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惊蝉》 作者:漠衍 文案: 观《镇魂》后的短篇随笔 纪念的是夏日邂逅, 衍生的是不满结局。 内容标签: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云澜,沈巍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龙城的夏天异常的闷热,连续的暴雨几乎是把整个龙城淹了个透,特调处理的人一下子全都转了行,楚恕之和小郭被赵云澜赶着去抗沙包防洪,祝红想帮忙也使不上力,索性请了假回她四叔那去了,汪徵和桑赞两个人完全是借着防洪的时候在玩水,林静则寻了个空地,把符纸贴了个遍地开花,然后开始打坐。大庆就缩在边上一步都不肯动,就这样一天下来也是没见什么成效。 沈巍,自从大学放了假就直接把办公地点转移到了特调处赵云澜的办公室里。 镀金的钢笔已经在手里颠来倒去五分钟了,沈巍依旧没有任何表示,金丝边框的眼镜遮盖住了他犹豫的眼神。赵云澜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还没点燃的烟,皱着眉犹豫了一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得起身趴到了沈巍面前,抽走了他手里的一张薄纸,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我的沈教授?刚刚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 沈巍终于抬起了头,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笑往赵云澜面前凑近了点“考虑是考虑了,可云澜啊,这...需要好好计划一下。”他的目光在赵云澜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扭头的时候赵云澜仿佛看到了沈巍微红的脸颊,他心中一阵怒吼,甚至开始怀疑昨天晚上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是沈巍而不是他自己。 “不就是给自己放个假吗?想去哪就去哪啊,等计划好了你都快开学了。” “你说的倒轻松,要是不安排好,特调处没了你,若是有案子怎么办?” “不是还有老楚他们么?” 沈巍栖身上前拿掉了他叼在嘴里的烟,默默的说道“这个,对身体不好。” 赵云澜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沈巍凑的有些近,眼神中流露出的关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声咳了下,而后才意识到没了嘴里的烟,好像少了些什么。他用手大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脑子的小心思。 “哎!不行不行!这次说什么都得出去。你都来我特调处这么久了,都没好好带着你出去玩玩呢。我不是说你,每次放了假就盯着我...回了家还盯着我...”赵云澜说的心里有些虚,连带着声音也小了下去。 “啊...那我不盯着你看了...”沈巍还真是说到做到,嘴巴一闭,两眼一垂,真的不去看赵云澜了。 “诶!不是...我...我就是想带着你出去玩几天,这到底是哪里不行了!” “嗯...”沈巍略微沉思了一会,而后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忍心道“舟车劳顿,怕你身体受不了。” 突然,二楼传来的一声怒吼把在楼下‘抗洪救灾’的四个人吓了一跳,只有林静依旧那么的平静的在打坐,大庆则一副习惯的表情往桌上一趴想着前两天沈巍送的小鱼干。 “赵处这是怎么了?”汪徵一脸迷茫的望着二楼的办公室,里面的人影似乎在踱步。 “被情所困。”原本在打坐的林静不知何时已经看透了一切。 “赵处和沈教授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大庆在一旁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他俩当然好啦,整宿整宿的把我赶出去睡,我过些日子怕是要到这来躲清闲了。” “你现在也是在躲清闲。”林静不知死活的一句话怼了回去。 “喵!”大庆举起了前爪以示警告,林静这才闭了嘴。 “所以,他们俩?”汪徵歪着头还是一脸的不解。 大庆起身甩了甩尾巴,往桌上一跃,而后坐的端庄严肃,一双猫眼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赵云澜想跟沈巍出去度蜜月。”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第2章 、第一段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广东的MU335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32号登机口登机。” 航站楼里的广播响起,沈巍坐在贵宾室里,手里的书本挡住了他半张脸,他的目光在四处游荡,眼神中似乎有些许的不安,但就在看到躺在一旁的赵云澜时,毫无疑问的是深入眼底的温柔。他抬手拨弄了耷在他额前的几绺发丝,广播已经播了两遍后才依依不舍的喊醒了他。 “啊?登机啦?快快快!”赵云澜迷迷糊糊的听到沈巍喊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脚下还没站稳就拽着行李就往外跑,沈巍在一旁拦腰一拽就把人带了回来。 “这次为什么会想着去广东?”沈巍把赵云澜手里的行李拿了过来,不着痕迹的低头询问。 “啊?这还能为什么啊,就脑子里突然一闪,就想着要去了呗。”他嬉笑着伸出手揽过沈巍的肩膀把他往身边一带,而后并肩往贵宾室门外走。 飞机冲出轨道,划破长空而后笔直的冲入云霄,向着目的地而去。 赵云澜一上飞机就把墨镜一带,往沈巍肩头一靠,开始睡大觉,沈巍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由着他,拿在手里的书没有停止翻页,只是书里的内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他目光深邃的让人有些害怕。空姐几次路过他俩的位置都不自觉的多看两眼,而后便脸红着继续往前走。等空姐走后,脸红的就换成了沈巍,他微微坐正,把肩膀稍微抬了抬,保证赵云澜在靠着他的时候姿势不是那么奇怪。 调整好姿势的他又开始翻起了书,这本书没有引人注目的封面和腰封,泛黄的纸张呈现出了它的年代感,像是一个耋耄智叟在试着用最后的方式阐述着历史长河中那不为人知的故事。但是这里面的内容大多是沈巍亲身经历,亲眼见过,甚至是…亲手将那群年轻人送入轮回的。 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目光移向机舱外,蓝天白云就在身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遮阳板上。沈巍衬着阳光看去看赵云澜熟睡的样子,皮肤上细小的汗毛在阳光下变得毛茸茸的,让人有一种心里痒痒的感觉,他小心翼翼的隔空抚了一下,而后立马收手把遮阳板往下拉了一点。头顶的空调小气窗将书本卷曲的一角吹了起来,犹如刚刚落下的尘埃再次被掀开了。 第3章 、第二段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了国际机场,赵云澜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他走到舱门口吸了一大口气。 “这广东的空气就是不一样!连风里都带着海腥味。”赵云澜在呼吸到第一口广东的空气时,就像是有一种熟悉感。 若是说有什么可以比记忆更长久,那就是味道…记忆会模糊,可味道却是始终如一。 “你说我上辈子会不会来过这儿啊?”赵云澜在等行李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可却迟迟等不到沈巍的回答,他回过头去找人,难得发现沈巍没有在他身边,因为沈巍的个子高,所以他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可他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都没见着人影。 “嘿!真是见了鬼了…”赵云澜从传输带上取了行李开始往外走,手里的手机快速的按着拨号键,试图能够把人找到,可打了几通都是正在通话中。 “难不成地府的老头儿又有事找他?”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后继续在人堆里找人。 机场的人群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赵云澜一个人拖着行李箱锲而不舍的拨着沈巍的电话,他心中着急,并未发现手腕上的明鉴表盘的指针停在了某一刻再也没有动过。 周围越来越黑,赵云澜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仿佛跌入了一个深渊,耳边有声音…很熟悉…很遥远…来自深渊,像一只巨大的手把他往里拽去。 “云澜?飞机要起飞了…”沈巍伸手撩拨了下赵云澜额前的发丝轻声的唤着。 “啊?”沈巍的声音把他从那个黑暗中拉了出来,犹如缺了水的鱼突然获得新生。 “登机啦!快快快!”赵云澜突然愣住,这句话…他是不是说过?他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紧紧盯着沈巍。 “怎么了?”沈巍伸手想去接赵云澜手里的行李箱,却被人一手拽住。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次为什么想去广东?”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连声音都带着一丝的颤抖。 沈巍盯着他看了一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为什么想去?” “这还能为什么啊,就脑子里突然一闪,就想着要去了呗。”他嘴角扯出一个笑,把沈巍的手从行李箱上拿开,而后舔舐了下嘴唇就往贵宾室外走。 第4章 、第三段 在赵云澜的记忆里,飞机再次降落在了国际机场,舱门外的空气依旧是那个味道,周遭的环境也是没有一丝改变……沈巍呢? 沈巍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不是说今天晚上要赶到度假村么?还不走?”行李传输带在滚动着,机场里的广播声一下子涌入了赵云澜的耳朵,他回过神点了点头。 “总觉得有些奇怪”赵云澜把行李塞进了出租车后大爷似的瘫在了后座上,沈巍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那本书看着并不多,可沈巍翻来翻去也没见书签挪动了多少,赵云澜有些好奇想要凑过去看看,沈巍却恰到好处的合上了书本接了他的话。 “哪里奇怪了?” “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沈巍心里是有备而来,从他知道这次所谓的‘度假’居然是去广东的时候,担忧就已经萌芽了,他的眼睛把赵云澜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终还是停留在了他那欲言又止的嘴唇上。 “说不清,就好像回到了过去,重新经历了一遍似的。就像之前我回到了十一年前那样...”赵云澜皱着眉胡乱的揉了揉头发,顺带往沈巍身侧挪了挪,又开始犯迷糊了。 沈巍抬手整理了下赵云澜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顺便托着他的头想试着去入他的梦,可试了好几次都不得其所,他的梦境似乎是架起了防御网一样,坚不可摧,若不是以前也偷偷干过这事儿他都要以为是因为昆仑君的记忆才会变成这样的。可显然,已经有什么东西已经缠了过来了。 出租车从市区往郊外开去,周遭的小区房屋越来越少,树木丛林却越来越多,赵云澜睡醒了后就扒着窗户探出头去望着外面的风景。 “哟,这要到哪了?”赵云澜吸了一大口气,立马缩回了车里,伸了个懒腰,手臂直接搭在了沈巍肩上,笑的嘴角都裂到耳朵了。 “嗯...大约是快要进山了。”沈巍往窗外看了一眼,转头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笑意,还顺手把赵云澜手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那是不是快到了?” 赵云澜话音刚落,出租车就一个紧急刹车,后座上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前撞,沈巍反应快,一下子就护住了赵云澜的额头,免得他撞到玻璃板,司机的运气就不太好了,一头撞在了方向盘上,额头上蹭破了皮。 “真的倒了血霉了!这车怎么回事?”司机怒气冲冲的打开车门,下车后对着车头就是一顿踹。 “车坏了啊...”赵云澜叹了口气,手指在嘴唇上摸索了一会,而后用余光瞥了一眼沈巍,他总是觉得这次出来沈巍的状态不太对,就好像是在抗拒什么似得。可这家伙的心思是最难猜的,他握成拳的手随着思考下意识的锤了下后座椅,沈巍在一旁看着有些疑惑,可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赵云澜的手背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下车去看看。 “哎呀!车坏了,这可怎么办啊?”赵云澜收了心,换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倚着车门,看着前头苦恼的司机,又看了看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这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就在他感叹路途遥远的时候,沈巍已经打开了后备箱把所有的行李都取了出来,还从皮夹里取了现金给了司机。 “沈大教授,咱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拖着行李箱能上哪去?以天为盖地为庐?” “这里天黑了路不好走,咱们得赶紧赶过去,我刚刚查了一下,距离不远。” “那他呢?”赵云澜回头指着一旁的司机问道。 “还好车没进山,他的车已经叫了事故处理的车来了,不用多久的。” 沈巍给赵云澜递了一个不是很重的行李箱,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往这山里走去,等走远的,看不见车了,赵云澜才勾上了沈巍的肩膀轻声问道“诶,你说,这里的山和几千年前有什么差别吗?” “雨水冲刷,幼苗成林,变化自然是有的。”沈巍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矮山坡上,原本寸草不生的土地竟然也已经郁郁葱葱了,只是不知道以前的痕迹会不会还停留在原地。 “你?来过这?” “来过...” “何时来过?” “记不清了...好像一百多年前了吧...”这时沈巍突然笑了一下,转过头对着赵云澜只是笑着。 恐怕,对于带着记忆活下来的人,时间已经变得异常虚无、没有概念,他自己身处于就是一个极大的轮回之中,所有人在他生命中都只是一个短暂的存在。人的一生在他眼里何其短暂,何其渺小。可即使是这样,沈巍也会不记得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响彻天空的炮火和望不到尽头的尸骸,河水被染成了鲜血的颜色,与地府黄泉已是无半分差别,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吧。他曾经千方百计打听,寻找那一世的昆仑...若是让他选择,他一定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时候、那个场景... “嗷,那还蛮久的了,不记得也正常,咱们?继续走?”赵云澜望着眼前的路,再往前一些的矮坡上好像有个小村庄的样子。 第5章 、第四段 小山村里才算是夏日里真正的风光,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村口香樟树上停留下的蝉随着夏日里悬挂高空的太阳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从那香樟树左边往远处望去可以看到一条湍流不息的河川,河水不停冲刷着岸边的石头,洗刷着一切的污垢。 赵云澜拖着行李箱艰难的爬上了台阶,把行李放在了一边就往那樟树树根下一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烟,放在手上颠来倒去了许久。 沈巍跟在他身后,他倒是轻轻松松就把行李给提了上来,看着坐在树根下愁眉不展的赵云澜“怎么了?累了?” “不是”赵云澜打趣的把烟盒又塞进了上衣口袋里笑着站起身来“啧,你不是不让抽烟么,那我就只能盯着它看看,过过眼瘾呗。” 他笑着单手拉着行李箱往镇子里走去,沈巍脸上似有笑意,可他还是驻足了一会,看了一眼远处的河流,百年之久,河流依旧那样湍急,这樟树...沈巍的手抚摸上那历经风霜的古木,干枯粗糙,可里面却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很有灵气的一株树,似是有着什么力量的支撑。 “沈巍?”赵云澜回头见自家沈教授迟迟不跟上步伐,心底按耐不住的喊了一声,可他和沈巍就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一般,他丢弃了行李箱开始往沈巍的方向走,他每走一步就距离沈巍远了一步,就像是在时间的运输带上,无论怎么用尽力气都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往后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巍呆在原地,怎么喊怎么叫都毫无作用。 “沈巍!” 沈巍放下了抚摸着樟树的手,拖了行李箱往镇子里的石阶走去,才踏出了两步他就觉得不对劲,四周太安静了,就连蝉的鸣叫都停止了。 “你是谁?从机场跟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沈巍手中一沉,斩魂刀已然在手中,他挥刀横扫,原地生风,风将一旁的沙土卷至高空,随着斩魂刀落地一掷,悉数落下。 “斩魂使大人,贵人多忘事啊…”沈巍身侧立刻绕起了三丈高的黑雾,犹如跌入混沌,不见光明。 “你已经死了。” “是,我是死了,可我现在是你内心的恐惧,轮回管不了,大封固不了的恐惧。哥...你在怕什么?”鬼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在黑雾中散开。 “无貌无形,扰乱人心。”斩魂刀一起,四周的黑雾骤然散去。 这时沈巍才发现不远处通往镇子的石阶上赵云澜两眼出神的盯着身后的那棵樟树。难道…是地缚灵? 赵云澜又是喊着沈巍的名字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去找沈巍,车内扫视了一圈不见人,他便朝车外找去。可当他扫视到车外的人后一下子就有些愣神。仅仅一瞬间,他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那个人的眼神,神色,甚至连一举一动都不是沈巍该有的。 “云澜,车坏了,咱们该下车了” 赵云澜在车里筹措了一会,甚至有些忌惮,两年前的事情记忆犹新。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沈巍,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可这是一种不存在的可能。 “沈教授啊…这车坏了,可怎么办啊?”赵云澜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拍了拍车的引擎盖,朝着一旁的人讯问到。 “怎么办呢?我觉得咱们可以…” “沈巍从不说这种话...”赵云澜话音刚落,身前的场景瞬间就开始移动起来,斗转星移,好似过了一个世纪,周遭也不是那么的明亮,暗暗的,像是缺少了镇魂灯的黄泉路,幽深而长远。 鬼面轻哼了一声,将四周融入黑暗之中,略带些嘲讽的语气在赵云澜耳边叹了口气“你跟我哥可真的是…” “这里到底是哪里?” “或许是梦里,你的梦里...你会让它成为美梦还是噩梦呢...”在黑暗中似是有一双手把他往黑黢黢的中心推去。就在他快被那一团黑雾包裹住的时候,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了用耳朵可以判别的一阵风,是用刀刃劈开的。 “大人果真…神速。”赵云澜仰起头,把手搭在了沈巍的肩上。 沈巍垂眼坦然接受了这个略带调侃的话语“闭眼。” “嘿嘿,好!” 第6章 、第五段 沈巍伸手搂住赵云澜的腰,而后迅速将他带离了梦境。眼前的光明让赵云澜一时间觉得有些刺眼,他抬起手遮挡了一下,透过指缝的间隙却清楚的看到了沈巍那一脸担忧却又不忍心开口说什么的表情。赵云澜咧着嘴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副墨镜带上,扭头观望了一下身后的这条通往小镇的石阶。 “哎,行了,别担心了,不过是个障眼法,有你这个斩魂使和我这个大荒山圣,谁敢造次。走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地儿了。”赵云澜说完一步跨两层石阶的往上走,沈巍期间没说一句话,只是皱着眉,单手插着口袋往上走,口袋里的那本书已经被他揉的缺了一个角了。 到达石阶尽头的时候,赵云澜才真正意义上的看清楚了这个镇子,眼前这个镇子估摸着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镇子中的人似乎很少见到有外人来,看到有人来似乎都有些诧异。 “咱们?要不找个人问下路?”赵云澜摘下了墨镜,扫视了四周带着疑问的眼神,并迅速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片刻之后,三碗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了他们面前,那个小伙子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停的在揉搓着。 “你们这倒是山清水秀,风景万千啊。”赵云澜透过窗户看着远处山间,草木茂盛,鸟鸣不断,偶尔从高枝儿上飞起的鸟钻入空中,不久又寻了枝桠停留下来。千年更替,不变的依旧是这些。 他望着这景色感叹了下祖国的大好河山,而后就想喝一口水,可手刚碰到茶碗就被温度给烫的缩了回去。 沈巍在一旁自然也是看见了这场景,这世间的山川他替他看遍了,可却不曾看厌,也不想看厌。他不动声色的把自己那碗已经凉好的给他递了过去,而后去看那个男孩子。那形销骨立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心,他的眼神在不自然的闪躲着,恐惧中多了一些揣度、探查。 “我们要去灵光寺附近的度假村,车在半路上抛了锚,我们顺着公路走到山脚下,看着有路,便到了这里。”沈巍指了指身旁的赵云澜继续说道“问了路,我们就走。” 赵云澜刚刚喝到最的一口水硬生生的全喷了出来,他咳了两下,伸手去抓沈巍的胳膊“这太阳当空照,出去都要晒化了。现在问了路就走,怕是还没到度假村,我那澜字的三点水就要不翼而飞了。” 沈巍只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他单手抚在桌上,阖眼凝神,试图在寻找这个镇子里那一丝让人不安气息的来源,可这个地方就像是被什么笼罩着,他所有的力气都使不上。 这个镇子从内而外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外面怪异的村民,对面拘束的孩子,都像是与世隔绝的人一般。沈巍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云澜,眉头紧锁。 一旁的孩子听了沈巍的话,才谨慎的开口“你们要问路,问路去找村东头的樊老头。”孩子的嗓音有些颤抖,手也在不停的扣着木质的桌子,就像是背书一样背出了那句话。 “有劳了。”沈巍拍了拍赵云澜的肩示意他站起来。 “你啊你啊...行吧!听你的咱们先问路,谁让你是我的大宝贝呢!”赵云澜一句话就把沈巍说红了脸。 他低头舔舐了下干燥的嘴唇“一天都没个正经的,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了。” 赵云澜嘿嘿一笑“这不还是为了身心健康么!你看!这祖国的大好河山啊!让人身心舒畅。”说罢推开了屋子的大门,对着沈巍挑了下眉语气贱贱的说道“沈教授?” 两个人从屋中走出,外面的环境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换了,原本是烈日当空的正午直接变成了月明星稀的夜晚,沈巍立刻上前拉住赵云澜的手,把他往身后藏。手握的很紧,赵云澜甚至可以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他正在忍耐的愤怒。 “哈哈,这什么情况?大白天的见鬼了?”他本来想舒缓下紧张的气氛,下意识的看向沈巍,又突然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很恰当。 “有可能,不过应该不是鬼,是地缚灵。”沈巍不紧不慢的回答着。 “什么???不是,沈巍,沈教授,斩魂使大人,咱们是出来度假啊!我可不想坏了气氛,要不?咱们速战速决?”赵云澜自从经历了重固大封的事情后,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得心应手一样,他把手从沈巍手心里抽出,而后从腰间取出了随身带着的鞭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第7章 、第六段 镇子四周漆黑一片,这让赵云澜想到了之前在黄泉之底的大不敬之地,周围没有一点生气,安静的吓人,他将手中的鞭子重新缠绕了一下,站到了沈巍的身边。 “云澜,你先回去。”沈巍把赵云澜往身后拉,可那人却纹丝不动,沈巍只能用力的把他往后拽了拽。 “回哪去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让我回去,我回去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思想。”赵云澜伸手去戳沈巍的额头,但下一秒就被人紧紧的握住了手指,而后手腕朝上一翻,把他的手紧紧握在了手里。 “有人?”赵云澜下一秒就立刻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鞭子甩开拿在手里。 “不是人,是灵。”沈巍往前迈了一步,四周立刻如白驹过隙一般变成了另一个场景,这里的一切都跟他们刚刚进镇的样貌完全不一样。这里更像是一个古镇,四周的院子里有着一些参天的古树,土坯的围墙,用篱笆围成的一个小院。 “哟?咱们这是...到了哪啊?”赵云澜抬头看着四周的这个场景,有一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跟着我。”赵云澜听到沈巍的声音一回头,只见他已经黑袍在身,斩魂刀已然在手中了,帽檐依旧是遮的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赵云澜的手,一丝一毫都不肯放开。 俩人走到一个小院子前,那院子种着两棵大树,那两棵树的中间还放着一些已经晒干了的萝卜片和小鱼干,赵云澜看见小鱼干后站在原地甩了甩被紧握的手“要是把那死猫带来,估计早就冲进去了。” 沈巍头微微低了下,在外人看不见的黑袍斗篷里勾起了嘴角的笑,他将手中的斩魂刀在院子门前轻轻一挥,那破旧的木门便开了。与此同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年纪不过四十多的中年妇女,身上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与俩人的衣着也是格格不入。 “你...你们是谁啊?”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眼神中充满了和之前男孩一样的疑惑。 “我们...额,迷路了。”赵云澜藏起了手里的鞭子,一边打量着院子的四周一边观察着那妇女的表情。 “我...我家也不是救济人的地方,你们还是去别处吧!”那妇女急匆匆的就想往屋里走,刚转身就又被沈巍叫住了。 “这位夫人,我俩并无恶意,只是想问一句,今时今日是何年何月。”沈巍只眼神一扫便觉得这个妇女总是有些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 那妇女有些诧异的望着俩人,迟疑了半天,口是张了又闭了好几次才缓缓道“民国...十六年,现如今已经九月里了。” 沈巍的记忆好像瞬间被打开了一道口子,民国十六年...1927年的广州...是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么?他的心几乎一沉。他向那妇女道了声谢,但还是在原地站了许久,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过了许久才拉着赵云澜走出了这个院子。 “怎么了?你认识啊?”赵云澜出了院子后看沈巍一反常态的样子就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不...也不算是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沈巍将黑袍的帽檐扯了扯漏出了些脸“我...我从未跟你讲过一些事...” “有些事,你不讲就不讲呗,你说的我信,你不说的我不问。我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知道了就会想去追根溯源,到头来非得有一堆的事情,平平无奇的,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所有啊...” “你的岁月,从不平淡无奇。” 赵云澜透过沈巍黑袍的帽檐盯住了躲在里面的那双眼眸,深邃的眼眸中藏着的是坚定和不舍,他不知道沈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他似乎透过了昆仑的心看到了曾经那个答应要背负一切的沈巍,一时间竟然在纠结着要用什么样的心去跟沈巍交流。 “啊~那...咱们?”赵云澜话音未落,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子弹出枪膛的声音,他反应迅速,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的鞭子一甩而出,鞭子的鞭尾准确的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子弹,一块鞭皮和子弹摩擦并且穿透了鞭皮落在了距离他们不足十厘米的地上。 “嘿!还玩真的了?”赵云澜将鞭子甩在身前,朝着屋里的方向低声了一句。 话音未落,从屋里的方向又传来两声枪响,这次还没轮到赵云澜的鞭子上阵,沈巍单手在空中微微用力一震,两颗子弹瞬间减慢了速度,直到距离他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双双落下。 “咱们在地缚灵死前所处的地方...这里是在干什么?在玩CS么?”赵云澜将落在地上的子弹捡起来,回头看着沈巍道。 “这里...在打仗...”沈巍话音刚落,从屋子的方向又是两声枪响,紧接着就是一个妇人的尖叫声,凄惨又悲哀,但也就随着一声枪响戛然而止。 “他们在做什么?”赵云澜抬脚往之前的院子里走去,浓重的血腥味就像是大庆的鱼干散了一地,腥味重的很,他不由的举起右手,手指抵在鼻尖下,一进屋子看到的就是之前那个妇人的尸体,仰面躺着,眉心一枪毙命,两眼瞪的老大,死不瞑目的样子,嗯?可是哪里有些怪怪的? “这些人不会像之前那个一样...活过来再死一次吧?”赵云澜蹲下身凑过去看那具尸体,面目栩栩如生,倒确实没有一点断气的样子。 “不会的...还没结束。” 第8章 、第七段 两个人就像是在一个时间的缝隙中行走,但这个缝隙也有尽头,到了尽头又会回到最初的时间点,一切又重新来过...就像是那荒野的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野草也是有生命的,这个缝隙里拥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执念罢了。 虽然这里是夜里,可是月光皎洁,俩人从血腥味浓重的屋子里出来后,抬头便是一轮明月当空。这也嘲讽的很,明明是这么美的景色,却偏偏遇到这种事情。 “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咱们在这里要想出去还得帮着人家把事情给解决了啊...”赵云澜试着用明鉴表去寻这个灵的源头,可那表跟死了也没什么俩样,指针是动都不动。 “没用的,明鉴表虽可通阴阳两界,但寻不到这些生灵。” “明鉴表用不了,我这不是还有林静给的符纸和昆仑的...”赵云澜低头去掏皮夹,他掏出来还未打开去取,一抬头自己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沈巍也不知去向。 赵云澜从地上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这像是个经历过战争的荒滩,更准确的说像是一个刚刚经历过战争的荒滩,石子滩上残留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还有拖擦留下的血痕和遗留下的枪支弹药。 “嚯!这是要干嘛啊...”他随手捡起一块沾了血的石头观察了下,血未干,说明刚刚真的有一场激战。 “快快快!收缴枪支!再往里去找,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从石子滩的右侧传来了声音,赵云澜下意识的躲进了身后的灌木丛,果不其然,一支小队登陆了石子滩后就往正前方的灌木丛搜寻去,没过一会灌木丛中就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枪响。 他沿着血痕从身后的灌木丛往更深处走去,前路未卜,后路截断。这荒草丛生的,若是祝红在就好了,她在林子里呆久了辨别方向的能力最强了。他虽然也行,不过还没有动物的感觉来的灵敏。 四周的灌木越来越密集,他都觉得自己似乎是到了深山老林的山腹,四周的树木都发出‘唦唦’的声音,像是在夹道欢迎,可这些树没有灵,只是些小树。 赵云澜找了根枯木戳着地面慢慢往前走,山里的路不比外面,山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不为人知的自然陷阱。他不停的往前走,只希望可以走出这个地缚灵的这个所谓的缝隙。 他靠在身后的山体上喘了口气“这山路,真他娘的不是人走的。让我知道这是谁的灵,我非揍死他丫的。” 趁着休息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条命令,看来回去得在特调处里安排些此类活动,万一以后要出这种外勤,不累死也要爬死。 就在赵云澜外表累死累活,内心怨念爆棚的时候,一个青涩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沈老师!你不能再山里走的,我们答应您的就一定会找到的。” “我自己会找,不劳烦小兄弟了。” 是沈巍的声音?赵云澜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立刻站起来竖着耳朵听着来自上方矮坡传来的声音。 “这上司的命令我也不敢松懈啊,您是北平来的老师,是来指导战术的,可军人就有军人的规矩,若是我不遵守,那就是违抗军令。”小兵的话把赵云澜给说笑了,心里暗自好笑,还真是个呆的不行的傻小子,也不知道是谁敢这样跟沈巍说话。 “行...麻烦您帮着找一找吧。”赵云澜探头往上望去,只见沈巍一身黑色的长袍马褂,鼻梁上依旧是架着一副眼镜,只是这个年代的做工不是很好,那眼镜在他鼻梁上架着总是没有现在的顺眼。 “沈老师,你丢的是个什么样的笔啊?有个颜色外形什么的么?” “是...是一只毛笔,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上面刻了字的。” “啊?都这个年代了,沈老师您还用毛笔啊...我一会去问我们团长,给你送一支钢笔吧,那写出来特别顺手。” “不用了,我用习惯了,那个挺好的。” 赵云澜把头缩了回来,心里暗自感叹这沈巍啊...真是个老古董啊,不过...也是个长情的。既好看,又长情,啧。 第9章 、第八段 就在他想着沈巍昨天晚上贴心的让他睡了个安稳觉的时候,从山坡的右侧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紧接着就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是谁?谁在那!出来!” 赵云澜也下意识的把镇魂鞭拿在了手上,一脚迈出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崴硬生生跌了出去。 “哎哟我的娘诶!这什么破玩样儿绊劳资啊!” “蔡团长!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是说你去接人了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啊…我…那个…”赵云澜还在思索着怎么说,沈巍就从矮坡上走了下来。 什么是一眼万年,赵云澜这次算是体会到了。这一世,他应该还没和自己的前世遇见过吧,透过有些反光的眼镜片流露出来的尽然是慌乱和措手不及的神态。可慌乱过后,再次抬起眼睛又是那带着似水一般的温柔,尽管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遇见过自己。 赵云澜不禁感叹,如果自己能够把每一世遇见沈巍的时候他的表情拍下来,他也要在家里搞一面墙,给他全挂满。 “先别说我了,这是谁啊?”赵云澜顶着这个所谓的蔡团长的身份问起了边上的小兵。 “蔡团长,这是师长从北平请来的老师,专门来帮着我们分析分析战情和部署的。” “哦~北平来的老师啊…”他的眼神在沈巍身上扫了两圈,唉,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看到沈巍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啊… “是。”沈巍真的是惜字如金,一句话一个字便没了。 “啧,你可真是...诶,不说了,听你们刚刚说在找什么?”赵云澜回头转向刚刚的小兵卒子,嘴角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容。 “嗷,沈老师丢了一支毛笔,我们正在找呢。” “毛笔?”赵云澜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沈巍“沈老师还真是...” 话已经到嘴边了,可他只一对上沈巍那双无辜的眼睛就说不出话了,他摆了摆手“回头我再给你买一支,丢在这深山老林里,哪里说找就找到了?” 赵云澜话一出,一旁的小兵卒子也顺带应付着“就是就是,我们蔡团长向来是有言必行,沈老师咱们就回去吧,现在外面情况复杂,咱们还是回军营吧。” “那笔是故人的,既然在我手里,就必定妥善保管,定不遗失。”沈巍微微侧身,继续弯着腰往前找去。 茂盛的草木没过多久就淹没了他的背影,赵云澜只能看着灌木丛的晃动来判断沈巍的位置。一旁的小兵卒子只呆在原地不敢上前,也是...劝斩魂使这个活还是得他来啊。赵云澜无奈的扯了一下右手边灌木丛里的枯树枝,一边扫着齐腰的杂草,一边往沈巍的方向移动。 “你还真是个千古不变的犟脾气。” 等赵云澜好不容易找到沈巍的时候,就看他手里握着一支毛笔,那毛笔的顶端已经有些裂痕了,笔杆上还刻了一行小诗。 “我说你可真是比教书的还顽固呢,这世间总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东西用久了,还是旧的好。”沈巍没想到只是因为丢失了他前世遗留下的这支笔,居然会意外的在这荒山腹地遇见他,他分明发誓永生不与他相见,那这又算什么?命?不...他的命从来都是游走于光明和黑暗之间,其他的一切都是奢望了。 “行了,不跟你争了,笔找到了,那咱们回去吧?”赵云澜低头笑了笑,伸手就去拉沈巍的手,可却扑了个空,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沈巍这个人,四周草木丛生,就像是刚刚没人来过一样。 赵云澜抚摸了一把身侧的草地“哎,这个破地方!啥时候是个头啊!”他话音未落,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一大团黑色的烟雾从远处的山坡上冒了出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就从四周不同的山坡上响了起来,伴随着滚滚浓烟此起彼伏的,不过还好,自己身处的这座山还安然无恙。 “也不知道沈巍在哪...”赵云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往最远处最先冒出浓烟的地方看去。 “这什么情况?打仗了?”虽然说在地缚灵的空间里确实会有时间的改动,可这个鬼地方的时间怎么变的这么奇怪。他抬脚朝着最先爆炸的方向走去。 一步踏出,如踏百步。 云遮雾罩,不见光明。 第10章 、第九段 赵云澜不过走了几步,那令人触目惊心的场景便已经到了他的眼前,那是一个很大的战壕,大到有好几十个特调处那么大,或许要更大,毕竟新址远没有这里辽阔壮观。 战壕里都是一具具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这些尸体都穿着军装,应该是自己之前看到过的那个小兵卒子的团,他有些恍惚,这么大的战场,死伤这么多的人,沈巍呢? “沈巍,沈巍!”赵云澜知道沈巍肯定不会有事,但是还是鬼使神差的开始往死人堆里走,想要去反动尸体找一两个被遗漏的幸存者,□□的威力是人无法想象的,有些虽然没有被炸伤,可却被热浪震的整个人肿成了一个水包,还有些被炸的没了四肢,更有甚者原本就已经被子弹打中了胸膛,却还要在死后再次承受这种撕裂的痛楚。 赵云澜想起之前自己翻看书籍,总是看到某些战役死伤的人数,只是书本上寥寥几笔的数字,或许许多人看过去也没什么感觉,毕竟数字很虚无,不是实物,看不见它背后的故事。可谁又曾想过,只是那寥寥几笔的数字却是这么多人用血肉之躯拼了命换来的。 头顶的云层变得厚重起来,遮住了阳光,遮住了一切,战壕中的战火还未熄灭,就像是业火焚山一般触目惊心,若说是人间炼狱,应该就是如此了吧。 赵云澜眼眶里已经有了眼泪,他舔舐了下嘴唇从厚厚的皮夹里拿出了一沓灵符,边走边散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念着经文。就在他散完最后一张灵符的时候,眼前突然黑压压的一片,他内心一阵欢喜,这么多人离了人间,自然得有人引路过忘川河,踏望乡,饮一碗那孟婆的汤。那可不就是眼前这个人了么。 “沈巍啊”赵云澜仿佛是走了大半辈子才站在沈巍面前,他尽力的让自己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神,可沈巍的眼神透过自己,仿佛在看什么远处的东西,赵云澜顺着他的目光猛一回头。原来,不远处…在被战火燃烧过的战壕,那被炮灰覆盖住的容貌,那坚定不移的神情和那已经黯然失色的眼眸。 “沈巍...”赵云澜上前,目光坚定的拦住了沈巍的去路。沈巍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的战壕,迟疑了一会后迈出了第一步。 “沈巍!”赵云澜这一声似乎有了一些作用,沈巍的脚步确实慢了下来,在离开赵云澜近在咫尺的距离停住了。 赵云澜笑了笑,暗自惬喜了一番。可沈巍的手缓缓地抬起在他眼前虚晃一摸。只在他脸颊之侧停留了片刻便立即垂下手,赵云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他发现了,沈巍其实压根看不见他。 漆黑的黑袍向赵云澜的眼前压过来,很快便穿过他的身体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是虚影…”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可赵云澜并没回头。 “你很聪明…” 赵云澜将手中的枪收了起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吃一堑长一智而已…不像你,狗改不了吃屎。” “你的嘴可真硬…” “一贯如此。” “我不想跟你吵,咱们聊聊吧,反正在这里,我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你?这里难道是你的地盘?” 鬼面在赵云澜面前摆了摆手“猜对了一半儿,有点进步。” “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儿?” “这是他这几千年以来留下过最深的执念,这么多年了…” “他的执念…为何你会在?” “同样是鬼王…这里当然也有我的一份。”鬼面有些咬牙切齿,可他心里还是忌惮着,毕竟他确实死了,残留下的也不过是一点残息罢了。 “哟,相煎何太急啊…”赵云澜慢条斯文的从身后的皮夹里掏出来了一张黄纸放在手心中,可惜了没带朱砂。 他低头想要寻一把短刀,可到处都被黑漆漆的□□粉末覆盖,连人都尚且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更何况一把完整的刀刃。 “你不是想知道,这里...”鬼面指了远处一身黑袍的身影继续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啊...我的哥哥啊...你这份执念在这里停留了百年...到头来你困住的,居然是你心里的人。” 赵云澜看着那个身影,看着他慢慢蹲下身从那具已经看不清容貌的尸体上看了看,然后起身转了角度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从没有想要困住任何人...他唯一想要困住的,只有恶,只有你。”他在身后用手指捏着那张黄纸,就在刚刚衣服袖口上的铜片纽扣无意间触到了他的手指,让他脑子里一下子有了办法。 沾着血的黄符纸从赵云澜手上笔直的甩了出去,这张灵符镇死灵,他也不敢保证对鬼面是否有用,只能是赌一把。就在符纸快要落下的一瞬间,鬼面如同被撕裂一般从中心慢慢开始消散,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一个幻影被打破了一般,只是破坏了他原本该有的形态,留下的只是个影子,一个徒有外表,实则空无的虚壳。 赵云澜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灵符没那么厉害,能够轻易破开这幻影的那就只有沈巍的斩魂刀了。果不其然,随着鬼面的消散,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漆黑的深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风,那风冷的就像要钻进骨头一样,比黄泉路的风更冷,更凛冽。他迎着风往前走,尽管前面漆黑一片,但是他心里有一种直觉。 沈巍,就在那里。 第11章 、第十段 黑暗中,沈巍一头曳地长发,一身黑衣长袍,站在那里。前面被大雾遮住了,不知道他在看着些什么,赵云澜走上前去,从他背后拍上了他的肩膀。 “终于找到你了,沈巍。” “终于等到你了,蔡团长。” 两人一同发出声音,一下子让两个人都不知道谁应该先接对方的话了,赵云澜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大大咧咧的走到沈巍面前做了个鬼脸“我这口袋里符纸都用完了,你再让我想什么招可都没辙了。” “你长发的样子可真是好看啊...”赵云澜毫无顾忌的上手摸了一下,那三千青丝犹如思绪瞬间浮起飘在沈巍身后。看来还不是真的? 四周也有了些光亮,从很小的火芯子逐渐变的像是油灯一般大小,这时他才发现,这里真是无比熟悉的老地方了。 黄泉路畔望乡台,看尽生前百态。 望乡台下便是奈何桥,混黄的忘川河水在奈何桥下流淌着,奈何桥上死灵空洞着双眼一步一步的往桥对岸的轮回走去,那孟婆汤一碗接着一碗的递了出去,记忆随着那五味杂陈的味道消散殆尽,只留下一具具没有意识的幽魂朝着远处而去。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能够亲眼看着你踏望乡,过奈何,你的每一世我都在送你入轮回,只有这一次...我来晚了,就连你的尸首都是经他人之手埋葬。” 赵云澜望着奈何桥上已经饮了孟婆汤的那个人,脚步一下比一下缓慢,眼神一瞬比一瞬空洞,渐渐的没有了意识,没有了所有,只留下一副空壳在行走。 灵魂没有意识,只是一直往前走,可如果他能回头,哪怕只是一眼,都能感受到在奈何桥另一端,那个身穿黑袍的男人,那面具之下的瞳孔之中所想说的千千万万的不舍和温柔。 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眸突然抬起,与望乡台上的沈巍四目相对。 恍然间,似是回到那一年,他还在军校,自己隔着军校大门盯着他在操场上跑步,似乎是被教官罚跑,跑了好多圈都没见他有停的架势,与生俱来的倔强和不服输的脾气。这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太多,可现在却没了生气,记忆中的他…放肆的笑过,因为战友的死亡哭过,但从没有这样的神情,他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无神的眼眸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又开始随着游魂毫无意识的往前走。 其实仔细想来,他又有几次见过自己呢,就算有也只是自己有意安排的擦肩而过,他的记忆中残留的‘沈巍’一词,始终不及那时候他的使命。 清醒意识下的深陷往往令人沉浸,赵云澜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已经将身子探出一半的沈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按着他的头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浑厚的声音在沈巍耳边想起,把他一点点的从回忆的沼泽中拉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想到会发生战争,死伤这么多人。” “是啊...谁也没想到会发生战争,可在这,我可以永永远远的寻找他,不断地寻找他,无论他是从哪里来,还是要到哪里去,我都可以找到他。” “找到他你能做什么呢?还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欺骗你自己罢了!在这里,你还是遇不到他,你一直想你可以找到他,可他已经投胎转世了!” 沈巍不相信,他往后退了两步,远看就要走到浓雾中去了。 “沈巍你清醒一点!你要找的他已经死了!” 沈巍握着手里的斩魂刀眼泪一下下的砸了下来,哭红了眼圈,他指尖在颤抖。 “不准哭,我还好好的,你这么咒你老公死么?”赵云澜不管沈巍在哪个方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正面环抱住沈巍,在他耳边轻轻喘着气。 沈巍阖着眼似乎在想着当初遇见蔡团长“我都懂,可是这个梦好真实,就是好残忍啊...” “沈巍,你真的懂了么?一生最长不过百年,不管如何,梦总是要醒来的,不要再继续做噩梦了,无论是哪一世的我,如今的我回来了,放下过去吧,不要再执着于它了。” 一瞬间,黄泉路两侧的小油灯的火苗跳跃了两下,立刻消失了,四周又陷入了黑暗,赵云澜紧紧抱着沈巍,手指似乎要陷入他的身体里,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场景开始一点一点的开始剥离从最初的地府剥离到他们原先呆过的小镇,最后竟然停在了镇外的那棵樟树下。 “哟,原来是这样啊...” “对不起...” “别说这些傻话了,执念谁没有啊,我还一直想着你当我媳妇儿呢。”赵云澜痞痞的一笑,见沈巍的脸瞬间红了便立刻转了话题“从这里可以看到那条河呢...” “这棵树,是你...是他之前埋葬的地方吧...”沈巍的手又抚上了这棵樟树,生你之躯,附我之念,长达百年之久,如今这执念散了,可这树的长势仿佛会更加茂盛了。 “行了,这个事情结束了,可咱们的蜜月还没度呢!说好的五天!一天不能少啊!” “五天?”沈巍眯起眼睛看着赵云澜。 “啊...嗯...确实是五天啊...你看咱们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耗费了这么久的精力,是不是得多修养几天啊?” “倒也是,我昨天晚上也没睡好,等会可以补偿一下了。”赵云澜原本轻松的神色突然凝固在脸上,不自然的扯了个笑容。 晚霞映着远处湍流不急的河水,树上的蝉鸣唤醒了夏日的星空,世间的万物度尽的岁月,还在讲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