒洋洋地说道:“要么我妈老说我懒骨头嘛,我在家只躺着玩手机,袜子都是他洗的。更别提做饭洗碗拖地这些家务活。您看我的手,有点gān活的痕迹吗?” 沈巍被他逗笑。“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洗碗摔碗、擦地洒水,洗个袜子倒了半桶的洗衣液,无法忍受。” 表面上是互相嫌弃,可暗里却互相倾诉了一遍爱意,其他人听得内心翻起làng涌,有的怀疑自己是否能找到和沈巍一样的爱人,有的审视自己这辈子单方面付出却没有回报到底值不值得。最怄气的还要数大女儿,她的丈夫总在大马金刀地指使她做事,盛饭递筷子倒啤酒还不嫌够,再瞧瞧赵云澜,已经坐在桌子边上,手都不用动,只管张嘴接食物。 Alpha们也对沈巍恨得牙痒痒,沈巍表现的这么优秀,反倒衬托的他们像没人要的塑料袋。偏偏沈巍一门心思放在赵云澜身上,对这些人的冷嘲热讽全然不顾,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瞎答应,往往话题还没开始就被他无意间生生掐死。 其中一位终于暂时退兵,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默默递给沈巍一瓶啤酒。 沈巍终于舍得将眼神从赵云澜身上移开,疏远地淡笑摇头拒绝。“抱歉,我沾不了这个。” 对方总算找到嘲笑他的点。“一个Alpha连酒都不能碰?这样太没有气概了,比Omega都不如。” 赵云澜“呸”地一声吐掉虾皮,对方莫名感觉赵云澜是在唾弃他……“说的不就是么,我嫌弃死他了,一滴酒都不能喝,喝了就晕。我平时想开瓶红酒渲染一下暧昧气氛,给他灌多了玩玩情趣都没处计划,你们评评理,这日子过得多没劲。人家七年之痒,我几个月就痒。” 赵母在旁边忙挥手。“别信、别信,他开玩笑呢。” 沈巍没什么反应,只是提醒赵云澜张嘴吃粥。 李家的大女婿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巍和赵云澜互动,心想你家Omega都把你损成这样了,你也不生气?糊里糊涂地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倒插门?” 沈巍喂粥的勺子停在半空,钓着赵云澜张大了嘴巴咬不到食物,特别滑稽。“……什么是‘倒插门’?” 赵云澜喂给沈巍一筷子jī块。“意思就是说,你嫁到我家了,跟我姓,明白了吗媳妇儿?也难为你了,我们赵家没钱又没权,你还这么死心塌地。”又跟对面的人皱着鼻子抱怨:“还打算跟我一辈子了,怎么都不肯走,是不是挺烦人?” 其他人同时在心里咆哮,烦个屁啊!!你那表情哪有一丁点“烦”的意思!分明是他妈的在炫耀!这是gān嘛啊?多大仇?生生把他们压下一头,变成了跃不出龙门的鲤鱼! 所以连着小女儿也跟着赵云澜较劲,心想赵云澜这种死不着调的人都能找到条件如此完美的Alpha,凭什么我就必须在一堆歪瓜裂枣里面挑好的。 更别提大女儿和大女婿,相看两厌,越来越嫌弃。 一顿饭让赵云澜这个“哪吒”把李家的“龙宫”搅和得翻江倒海,个个都在心里堵了一块石头,又沉又重,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李姨那个后悔啊,嘴上说着“辛苦啦受累啦以后再联系”,心里却想着“快别再来了以后从此不相见”。 赵母和赵云澜巴不得和李家分道扬镳,就这群见不得别人好上赶着来搅和的人,再jiāo往下去,那是受多少诅咒都不够。 临走了赵云澜还恶心一把对方,搂着沈巍、耸着肚子往他身上蹦,吵着嚷着要抱。 沈巍二话不说,弯了腰就给大肚子Omega横抱怀里,气都不带喘的,特别从容特别轻松,让剩下的人同时哆哆嗦嗦地蔫了一蔫。 赵云澜解决了一大麻烦,以为就此可以愉快地享受生活,秋丰收那个棒槌却又出了状况。这个将“新一代科学种地”当作人生目标的农民代表,赵云澜在了解他三天之后,愤怒地颁给了他一个“gān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光荣称号。 全天霸占着沈巍训练他长跑,一个星期了,愣是一点进步都没有,huáng小桃一个女生都奇迹地突破了自我,他却还在原地踏步,直接在运动会当天,套着橘红色的运动服给赵云澜跪了。 事实证明,肤色偏黑的人真不适合荧光橘,衬得黑,真黑,黑的发亮,像个积灰八百年的锅底。 赵云澜看着黑煤球秋丰收哭天抢地,绝望又紧张,扯开他扒在自己肚子上的黑手。“不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办!跑赢了就留在大学里,跑输了就滚回去种地!” 秋丰收拼命挣扎,哀求地把脸往赵云澜的孕肚上贴。“师母!!师母!!我求你了!你好歹让我抱抱,安心、安心!” 一个裁判装扮的老师走过来,抓着赵云澜的手摇了摇。“您好,是沈巍沈老师的爱人吧?幸会幸会。” 赵云澜变脸似翻书,客客气气地回握。“哎哎哎,您好您好,您忙您忙。” 转头又狠踢秋丰收一脚。“起来!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我真不想回家种地!但是我今天又跑不赢!您告诉我怎么办啊师母!” 又一个捧着一堆报名表的老师路过,朝着赵云澜作揖。“哎哟,沈老师的爱人?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帅!” 赵云澜看也不看来人。“您客气您客气,您也宇宙无敌霹雳帅……” 秋丰收继续哭嚎:“huáng小桃肯定能跑下来,她一个女孩子都跑下来了,那我个大男人却半路就歇了,多丢人啊!” 又有人闻讯而来,只为看一眼沈巍传说中的伴侣,手一伸还没说话,赵云澜bào跳如雷烦不胜烦,双手一挥当场爆炸。“都他妈给老子滚!有你们这么对待孕夫的吗?!” 沈巍正帮忙检查比赛器械,听到赵云澜咆哮,一个紧张将手里的东西随处一扔,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颗铅球轻轻松松飞出几十米,下巴脱臼了一排。 huáng小桃也跟着过来凑热闹,抱着赵云澜的肚子,腿发软地要坐不坐,上下牙咯咯哒哒地打着架。“师师师师母母母……我我我我害害害怕……” 赵云澜赶紧把女孩抱住,摸摸头。“没事没事,上场了以后你就闷头往前跑,什么都别想,来来来,肚子给你摸,就不紧张了。” 秋丰收难过地抱不平。“为什么她摸可以我摸不行!” “你这么黑,万一摸了以后,我儿子跟你一样黑怎么办!生下来以后你说我是养还不养!” 沈巍围着赵云澜观察了两圈。“热不热?渴不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 “你先管管你这两个半瘫痪的学生吧!”赵云澜架起哭哭啼啼的huáng小桃。“你马上就要上场了,还gān嘛啊?Cos章鱼哥?人家有八只脚,爬也比别人快,你就这两条杆子,还软得像大鼻涕!” “我我我我我我能能行……沈老师麻烦您扶我过去……” 沈巍只好扛着huáng小桃把她像个爬犁一样拖到起点。 赵云澜在huáng小桃身边不停打气。“记住啊,你脑子里就‘终点’两个字,别的都是放屁!都不要理!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行了行了行了,都憋死过去了……来来来,再摸摸肚子,儿子们保佑你!” huáng小桃幸福地贴过去,其他候场的运动员羡慕不已,眼睛都嫉妒得发绿。 枪声响起以后,赵云澜没走,始终守在赛道旁,huáng小桃一经过,他就扯着嗓子唠叨“肩膀后扩,手臂放低,脚尖自然落地”、“慢点慢点别着急后期再加速”“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喊了一会儿也仿佛跑了几百米,累得气喘吁吁。 到了后期,huáng小桃速度却越来越慢,最后虚脱地停在赵云澜身前,眼看要跪。沈巍忙用力困住她,一瓶水浇上去。“别坐,坐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你现在是第七名,只要超过一个,一个就可以,坚持!” 女孩槁木死灰地捂住脸痛哭。“我跑不动了沈老师……” 赵云澜急得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现,抱着沈巍的脖子对嘴就亲,火辣的法式舌吻一经播放,运动场中的嘈杂声突然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震天尖叫,全体学生老师纷纷拿出手机拍个不停,激动不已、心cháo澎湃。huáng小桃仿佛打了jī血,浑身充满力量,一路嗷嗷叫着冲到终点,涨红着小脸冲进了前五。 她体力用尽,像个被掏空的破袋子一样倒在地上,却兴奋难耐地捂着脸打滚。 赵云澜被沈巍搀扶着跑过来,看见huáng小桃浑身脏土,不由骂道:“丢人哪你,一个姑娘!” huáng小桃挪开手,竟然热泪满面。“我赢了嘿嘿嘿……” 沈巍笑道:“你的功劳,努力总会有回报。” huáng小桃抬起酸疼的上半身,抱住赵云澜的肚子亲了一口。“不是呀,是他们的功劳!” 赵云澜突然浑身一震。“哎!” 沈巍紧张地抱住他。“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这里果然声音太吵,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赵云澜拼命抓着沈巍的手往自己肚子上贴。“他们动了!你摸到了吗?我感觉有两只小青蛙正在我肚子里游泳!” 沈巍茫然地摸了摸,没感觉到什么,有点失望,又冲动地想将手伸到衣服里面贴近皮肤去感受,但碍于公共场合,忍住了。 赵云澜狐疑地问道:“是不是我吃太多,导致脂肪太厚,所以你感觉不到?” 沈巍算了算,回忆孕期小册子上的内容。“……也许是前期胎动,只有你自己能感觉到,用手摸到,还需要几个月……” 赵云澜落寞地撅了撅嘴。 检录处念到秋丰收的名字时,他突然表情yīn翳地来到沈巍和赵云澜面前,惆怅地说自己要弃赛。 赵云澜大惊。“你脑子没毛病吧?还没上场就认定自己输定了,你——” “师母……我爹刚才来了……”秋丰收垂头丧气,似乎是伤心欲绝到极点,眼泪都流不出来,嗓音却gān哑哽咽。“我被他打击了一通……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成绩,知道了我怎么努力都不能及格,就算我靠五千米夺到了学分,又有什么用呢?它并不是靠学习换来的,脱离了表面现象,本质我还是一个不适合念书的笨蛋……” 赵云澜想要挽留他,他却依旧粗鲁地脱掉外套,扯下了一个小猪形状的吊坠,赵云澜恍惚在他身上看到一抹神威金光,揉了揉眼,又消失不见,转而怀疑自己被太阳晃花了眼。 秋丰收这么一走,huáng小桃辛辛苦苦赢来的喜悦,也无法让他们提起jīng神来庆祝。 运动会过后,沈巍终于将长假申请,在家中安心落意地照顾赵云澜,又生生把人照顾得胖了不只一圈,像只富态的橘猫,可爱娇憨。临到立秋的时候,他的肚子越来越大,两个胎儿的重量让他的腰部受到非常严重的压迫,行走或者做事都需要沈巍帮助,但更多时候都在犯迷糊,常常看电影、玩游戏不到几分钟就昏睡在沈巍怀里。 但比起其他孕妇贫血、低烧之类的状况,因为沈巍照顾得无微不至,赵云澜一个都没有体会到,每天幸福地吃吃喝喝,闲来逗逗大庆,还大大方方地将肚子让给大庆贴猫脸。婴儿房在赵父赵母和沈巍有条不紊的布置下,已经全部完工,两只小chuáng是悬浮的海盗船,上面吊着可爱的鲨鱼和海星,摇动着在时光流逝中等待宝贝的降临。 赵云澜在浅眠中突然抱着肚子闷哼一声,大庆感觉到自己的肉脸上传来一阵震动,瞬间睡意全消,瞪大了猫眼。 赵云澜哀嚎道:“啊,折腾你爹!才睡多大一会儿!” 全家人都围过来,抚摸着赵云澜的肚子,孩子们很给面子地又踢了一下。 沈巍释放出淡淡的信息素,安抚了玩闹的婴孩,让他们乖乖滴翻了个身,终于沉寂下去。“好点了没有?” 赵云澜闭着眼睛平稳呼吸。“这俩混小子,还没生出来就这么能闹腾……生出来以后呢?” 沈巍眉欢眼笑,心想,生出来以后?他的日子一定会很热闹、很美满。 赵云澜的手机响了一段短促的声音,大庆体贴地替他叼来,是微信新加入一个陌生好友,头像是巨大的南瓜,名字是“会种地的小猪”。赵云澜心想这都他妈什么玩意儿,刚要拒绝,底下却有一行小字让他jīng神一振。 ——师母!我是秋丰收! 刚一确认加入好友,一个视频通话就打来。 赵云澜惊奇地发现,秋丰收的黑脸,竟然又暗了一层,简直所向无敌。 “师母!师母!沈老师在不在?我给你们看我种的南瓜!” 大黑脸往旁边一撤,一个巨他妈大的南瓜出现在镜头里,有个背着手的老农腰板挺直地站在南瓜旁边,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对比,高度竟然超过成年人的膝盖。 赵云澜震惊地爆了粗口。“卧槽!这是你种的?!怎么玩出来的!” “我就是每天照料,及时浇水施肥捉虫,没想到它越长越大!我已经给你邮过去了!除了南瓜还有其他蔬菜,个顶个的巨无霸!” 赵云澜瞠目结舌。“你家是不是风水有问题,啊?出一个也就算了,怎么能出那么多!” 秋丰收憨厚地挠了挠头。“还好吧,一亩地里只出了三个到五个不等,我还不满足,我要再研究研究,起码一亩地出量百分之八十啊!” 赵云澜被一口口水呛住,他妈的三个到五个还不满足,还要百分之八十,你这雄心大志够猛的啊! 那一堆变了异的蔬菜被赵云澜签收以后,特调处众人也跟着来凑热闹,围着小狗一样大的茄子啧啧称奇。赵云澜习惯性地将快递地址涂抹,余光瞄到送信人地址,是位于湖南省很偏远的澧县县城,陌生的地址和汉字,却在赵云澜的记忆中激起熟悉的巨làng。 他脸色大变,忽而想起当日运动会时,他在秋丰收身上惊鸿一瞥的金光,当下抱住沈巍的脖子激动大叫:“澧县!澧县!!钦山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庆吓得炸了毛:“卧槽老赵你瞎激动什么!不就是比你脑袋还大的西红柿吗!” 祝红在嘴里咀嚼了“钦山”两字良久,也跟着吃惊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云澜拨通了秋丰收的视频通话,飞着眼泪控诉。“你他妈骗老子骗的好苦!!!” 秋丰收为难地说道:“啊?师母你猜出来了啊……” “老子有任务jiāo给你,那什么拳头大的车厘子、还有没籽的荔枝石榴之类比较难处理的水果,你赶紧给老子研究出来!造福人类就靠你了!” 秋丰收行了一个军礼。“得嘞!不成问题!我爹现在很满意我的现状,还把我的南瓜送到县上展示,据说一个中央的什么农学院院长看中了,游说我去给他当助手,我同意了!师母,我觉得这种事儿吧,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一时放弃未必就无路可走,早晚会柳暗花明,对吧?” 赵云澜心虚地想,老天爷不是看在你努力……而是因为的身份啊…… ——《山海经·东次四经》有载:“钦山,多金玉而无石。师水出焉,而北流注于皋泽,其中多鳝鱼,多文贝。有shòu焉。其状如豚而有牙,其名曰当康,其当 康鸣自叫,见则天下大穰。衔懿行云:“当康大穰,声转义近,盖岁将丰稔,兹shòu先出以鸣瑞。” 现在想来,秋丰收的亲爹应该是上古神shòu的当康……主掌民间农业丰收,也怪不得非要儿子回家种地……小猪崽的能力虽然没有当爹的qiáng悍,可随随便便就将农作物改变属性,疯狂变异……从某方面来说也很给力了…… 特调处听罢赵云澜讲解,突然一窝蜂冲上前,将蔬菜全数夺走,只留给赵云澜一根胳膊粗的huáng瓜,独个儿躺在那儿,形状莫名猥琐。 开玩笑,这可是当康神shòu研究出来的蔬菜,谁知道吃下去会不会功力大增、延年益寿? 赵云澜欣慰地抱着沈巍,热泪盈眶。“大宝贝儿,你竟然给当康做了一阵子老师,我们老赵家真的脸上生光……” 沈巍不知道赵家是否脸上生光,反正当他带着赵云澜回家时,发现赵父赵母已经昏睡在沙发上,婴儿房莫名亮起灯光,一个身穿白色西装、脸戴金色面具的人出现在婴儿chuáng边,他的脸上是彻底绿了,比他手里的huáng瓜还脆生。 第十六章 夜尊轻轻松松接住迎面飞来的巨大huáng瓜,饶有兴趣地放在鼻底闻了闻。 赵云澜莫名觉得这画面特别他妈的yín秽……“你把我爸我妈怎么了?!” 夜尊没回答,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哟,嫂嫂!” 赵云澜yīn沉着脸心想我嫂你妈! 沈巍手一抬,斩魂刀凭空而现。 夜尊举起huáng瓜虚晃格挡。“哥哥,我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迎接我?” 沈巍不想和夜尊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来这里gān什么?” “来看小侄子啊。你们真是不够意思,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我。”夜尊面具下的薄唇朝下委屈地撇了撇,撅起小小的弧度,语气可怜巴巴,至于那里面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沈巍不得而知。“我这么薄脸皮的人,来找哥哥一次,心里都不知道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哥哥却总是赶我……” 赵云澜被夜尊恶心的瑟瑟发抖,夺走huáng瓜要揍人。 赵母赵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巍虎躯一震,斩魂刀像个气球一样爆炸消散,赵云澜忙挺着大肚子把huáng瓜往身后一藏。老夫妇跑进来,看到门神一样的沈巍和赵云澜,吃惊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云澜心惊胆战地把父母往身后推。“不……妈……你……” 赵母却径直朝着夜尊走去。“你这面具……” 夜尊吸了一下鼻子,仿佛就要落下泪来。“哥哥不喜欢我和他长得一样……见到哥哥必须要带着面具的,否则他看了会讨厌……” 沈巍:“???” 赵云澜:“?!!” 赵母走回来,嗔怒地拍了一下沈巍。“你说说你,还骗我们是孤儿,这亲生的弟弟不就是学历低了点、笨了点,你就不承认了?他多乖啊,陪我们聊了那么长时间,我们年纪大了,时间稍微晚一点就容易睡着,他也没抱怨,自己来这里玩。” 赵父跟着点头应和。“他一出现在门口,我们一眼就能看出他和你有血缘关系,长得真是太像了,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让我们吃惊……” 沈巍震惊,转头训斥夜尊。“你又骗人?!” 夜尊垂下头,啜泣着拧掐手指,很快就红了。“从小到大,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里……我不就是因为考试分数太低被学校劝退,你嫌我丢了沈家的脸,把我抛弃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怎么欺负我?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你从来都不接……” 吧啦吧啦吧啦,细数沈巍未曾做过的罪行,鞭笞的沈巍都怀疑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坏哥哥。 夜尊抱怨委屈。“这次的公司老板更过分,见我长得好看,qiáng行要标记我,我拒绝了以后,他就将我辞退,还买通房东收回我的房子……我现在工作没了、住所没了,比大街上的流làng汉还惨……来找哥哥,哥哥却要把我往外赶……难道我真的只能睡大街朝人伸手要饭?这样就不丢沈家的脸了?” 赵母心疼的呀,暗中拧了沈巍胳膊好几下,疼得沈巍忍不住叫了半声,赵云澜大惊失色地抱住他家大美人,爱惜地揉了揉。“你掐他gān什么!”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啊?弟弟都这么可怜了,还铁石心肠的!你呀你呀,我怎么就没认清你的真面目!” 赵云澜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是妈,你别听这小王八蛋胡咧咧,我告诉你他嘴上就没一句真话……” “好哇赵云澜,原来你也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你们一起láng狈为jian欺负人!”赵母不等赵云澜说话,走过去一把扯掉夜尊的面具,轻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小美人眉头紧蹙、眼角微红、梨花带雨,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直看得赵母心窝发软。“他不管你,阿姨管你!阿姨家里有的是地方住,最大的那间屋子给你,你一个人在大chuáng上怎么打滚都不是问题,吃不吃荔枝?这时候荔枝特别甜,阿姨给你拿去。” 荔枝是什么夜尊真的不知道,也真的没见过,下意识眨巴着无知的大眼睛问了一句:“荔枝是什么?” 赵母和赵父一听,心里“哎哟”一声,对沈巍这个当哥哥的更深恶痛绝,孩子在外面过的日子是有多苦,连荔枝都舍不得花钱买。马上就拉起夜尊的手,迫不及待地拖着他往前走。“跟阿姨来,除了荔枝,还有很多东西要你见见。” 夜尊乖巧的跟着夫妇往外走,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回头给赵云澜和沈巍咧了一个得逞的狂妄笑容,赵云澜手一抖,气得把手里的huáng瓜用力捅在夜尊腰眼上。 夜尊“嗷”一声惨叫,含泪抬起手臂指着来不及消灭凶器的赵云澜,朝赵母和赵父大吵大闹。“嫂嫂拿huáng瓜捅我!” 赵母顶着赵云澜的脑门儿点点点。“你说你都要当爹了!还跟小孩儿计较!幼稚不幼稚!等你儿子生出来以后,你也为了一块糖跟他们打起来?” 赵云澜火冒三丈,一句“他他妈的都一万岁了还小孩呢!当我八辈儿的爷爷还有剩余!到底谁幼稚!”怎么也吐不出喉咙,气得一口咬折了huáng瓜。 沈巍惊叫道:“huáng瓜还没洗!” 赵母端着一盘荔枝,抓一把塞给沈巍,要他剥给赵云澜,又递给夜尊一个。“这东西虽然甜,但是不能多吃,会上火。”拍了一下张大嘴巴等沈巍投喂的赵云澜大腿。“尤其是你!” 赵云澜含着荔枝,脸颊鼓起一团,烦得瞪了他妈一眼。 夜尊研究荔枝研究半天也不知道怎么下嘴,他对这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看着沈巍对赵云澜小心呵护,实在讨眼嫌,又开始演戏,眼睛轻轻松松就红了。“哥哥还从来没喂过我吃东西呢……” 沈巍剥荔枝壳的手微微发抖。 赵云澜夺走gān净的荔枝,粗鲁地塞进夜尊嘴里,力气里全是“快他妈别作妖了算我求求你”的愤慨。 夜尊被一口荔枝汁呛得要死不活,倒在沙发里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 赵云澜乐不可支。 赵母大力拍打她儿子的大腿。“又欺负人又欺负人!”转而摸摸夜尊的背,关切地问:“好点没有?” 夜尊捂着脸,呜呜地假哭。“我还是走得远点吧,留在这里遭人烦……” “谁烦了?!谁敢烦?!” 沈巍和赵云澜在父母的yín威下疯狂摇头。 “阿姨,你对我真好……比我亲哥哥还好……”夜尊扑进赵母怀里撒娇。“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 赵母想也不想地许诺:“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认我当妈妈啊!你这么乖的儿子,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说罢狠狠剐了无辜的赵云澜一眼。 夜尊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 赵云澜立刻满腔怒火的咆哮:“那是我妈!!!”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赵云澜打着气嗝怒吼:“你他妈谁?!” ——“师、师母?!!” 赵云澜赶紧收敛脾气,软声软气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害怕……吓到你没有?找我什么事?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还不睡美容觉?” huáng小桃缩在楼梯过道里,一个男人从她面前走过,两人jiāo换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huáng小桃心惊胆战,直接将对方幻想成企图劫色的流氓,哆嗦着嗓子求助。“我……我害怕……” “我刚才真不是故意骂你……” huáng小桃动了动喉咙。“我不是害怕您……我听说,您是特调处处长……对吗?” 赵云澜捡起一个荔枝,砸了夜尊满脑花,夜尊正要发怒,看到赵云澜严肃的表情,竟然安静下来了。赵云澜捂住听筒,对他爸他妈解释:“有工作上的事,我们先回房——” 沈巍得到提示,一把扯起夜尊的领子,粗鲁地将他拖回房间,斩魂刀死死压住弟弟的脖颈,将他推到在chuáng上。“说实话,到底来gān什么?” 夜尊捂住鼻子。“你们两个的味道混合起来也太腻人了,想吐。” 沈巍心想在那之前我先打到你吐! huáng小桃小声地跟赵云澜解释。“就是……我之前买了一幅画……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哪根筋儿抽了……倒是便宜,十块钱一幅……可能因为看上去特别好看……” 夜尊翘起小指,拈起斩魂刀,将它慢慢从脖子边上抽离。“哥哥呀,我真的是想来见小侄子,我期待他们的出生……他们……就和我们当初一样……” 赵云澜震惊地冲电话尖叫:“虎啸山林图?!!你一个姑娘,审美未免太奇特了吧!这玩意儿太土了,都是七老八十的秃头糟爷爷愿意在卧室里挂,你买来gān什么?!再说它也不是真迹,你图个卵蛋啊?” huáng小桃面上无光,自尊心爆棚,qiáng词夺理。“我……这就跟他们追星族追爱豆一样,看见帅气的海报,买回来贴墙上一个道理,那头白虎真的很帅啊!至少比你帅!” 赵云澜隔空挥了一拳。“我踢死你我!谢谢你把我和一个畜生放在一起比帅!” 沈巍对着夜尊冷笑。“你想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兄弟阋墙?我绝对不允许你污染我的孩子!” “哥哥怎么就不懂呢?生而为人,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双胎则不然。这种灵魂牵绊的关系,哥哥的斩魂刀可以斩除天下万生,唯独对它无可奈何,不是哥哥倔qiáng地不想承认它就可以自己风化消失的。”夜尊伸了伸懒腰。“我看像我这样的Omega,也没人敢要,生孩子这件事,这辈子都别实现了,我和哥哥不一样,我十分喜欢小孩子。好不容易哥哥让嫂嫂怀了后代,我怎么能错过他们降生的那一天?” huáng小桃激动地嗷一嗓子,整栋楼的声控灯齐刷刷敬礼。“它没了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的!某一天突然抬头,就只剩下‘啸山林图’,‘虎’自己到别处玩儿了!” 赵云澜难以置信。“画里的老虎跑了?!!” 沈巍和夜尊同时狐疑地回头。“什么老虎跑了?” 恭喜不在同一电台的两方电波终于顺利jiāo轨。 赵云澜仔仔细细嘱咐huáng小桃。“你听我话,别回房间,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来,千万别回家,千万。” huáng小桃吸着冻掉的鼻涕不停答应。 赵云澜把手机胡乱往背带裤兜里一塞,随手抄起风衣往沈巍身上扔,弹起的袖子甩了夜尊一脸。“走走走,去huáng小桃家,出事了。” 夜尊扑腾开那条袖子。“我也要去!” 赵云澜闭着眼睛骂他。“你去个屁!” 夜尊抬起上半身就喊:“妈!嫂嫂又欺负我!” 赵云澜泰山压顶骑在夜尊肚子上,两个胎儿外加一个成人的体重,险些把夜尊压爆。“带你去可以,但是咱们约法三章,你要是搞事情,老子立刻抽你三鞭子你信不信?” 夜尊鼓着通红的脸,憋着气,奄奄一息地比量一个“OK”。 大晚上的,天又冷,huáng小桃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正好楼下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便买了点奶茶一边吸一边等,焦急地透过窗户盼望。赵云澜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实在太好辨认了,她一经发现就拎着其他的奶茶急匆匆朝外跑。 “师母!师母!我在这里!大晚上的辛苦您了,怀了孕还为我奔波劳碌,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就奶茶……您别嫌弃……” 夜尊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huáng小桃,传递着“我的呢我的呢”的渴望。 huáng小桃一愣,心想卧槽这个人是谁?沈教授什么时候学会日本忍者分身术了?! 沈巍将自己手里的奶茶塞给夜尊,生怕他也语出惊人。“这是我弟弟。” huáng小桃傻了吧唧地点点头。“哦,亲生的。” 赵云澜吸着奶茶翻白眼,心想不他妈废话吗?赶紧招呼人上楼,站在大马路上跟个棒槌一样。“走走走,带我们进去看看。” huáng小桃领人上楼的时候,嘴里叭叭叭个不停。“我跟你说师母,我真没想叨扰你,我还怕沈老师骂我不心疼你,毕竟你都怀孕七个月了……但是我自从发现它不见了以后,我连觉都不敢睡,这种事情我也不能和身边人说,不然一秒就给我送jīng神病院去……” “没事,我没有那么冷血,你的安全也很重要。”沈巍将huáng小桃拦在身后,借来钥匙打开房门。“你什么时候发现它从画里消失的?” “前天早上吧……但是我怀疑它其实消失好久了……我一向神经大条都没有发现……”huáng小桃头也不回地指着挂画的位置,心里还是害怕,不肯正眼瞧它。“我不敢碰它,就一直让它挂着。” 三个男人奇怪地看着huáng小桃。 夜尊将奶茶“吸溜”一声巨响,嚼着弹性十足的珍珠,含糊地说道:“老虎不是在那呢吗?” “什么?!”huáng小桃猛地回头,赫然发现白虎从来都在。“这怎么回事?”她用力揉揉眼睛,看了看,再揉揉眼睛,再看…… 赵云澜赶紧夺下她的手。“行了,再揉就瞎了。你是不是最近复习太累,出现幻觉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什么反应都没有,更认定这个女孩是jīng神错乱。 huáng小桃走进了些,仔仔细细观察画面。“哎,这树上怎么多了几只鸟……以前有吗?好像有吧……到底有还是没有我也不记得了……” 夜尊翻着白眼,不敢当他哥的面儿唾弃这个女学生脑子有毛病,视线无聊地到处乱瞟,一个不小心和画中的老虎对上视线,那只老虎的虎目中,恍惚间冷光一闪。不知为何,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由心底而生,仿佛有只变态的手由他的脖颈摸到胸前再伸到裤子里,由里到外猥亵个遍,几乎一丝不挂般羞耻。 他汗毛直立地捏爆了奶茶杯,草木皆兵地警惕起来。 赵云澜用“你有毛病”的眼神鄙视夜尊。“你gān什么?!” 夜尊表情慢慢凝重,浓密的睫毛垂下狠厉的yīn影。明亮的灯光下,他总觉得老虎的三瓣嘴里,染上了轻佻色情的弧度。“这画真的有问题。” 赵云澜用一种“都是幻觉”的语气提出反对意见。“这画没问题,我们打道回府。” 夜尊撅起嘴,楚楚可怜。“嫂嫂也不相信我的话吗?它真的有问题……” 赵云澜将夜尊当成空气,不搭理。 可惜夜尊这人天生反骨,赵云澜不想理他,他偏偏就要往赵云澜身前凑,还非得在赵母面前凑,这样才可以在赵云澜忍无可忍揍人的时候及时搬救兵。赵母不在,他反而乖巧安静下来,捧着一堆当初被沈巍翻到烂的孕期知识小册子聚jīng会神地研读。 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就趴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指甲“咯吱咯吱”地抠挠赵云澜孕裤边上的线缝。“嫂嫂,小侄儿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赵云澜警惕地瞪着他。“你比我们这些亲爹还要着急,到底安得什么心?” 夜尊从趴姿翻滚成躺姿,吊着眼睛去看赵云澜,嬉皮笑脸。“等他们能走路了,我扛着他们去不周山偷烛龙的明珠。这条蛇太小气了,我上次找他,求他让我长长见识,就一眼,都不行,还把我一爪子拍下山底。” 沈巍忍住掐死夜尊的冲动。“……钟山之神,视为昼,瞑为夜,chuī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那对儿明珠是他的眼睛,神州大地日月流转、昼夜接替全靠他,你将明珠偷走,是想让世界暗无天日吗?” 夜尊大失所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没意思。”鄙夷不屑地“切”了一声。 赵云澜看着他那个油盐不进的死德性,忍不住抬腿要踹,刚抬高了几厘米就抽了筋,立刻倒在沙发里哀哀叫。 沈巍紧张还算情有可原,夜尊竟也破天荒地扑过去,帮助沈巍抱住赵云澜的腿弯,慢慢替他拉筋,另一只手还抚摸孕肚让胎儿安静下来。 沈巍看着夜尊不经意间露出的真实表情,终于相信弟弟真的是和自己一样,满怀期待地盼望小孩的降生。 林静打来一通电话,赵云澜半死不活地接了。假和尚的声音充满着压抑的火爆,一听就是很久没好好睡一觉。“破体而亡的孕者越死越多,每月虽然只有一两个,累积起来却触目惊心。特调处已经挨了上面的办事不利的狠批,大伙全憋着一股怒气倾巢而出,立誓雪耻!” 赵云澜将脚丫子搭在夜尊的肩膀上,挥着手臂出主意。“如果那群老不修的再他妈躲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屁事不做只乱吠,你就告诉他们,老子也同样怀胎七月,扔出去当诱饵,百分之百能诱惑来两只血杜鹃,亏不了他们的!” 夜尊瞪大眼睛掰开赵云澜的腿。“你有病吧!” 林静也被赵云澜的胆大包天吓得直打嗝。“拿谁当诱饵都不能把您推出去!不不不不,是不能拿任何人当诱饵!一尸两命啊,一玩就全玩死了,加入特调处以来,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丧尽天良的鬼怪,您可不能犯神经!老楚已经追了它几里地,却转眼不见,但大致摸清了它的套路,下次一定能抓到!您放心!” 沈巍怒不可遏地捏住赵云澜的脸肉,扯。 “疼疼疼疼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瞎叭叭了!” 赵母和赵父提着大包小裹回了家,阻止兄弟俩对孕夫的bào行。“你们快来看看,哎哟这小孩儿的衣服太可爱了,小鞋子才只有我手掌一半大。我们也不知道小孩性别,就随便买了一些,反正婴儿不懂事,穿起来舒服就好。” 夜尊提起一件小衣服放在自己身上比量,听到赵母说话,困惑地歪了歪头。“都是男孩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有小jījī的。” 赵母和赵父满头问号。“看?在哪儿看?B超?现在不是禁止透露胎儿性别了吗?” 赵云澜暗中捏住夜尊的腰肉狠狠一拧。夜尊一句将要出口的“自己有神力可以透过人体查看内部”瞬间被扯回肚子里。“我……有……特异功能!做梦能预知未来,我昨天就梦到嫂嫂生了一对儿男孩。”天真烂漫地咧嘴一笑。 赵云澜心想,你他妈……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你们别信、别信,他中二病,就喜欢看什么超级英雄、变异英雄之类的漫画,然后幻想自己也是变异的,就真以为自己也是了。”说罢一掌轰在夜尊肚子上。“我他妈给你取名叫‘沈别信’算了,这张嘴比起我来那是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làng被后làng拍死在沙滩上’,屁话连篇!” 夜尊气急败坏。“我哥就好!三棒子连个屁都打不出来!” 沈巍躺着也中枪。“……别骂人……注意胎教……” 夜尊立刻闭了嘴,皮笑肉不笑,从果盘里捡出一颗樱桃,蛮横地塞进赵云澜嘴里。“嫂嫂快吃点多汁的甜水果,冲淡你嘴里那点屎味。” 赵云澜被恶心的脸色铁青,抄起靠垫bào打夜尊狗头。 沈巍不但坐视不理,还趁机将更瓷实沉重的靠垫塞给赵云澜让他继续左右开弓。 赵母赶忙去拦。“哎!哎!!挺着大肚子还能这么闹!不怕闪了腰!可是有人让你们欺负着玩,老大不小了还解放天性!出去别说是我家孩子!丢人!” 夜尊扑进赵母怀里假哭。 赵云澜伸出脚丫子拼命怼夜尊的肥屁股,一边去伸手勾回响铃的手机。“又他妈谁?!” ——“师母……怎么每次我给您打电话,您都这口气……” 赵云澜赶紧点头哈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huáng小桃嘻嘻笑。“我知道师母的脾气,绝对不会对我这样,所以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 “对。”赵云澜咬牙切齿地又踢了夜尊一脚。“你沈老师他弟弟,最他妈混账的一个熊孩子。” “您不要骂他啊,如果不是他上次斩钉截铁地说画肯定有问题,我也不会再次发现老虎不见了。” 赵云澜赶紧给他爸他妈打发走。 huáng小桃开了免提,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说。“这次老娘我学乖了嘿嘿嘿,给它拍下来了!师母您看!” 三个脑袋凑近手机屏幕,赵云澜嫌弃地推开夜尊。 夜尊为自己抱不平。“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的话,我说了它有问题,我有功劳!” 那幅画果然消失了老虎,只留下空dàngdàng的绿林,夜间浮动着星星点点的橘色光团,像莹莹的鬼火。 赵云澜继续嘱咐huáng小桃一堆杂七杂八,抱着肚子准备出发。 沈巍忙拦住他。“若是真的有什么危险……你不要冲上去,我和弟弟足矣。” 赵云澜回身抱住沈巍。“你也不用,让他自己上!” 夜尊大怒。“我欠你们的?!” huáng小桃一见到夜尊的身影,就特别热情地递给他一杯饮料。“草莓奶昔,特别好喝,比上次那个更好喝,感谢你上次的坚持。” 夜尊尝试吸了一口,很喜欢,傲娇地“哼”了半声。 赵云澜懒得管他,凑近那幅画,老虎仍然威风凛凛地趴卧在林雾的半遮半掩中,黑亮的眼睛充满邪气和桀骜。 而茂盛的叶冠中,有萤火虫一样的星尘,忽远忽近,像投映在水中的影子,触手可及却一碰即碎。 赵云澜恍惚觉得熟悉。“沈巍,你来看,这火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们的视野里突然放she出飞散的光带,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个接着一个睁开了睡眼,灼热的火焰继而轰炸一片热流,将空间蒸腾出扭曲的dàng漾,晕染开来满目猩红,迅速将他们包裹起来。赵云澜一个怔仲,感觉到沈巍惊叫着冲来护住自己,夜尊焦急地朝他们伸出手,似乎想把他们从诡异的火焰中拉扯回来,却也被身不由己地吞噬。只有被他们好好保护的huáng小桃,惊愕地捂住了嘴,在他们的视野里留下了最后的画面。 ******************** 夜尊面朝下降落在一片柔软温热的皮毛中。 他的皮肤里还残留着妖异的火焰余温,炙烤的他头昏脑涨。 手里的细滑毛发突然轻轻抽离,一双手抬起了他的脸,他听到清越的声音响在耳侧。“小美人……?你怎么在这里……我做梦吗?这梦未免太真实了吧……” 夜尊嗅到一股属于Alpha的、富有攻击性的信息素,仿佛在一片苍茫的大地中,种子伸出遒劲郁勃的枝gān,翠叶朝气蓬勃,冷白色的重瓣开出清冷qiáng壮的花朵,继而钻出丰收的果实,金粉一样装点灿烂的暖光。金戈铁马却突然踏入这里,将肃杀和血液融进根土,溅出残bào却正义浓厚的铁锈味。 这是一股充满矛盾和冲撞的味道,丰饶与摧残、安宁与战争、祥瑞与杀伐,仿佛盛开在武士刀上的玫瑰,奇异地和谐、奇异地突兀,勾起了夜尊久久沉寂的情动。 夜尊颤抖着手指一巴掌扇过去,清脆一响。 对方一愣,竟怒极反笑。“疼的很,原来不是梦。”他将夜尊裹紧在怀里。“长得那么漂亮,入我眼,可惜脾气这么爆,我活了百万年,第一次被扇耳光。” “你放开我!滚!” “就不放,嘿,你无缘无故打我一巴掌,总该让我有点补偿。”男人凑近了夜尊的脸,轻轻嗅了嗅。“你身上有股甜腻腻的味道,闻起来很好吃。” 说罢,蛮横地吻了上去,舌头顺势挤进唇齿,勾出夜尊的,含着口中缠绵勾挑。 夜尊拼命挣扎,手心涌出漆黑的掌心雷火,朝着男人的背心轰出一pào。 对方迅速放开夜尊,灵活地弯膝一跳。 夜尊赤红着皮肤转身就逃,脚下却踉跄一牵,银白色的远古文字在草地上缓缓流动,组成一道法阵将他轻轻松松困住。他终于在纹丝不动中看清了男人的相貌,尤其那一双虎目,仿佛一对锋利冰冷的铁器,杀意汹涌却刚正坚定。 他似乎正被那双匕首缓慢而yín靡地割开多余的衣料,隐秘的私处尽数bào露,由里到外、完完全全都被视jian,让他怕得发抖又逃不脱。“……你是谁!” 对方勾唇一笑。“这是我家,你突然闯来我家,反而问我是谁?” 夜尊咬住哆嗦的下唇。“我没空和你废话!我哥哥和嫂嫂也莫名其妙掉进这里,我嫂嫂还怀着孕……” 对方蓦地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面色yīn冷。“你是说,有怀孕的人?” 夜尊眼前一暗,他发现他脚下的法阵被男人快速撤回了。 “你的家人会有危险,血杜鹃的老巢就藏在这幅画里……”男人犹豫地看了看夜尊。“你知道血杜鹃是什么吗?” 夜尊自尊心受挫,忙开口道:“我知道,我嫂嫂是它们的目标,或许……我们突然进入画中,就是因为血杜鹃盯上了我嫂嫂。” 男人勾了一下夜尊的下巴。“人长得漂亮不说,还聪明。”他指着望不到边际的山林。“这幅画是我大哥用神力为我制造出来的芥子空间。你别看这幅画小小一方,空间却无限延长,你从出生到老死,每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停不歇地绕着它跑,都无法跑到终点。这幅画呢,有一个败笔,是我用神力无法探索到的地方,血杜鹃仗着我对这个败笔无可奈何,有恃无恐地藏匿其中、来去无踪,肆无忌惮地残害人命,这一次,竟然放肆到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无法找到这个败笔所在处,我却未必。”夜尊握掌成拳,指缝中流动着冰晶黑花,生长出一条条利齿满口的细蛇,纠缠着绕上他的小臂。他大喝一声,拳风蓄力推出,裹着狰狞的蛇身爆破弹出,在漆黑的夜空中撞出铅色气流,一抹仿若晨曦般的红光被惊扰,自东方升起日出,闪耀着不祥的火焰。 huáng小桃看到眼前的画卷破开一个窟窿,恐惧地握住了双手。 男人张口结舌地指着那处。“你把我家捅了一个窟窿。” 夜尊拍了拍手,报了男人轻薄他的仇,神清气慡。 赵云澜急急忙忙地从沈巍身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一手扶腰,一手上上下下安抚着躁动的肚子。“没事、没事,别动别动……爸在呢爸在呢……” 沈巍亲了亲疼得冷汗直流的赵云澜,心疼不已。“对不起,我反应慢了……要是再快些……”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这俩小子太胆小,才多大点事儿就吓成这样。”他点点硬邦邦的肚皮,煞有其事地警告。“以后让你们害怕的事儿还多着呢,不能总是趴在你爸身上哭哭啼啼。” 沈巍将赵云澜稳稳地抱起来,朝四周观察了一下。“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我们……是在那幅画里吗?” 赵云澜将手心环在唇边,声如洪钟地喊了一声。“有人吗——” 寂静的空间中突兀地响起短促的鸟鸣。 沈巍抱着赵云澜的手指突然一紧,几乎要掐进肉里。 赵云澜瞬间冷汗如雨下。 他吵醒了不得了的东西。 一声接着一声的鸟啼呼啸而来,震耳欲聋、嘈杂喧扰,仿佛狂风过境,瞬间卷走了遮天蔽日的黑夜。第一个火光腾空亮起,卷出一只嚣张跋扈的鸟身! 病毒破尊而出,电光火石间传染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光陆续点亮,在视野所及的地方,呈现环绕形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严严实实将沈巍和赵云澜捕获。 他们无意间跳入了血杜鹃的老巢! 赵云澜不假思索地甩开鞭子,将密网抽出一条细小的缝隙,但足够沈巍反应极快地一冲而出,他们的身后响起阵阵爆破声,赵云澜惊恐地越过沈巍的肩膀,看清了那是血杜鹃在以自杀式攻击突袭他们,翅膀俯冲成尖锐的箭矢,前仆后继地坠入地面,死成了一片烂泥。 及时赶来的夜尊看清眼前险象环生的恐怖画面,脸色白成死人。 沈巍速度不减,抱着赵云澜毛骨悚然地大喊:“快跑!别回头!” 男人身型一闪,英勇无畏地挡在三人面前,健壮的身背一拱,银光闪现,化作庞大雄厚的白虎,吼出雷霆万钧的虎啸,响遏行云的波动震死了至少一半的怪鸟。 沈巍回头望向满山的树木,朝夜尊命令道:“点火!” “点火?”夜尊为难地质疑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这怪鸟一看就属火,怕是克不死!” “画中属木,我让你放火烧画!” 夜尊立刻双掌一挥,炼狱火海熊熊而起,将画纸烧出一条裂缝,沈巍分秒必争,带着赵云澜冲了出去。 huáng小桃惊恐地发现画纸着了火,转头冲入卫生间接了一盆自来水,正要一股脑泼上去,沈巍便láng狈不堪地抱着赵云澜凭空出现,赵云澜一把捏住huáng小桃的手。“别熄火!” 男人抱着满脸黑灰的夜尊随即出现,表情愠怒地对着夜尊控诉。“你把我家烧光了?!” huáng小桃寒毛卓竖地指着画大叫:“画、画流血了!” 众人赫然望去——疯狂的血杜鹃还在疯魔一样地撞击,血肉模糊一片,尸块顺着裂缝流了出来。 一只灵动的鸟头突然钻出画卷,冲着众人张开尖齿嘶嚎,随后凶猛地冲出! 仿佛米袋漏了一个dòng,成千上万的血鸟溃散而逃,铺天盖地、火光大盛! 众人束手无策,只能遮着脸徒劳无功地躲避。 最后一只血杜鹃破画而出,画卷被火焰吞噬gān净,化作一抹黑灰。 赵云澜剧烈地喘息着,心有余悸。 huáng小桃突然惊恐万状地跪在地上,指着赵云澜的肚子,喉咙仿佛生了锈,怎么也吐不出话。 四双眼睛落在隆起的肚子上—— 那上面一闪、一闪,火光投映着一只展翅鸟身。 赵云澜呼吸一屏,脑中嗡地一响,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沈巍的双手摸上那抹红光,不寒而栗地颤抖。 赵云澜被血杜鹃寄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赵云澜浑身发软地跪在那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满面。“他们不能有事!我死了无所谓!他们得活着!” 夜尊跟着趴在他身边,用胳膊抹着泪,哽咽地认错。“都、都是我……我没护好小侄儿……” ——“哎~天无绝人之路嘛。” 夜尊含着泪,望向那男人。“你、你少来捣乱,事情都这么严重了,还放屁!” 男人伸出食指,爱怜地抹掉夜尊的泪珠,点点他通红的鼻子。“你烧了我家,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可知天下群鸟皆听朱雀一鸣为令,不可违抗?” 赵云澜呼出颤栗的啜泣。“可……可血杜鹃是鬼……就算它也听从朱雀命令,我……我们去哪里找他?” 男人冷静地笑,那笑容里亦正亦邪。“巧了,朱雀恰好是我三弟。” 沈巍心中剧震。“你……是何方神圣?” 男人腰杆笔直地站在那处,行了一个绅士礼,冲着夜尊抛了一个Wink,终于正式自我介绍—— “在下天官五shòu其一、西方监兵神君,白虎——罗浮生。” 夜尊震慑地瞪大了双眼,呼吸一停。 第十七章 huáng小桃半跪半坐在赵云澜怀里,抱着赵云澜的孕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横流,很快洇湿了厚实的布料。 ——“师母嗷嗷嗷嗷嗷嗷嗝!都是我!我为什么非要找你来看这个破画!要是你有什么生命危险,我也不独活了嗷嗷嗷——” 赵云澜抱着快要哭死过去的huáng小桃,表情尴尬又无奈。许多人在发现前面的路被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隔断时,就会万念俱灰,放弃生还希望,坐在原地等死;赵云澜却是都已经身不由己地掉下深渊、途中还能找到机会抓住救命稻草保下一条命的铁板。尤其当那位自称是上古之神白虎君的罗浮生,气定神闲地向他保证一切将会刃迎缕解后,他发慌的情绪立刻沉淀下来。 他得活下去,为了沈巍,为了两个孩子,为了内疚的huáng小桃,哪怕死神的镰刀都已经插进心窝半截,血还没流gān,他也要拼命一搏。 夜尊却突然一掌将huáng小桃劈晕。 沈巍和赵云澜瞪大了眼睛,来不及阻止。 罗浮生挑起一侧眉毛,露出意外中带着玩味的表情,他看到一抹黑线顺着女孩的脖颈融入她的太阳xué,皮肤表面涌起小小的漩涡,浮现一棵yīn黑的玫瑰,卷起女孩的记忆闪现消失。第二天她醒来以后,不会记得自己曾经买了一幅画、也不会记得因为赵云澜被寄生后qiáng行塞入心腔的愧疚。夜尊收回胀痛的手掌,嘟着嘴揉捏,嘀咕道:“哭个没完,吵死人了!” 罗浮生立刻将那只白软的小手握紧,光明正大地吃豆腐。“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jiāo给我,看看,都红了,存心让我心疼?” 夜尊咬牙切齿地抽回手,明目张胆地用衣角蹭了蹭,大眼睛瞪着罗浮生,全是“老子就是嫌你脏”的挑衅。 罗浮生不动怒,眯着眼睛邪魅地冲夜尊笑。 赵云澜紧张地查看huáng小桃的情况,发现她只是双目紧闭地睡死过去。 沈巍蹙紧眉头,责备道:“弟弟,她只是个普通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哎~小美人的方法是粗鲁了一点,但都是为了她好,方才发生的事情,相信你们也打算让她彻底忘记?”赵云澜饱受煎熬的腰背在沈巍怀里虚靠,沈巍没办法将自己的学生扶起,罗浮生便十分体贴地小心抱起昏迷的huáng小桃,将女孩轻轻陷入chuáng褥中,盖好被子。 夜尊跪坐在原地,吊着眼睛鄙夷地看着罗浮生的动作,撇着嘴臭骂:“关你屁事!多嘴。” 赵云澜身心俱疲地叹气。“你说你们兄弟两个,明明是同株双生,性格却天壤地别,是不是你平时贪吃,把化肥都抢走了?我家大宝贝营养不良,才一点儿心眼都没长?” 夜尊瞋目切齿。“滚!还想不想让你和你儿子脱离生命危险了?” 罗浮生捂着嘴,笑声却很响亮地从指缝中流出。 赵云澜故作惊讶。“我和我儿子脱离生命危险什么时候能依靠你了?瞧瞧你这一脸狐假虎威!” “谁是虎?谁又是狐了?!”夜尊怒不可遏,bào走在赵云澜一张破嘴下。“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我哥哥掳走,让你们永远见不到面!” 罗浮生挡住即将发难的赵云澜,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谁是狐我不知道,可我却是货真价实的虎。你若是聪明一点……”蠢蠢欲动的指尖顺着雪白洁净的衬衫下摆朝里勾起一节,在禁地的边缘试探挑拨又故作正直留守。“就把这身严严实实的破套子砸碎,主动献身,日后不论你有什么要求——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夜尊在罗浮生赤luǒluǒ的视线紧bī下,皮肤浮起火辣辣的一片绯红,颤栗不已。“……你、你放屁!刀山火海我自己能闯!用不着你!” 赵云澜哥俩儿好地搂住罗浮生的肩膀。“兄弟,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非看上他了?哦~知道了,和老子一样,颜控是不是?这张脸是真的好看,咱俩在古代要是皇帝,那诸侯是戏弄几百遍都不够啊。”拍了拍肚皮,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看看我,明白了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祖宗真是诚不我欺。”话锋一转,却特别同情罗浮生。“但是兄弟,这个‘货’你要是打算签收,就没有退回的道理,看兄弟你喜欢的紧,咱就勉为其难,分文不收,开业大酬宾,哎嘿!免费拿走!” 罗浮生在这世上活了百万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有见过?更何况这个自诩七窍玲珑、城府深沉的夜尊,其实是个外qiáng中gān的小香蕉,他完全不需要剥掉那层又huáng又嫩的表皮,就足以知道里面裹着甜软的果肉。旁得人如赵云澜和沈巍,打死都不会有这种闲心去深入了解夜尊的心理世界,恨不得把夜尊当成晦气的穷神,连着垃圾一起扫地出门。所以罗浮生不需要细想,就能明白赵云澜急切地将夜尊嫁祸于人的不怀好意。 他的确喜欢这个白嫩嫩的小美人,觉得他傲娇的有趣、别扭的滑稽,骂人的时候小表情娇俏可人,哭啼啼的时候小动作柔软可怜。世间美人千千万万,一颦一笑各有千秋,他怎么就偏偏锁死在这脾气bào躁的小pào仗身上了呢? 月老啊月老,你他娘的是不是又老眼昏花,把老虎我的红线系错了月桂枝? 不过系错了就系错了,老虎我认栽了!假如你想将它重新解开再配对,我还反而不乐意了,非得一爪子铲倒你的月老树不可! 但罗浮生认栽归认栽,可不想倒栽在赵云澜身上。夜尊那点小打小闹的诡计在赵云澜那里完全不够看的,赵云澜坑起人来,就跟顾头不顾尾、撞树桩子上的牛犊子一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罗浮生既是监兵神君、战伐之神,主修的便为兵法战术,骨子里喜胜不喜败,脑子里直接下了寸步不让的军令。 完全霸占小美人的身心,可以,但你赵云澜也别想达到目的,我罗浮生会陪着他在你面前晃悠一辈子,烦得你焦头烂额,却对我们无可奈何。 自古老虎屁股摸不得,赵云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罗浮生勾起的笑容里,莫名其妙的令他背脊发冷。 夜尊愣愣地坐在原地听了一会儿两人压根儿不算“窃窃”的私语,气得浑身发抖,本就微粉的皮肤又叠加一层,热血上涌bī得两泡眼泪拱出眼角。“你、你们才是‘货’!他喜欢我,难道我就喜欢他了?臭烘烘的畜生一个!不要脸!qiáng买qiáng卖都没你们这么过分!哥哥!你看看嫂嫂!”皙白的指尖朝着赵云澜的鼻头一指。“这是要把弟弟推进火坑,是要毁了弟弟一辈子!” 沈巍狐疑,心想,明明之前弟弟还在惋惜自己性格太差,不会有Alpha心仪,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一个在他看来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Alpha死皮赖脸地追求,为什么弟弟反而不要了? “臭烘烘?我可不臭,虽然比起你来,没有那么香。”罗浮生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撩了撩夜尊的短发发尾,指肚似是无意似是有意地蹭过后颈腺体,沾上了一记浸酒后的曼陀罗花香,凑近鼻底嗅来是被伤害后疮痍却坚韧的灵魂,令人心疼怜惜。 “流氓!”夜尊怒不可遏,想也不想地挥出一拳。 罗浮生眼疾手快地捉住柔细的手腕,笑道:“哎~我皮糙肉厚,当心手疼。” 赵云澜两眼亮晶晶,看着夜尊和罗浮生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满脸看戏。 夜尊咬牙切齿地一把扯住罗浮生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质问。“你是不是骗我们?其实你根本没有救下我的小侄子的方法?所以插科打诨拖延时间,准备找空隙逃跑?” “激将法?”罗浮生张开gān热的掌心包裹住夜尊沁凉的手背,大拇指顺着滑嫩的皮肤揉搓。夜尊汗毛倒立,但又生怕罗浮生真的脚底抹油,咬紧下唇硬着头皮忍了。罗浮生看着夜尊可怜兮兮地隐忍,反而变本加厉,顺势搂上了柔软的腰肢,吃足了豆腐。“得,谁叫我就吃你这一套——我大哥的那间小院儿,大门只在正午时分开放,血杜鹃破体而出还要很久,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这点时间我们还是等得起。” 赵云澜撑着沈巍的手臂困难地扶着肚子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回特调处……我怕我爸我妈担心。” huáng小桃痛苦地缩在被子里蜷起四肢,呜呜地抽泣。 沈巍忙搀扶着赵云澜凑过去,伸出手掌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神力顺着发根融入意识,为她编织了一网金色的美梦,独角shòu踏碎漆黑的梦魇之马,驮着女孩奔向五彩斑斓的游乐园。 女孩眉头舒展,安静下来,洋溢一抹笑容。 赵云澜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善良的女孩仅仅沉溺在甜蜜的世界里开怀大笑就足够,其余荆棘遍布的危险,就由他们去面对。 ******************** 一个古怪的生物链在特调处宽敞的办公区形成。 以处之泰然斜躺在沙发一侧的夜尊为首,他正将长腿翘上办公桌,十指jiāo叠小腹,施施然打着节拍抖脚。 旁边是大马金刀劈腿而坐的罗浮生,正和满脸警惕的大庆对视,眼神里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却又渐渐燃烧起“相看两厌”的深仇大恨。 楚恕之挺身护住郭长城和楚爱国,与林静手抄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夜尊,防备着他但凡有一丁点过激的言行就与他生死搏斗。 赵云澜心惊胆战地将大庆炸了毛的猫尾巴缠在手腕两圈还嫌不够,更要紧紧掐在手心里,就怕大庆一个脾气不对路子,扑上去将白虎神君抓了个满脸花。开玩笑,他还要倚仗这位上古神shòu摆脱血杜鹃的寄生呢!可不能让大庆这个瘪犊子把人得罪了! 祝红围着赵云澜的肚子左看右看,细细研究,翻烂了古籍、查遍了资料,仍然一筹莫展,表情狰狞地恨不得将手伸进赵云澜身体里一把扯出血杜鹃。 楚爱国对赵云澜圆滚滚的肚子十分感兴趣,半边身子已经脱离了郭长城的怀抱,挣扎着往桌子上爬,沈巍一边要扶好屁股已经离开椅子半米的赵云澜,一边要顾忌楚爱国小心大头朝下倒栽葱,很快满头热汗。 汪徵和桑赞害怕夜尊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消灭战友突破包围圈,便手拉着手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打破僵局的是大庆,猫嘴咧开yīn恻恻的笑容,居心不良地嘲讽道:“哟,‘徒弟’,见了‘师傅’也不行礼,没规矩。” 罗浮生回了黑猫一个扭曲的冷笑。“一只小小的猫儿,身子没多大,胆子却不小!口出狂言,真当我不会捏死你?” 夜尊突然收回腿,一个生扑趴在大庆面前,两只手臂jiāo叠起半高的枕头,托好挂着兴致勃勃表情的小脸。“什么意思?你是这畜生的师傅?” 大庆被夜尊唬得一个拔腿倒退,肥腚直接坐在躲闪不及的赵云澜脸上,糊了赵云澜满鼻子毛,两眼一抹黑地一屁股砸紧椅子里。 大庆一声凄厉地猫叫吓得郭长城双手一抖,楚爱国直接欢呼着玩了无绳蹦极,沈巍刚刚照顾好喷嚏不停的赵云澜,转头又是一大跨步,生生用大腿将楚爱国拦截,有惊无险。 夜尊欣赏够了这群人jī飞狗跳的喜剧,又转头挑衅地问道:“难道你这头老虎真的不会爬树?” 哎~说起来猫咪为什么总是见了老鼠要杀要打?那是因为混沌初分、天gān地支刚刚定时那会儿,玉皇大帝下令普召天下动物,要按十二地支选拔十二个属相。老鼠和猫咪约定好一起去天庭应选,老鼠却趁着猫咪白日贪睡时偷偷不辞而别,从那以后,猫鼠就结仇啦。 那为什么猫咪和老虎相见时也分外眼红呢?那是因为很久以前,老虎是一个笨重、无能的动物,空有一身好力气却捕捉不到食物,常常饿肚子。有一天遇见一只动作灵活敏捷的猫咪,便磕头央求猫咪当他师傅教他本领。没想到老虎学会了所有的本领以后起了坏心思,想要将猫咪吃掉,猫咪却留了一招,没将爬树的本领教给老虎,于是飞快地跳上了树gān,翻山越岭逃得无影无踪。 夜尊故意这样问罗浮生,是希望惹得罗浮生发怒,最好把罗浮生气得拂袖而去,他接下来的日子也就不用总是防备罗浮生这登徒子动手动脚。 罗浮生偏过头,冷哼,舌尖将腮侧顶出隐忍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浓香的玫瑰丛中生滚一圈,卷起了殷红中的风情和尖刺中的锋利,狠狠锤进夜尊的内心。“我大哥在他的小院中给我留了一幢树屋,说是给我娶媳妇儿当新房用,等正午时分,我就驮着你去验证一下,让你了解了解我是否能爬上树屋、是否能把你压在木chuáng上,gān得你叫都叫不出来。” 夜尊腾地烧红了脸,抖着嘴唇,半晌也反驳不出一个字。 特调处的人面面相觑,纷纷在心里惊呼了一声“哇靠……”。 这头白虎不愧是自上古便存在的神shòu,荤话说起来面不改色,制服夜尊这个熊孩子的手段实在新颖别致,怎能让人不佩服? 林静恨不得给罗浮生献下一份五体投地的大礼。 大庆嗤之以鼻,在桌子上换了一个姿势,不去看罗浮生,揣起爪子合眸,作出深沉思想状。 赵云澜被烦得太阳xué突突疼。“行行行,都赶紧滚,用不着你们跟着我一起操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睡觉睡觉去。” 祝红抱着手臂一屁股砸回椅子里,扁着嘴闹脾气。“你们谁爱走走,反正我不走。” 赵云澜随手翻了翻那些压根就找不到解决方法的破书。“熬夜容易黑眼圈啊女人,多少眼霜都抹不回来,你在这里累了半宿,哪怕有一点收获我都紧扒着你不撒手好吗?” “那你在这儿凑合一晚上也一样不是回事儿啊!你忘了你怀着孕大着肚子呢?” “你当老子这脑袋是gān嘛使得?我把你们这一个个妖魔鬼怪给失忆了,也不可能忘了我儿子还遭着罪。他俩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娃娃都在坚qiáng地与邪恶力量作斗争,我当爹的更不能拖后腿了。你们都放心回家吧,啊?明儿个也许你们正聚在一起抢零食,好消息跟着就来了呢?哈?” 郭长城哭丧着脸,心想你哈什么哈啊……你这德行我们回去也睡不好哇……可他们赵处一向决定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gān脆懒得劝了,只是絮絮叨叨地安排嘱咐。“那我叫些外卖,睡可以凑合,吃不可以。然后我再拿四套被褥……” “三套足够,我就免了。”罗浮生扬起意义不明的笑,一肚子坏水已经盘算着怎么暗算夜尊和自己一起睡。 夜尊当然从他那笑容里察觉到一点苗头,但具体方向以他的单纯小心思还猜不透,就只是yīn阳怪气地嘲讽。“这是一只畜生,天为被地为席,河里撒尿泥里拉屎,你把他当什么睡过席梦思的文明人呢?” 罗浮生舔着后槽牙怒极反笑,竟什么话也没反驳。 郭长城真怕他一个爆发把夜尊碎成手撕jī…… 沈巍终于在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挤出一句话。“云澜说得对,各位就别再跟着操心了。我们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方寸大乱。” 可郭长城硬是留下来,牵连着其他人都不愿走,忙里忙外地将地铺收拾好,围成一圈愁容未展地看着赵云澜配着三道菜硬塞下半碗饭。 “老子吃不动了,真他妈‘极限运动’。”赵云澜吞下gān呕的反胃反应。“心里装着事儿呢,吃不下,为了两个小崽子已经拼了,我觉得营养应该差不多了,再吃真要吐。” “那不吃了,早点睡吧。”沈巍将残羹剩饭收拾一下全给làng费倒了,自己粒米未进。他和赵云澜一样,郁郁寡欢,毫无食欲。赵云澜知道硬塞饭菜的滋味,自己刚刚体会一遍,生不如死,便也不劝着沈巍吃东西,只是将一盒牛奶两人分开喝了。 林静要不是因为秃头,头发已经被他薅掉了一地。“赵处,以后可不敢乱说话,还扔出去当诱饵引诱血杜鹃呢……血杜鹃没一锅端,你看你还不是搭进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回佛祖也没撤了。” 赵云澜将喝光的牛奶盒三分球投进林静怀里。“废话!老子要是知道这张破嘴这么准,早就麻利玩抽奖去了!马后pào滚滚滚!麻利滚!” 楚爱国蹦蹦哒哒地小跑过来,扑在赵云澜的孕肚上,愁眉苦脸。 沈巍捏了捏女孩柔软的耳垂,轻声安慰道:“没事,弟弟明天就安全了。” 小女孩嘟起小嘴隔着粗糙的牛仔裤轻轻亲了亲,“唔嘛”一声响。 赵云澜窝心地摸了摸她的头。 要么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比不上棉袄,当条棉裤衩也能凑合…… 虽然他们还没出生就摊上了这么一大堆麻烦事儿…… 楚恕之抱起女儿,还是有些担心,但临近后半夜,他们真的不好再留下。赵云澜萎靡不振,一定困得狠了。“那赵处……我们这就走了?” 汪徵哀愁地唠叨个不停。“要是有什么情况连赵处和沈老师都应付不了,一定要来找我们,好歹人多力量大。” 事实上是她无法信任夜尊和那个初次见面的罗浮生。夜尊骨子里流着悖逆和反叛的血,出了事百分之五十会选择自保;另一个叫罗浮生的男人非敌非友,紧要关头照样会优先考虑本身。最后还不是只剩下沈巍和赵云澜相互扶持,寡不敌众。 夜尊和罗浮生若是袖手旁观、选择自保倒也不坏,怕就怕他们láng狈为jian,突然结盟反咬一口。 赵云澜倒是不担心这些,他认为自己目前的情况已经是无路可走,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倒不如努努力睡一场好觉,最好一睁眼就是大中午,片刻不耽误地和罗浮生走。 此时对他来说,最难熬的还是等待。 沈巍送走了其他人,去洗手间将毛巾用水浸湿,替窝在被褥里的赵云澜擦净手脸,又伺候着漱了口,才给人脱掉袜子外裤,扶着躺好。 夜尊虚趴在隔着棉被的大肚子上,担心地问:“小侄子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你有没有感觉?” 赵云澜仰面朝天地打了个哈欠,眼泪哗哗。“困。” 夜尊斜给赵云澜一个“白瞎担心”的责备眼神。 沈巍爱抚几下赵云澜的额头。“困就睡吧。” 赵云澜眯着睡眼朝沈巍伸出手臂。 沈巍碍于罗浮生这个外人在,没好意思马上和人相拥躺下,还记得客套一下。“你……怎么办……” 罗浮生一扯夜尊,纤细的人措不及防倒进他怀里,他厚皮厚脸顺势抱满怀。“我们睡一起。我的皮毛很暖和,晚上你肯定不会冷。” 夜尊铁石心肠地拐了罗浮生肚子一手肘,挣扎逃出钳制,撅着腚将自己的被褥推到沈巍旁边,对罗浮生的嫌弃不言而喻。 赵云澜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到银白的柔光当头洒落,猛而睁眼时,蓬松柔软的雪白短毛钻入视野,近在咫尺,微微起伏似在呼吸,隐约显露出之下的粉皮。 白虎将一只虎爪越过赵云澜,半只身子已经跨过名为“巍澜”的楚河汉界,去用肉垫轻轻撩拨在夜尊的脸侧。“来嘛,我让你抱。” 夜尊涨红着脸,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有“毛绒绒情结”了,要知道这个抛去娇憨可爱的虎型外表的男人,其实是一个恶劣色情的变态狂呀!到底动了动手指没敢去摸那厚实的老虎毛爪,怕自己因为一时的欲望妥协,从此万劫不复。 可凑近自己的粉色鼻头和圆圆耳朵,都实在太诱惑人了! 赵云澜却没那么多顾虑,咸猪手都已经贴在老虎的肥屁股上,才假惺惺地询问一句:“我能摸吗?” 白虎甩甩尾巴,轻飘飘抽走赵云澜的手,扭过头,瞪着没有温度的虎目,冷冰冰地拒绝。“不能。” 操。 赵云澜讪讪地收回手,却隔着被子挺起腰,用自己的大肚子去顶老虎,要它赶紧从自己身上滚下去。 罗浮生便顺着赵云澜的驱赶来到夜尊旁边趴下。 夜尊抱着他哥的手臂拼命挤他哥。“哥你看他!一个Alpha睡在Omega身边算怎么回事!当你的面耍流氓,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呀!” 沈巍没好意思开口说自己也是个Alpha…… 赵云澜已经打着小鼾沉沉地睡着了,如果醒着,早就抬腿将夜尊狠命地踹。 沈巍想搂着自己的Omega,奈何亲弟弟似个糯米年糕,还是刚出锅没撒白面儿那种,又黏又沉,甩也甩不开。 罗浮生讥笑夜尊没眼力见儿。“一身白,比电灯泡还亮,亏得你哥哥脾气好,否则你打扰哥嫂相亲相爱,痛殴多少顿都不嫌多,早叫你来我这里一起睡。 ” 夜尊手一抬,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虚空中飞拍过来,正中老虎脑袋,“咣当”一响。他还嫌不够粗bào,又爬起来揪着老虎胡子往画里按,憋着一口气大骂:“你不是住在画里吗?这是你的新家,不用谢了!快进去!有山有水有阁楼,明儿个再给你添只母老虎,十全十美!”假公徇私地用力揉了两把软乎乎的老虎耳朵,过足了手瘾,又欲盖名彰地重复道:“快进去!” 赵云澜被乱糟糟的动静惊醒,想翻身,被沉甸甸的肚子牵住,腰跟着发酸,脾气一下bào躁起来。“大半夜发什么情!要搞去别地方搞!”迷迷糊糊朝自己办公室指了指。“老子办公室,风水宝地,无私奉献,包你们搞一次就怀上!” 罗浮生用大爪子将夜尊捞进怀里,毛嘴巴去亲他的耳朵。“却之不恭。” 夜尊奋力推开那颗大脑袋。“我恭你妈个头!”连滚带爬地扑到沈巍旁边,还要抱着哥哥的手臂寻求庇佑。可沈巍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赵云澜身上,正小心翼翼地帮助赵云澜换成侧躺姿势,以便减少孕体腰背的负担,他也跟着将Omega抱在怀里,只留下硬邦邦的后背,让夜尊搂也没出搂。 夜尊只好委屈巴巴地蜷缩起四肢贴过去,用一条被子隔开三八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小白菜一样。 后来却越睡越冷,亲哥哥泥塑木雕一样,漠不关心。大老虎反而睁着两只蜡烛一样金亮的眼睛凑过来,毛发散发着热烘烘的香味,轻而易举将Omega吸引过去,主动钻进四只爪子里,紧贴在肚皮上,只留了一张小脸在外面呼吸。 沈巍感觉到身后人离去,在黑暗中探究地回了头,恰好与老虎对上视线,看了一会儿,也没管,又回头搂着自己的Omega睡了。 罗浮生心想,小美人淘气是淘气了点,但哥哥嫂嫂也实在太没耐心。娇滴滴的小性子都是要靠哄得才行得通嘛?这不是也挺乖? 不过他总暗中观察沈巍和赵云澜的互动,了解到其实沈巍在好脾气的人群中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但也只有赵云澜才能享受的到那笔殊荣,夜尊这个亲弟弟照样不好使。 夜尊体温回暖,睡得踏实了些,被手里的触感勾引的bào露了本性,张开十指遵循内心欲望疯狂揉搓老虎,摸得满足了,最后用纤细的手臂抱紧老虎脑袋,梦里嘻嘻地笑得像个找到宝藏岛的小海盗。 罗浮生轻轻抬落肉垫按照怀里Omega的呼吸节奏拍抚,两人均是雪白一片的颜色,在黑暗中煞是显眼,jiāo叠出亲密无间的姿态。 行吧,你哥哥不管你,我管,一辈子那种。 第十八章 第二日一早,夜尊声如洪钟的尖叫声代替了闹钟,高八度的分贝不由让人担心他的嗓子是否完好。 赵云澜没醒,因为沈巍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提前将赵云澜的两只耳朵下了隔音结界。 他替Omega掖了掖被角,肩背突然一痛,抬眼望去,原来是弟弟气急败坏躲开白虎时,不留神光脚踩了自己。 夜尊晃晃悠悠地站稳了身子,皮肤气得粉红,裹在白衣里,和草莓馅的雪媚娘特别像,不过在罗浮生眼里,草莓馅中还加了点朝天椒。 “不要脸!不要脸!!”骂一句踩一下。“谁准你抱我的?” 老虎轻轻松松地拿两只前爪去抓挠光luǒ的小脚,尾巴欢快地甩来甩去。 夜尊被老虎的硬毛扎了脚心,又麻又痒,赶忙收了腿。 罗浮生仰躺着,抬起爪子勾玩夜尊的白衣下摆,撅起嘴吐气去chuī,一下就把白嫩嫩的肚皮和肚脐看在眼里。 沈巍惨不忍睹地别开脸,心想从来都是人逗猫,什么时候也轮到猫玩儿人了? 也不知是该同情弟弟可怜还是嫌弃弟弟单蠢。 一场闹剧终于在赵云澜痛苦的闷哼下停止。 他捂住肚子,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皮肤,无意识间已经将下唇咬得发白,两只脚在被子里忍耐地狠搓了几下,唇下发力更重,渐渐泛出血色。 沈巍忙将人摆成平躺,打开Omega紧握成拳的手。“云澜、云澜?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赵云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别抖的太过分。“有点疼……我猜是那只畜生在里面翻江倒海……” 夜尊松开满手的虎毛,停止与罗浮生撕扯,转身冲着赵云澜一个飞扑。“小侄子没有事吧?” 罗浮生一改慵懒散漫,一个鲤鱼打挺迅速靠近孕肚,圆耳朵贴上去听了听动静,虎目冷光闪现。“鬼王与山圣的后代,神力充沛,血杜鹃垂涎,已经等不及了,是我失策。” 夜尊气得“啪啪”扇老虎后脑勺。“都是你的错!” 罗浮生没同方才那样与夜尊嘻嘻哈哈地打闹,反而转身一跃而起,跳到窗前,一爪推开——清晨的阳光和空气仿佛带着青草和橘子的颜色及清香,将腰身健壮的老虎流淌沐浴,清洗出一位高瘦俊美的男人来。他灵巧地跳上窗台,对着其他人微微挑起下巴。“跟我来。” 沈巍不假思索,抱起疼痛中呼吸都不敢用力的赵云澜,大步跨过窗格。只见白光一闪,豁然开朗、柳暗花明,熟悉的龙城街道建筑仍在,可行走在街上的人却变成了千奇百怪的装扮。 他活了一万年,第一次知道龙城竟然存在这样的里世界。创造出这样世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位身着素白长衫的高挑男子路过,脸上蒙着白布,仿佛是要去坟地拜祭亲人一样。他朝罗浮生微施一礼,不是地位尊卑的示弱,二是熟悉朋友之间的寒暄。“罗二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夜尊踉踉跄跄地从一片虚无中跌出,不小心撞在罗浮生背上,直接薅了老虎一头黑发泄愤。“你们说走就走!也不理我!当我好欺负!?” 罗浮生来到熟悉的地方,“事情可以得到解决”的真实感触手可及,才稍微平息了紧张,终于注意到气急败坏的夜尊,歉意地拍了拍他的头。“对不起对不起,你嫂嫂的情况方才实在岌岌可危,我太心急了,保证没有下次,千万别在心里扣我的分。” 夜尊打掉罗浮生的手,举起一个倒吊的大拇指。“你已经是负分了!” 白衣男子合拢双手,淡漠地陈述道:“双生鬼王、昆仑山圣,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山圣腹中孩儿神力非比寻常,但无奈年幼,与血杜鹃抵抗一番,到底落于下风。罗二哥此番前来,定是来寻傅三哥一趟。可傅三哥已在三日之前,神姿自东方红光一现,再无消息。”他伸出双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图案,沈巍眯着眼睛细细看去,猜出一个眼睛的形状。却只见那只眼睛银光闪现,迅速飞入了赵云澜的腹中。“城门要正午才能打开,可昆仑山圣的情况已经等不及。在下施了一点手段,可暂时威慑血杜鹃,叫它不敢再动。” 赵云澜感觉到疼痛渐渐消失,舒慡地吐了口气。“谢谢啊,这位兄弟,你怎么称呼?” “昆仑山圣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白衣男人微微鞠躬,脸上的白布因为动作掀起一脚,众人惊鸿一瞥到他脸上密密麻麻的黑瞳。 赵云澜大吃一惊,汗毛倒立,抱紧了沈巍的脖子。“你谁?!”怎么那么多眼睛!好像盖在衣领下面的脖子里也有!太他妈吓人了! 夜尊双腿一软,在那样吊诡的视线下心头发慌。 罗浮生虚虚将人搂紧怀里,笑道:“这位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是白泽,祥瑞者,没什么可怕的。” 可夜尊还是推搡着罗浮生要往他身后躲。 罗浮生只好继续询问解决方式。“小豆子可在?” 白泽却沉默了。 罗浮生瞬间猜到原因。“……他又怎么折腾你们了?” “……冯五弟掌管天下万物一生运势,罗二哥也知道普天下没人能奈何得了他。谁人今日抽中百万大奖、或是踩了狗屎掉进泥坑,全凭他随心所欲。”白泽突然停止说话,夜尊躲在罗浮生身后,翘起脚越过罗浮生的肩膀去观察白泽,可惜对方的表情被遮在白布后。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知道白泽正天人jiāo战,犹豫是否将自己遇到的糗事说出来。 “……前些日子,在下偶遇冯五弟……正跟三太子推销平衡车……” 罗浮生以为自己耳朵断了信号。“谁?!” “三太子……哪吒……龙君一向最操心冯五弟的事,已经知会好大伙儿但凡冯五弟做了什么事都要汇报给他……冯五弟记仇,已经将汇报过的朋友们挨个教训一遍,昨儿个正好轮到在下,霉运当头,最惨的当属被辣椒粉迷了眼睛,失明整整一天。” “……” 夜尊捂着嘴“噗哧”一声偷笑。 罗浮生无可奈何。“现在还有人敢监视小豆子吗?” “罗二哥既然如此问了,也该知道结果……” “那我大哥就放弃看管他了?三弟也不在,还有谁能圈住他?” “罗二哥不是回来了吗?”白泽看着罗浮生满脸抗拒,忍不住笑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让昆仑山圣脱离危险。龙君的殿门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打开,罗二哥可先带着各位去寻毕方,用火羽、蛇鳞、鹰爪外加猫尾熬成一碗水,喝下去可让胎儿qiáng壮起来,至少能抵抗住血杜鹃的侵袭。” 罗浮生拍拍白泽的肩。“谢谢了。” “罗二哥言重,龙君与罗二哥建造一方土地为我等容身之所,该感谢的应该是我们才是。” 罗浮生挥了挥手,朝某处招招手,沈巍看到一个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啃胡萝卜的娃娃脸小青年。他看到罗浮生,两眼一亮,蹦蹦哒哒地跳过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有什么消息要我广播?” 罗浮生与他耳语几句。 娃娃脸青年比划一个ok的手势,将胡萝卜递给白泽要他暂时替自己保管,突然一跃而起,朝着房檐跳去,每在虚空中跳点一下,身形便缩短一尺,落于屋脊时,已经化成小狗一样大的兔子,长长的黑耳朵随风飘dàng,袖管一样。 他张开扩大到不可思议的下巴,爆破出一声声震慑方圆十里的“吼”声,无形的波动将信息传达,一并钻入赵云澜的耳朵里。 他们的到来已经被这片土地所有居住的人们所知。 四面八方有分辨不出种类的各种shòu鸣传来,融合在一起,组成友好关心的欢迎曲。 白泽微微行礼,已经是送别的姿态。“罗二哥这便去吧,大伙儿已经准备好了等着各位。” 罗浮生道了谢,拉着视白泽如洪水猛shòu的夜尊打头离去,沈巍抱着赵云澜冲白泽颔首感谢。 吼从屋脊上跳下来,由兔身化为人身,抓着白泽的衣领满脸兴奋难耐。“有小孩子要出生了?!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就怕你这样子,才不告诉你。” 两人的谈话赵云澜没有听到,但一路走过,他也察觉出不对劲,这一众妖魔鬼怪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怎么那么像láng盯着肉。 路口站着一位娇媚婀娜的女人,身后垂着九条尾巴,看见罗浮生远远走来,千娇百媚地迎上去,硬往罗浮生怀里塞,眼角暗送秋波。“罗二哥~好久不见了,还是那么帅!”顺着衣服摸了一把胸肌,吃足了豆腐。 夜尊鼓着腮,不知为何就想把那只手砍了。 罗浮生四两拨千斤地将那只手推开,一把搂住夜尊,摇摇头道:“我以后可要注意影响了,彩旗飘飘要不得。” 九尾狐睁大媚眼,看了看夜尊,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厌恶。“这朵花可是带刺的,罗二哥不怕扎了嘴?” 罗浮生推开九尾狐,笑嘻嘻地说:“我不怕扎人,我怕狐臭。” 夜尊这回没捂嘴,哈哈大笑地肆无忌惮。九尾狐气得脸色发青,不去看他,反倒一眼望到赵云澜鼓起的肚子上,一个瞬移闪现在赵云澜眼前。“是小宝宝!” 赵云澜大大方方地冲她笑了笑,点点头。“哎,双胞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安全降生了。” “既然来到这里了,大伙儿就不会让你出事儿——毕方那个小贱蹄子什么时候来?磨磨蹭蹭,熬个药都要熬出花来!走走走,我带你们去找她!” 赵云澜凑近沈巍的耳朵,压低声音表达自己风中凌乱的心情。“宝贝,你看出来这到底他妈的什么神奇的地方吗?” 夜尊边走边将下巴搭在他哥肩上。“妖魔鬼怪聚集之地,嗯。” 赵云澜一巴掌扇开那颗脑袋。“嗯你妈!要真如你所说,这里最应该给你腾出一块地方住你知不知道?还是免费的,房租都不用jiāo!大魔头!” 夜尊“切”了一声。“我看你是疼的轻!” 沈巍动了动喉咙,诡异地虚弱道:“……越来越多了……” “什么?”赵云澜一抬头,被身边浩浩dàngdàng围来的一众吓了一跳。“gān什么?这是欢迎我们还是挟持我们?” 罗浮生“咳”了一声。“嗯……因为大伙儿都喜欢小孩儿。” 赵云澜一头雾水。“你们自己不生啊?老窥视别人的算怎么回事?” 夜尊翻个白眼。“你当他们是你啊?见到一粒枣一瓢瓜就扑上去,一点矜持都没有!活得太久,见到的人遇到的事足够多,标准跟着就挑剔起来了,非要达到“完美”才可以,缺一分都不行!寸步不让!” 赵云澜又开始“疼的轻”,在沈巍怀里扑腾着一条腿去踹夜尊。“你敢把我家宝贝形容成歪瓜裂枣,寿星吃砒霜!” 罗浮生饶有兴趣地问夜尊。“这也是你一直没有Alpha的原因?” “你没有机会的,少在我身上做梦!完美靠不上,劣质也靠不上!是劣质中的劣质!” 毕方是一个披着火羽衣的小萝莉,三头身大眼睛一条腿儿,头顶一只比她脑袋还大的海碗,一蹦一跃冲入人群,张口就是一堆脏话。“他妈的!冯豆子推销给老娘那口锅是什么鬼!才熬了一半的药,直接炸成花!就他妈剩这点锅底,浓缩就是jīng华!倒也不亏!给!” 她将碗一股脑推到赵云澜怀里,理也不理,怒气冲冲地对罗浮生:“龙君脾气好,像面团一样任人揉捏也不反抗,冯豆子都快在龙城里翻出天了他也没舍得教训人!惯的他臭毛病就差在龙君头上拉屎!你可没看到那几天大伙儿是什么倒霉样儿,吃饭噎着喝水呛着,好好走着路掉马葫芦里、拐个弯儿衣服被墙角刮破,屁股都露了!”吧啦吧啦说完一大堆,也不等罗浮生回话,转头惦着独脚去问赵云澜。“怎么样?可是感觉到腹中发热?” 赵云澜被那药苦的嘴唇发麻,苦不堪言地点了点头,冲毕方小萝莉拱了拱手,特别江湖气。毕方一拍他的脑门儿。“好了就从你男人身上下来,一群老光棍儿看着你秀恩爱,千刀万剐都比你残酷!” 赵云澜只好默默地顶着众位眼神的压力,从沈巍身上下来,自来熟地问:“那什么豆米的,谁啊?” 罗浮生用“不想承认嫌丢人”的表情指指自己。“我五弟,冯豆子。” 白泽搬来一个椅子,示意赵云澜坐下。 “谢谢谢谢,白兄太体贴了。”赵云澜“哇哦”一声。“你五弟这么牛批?能把这么一大家子都搅和了?” 罗浮生只好解释道:“你认为,你们凡人在世间活着,什么最重要?” 沈巍一语惊人。“运气。” 赵云澜吃惊地看着他家大美人。“我以为你会说爱情、伴侣之类的。” 沈巍红了耳朵,辩解道:“……罗先生想要告诉我们的明显不是这些。” “赵云澜,我劝你收敛点,否则我让你尝尝我五弟的厉害。你男人没说错,运气很重要,一个人若是运气好,一生当会顺风顺水,万事如意。若是运气不好,劳碌奔波算是轻的,半路夭折都有可能。五弟便有这种随时逆转一人运势的能力。” 赵云澜搓了搓手。“老子最近是有点倒霉,我要是买了他的推销产品,他能不能帮我逆转一下?” 罗浮生回了赵云澜一个意义不明的狞笑。 赵云澜点头。“明白,这人软硬不吃。” 罗浮生冷哼。“何止软硬不吃,他轴的很。” 九尾狐嘻嘻地笑道:“不过你放心,他呀,最喜欢小孩了。若是看到你,不但不会折腾你,反而把你当作掌中宝护着呢。” 赵云澜说不出心情是好是差。“那我先谢谢他了……”心想,要护着也是他家大美人护着,跟这位豆角有什么关系。 吼捧着一个西瓜大小的蟠桃跑来,蛮横地塞给赵云澜。旁的神仙瑞shòu看见,纷纷瞪大了眼睛。“我的妈呀!你这小子竟舍得把蟠桃拿出来!往日我们看一眼你都不让!” 吼理直气壮地插起小腰。“那怎么了!为了下一代,要我的命我都肯!二话不说绝不皱眉头” 赵云澜目瞪口呆。“这这这这这是那个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王母娘娘瑶池里的蟠桃?卧槽,我见到真的了!” 毕方道:“光看有什么用?是让你吃到嘴里的。对小娃娃有好处,生下来百病不侵、聪明伶俐、qiáng身健体的!” 赵云澜为难地看沈巍。“太大了,我吃不完吧?咱俩一人一半?” 夜尊厚着脸皮道:“嫂嫂我也想吃!” 沈巍冷着脸训斥。“胡闹,这是给你小侄子的,只能云澜一人吃光了,我不会分一口,你也别想。” 夜尊撅着嘴暗中不慡。 罗浮生拍了拍夜尊的头安慰他,又对赵云澜解释。“没事,吃的完。它下了肚,就会被胎儿吸收,不会撑到你的。” 沈巍便拿手帕将桃子表面细细擦净,然后还给眼巴巴等待的赵云澜。赵云澜迫不及待地“吭哧”一口,桃肉满口生香,让他禁不住赞扬。“又脆又甜!好吃好吃!”三口两口gān掉一半,馋的其他人直吞口水。 毕方歪着头问:“小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啊?” 赵云澜含着桃子口齿不清地说:“预产期在最近,具体哪天,咱们不知道啦。” “若是小孩子出生了,你要答应我们,常常带来玩。” 赵云澜忙不迭点头。“你们放心,肯定来,有空就来,我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你们对他们这么照顾,我不让他们认你们这一票gān爹gān妈都算不近人情!” 毕方单腿在地上跳得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我是小娃娃的gān妈,真是赚翻了!” 赵云澜被一口桃子汁呛到,心想是我赚翻了好不好?和这么一大群上古瑞shòu称兄道弟,他赵云澜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我先谢谢各位对我家两个小东西的照顾了,真是三生有幸。”他都可以预想到,小东西在成长的过程中,会被这群人给惯的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怎么了?大闹天宫、翻江倒海了也不怕,有这么多来头不小的gān爹gān妈罩着呢! 蟠桃是大,但架不住赵云澜láng吞虎咽,很快光秃秃成了一个核儿。赵云澜像个铁公jī一样把它珍惜地用手帕包起来,心想等儿子出生之后将它劈成两半雕个小舟,挂在脖子上辟邪。谁要是说在首饰店里买个桃核艺术品,旁的人一准嘲讽封建迷信,个破桃核哪有那么多功力。但赵云澜手里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三千年、算得上桃核它祖宗了,别说镇宅辟邪,特么关键时刻能抵人一命都有可能! 大伙儿围着赵云澜叽叽喳喳地问这个问那个,话题全是小孩子,名字是什么呀、以后打算让他做什么呀?这些东西赵云澜自己都没想明白呢,怀孕生孩子完全是为了让沈巍真正意识到有人值得他牵挂,以后决定什么事情之前也该犹豫和考虑,不要像个孤胆英雄一样,把脑袋掰下来别裤腰带上就跟人拼命。 沈巍也确实反省过了,现在不就改得挺好。 赵云澜非常满足。 正聊着,正东方突然青光一现,由远至近响起浑厚的钟声。正午时分的阳光从屋檐缓缓爬下,顺着坡度流淌,滴落在赵云澜的眼睛上,让他忍不住抬手去遮。空无一物的大街尽头突然刷新出一扇高耸入云的宫门,庄严壮阔。左边的金柱缠绕着一条虬髯翻飞的青龙、右边的金柱飞绕着一只火羽展翅的朱雀;地上趴着威风凛凛的白虎和玄武,门上是一只打滚嬉戏的麒麟。 罗浮生喜上眉梢。“哎!咱家的门儿开了!走!去见我大哥去!” 毕方立刻嚷嚷着:“你别忘了告诉龙君,给我把冯豆子按地上打他一顿屁股!” 沈巍弯下腰,将赵云澜抱在怀里。赵云澜突然感觉腹中传来一阵微弱的疼痛,可能有白泽之前的神力镇压,他并不觉得有多难受,但也让他心底慌了一慌。 沈巍察觉到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用了些力,忙关切地问道:“还在痛?我会加快脚步,尽早见到这位龙君,不能让你受折磨了。” 赵云澜qiáng颜欢笑道:“没事,多大点事儿,再说不是近在眼前了吗?不差这一会儿。” 罗浮生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映入沈巍和赵云澜眼中的,不是他们心中所想那样普通的会客客厅,上古神shòu的客厅就算不普通,可也不应该如此怪异,这是一个充满奇异和冲突、左yīn右阳那样分裂出两个世界的陈设风格。往左望去,墙上挂满了冰冷的兵器,色调yīn沉黯淡;往右望去,书桌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雪中腊梅生机勃勃地盛开在宣纸上。中间则用一扇绣了山下村景的屏风拦开。 左边是金戈铁马,右边是chūn意盎然。 赵云澜挑起一边眉毛,心想这究竟是天官五shòu中的哪位?莫不是jīng神分裂症? 沈巍见赵云澜对那幅画很感兴趣,便抱着他凑近去仔细观看。“这个人画技很厉害,梅花每一朵竟然都不一样。” ——“哎!城壁哥哥,这次你可听清楚了吧?有人在夸我画技好,你不能再糊弄过去了!不许说我是自恋!” 赵云澜一惊。“谁在说话?” ——“低头!低头呀!难道这人站得高就看得远是本性难移?当心脚下有坑掉进去!往哪儿看呢!宣纸上面!镇纸!” 赵云澜和沈巍还在茫然无措地到处找。 罗浮生只好走过来,带着同样摸不到头脑的夜尊,朝着下面一指——却见是一只巴掌大的袖珍小乌guī,背着翠绿光滑的guī壳,昂着头,瞪着乌黑发亮的豆豆眼。 罗浮生无奈道:“花无谢,你这又是gān什么?变得这么小,万一我们看不到,一脚踩上去可怎么办?” 花无谢抬了抬自己的小爪子,那上面还残留着粉红色的颜料。“画画嘛!” 赵云澜啼笑皆非,原来这些梅花是这小东西用爪子盖的! “再说了,原型更自在嘛。我保持人形那么多年了,偶尔回归原始怎么了,有罪?一龙哥哥都没浮生哥哥管得宽!” 罗浮生用食指抵住花无谢的小脑袋,来回转动。“我管你怎么了?你不是我弟弟?换了别人,我还不稀罕管。” “你少骗我!你要是有了自己的Omega,什么弟弟妹妹的,早让你和原则一样一起扔垃圾桶了!是吧?”冲赵云澜咧嘴一笑,赵云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guī脸上看出“咧嘴一笑”的表情…… 赵云澜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 花无谢伸出小爪子。“你好啊!昆仑山圣!在下花无谢,天官五shòu其一、北方执冥神君,玄武。”他朝前一凑。“我会通冥问卜,你是算姻缘还是算前途?” 赵云澜匪夷所思地伸出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捏住小爪子摇了摇。 罗浮生将小guī推的四仰八叉。花无谢仰面朝天,小爪子扑腾来扑腾去就是翻不回来。“浮生哥哥!!哎呀!你又欺负人!” 一条黑紫发亮的细蛇从guī壳里伸出来,轻轻松松抵住桌面,将小guī顺利翻身。 花无谢气喘吁吁还不忘道谢:“哎哟,还是城壁哥哥知道心疼我!” 罗浮生翻白眼。“是是是,就你家城壁是你亲哥哥,我是捡来的。” 细蛇吐了吐蛇信,用鲜红的眼珠看了看沈巍。“在下连城壁,无谢弟弟性子活泼,常常废话连篇也找不到重点,耽误了各位的要紧事,千万别怪罪。各位身后有一扇屏风,待我将它打开通道,走进去,就可见到龙君了。” 花无谢动了动guī壳。“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昆仑山圣怀的是双胞胎娃娃!城壁哥哥,他们和我们一样呐!用不用我替他们算算姻缘?” 连城壁清冷地阻止道:“问卜本是泄露天机,若是严重了,你说出一个字,寿命抵过十年,不可鲁莽。” 花无谢不服。“怕什么,咱俩能导引行气,不死不灭,天上星斗十载轮回,你我寿命只增不减,若是能让山圣定心,怎么也值得了。” 赵云澜忙摆手。“劳你费心,但是我不需要啦。要是这么早就知道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那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每天只知道躺在chuáng上等着天上掉馅饼,还有什么意思,你说是吧?” 花无谢大笑,小爪子拍了拍赵云澜的肚皮。“哎!不愧是我欣赏的人,你们有这样的爸爸,就算不用我去刻意问卜,这成长的过程,想也知道一定会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快乐成长啦。我不废话啦,走,带你去见一龙哥哥。” 小guī朝着地面一跃,黑光一现,推出两位貌美如花的男人来。一黑一白、一冷一热、一yīn一阳。 两人一手十指相握,一手分别虚点屏风表面,却见水波潋滟,画中立刻浮现鲜活的生机来。 赵云澜激动地挣脱下了地,兴奋地钻了进去,却不料只顾着欣赏花团锦簇,一个不留神被树根夹掉了鞋,冷汗直流地扶住树gān稳住身子,又穿着袜子一脚踩进湿滑的泥土里。 赵云澜恨得不行,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嫌弃自己。 沈巍赶快把人重新抱起来。“脚脏了……” 赵云澜自bào自弃。“随便找个池子洗一下得了。” 沈巍左看右看,终于在一个四面环房的院子里找到一处水塘。水塘周围栽满了红艳艳的花朵,有玫瑰、山茶、石蒜、一品红,美不胜收、香气怡人。待他走进后,又在花丛里发现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几本乱七八糟摞在一起的书,书角上还有几团水渍;书的旁边落着一个掌上游戏机,画面停在保存位置,绿灯一闪一闪;再往上看,是文房四宝,毛笔有使用过的痕迹,宣纸上龙飞凤舞一首《咏龙诗》,字迹苍劲有力。 罗浮生突然将夜尊抱在怀里,qiáng硬地往另一个方向拖去。“走,我带你去看我的树屋!” 夜尊吓得面色发白,拼命挣扎。“哥哥!嫂嫂!救命呀!” 可惜沈巍只顾着替赵云澜脱袜子,对夜尊声嘶力竭的求救充耳不闻…… 他才撩了一掌的水,就看到水塘冒出一串泡泡,里面“啵”地钻出了一条、一条白生生的小锦鲤来。 赵云澜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小锦鲤甩了甩圆乎乎的鱼鳍,瞪着豆豆眼抱怨:“gān嘛啊?哪有在别人家里洗脚的?” 沈巍心虚地握住赵云澜的脚。“对、对不住……” 赵云澜跟着辩解。“我们、不知道这是你住的地方……” “这么怕我gān什么?没生气!踩泥坑里了?等我啊。”一个甩尾钻进水塘里,半晌后拖出比他身子大三倍的毛巾出来,用两个近乎透明的鱼鳍在水里揉揉搓搓,拧gān了递给沈巍。“用这个擦多方便。” 沈巍默默地接过来,心想,原来花丛里的书、游戏机和文房四宝,都是这条小白鱼的……也不知这家伙在天官五shòu中占了哪一shòu了?如此稀奇古怪。 沈巍替赵云澜擦脚时,小白鱼又用小小的鱼鳍抱着一颗透明的泡泡,泡泡里面竟然躺着一只手机,他正在刷微博刷得起劲呢。 沈巍哭笑不得地心想,那泡泡竟然是用来防水的…… 小白鱼用细嫩的尾巴拍打着水面,给自己嘴里哼出的歌配节奏,哼到一半突然大叫:“龙哥!怎么没网了?你是不是又把路由器碰掉了?” 沈巍和赵云澜听到屋子里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分贝还蛮大,有点像稻穗钻进机器里脱壳那样的嘈杂。屋子的窗户似乎因为内部压力崩开,沈巍和赵云澜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一排排闪着釉光的鳞片滑行而过。 一颗硕大的龙头“噗”地钻出小门,门框被挤出裂缝,瞬间就沿着墙壁往屋顶蔓延。青龙懵在原地,傻乎乎地后知后觉。“哎呀,又忘了把身子变小点了。” 小白鱼哈哈大笑。“你这个月毁了九次房子了!” “昂……下次要注意了。”他变小了点,但对赵云澜和沈巍来说,也并没有小多少,大概是因为青龙这样子更自在舒服一点。他慢吞吞地爬过来,越过花丛去看小白鱼,特别无奈地说:“你又偷我的龙珠当防水器用。” 小白鱼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小鱼鳍。“哎呀,你快点把Wifi弄好!我正看电视剧看到关键时候呢!” 青龙只好转过身,重新钻回房子,弹出两根指甲,困难地把路由器扶好。 赵云澜心想,青龙是不是脾气好的过分了?他要是胆大包天地提出骑在青龙脑袋上在天上飞一圈,青龙怕不是都柔柔顺顺地妥协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对爪子尖儿捏着一串葡萄递到赵云澜鼻子底下。 赵云澜诚惶诚恐地接过来。“谢谢谢谢。” “你好,朱一龙。” 沈巍和赵云澜同时一愣。 朱一龙挠了挠龙角。“我是不是把天儿聊死了?” 赵云澜回过神,赶快接话。“没没没!是我们头一次遇见这么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白鱼趴在岸边儿用鱼鳍指着自己。“我,白宇,没啥大来头,就是一条成jīng的小锦鲤。不如我龙哥,我龙哥谁呀!天官五shòu之首!孟章神君!青龙!走在外面,人人都尊称一声‘龙君’!哇,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介绍我龙哥了!面上生光!特自豪!” “哎哟,你快别夸我了,我都要开花了。” “我龙哥开花也比这些花艳!” 朱一龙用爪子捂着脸,无地自容。 赵云澜欲哭无泪。“求你们别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了,我儿子呀……” 朱一龙忙抬起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我三弟。” 赵云澜万念俱灰。“你怎么找啊?连白泽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白宇兴奋地说:“龙哥旁的不行,找人最在行!他擅长空间分割和穿越,时间逆转是拿手好戏!只不过找一个人,最简单了!” 朱一龙摇摇头。“别chuī了,小白。若是神也去不得的地方,我照样无法逾越。但我有办法,想要找我三弟,就先找到我五弟。” 白宇傻眼了。“冯豆子?那那那那你去找,我可不敢掺和。不久前他给我逆转运势,我竟然在水塘里险些溺死!我是鱼啊!可那次我竟然倒霉到被水差点淹死!你这个弟弟是什么逆天的存在?” 沈巍一听,心想这家伙如此叛逆,怎么可能乖乖地帮助他们?“你、你们确定,他会帮我们?” 朱一龙愠怒地笑道:“他若是不肯帮,你放心,我有的是招治他。” 赵云澜沉默,为这位素未相识的兄弟上了一炷香。 第十九章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十多个小时里,赵云澜一共感受到了三次很明显的、不同程度的钝痛。早晨醒来时,是一种类似锥子在他内脏里钻搅,疼痛尖锐;临近中午时,疼痛虽然没有令他难以忍受,但也煎熬了一会儿,受到白泽的镇压才沉积下来;到了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青龙正趴在池边以水代镜四处寻找弟弟的踪迹,小白鱼总是想要帮忙一起去找,可游来游去地拍着尾巴鱼鳍,把水搅成一片波澜,画面碎成散花,什么也看不清。 青龙便吐了个水球把小白鱼包起来。白宇也不恼,玩得更欢,扑腾着圆乎乎的鱼鳍驱赶泡泡飘来飘去。 赵云澜就在这时候感受到第三次疼痛,伴随而来的还有私处突然涌出的大量液体,瞬间浸满了内裤。他有些尴尬,夹紧了腿,偷偷瞄了眼沈巍。Alpha正在专注地盯着青龙的动作,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腹内的疼痛尚在忍耐的范围内,赵云澜缓慢地深吸一口气,决定隐瞒状态。他暗自盘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喝下毕方所赠的那碗药,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药效一定正在慢慢消散,疼痛才会卷土重来。 白宇将泡泡推在空中转着圈翻滚,他的小身子也顺着滚动三百六十度转体。“找到了吗?这次怎么那么慢?” 朱一龙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闷头在翻找。 沈巍想起来白泽提过朱雀曾在东方一现,便开口提醒青龙。 朱一龙忙将爪子在水面一滑,涟漪穿过,一只大鼻子突然出现,吓得朱一龙梗着脖子倒退一大步,险些踩烂了花丛。 整张脸生着狮头、鹿角,虎眼,是麒麟无误了。可现在却被烈烈狂风chuī得毛发倒卷、凌乱不堪,眼皮和嘴唇像块破皱的塑料布,乱七八糟地扑棱,鼻涕眼泪一起跟着随波逐流,转眼随风而去。如此láng狈,哪还有瑞shòu的威风了。 白宇因为飘的高,一眼看到东方渐渐亮起红光,忙兴奋地抬起鱼鳍指着叫道:“哎!是不是你三弟回来了?” 沈巍抬头看去,起初还是一点火花,第一次眨眼初显鸟形,双翅一展、遮天蔽月;第二次眨眼,御火为羽的陵光神君朱雀便已近在咫尺;第三次眨眼,一名身着红衣的清瘦少年凭空出现。他的脚下,还趴着一只软骨赖皮的麒麟,哼哼唧唧的在地上打滚。 “你飞那么快gān嘛呀!我这耳朵一说话就呼呼地响,都听不见声儿了!要聋啦!咱们也死不了,阎王爷不敢收咱,用不着赶着投胎吧,啊?我不就是玩得High了点儿吗?你说说你自从见了我开始,那张脸就一直臭着,比数九寒天还冷……嘿!龙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就好比冬天的牛肉面……” “闭嘴!”傅红雪怒斥。 朱一龙咬牙切齿地看着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麒麟。 哥哥的眼神实在慎人,麒麟赶快一个鲤鱼打挺,跪在地上,人模人样地捧着蹄子求饶。“我就是去了趟人间,看看酒吧是什么样的,谁知道有个女的贪图我色相,非要过来请我喝酒,我说不需要,她死活不肯退步。我一气之下臭骂了她一句,她就拽着我非说我猥亵她!你说说那几个哥们儿也是穷闲的,合起伙来给我拧警察局去了……” 赵云澜抹了把鼻子尖的汗珠,抽空想,这货竟然比自己还能叭叭。 白宇傻了眼,连滚泡泡玩儿都忘了。 朱一龙大惊失色。“你还进警局了?!”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白宇尖叫。“你还越狱了?!” 傅红雪冷冷地说:“何止,警察全体出动追了他半个城。他实在没办法,化成原型到处躲,偷偷给我传音求救,我到地方时,他正跟一家犬互相撕咬。” “谁让它那么自私!我上它家躲一会儿怎么了?又不是住它家了!我告诉你,我揍它都是轻的——唔唔唔!” 朱一龙烦得给冯豆子下了禁言咒,还把他吊了起来,任他挣扎哀求也不心软。“你就在上面好好反省一阵子,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下来。” 冯豆子“唔唔唔”地舞着蹄子抗议。 白宇飘到傅红雪身边,甩着鱼鳍催促。“赶紧赶紧,把血杜鹃消灭了!” 傅红雪聪慧,只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地赵云澜,立刻明白他腹中胎儿已被寄生。但朱雀一鸣,被唤来的血杜鹃可不止一只,而是一个不差。它们仿佛山呼海啸一般从四面八方赶来,叽叽喳喳地落在每一个空位,密密麻麻、火光大盛。白宇心惊胆战地迅速躲在青龙的龙角后,暗搓搓地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观察。 连冯豆子也毛骨悚然地缩起蹄子,怕怕地耸了耳朵。 朱雀缓缓合翅落地,又是一啼,血杜鹃被厉声训斥,通通闭了嘴,瞬间安静如jī。 傅红雪环顾一周。“还少一只。”一挥翅膀,作恶的鬼鸟眨眼变成灰烬,再也翻不起大làng。 沈巍听罢,吃惊地看向赵云澜。 赵云澜突然塌下了腰,扶着肚子从凳子上滑下来,他的裤子已经湿透,深色的水迹还在往小腿处蔓延,椅子上也留下了一滩透明的液体。方才光洁的额头瞬间冷汗涔涔。 “云澜!”沈巍立刻凑上去,将手臂穿过赵云澜的腋下,拖住他弓起的腰背。“你怎么样?” 赵云澜嘶嘶地喘着气,虚弱地跪在地上,手指狰狞地抠进沈巍地臂膀里。“别……别动我……”他眨一下眼睛都能引起撕心裂肺的痛。 沈巍紧张地探向赵云澜隆起的腹部,敏锐地感觉到掌下正在变硬,有东西正慢慢朝下拱去。 “呜!我的天!”赵云澜痛苦地咬紧下唇,眼角慢慢变红,他的身体内部好像存在一只八爪章鱼,每一个触手都带着钢刺,张牙舞爪地鞭笞着他的腹部。 沈巍急得满头大汗。 冯豆子扑腾着四个蹄子示意朱一龙让他说话。“这是要生了啊!你们傻不傻?啊?羊水都破了你们看看!” 沈巍皱起眉头,心想为什么疼痛到了现在才开始感觉到? 赵云澜呻吟着,竟第一个想明白了原因。“靠……可能、可能早上痛……就是阵痛……妈的……” 他们都误会成血杜鹃在作祟,白泽和毕方好心替赵云澜止了疼,赵云澜莫名奇妙熬过了阵痛,却一脑袋扎在生产的剧痛上。 赵云澜又按住了肚子,疼痛突然qiáng劲了起来,而且间隔越来越短。沈巍的衬衫已经被他抓成破布,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施nüè的手。“呜——!” 花无谢拽着连城壁慌里慌张地跑来。“啊啊啊啊啊!!要生宝宝了!怎么办怎么办!” 赵云澜突然惊醒,面无血色地大声喊道:“我不要在这里生!” 沈巍赶紧将赵云澜拦腰抱起,这么一颠一抬,胎儿又开始折腾,疼得赵云澜呼吸滞停,仰起的脖颈已经汗湿。沈巍立刻问:“大门已经关闭,我们该怎么回去?” 傅红雪制止道:“不能回人间。腹中血杜鹃尚未清除,我看不出它是死是活。死去倒罢,若是活着,随胎儿出世,后果不堪设想。” 冯豆子舞着两只前蹄儿稀里哗啦地往下撒金粉,细细碎碎地钻进了赵云澜的肚子里。 赵云澜在疼痛中和气死中辗转,欲哭无泪地问:“你gān嘛啊!这什么东西!” 白宇滚过来,好心解释:“给你加个幸运Buff!” 我可去你们妈的吧!赵云澜在心里bào躁地怒骂。 胎儿在肚子里翻了一个身,立刻疼得赵云澜高八度惨叫。 沈巍手足无措,几乎要流下泪了。 赵云澜在疼痛的空隙中,拼命挤出几个字。“回、回特调处!” 沈巍心领神会。“特调处有结界,不怕它逃跑。” 花无谢立刻自告奋勇。“我驮你们回去!” 冯豆子翻了个白眼,在空中晃晃dàngdàng。“你可拉倒吧!你一王八壳子跟时间赛什么跑!” 花无谢气得拔了冯豆子屁股毛。 青龙果断地一掌拍碎了水花,澄清的水面混沌一转,现出特调处的门口来。沈巍不假思索,抱着赵云澜纵身一跃,脚才刚刚落地,便用自己的肩膀撞开特调处大门。眼前晃过刺目灯光,里面的人被声音惊得纷纷回头,特调处的人员竟然一个不缺。 汪徵看清楚沈巍,脸上的笑才扬起半个,又很快被惊恐压了下去。“赵处?!你怎么了?!” 沈巍言简意赅地快速吩咐。“要生了!快,把门关严!血杜鹃没有办法从腹中驱赶,有可能会随着孩子一起降生。楚恕之,你有经验,去准备接生用的东西,剩下的人,把所有出口都堵严实了!只要看到血杜鹃飞出来,立即杀死,绝不手软!” 大庆“嗷”一嗓子尖叫。“要生了?!”竟然白眼一翻,直挺挺地仰面朝天躺了回去,爪子僵直。 郭长城赶紧去抢救,猫也没有人中,咋个救啊? 祝红哆嗦着帕金森一样的手胡乱把褥子铺在地上,沈巍因为抱着赵云澜怎么也不好蹲下,跪在地上的时候还是颠簸了,牵扯着赵云澜又是疼得一嚎,吓得祝红一屁股坐在地上。 楚恕之捧着一大堆的东西跌跌撞撞闯进屋,却左脚绊了右脚,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其他人立刻仿佛抢钱一样扑在地上去捡。 赵云澜抱着沈巍的手哭哭啼啼地抱怨:“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嗷嗷嗷——” 赵云澜知道生孩子会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电视剧里拍出来的,真不了十分,五分总有了。但他没想过亲身经历起来会是这么一种悲惨。就好比你走在路上,迎面来了一个带刀歹徒,威胁你“不许动啊!乖乖听话!老子刀上可有毒!”,然后为了耍帅“刺溜”舔了一口,剧毒见血封喉,倒地而亡。 他知道刀上有毒啊,可毒也分让他昏迷呕吐和瞬间没命,下了地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判官气得拿生死簿狂拍这傻bī的天灵盖儿——你似不似撒?似不似缺心眼儿? 赵云澜心想,这群泥腿子是不敢拍自己的脑袋,但估计这笑话也让他们笑个几百年了。 当初想怀上沈巍的孩子,计划里有深思熟虑也有冲动鲁莽。这不,冲动的惩罚就是没考虑过自己有可能承受不住生育的折磨。 大庆清醒过来以后,一直在屋子里百米速跑。从地板跳上桌子、从桌子跳上柜子、从柜子跳上房梁、再跳下沙发,回到地板绕着赵云澜一圈,最后正无穷循环。在冰冰凉凉的猫肉垫第七次踩到赵云澜脑门儿时,赵云澜终于忍不住在惨叫声中,扯着嗓子发飙:“你他妈给老子消停点啊啊啊——” 大庆上气不接下气。“我紧张我停不下来!老赵、老赵!你挺住!你能成功的!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仿佛赵云澜不是生孩子而是炸碉堡去了。 郭长城跪在赵云澜身边,拿出自己当初的经验来瞎他妈安慰人。“赵处,你深呼吸深呼吸!然后慢慢吐气!” 赵云澜扑腾着腿蹬人。“滚!”少他妈炫耀你生过孩子! 沈巍紧紧盯着赵云澜的反应,突然也跟着发了怒。“都走!”手臂一挥,叠在地上的chuáng单腾空飘起,将他们严严实实拦起来一方屏障。 大庆暗搓搓地想要往里挤,却被赵云澜拔高的尖叫惊得炸了毛,再也不敢往前半步。 郭长城抖着发软的腿往外跑。“我、我去买点热牛奶回来给赵处喝!” 沈巍吸着鼻子握紧赵云澜冰凉的手。“云澜、云澜,我们不生了……” “别闹……”赵云澜嗓音沙哑,神情因为疼痛有些发懵。“不就疼一会儿吗?老子忍一忍就过去了。”话音刚落,又是疼得直蹬腿,眼泪顺着太阳xué滑了下来。“你、你帮我把裤子脱了……” 沈巍正抖着手替赵云澜擦汗,听到吩咐赶忙去扒裤子。靠近尾椎的布料已经完全湿透,薄薄一层的内裤更是贴在了皮肤上。沈巍取来大量的毛巾将羊水擦gān净,又跪在赵云澜腿间,小心抬高他的腰臀,垫了厚厚的毛巾,全然不顾自己膝盖上的裤子也被水迹泡湿。 沈巍打开Omega的双腿,xué口张合着吐出血丝和透明汁液,可怜凄惨。 赵云澜呜咽地推挤着肚子,大腿根痉挛着绷紧。他感觉到自己的盆骨正在以很缓慢的速度朝两边扩张,每一个骨头缝隙都挣扎着分离。 郭长城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扑倒在边缘,钻进来一只举着热牛奶的手。“赵处!你把这个喝了!可以有点力气!我们都准备好了,热水烧了一大盆,就剩下他们出生了!” 大庆尖嚎:“老赵你努力啊!!” 赵云澜已经分不出心思回应大庆,沈巍口哺给他的牛奶也全让他吞一半吐一半,阵痛已经达到巅峰,再也没有间歇,开始无限延长。 他忍不住抬起发抖的腰部,张开腿根跟随身体内部的推挤用力,又因为找不到方法颓然躺了回去。 沈巍满头大汗地朝下看了看,xué口鼓出了一点,裂开的直径几乎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期间赵云澜又挺起身体用力排挤了几次,除了消耗力气,一点收获也没有。“我、我使不上力……”他没有经验,不知道应该怎么控制肌肉。 沈巍当机立断,将赵云澜扶起,背靠着自己的胸膛,摆成跪坐的姿势。赵云澜找到方法,在沈巍帮忙推挤腹部的作用下,终于将小脑袋产出半个圆弧。 “我摸到他了。呼吸、吸气,我们再来一次。” 赵云澜汗如雨下,从嗓子里bī出濒临破音的痛叫,沈巍感觉到手心泼出一股热流,低头一看,鲜红一片。 “我、我好像裂了……”赵云澜疯狂地起伏着胸口。 沈巍崩溃地吞了吞喉咙,心一横,蛮横地插进两根手指,硬是将破碎的xué口又撑大了一圈,赵云澜屏住呼吸涨红着脸,哀泣着咬紧牙关用力,总算将小孩的头成功产出体外。 沈巍立刻拖住小小的头部,轻轻捏住细幼的脖颈,勾住小小的肩背,使了点劲将婴儿拖拽出来。血水瞬间喷了沈巍半只胳膊,染脏了白衬衫。 小家伙一落地,就开始挥动着藕节一样的小腿小手,声如洪钟地啼哭。 赵云澜根本来不及笑。“痛、痛……” “还有一个,马上就结束了。” 赵云澜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能感受到灭顶的疼痛和浑身湿漉漉的汗,也不记得自己嘶声尖叫过多少次。等到一切结束,他的七魂六魄都没了一半,只能躺在chuáng上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沈巍满身血污,仔仔细细地替小孩擦gān净通红的薄膜,脸色却有些怪异。 赵云澜立刻慌了,挣扎着要爬过来。“怎、怎么了……” 沈巍将爱人抱在怀里,捞来gān净的毛毯替他盖好。“没事、没事,你很棒,他们都很好……只是……”沈巍在赵云澜困惑的眼神下,抬起两个婴儿的一只小手,拳头里,紧紧攥着带毛的不明物体。 赵云澜瞪大了眼睛。“这、这……” 血杜鹃?! 被他儿子生生撕成了两半?! 赵云澜在昏昏沉沉睡下的时候,还在想,卧了个大槽的……他儿子是不是有点逆天了…… ******************** 赵云澜从昏睡中慢慢醒来时,已经临近第二天huáng昏。 金huáng色的余辉当头洒落,像一场美梦。 大庆蜷缩在他的耳边,呼噜噜地睡觉。 有一抹人影从光斑中笼罩而下,温暖的臂膀按住他乱动的身体。“躺好,你下面撕裂伤很严重,动了会痛。” 赵云澜眨了眨眼睛。 他的Alpha喂给他一些温热的水。 赵云澜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睡了很久?” “是很久,爸妈来看过你,等了你一会儿也没醒,我就把他们劝走了。其他人留在这里也是傻站,我也一并叫他们走了。” 赵云澜吸了吸鼻子,消毒水的气味涌进了鼻腔,他来到了医院。“儿子呢?” 沈巍坐在chuáng边,替Oemga拉了拉被角。“送去监护室了。他们需要一系列检查,我们得确定他们没有健康问题。算了算时间,马上就会送回来了。” 大庆被谈话声吵醒,跳起来用猫肉垫盖住赵云澜的脸肉。“老赵?!你醒了?你哪里痛?老赵!你就是咱们家的英雄!” 赵云澜嫌弃地拨开大庆。“你给我滚,什么英雄不英雄,这英雄老子不想再当第二次了!” 简直生不如死。 沈巍点头,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再来第二次,他的心脏也跟着病发去世了。 赵云澜嘻嘻笑着伸出手臂,沈巍俯下腰让他搂住脖颈,两人甜甜蜜蜜地耳鬓厮磨,让大庆一阵牙酸。 “辛苦了。”沈巍吻了吻爱人软乎乎的耳垂。“住院的时候好好休息一阵,你可以随意支使我。” “得嘞!”赵云澜捏了捏沈巍的下巴。“小巍子!朕和太子以后就靠你的伺候了!”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来血杜鹃。“儿子手里攥着的……没让人看见吧?” 沈巍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放心。只是小手攥的非常紧,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挖出来。” 用了“挖”这个字眼,想也明白是有多费劲。 大庆趴在椅子上开口问:“……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俩孩子在肚子里就能分尸一只血杜鹃吗……完全没有先例啊……老赵,你到底吃了什么大补之物?未免太凶残了。” 赵云澜一筹莫展,张了张嘴,却被敲门声打断,一个小护士笑眯眯地推着婴儿车进来,开着玩笑说:“‘香妃娘娘’回宫啦!” 赵云澜匪夷所思。“什么玩意儿?” 小护士羞涩地说:“他们好香呀!现在监护室里好像桃花开了一样。” 赵云澜的脑门瞬间蹦出一串感叹号!那颗蟠桃!赶快扑腾着手让沈巍把儿子抱过来。 沈巍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家伙,一左一右放在赵云澜的臂弯下。他们握着小拳头呼呼大睡。赵云澜低下头,嗅到一股明显的甜香,登时震惊了。 沈巍神奇地提醒他:“这是儿子,不能吃。” 赵云澜无语地瞪着他家难得幽默的Alpha。想来他儿子如此彪悍,都是因为那颗蟠桃和冯豆子投下的幸运粉末。 大庆兴高采烈地跳过来,喜爱地盯着小娃娃看,怎么也看不够。 赵云澜搂紧儿子。“沈巍,快快快!拍个照!老子要发朋友圈!羡慕不死那几个!” 话音刚落,赵云澜突然一脸嫌弃地哀嚎:“沈巍,你赶快把他们抱走!他们臭了!” 沈巍一哆嗦,表情狰狞的赵云澜和哇哇嚎哭的小娃娃定格在方寸屏幕里。 ……第一张父子合照,气氛十分恶劣。 沈巍赶快抱走其中一个,医护人员笑嘻嘻地走过来帮忙。 捉住小脚、撕掉纸尿裤,那上面恶臭暗huáng的一片,连沈巍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赵云澜皱着脸叫“我的老天鹅”,一边小心翼翼挪动着脖子往另一边躲。 大庆更是被熏得gān呕了一下。 小护士手脚麻利,很快帮小娃娃擦净屁屁,换好了gān净的纸尿裤,抱回婴儿摇篮里时,看到大庆,吃了一惊。“哎呀!什么时候进来的猫?小心感染到婴儿。” 赵云澜看着沈巍像模像样的模仿小护士帮另一个小娃娃穿戴纸尿裤,特别没心没肺地摆摆手。“没事儿,这是我家的高级保姆,对吧,大庆?” 大庆苦bī地伸出爪子,搭在摇篮chuáng边儿,一前一后地推。 小护士放了心,拿出手机录了个小视频,兴高采烈地跑去找同事看新奇。 大庆赶快把爪子收回来,摇篮chuáng的木头沿儿特别硬,硌的他肉垫儿生疼。“哎,可算到头了。” 赵云澜晃了晃脚丫。“老子不揣球了,很快又是一条好汉!” 沈巍端着一碗小米粥过来。“饿不饿?喝一点?” 赵云澜慢悠悠地坐起来,不小心牵扯到撕裂伤,疼得呲牙咧嘴,就这样还惦记着吃。“放糖了没?”喝一口,砸吧砸吧嘴,又喝一口,一抬头,发现到沈巍变了样。“嗯?你回家换衣服了?” 大庆插嘴道:“他不换衣服,会被人当成杀人犯呐,袖子上全是血水。” 赵云澜因为生孩子太累,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沈巍当场就炸了,顶着一身血抱着赵云澜就往外冲,连孩子都不顾了。郭长城吓白了一张脸,抱着沈巍的大腿好容易给稳住,赶快打了120。 大庆直到现在回想起沈巍那幅好像要屠城的表情,还是有点发颤。 赵云澜心疼地摸了摸沈巍的手臂。“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就过上上班下班奶孩子的好日子了。” 沈巍笑道:“我们过日子的时候别忘了那些gān爹gān妈,送礼物的时候一直嚷嚷着要我提醒你别忘了回去,他们可等着看孩子呢。” 赵云澜一边点头一边喝个没完,沈巍怕他胀肚,及时制止了。赵云澜舔了舔嘴唇,还有点意犹未尽,但也知道自己产后三天要控制饮食,毕竟撕裂伤上厕所也是一个酷刑,能少吃还是少吃。 吃完了以后,赵云澜又开始犯困,总是在半梦半醒和死睡眠中循环,醒了就是吃点流食说说话,然后继续倒头睡,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天。大概是生了两个小家伙,他身体的jīng气神全都消耗殆尽,只能靠睡眠来补充jīng神。 等到第三天中午,赵云澜在一股热烘烘的奶香中缓缓梦醒,窝在柔软的被窝里动了动,觉得胸口有一点涨,感觉怪怪的,便伸手揉了揉,这么一揉不得了,直接挤出了一片湿乎乎的液体,一股子奶香涌入了鼻腔。 赵云澜露出了一个特别惊奇的表情,还把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大庆张开猫嘴直截了当地提醒。“老赵,你下奶了。” 两个儿子好像故意一样,偏偏在这时候哇啦哇啦哭起来。 沈巍回忆护士jiāo给他的小知识,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儿子的小嘴,立刻就嘟起来吮吸。赶快转身去拿热奶器里的奶瓶,放在小嘴边,却不肯吃。 其实一开始就不喜欢喝人造奶粉,是小护士和沈巍合作qiáng行给塞进去的,后来小家伙们实在饿得难受,凑合凑合吸两口。赵云澜睡得昏沉沉,儿子们抗议地哇啦哇啦大哭,他一次都没听见。 小护士苦口婆心地劝沈巍,最好还是母r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沈巍求救地看向赵云澜。“……饿了……” 赵云澜一脸生无可恋,十分抗拒。但儿子们的哭声太可怜,小脸儿都嚎紫了,让他心疼的抽抽,只好硬着头皮让沈巍一个一个抱过来喂奶。 郭长城和楚恕之抱着楚爱国拎着一大堆生活用品过来时,赵云澜正和小儿子拉锯战。大儿子乖得很,吃完了奶就哼哼唧唧地睡了,换成小儿子,喝几口玩一分钟、喝几口玩一分钟,搞得赵云澜腰背酸痛。 狠了心要把小儿子抱走,立刻开始含着rǔ头哇啦哇啦抗议,小手抓着另一个胸肉,死活不放。 气得赵云澜怒吼:“你gān什么!” “啊!” 赵云澜心想,你啊个屁啊,世界上没有能翻译你婴儿语的机器。“松手听见没有?这么小就开始耍无赖,长大怎么得了?” 沈巍弯下腰来,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小东西柔软的下巴,立刻张开没牙的嘴笑,老老实实松了手,乖乖地投怀送抱,让沈巍送回了chuáng褥,挨着哥哥打了小哈欠。 赵云澜心里不是味。 郭长城抱着楚爱国靠近婴儿chuáng,楚爱国突然化身凶猛的母老虎,朝着小儿子生扑,抱着脑袋瓜就是狠命一亲,郭长城拉都拉不开。 楚恕之觉得自己闺女儿很丢人。 赵云澜却哀嚎这俩小的同时丢了初吻。 楚恕之跪扑在赵云澜的chuáng边。“赵处,定娃娃亲吧。” 赵云澜严肃地说:“朕准了。” 两个小娃娃鼓着小肚子呼呼大睡,大人们谈话时都压低了声音。 赵云澜靠在枕头里比划着手臂指点江山。“沈巍,你帮他们调整调整睡姿,可千万别睡成扁平头,太难看了,长大了以后该找不到老婆。” 大庆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孩儿稚嫩地睡眼。“哎,老赵,取好名字了吗?你们家取名这重任应该落在沈教授身上了吧?” 沈巍点点头。“不如就叫沈念云、沈念澜。” 大庆被活生生地喂了一盆子狗粮。 把自己爱人的名字拆成两份也就算了,还爱念乘以二。 双份狗粮。 大庆本以为赵云澜能感动的痛哭流涕,没想到这人竟满脸愤懑。 “我不同意!我累死累活生了俩儿子,全跟你姓我不计较,那名字你总要给我匀一个吧?否则我辛苦十个月,白gān活!” 沈巍宠老婆啊,没多想,立刻同意了。 他一点头,就是一悲剧的开始。 大庆正等着第三份狗粮呢,认为赵云澜也要秀一把恩爱,取个什么沈恋巍的…… 但他低估了赵云澜对某样东西的执念程度…… 于是…… 沈棒糖横空出世。 —育崽大作战·正文·完结— “哎哎哎!别别别!先别完结!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忘了谁?” “老赵!你完了!‘一孕傻三年’的症状这么快就开始了!” “不是!真忘了什么事啊!可我死活想不起来了!沈巍,你帮我回忆回忆?” “……?” 里世界·龙城·树屋 夜尊被雪白的大老虎严严实实压在身子底下,哭啼啼地反抗。“你放开我!臭流氓!我要找哥哥去!” “你让我走,你倒是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你、你要是敢多碰我一下,我撅了你那玩意儿!” “在那之前,我先最后享受一下它。”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