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华】(前传)by 李清 青莲。 彼岸之花,如来之眼。 以无缘慈悲摄诸普罗众生。 化一切苦厄,渡一切罪孽。 其相,白莹青华,圣洁不妖── 「┅┅一步莲华,此刻┅┅你感觉如何?」 一道伟岸的身影分开二道葱白的玉脂长腿,玄灰色的散发下冰冷的唇角勾动著明显的残虐快感。 灰发中的利眸以著毫不避讳的赤裸欲望凝望身下那道净白若雪,微发莹光的琉璃纤体,散乱一地的皓白柔丝宛若一朵朵盛开的白莲,漫延一片绝净无污的纯粹圣洁。 樱色的柔唇无语,浓郁的扇睫轻合,纤白的人无言亦无动,只是平躺著身子任由摆弄。 见身下人不予回应,发问的唇勾起更乐趣的笑意,抓扣的大手揉捏而过,在那白皙的大腿内侧留下斑斑紫青手印,大手来到玉腿膝上将其分得更开,同时恶意用力向前一顶── 深入体内的凶器强劲地拓展起属于它的势力范围,下身撕裂般的激烈痛楚让那祥和平静的眉头不禁微微震了一下。 纵然那眉间的撼动只在那微不可察的一瞬,却逃不过那鹰般狩猎的犀利,进犯者唇角的笑意更加愉悦,不免笑开了嘴,啃咬著架在肩上的小腿,揶揄笑道∶「肉身终究脱不了六根,一步莲华,若有任何感觉你就该诚实表现,刻意隐忍不觉得毫无意义?」 至此,那闭合的唇这才轻柔开启∶「色相虚幻,究竟空无,如此执持,又是何必?」清朗祥和的语气中没有七情六欲的起伏,多的是不卑不亢的豁达。 他的静,他的冷,所谓身为一名佛者的达观,一直是最能触怒他的因由,眉间的七炫梵纹因而凝起不愉快的弧线,於是他使劲向前突刺,毫不保留地侵犯那柔嫩私密的最里处。 紧实的推挤,丝绒般的柔软触感,处子般的体态泛涌著血腥的青涩,官能的满足与淡薄的腥味刺激著他的本能加剧律动,艳红弯延成一条血路,顺著结合之处斑斓了彼此,也顺畅了交合的抽动。 「虚幻、空无,又是佛法高调!」嗤了声不以为然,接著咧嘴笑道∶「你何不睁眼看看你此刻模样,这深陷世俗沙尘的躯体是否真能如此超脱?这身肉体是否只是你口中的虚幻不实?」 放任身子随著下身的推挤摆动,闭合的长睫,再开的话一如圣颜上的平和,出尘不染∶「空无色相,一切虚妄,任何施为转眼菩提,此岸之身纵然与众生无异,吾心无障碍,即无谓魔障。」 所谓侵略的欢愉只是起初的一开始,随著那平和温淡的辞语呈述,他确实看不见身下那张慈悲圣颜的扭曲痛苦,感受不到触犯色戒、尊严受辱的挣扎与沉沦,心神一掠,突然他感受到一阵寒意,意识到包围的温度竟是如此冰冷,进犯的身子一如琉璃,莹白通透,温润圆滑却冰凉沁冷地毫无温度。 驾驭这样身躯的自己,就像一头侵犯木头娃娃的野兽,自以为成功而骄恣地猎夺了一切,然而,实际上却什麽也没有获得,这身如此寒冷,那心毫无痛苦,甚至温顺得全无拒抗、全然承受,反观迷失於得逞中的自己,行为下的意义只有愈见明显的空虚与相形见拙的愚昧滑稽。 什麽胜负,什麽愿赌服输,不论他做什麽,终究触不到那颗高寒如昔的心,撼不动这圣洁如斯的身! 表面言胜,实质上,他却输得何等彻底! 瞬间,他停下动作。 肉身苦楚的拉锯突然静止,在微略迟疑后,那粉色的唇淡然开口询问∶「结束了吗?」 温淡的话一出,那灰发披散的人立即一把抓住了那?光柔白的发丝,将那柔美的圣颜用力扯起,同时按下身子,在那颜上爆吼出他的不满∶ 「脱除六根、五蕴清净,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无聊把戏,别以为装的毫无所谓,与世无争,这尘世俗欲就与你再无关连!看清现实,就是脱去恶念自许圣洁如你,也不过是如来掌中的一粒沙尘,既是沙尘,就该扮演好你沙尘的本份!」 纵然发丝被拉扯的近乎发麻,那祥和的面容依然不为所动∶「佛法总是让你动怒,为什麽?」 「少废话!」一声怒吼,将其用力甩下。 「如来眼中万物皆平等,就是恶念化身如你,也是普罗众生,袭灭天来,告诉吾你的执念,吾欲渡化你心中的魔障。」 「笑话!你就是渡化不了,压抑不住,所以才刻意将我释出,我的存在正是你心中罪恶的完全写照,这样的你又凭什麽将我渡化!别将你做不到的想望,强压在我的身上,你这样的执念才虚妄荒谬的令人发笑!」 「这,就是你的真实心魔?」 「够了!色相虚妄,你既然想当一个毫无反应的娃娃,就闭上你吵杂的嘴,做好你的本份,让我尽情玩弄!」 言毕,扣住那纤白的手腕一把将其拉起。 被扯起的身子变换成跨坐跨间的姿态,身体向下的重量助长那深埋体内的孽物贯通至更深层的密处,就算无欲无望,超越肉身所能承受的折腾终究让那平展的眉间凝起一抺轻浅的苦楚。 将那双手置上自个儿肩头,一手拥著那窄细滑嫩的腰杆,琉璃通透的圣莹身子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落进了他的怀中,成了他的禁脔。 扬起头,柔顺的皓发由上方瀑流下一片纯粹的莹白,清雅绝美的无瑕圣颜布满了那昂起的视线。 纯净的白,无瑕的颜,通透的肤,是不容侵犯的绝对圣洁,是至高无上的神圣崇拜,然而那眉间微凝的神色却有一种神祗坠尘的遐思,沾染的尘埃,眩耀的绮丽,引发无可抑制的致命吸引,吸引他继续指染的欲罢不能。 蓦然他不禁觉悟,胜与负,得与失,还有那身为佛者的生冷冰寒,其实都不值得在意与痛苦,重要的是,这身琉璃正在他的手中,这身无瑕正任由他玩弄,只他一人,唯他一人的独占与拥有┅┅ 缓缓地那锐利的眼削退了几分愤怨,抿著不悦的唇角扬起了几分笑意,他向那著圣颜接近,直到自己的唇贴上了那柔嫩的樱红唇瓣。 即使没有热切的交缠,那唇依然有著令人神魂颠倒的甜美甘醇┅┅ 细腻舔舐,怜爱磨蹭,将那唇上的美好一一品尝详尽,身随意走的本能,却在无意间让这吻有著煦风吹过的轻柔,舒适温柔地沁袭人心┅┅ 怀中的冷玉在这记吻中以著微不可察的轻细,微略一震。 唇离开了原处,顺著精雕细啄的滑润颈项一路细吻而下,同时轻喃细语著∶「一步莲华,虚妄也罢,空无也好,任由你声声佛法,吾将不再动怒,吾便是吾,你自是你,佛与魔,缘生自然,相生极端,既然本质柢固,那就谁都别想改变谁。」 怀中身躯顺著他的牵引,昂起了头,弓起了背,任由著他逗弄爱抚。 「你的罪业吾可以为你承担,只不过在时间到来前,但你的肉身就为吾欢淫,如此才算公平,反正如此的行为於你并无意义,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佛尊,不是吗?」言毕,那唇含上那胸前小蕾,细细品味。 「袭灭天来┅┅」开口的软唇似乎想再说些什麽,但是身下那再度开拔而起的进犯让他不禁停下了话。 「对,就是这样,唤吾的名。」他扬手将那拉直的头压了下来,昂头他贴近那唇,在那唇上轻喃∶「一步莲华,纯粹的恶体让吾有用之不竭的欲望,在吾耗尽之前,你可要保持意识清醒,明白吗?」 之后,四唇交叠,交缠的两人再无交谈,冰寒灭不了欲火,愈加炽盛的火源开始疯狂榨取这莹盈之躯的清冽与完美。 银白的发,凌舞空中,在空中飞扬成一朵朵清雅碧丽的岸上白莲; 溢流的血,坠落水池,在池面下绽开一朵朵邪艳凄美的池底红莲。 双莲两极,相生并蒂┅┅ 「为何留手?你该一掌将吾击毙,一步莲华。」 伫立绝崖之畔,狂乱的风吹抚著玄色的衣摆,铁灰的长发在乱风中纠结,单手扶著发疼的胸口,方才一击後的呕血艳红了那嗤笑的暗唇。 与自己对立的绝对,是那诸色不染的清澈光华,风飞扬那雪色衣摆,皓白的发舞得极狂,压低的帽缘掩去那晶莹面庞的完美,只馀一绽色泽柔润的樱唇。 「留吾一命,是你无缘慈悲的泛滥,亦或是┅┅」说著,突然一口苦血涌上喉头,再次呕红过後,他定住微略不稳的脚步,咧著一张血口冲著他嘲弄笑道∶「面对未来漫漫无期的孤枕难眠,让你下不了手?」 风声凄厉之间,那微抿的樱唇依旧无言。 「怎麽,为何不说话?难不成,真被我一语道中?」面对那默然的无言,总是有种被漠视的愤恨。 至此,那微抿的唇这才轻轻开启∶「袭灭天来,你执念深重,佛法已渡化不了。」 此言一出,重伤之人却如听闻一则笑话般地嗤笑出声∶「这是当然,你忘了我是恶念所成,恶体红莲吗?」 那樱红的唇再度微 ,一阵风啸过後,微略启口∶「袭灭天来,吾不会杀你。」 「呵~~瞧瞧吾听见了什麽?你特意释出这身罪恶,如今却说不会杀我?一步莲华,单纯的善法慈悲让你的脑子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天真浪漫了吗?呵!呵呵~~」嘲弄的笑声,震动了郁痛的胸口,那让嗤笑的嘴角再度溢出重伤的苦血。 「非也。」迎面扫射而来的狂风让那飞舞的衣袖更加狂乱,伫立风中的纯白身影一往如常地缓和淡薄∶「只因为你,出乎吾之意料。」 突如其然的发言,让那痴笑的唇角蓦然冻结。 「恶体初成,吾确实曾欲一举杀除,然而当你睁眼,那眼中的孺慕之情,让吾立即明白,纵然恶执所成,却如新生,你是个完整的个体,独立自主的生命,因此吾不能杀你。」 第一次,他听见那口中对自己存在的看法,超乎预期的答案,这震撼太大,让他一时有些混乱。 「┅┅你┅┅究竟想表达什麽?」 「你原生於吾,本就一体,是吾自私让你一肩承受起所有罪愆,眼见你受十罪业火焚身所苦,吾却无力施为,你的痴迷,便是吾的心魔罪过。」说著,佛者执起悬著白玉天珠的如来之手探向前方,对他伸出接纳之手。 「袭灭天来,你即是吾,吾即是你,任何魔障、任何罪业,吾愿与你共同承担。」 痴凝著那为自己摊展的白辉玉手,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想一把抓住那手,甚至牢牢拥住他的欲望┅┅ 这是什麽?是承认?是许可吗? 他已看透了他,知道了他的执念为何,想望为何了吗? 那高寒冷冽的佛心,真得看见他的挣扎,愿意正视他的存在了吗? 恍愣间,他痴痴地跨出了一步,同时不自觉地将自个的手伸递而出,然而就在那手滑进视线范围之时,不禁落眼一看── 那双手,沾满了血水,腥臭的一片赤红,就像深植在皮下的恶虫血蛭,低贱而污秽,是用那玄天甘露也洗之不去的肮脏卑劣。 默然,他收回了手,也退回了跨出的步伐,再抬眼,那伫立狂风中的莹白身影仍旧如此洁净圣华。 望著那掩去半面的斗蓬布帽,突然想起,由始至终他似乎从未见过那圣颜中的如来之眼┅┅ 不知在那如来眼中,究竟会照映出怎样的自己? 沉默间,他开了口∶「应允吾一个要求,张开你的双眼,一步莲华。」 话语在狂风中散去,只见那纹风不动的圣者不语,收起探出的如来玉手,转而来到布蓬结绳之处,捏住绳末向下一拉── 突然一阵强风狂啸而起,掩头的布幔随之飞卷而去,消失无边无际的天际。 在那皓发纷飞如雪的絮乱中,拢合的长睫缓缓开启,在那浓郁纤长的扇睫下,二绽清澈透亮的炫彩瞳珠展露而出。 温润祥和的柔媚色泽,光晕清澈的亮丽琥珀,水光交闪灿烂缤纷,圣洁无瑕的一尘不染,波光流转之间流露著无争无欲的宽饶与救赎,更是至高无上的宽宏慈悲,如来之眼,青莲之光,光是一个开眼,就足以令周身万物瞬间净化,化身菩提佛陀。 几乎是摒住呼吸地与那清华之眼遥遥相对,许久过後,几乎就要僵化的唇角吐出坚难的几个字∶ 「告诉我,此刻在你眼中,你┅┅看见什麽?」 轻合的柔唇微微张动,却只是简洁地道出了二个字── 「众生。」 此言一出,沉默,开始在二人之间无尽漫延,只馀徐徐风声如泣如诉。 突然,一阵笑声哄天响起∶「哈哈哈哈~~~~」 「嗯?」不能理解那无法自抑的倾天大笑,青莲圣者伫立原地。 蓦然一口苦血再度冲出喉头,呕血让他停下了笑声,更向后数步颠倒,然後拭去唇角残血,对著那不解佛者轻言笑道∶「吾明白了,一步莲华,佛心终究大悲天下,是吾痴迷,执著痴迷了!哈~~~~」 「袭灭天来?」对立圣者仍旧不解。 接著,笑声再度收弱,再抬眼,第一次那邪狂的眼中透露一抹苦楚,再开口的话也含著一丝酸涩∶「佛与魔,究竟二极,身为佛者的你永远不懂魔的执著为何!也罢,也罢┅┅一步莲华,既然你不惜排除恶念,只为提升佛法的致高境界,那麽身为恶体的吾,就该坠入渊深魔道,只不过┅┅当吾由无间而返,一步莲华┅┅」 言犹未毕,那血染玄影衔著一笑,接著向後一倾,任由身子坠落无边无际的万丈深渊。 「袭灭天来!」 出乎意料之外的举止,白袍圣者一声大喊,同时冲到崖边张望,只见底下那一片层层厚重的彩云遮断所有视线。 彩霞红晕,就像腥血的凄艳,鲜红地叫人心生畏惧┅┅ 佛者立身崖边,望著底下血云诡谲┅┅ 慢慢地,他合上了眼┅┅ 眼角一滴温热滑落,化成一颗金珠,坠落云崖┅┅ 那泪,是佛心悲叹众生疾苦,亦或是┅┅ 亦或是┅┅ 魔者何识,佛心亦含凡心。 红莲。 此岸之罪,八寒地狱。 操十界业火焚毁尘世万物。 扬一切虚妄,散一切苦疾。 其相,沉如渊墨,艳如血绽── 《本篇完》 第一回 无间魔火,炽烈、苦楚。 蒸腾的气流,焚身、刺骨。 枷身的沉重铁链,向下漫延无底深渊。 鬼魅喧嚣,怨灵盘桓,阎火焰流不绝,是阴秽不祥的森罗地岳。 焰火如流,绽似红莲,血色的腥红映照魁悟奇伟的狂傲身影。 然后,四方铁链震天响地,地岳之火激昂努啸。 当胛上的铁锁溅出鲜血,咬紧的牙关溢出雀跃的朱红。 阴沉的眼中在疯狂嘶吼中摒射出一道光芒┅┅ ┅┅当吾由无间而返── ──一步莲华! 诵经声断,数珠的指停,静如止水的心蓦然震荡一记怒涛汹涌的长长回响。 由幽远的空灵之境回过神来,莹白若雪的尊者将持在胸前的白玉天珠慢慢下放,雪色布帽下那樱红的莹唇 而不语。 暖阳轻风,散布一片浪漫祥和的菩提天池,一尘不染的明亮透澈,一如那静坐池畔的尊者圣洁无瑕。 寂静无声的天地间,只有那声呼唤仍然回荡耳里不曾散去。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呼喊,那是深刻在他灵魂里的记忆,有时总会在他入定之时,忽然重重响起,然后久久不去┅┅ 心绪既蒙尘受扰,尊者已无打坐之意,便起了身,踱步走向一旁,立身在绿荫蓊郁的大树底下。 每当那声呼喊响起,脑海之中便可预见一道背著沉重枷锁的身影,伫立於地狱业火之间,随著时日的流转,这景象已由模糊转变明显,由遥远逐渐亲近,近得那呼唤的啸声震动心魂,宛如就在身旁┅┅ 然而,飞扬那在沸腾气焰中的灰色乱发下,那森冷的微笑与一双寒光织闪的犀利眼神,尤其令他不得不在意。那眼中满是执著,那身形满是愤恨的怒焰,相似的面容一往如昔,与百年之前分毫不差,唯有那眼底的执念早已超脱往昔,疯狂而炽烈的眼神光是一眼就几乎将他吞噬殆尽。 身陷无间,入身为魔,这┅┅就是你的选择? 「圣尊者。」 身后蓦然传来一声轻唤,尊者回过身来,面向莲池中那道静坐莲台接受圣气洗涤的红发魔人。 魔人双眼微睁,注视彼端的白袍尊者,接著再道∶「汝的心乱了。」 微抿的唇闻言之后温淡道出一语∶「是的。」 「为何?」魔人再问。 「昨日吾种下之因,如今将成实果。」 红发魔人先是沉默,接著又问∶「所以,汝胆怯了?」 「因果授受,吾早已预知会有今日一遭。」 「即是如此,又为何心乱?」 忽然,那柔软樱唇微略一顿,然后回答而道∶「一步之差,两极局面,终究非吾之所愿。」 「那么,汝是想逃避?」 「若然结果究竟如此,吾会正面与对。」 「是吗?」 之后,莲台上的魔人再度合上双眼,细微的交谈声再度中断,肃静的天池地界恢复一贯平静。 闭合的长眸缓缓微启,灿烂如星的目光透过帽缘,眺望遥远彼方的云端。 不久之后,魔界断层即将接合┅┅ 布帽外的皓发柔丝随著一道轻风,伴著一声轻叹,在空中飞舞成一朵雪色莲华。 红月升空,地裂天崩,泪阳奇象,鬼哭神嚎。 当魔界断层在一连串异象之中衔接完成,散布在大地间的诡谲异变让世道陷入一片惶恐灾劫之中。 暴风夹带魔气,由火焰之城直冲远在彼端的菩提天池,似挑衅,似宣告,魔者的气息即将指染大地。 然而,伫立天池之畔的尊者纵然感叹众生疾苦,却也只是等待┅┅ 等待那宿命的对决┅┅ 黑暗的风云笼罩那伟岸的身影,死亡的气息随著那踩落的步伐漫延成一路的枯亡败坏。 踏出魔界,重返人间,雌伏百年之久的忍辱负重,为得只有这一刻。 暴风吹抚的灰发下冷紫的唇不禁扬起一笑。 当吾由无间而返,一步莲华┅┅ 一步莲华啊┅┅ 红光照映,当天池清净化做血水,怒涛著魔气汹涌,立身池中石板的尊者单手结印化出一道圣气护墙,保卫身后魔人不受魔气所扰。 然而,一时轻心,袖上的一滴邪血污染了圣洁的空间,崩溃的结界,反噬的力道,翻手卸去的余劲激起一泓血池汹涌波澜。 飞溅的水珠宛若血雨淋落的幻象中,黑色的死亡已来到池畔,腾发澎湃的魔气由前方再度奔驰而来,扫过那雪白的衣袖,扬起一阵衣袂翻飞之美。 感应最后这道魔气并无肃杀之意,因此尊者只是静立接受,并未运功阻挡。 待袖摆落静,那闭合的樱唇这才慢然宣告∶「这局,你赢了。」 从来自是如此,不论赌注为何,胜负如何,那语气一如往昔,总是如此平静而淡然。 于池畔一丈之遥停下脚步,掩去视线的布帽在这瞬间似乎失去了阻隔的作用,那森冷的眼直瞅著前方那挺然而立的白袍尊者。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过往,不变的言态,高傲的佛者,是令他又愤又恨的熟悉曾经,却也是支撑著他渡过百年苦刑的动力与执著。他感觉体内的血液在喧嚣,胸口的情绪在催化,一股极度强烈的鼓躁开始强劲地震动他的心魂,他的双手。 欲望,积累了百年的本能欲望,催促著他该一股劲地冲到他的面前,撕毁他的衣袍,占有那寒若冷玉的身体,用这一身无尽魔气玷辱他的圣洁,撕毁败坏那高傲的佛心假面,直到他再也承欢不住地求饶哀鸣,他便可以狠狠地嘲弄他的狼狈,践踏那可笑的尊严,接著擒回魔界,禁锢在最深处的阴冷地窖中,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玩弄他的无助,凌虐摧毁他的一切一切┅┅ 百年来,相同的想望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循环演练再演练,出关後的此刻这正是他心中最真实的唯一念头。然而,此时纵然与他全力一搏,或许真能顺遂得如愿以偿,只不过,入身为魔让他深切体会,压抑心中的欲望慢慢戏弄击溃那坚若盘石的圣洁佛心,一点一滴的慢慢侵蚀占有,让猎物在掌中无力挣扎,无助悲鸣,会比一举获得,来得趣味而愉悦快乐。 蓦然,翻手一转,将凝於掌中的真气一举化尽,同时也化去一身的死亡气息,抿著笑意的冷紫唇瓣这才淡然开口∶ 「吾已由无间而返,一步莲华。」 立身天池莲台上的尊者感受那迎面送来的压迫气息已在瞬间离去,面对彼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狂狷魔者,红粉莹唇只是一声轻吟∶「袭灭天来。」 「分离百年,一步莲华,再见到吾,你高兴吗?」说著言不及意的戏言,纵然气息可掩,但布帽下那双阴诡的暗眸仍然直瞅著那?圣洁,分寸不移。 浑身笼罩在那毫不避讳的吞噬眼神之下,定立的尊者却是一贯地不为所动∶「囹岳魔界,你真的成魔了吗?」 「那麽委身圣域,你又真的登圣了吗?」说著,蓦然那薄冷的唇漾开一抹嗤笑,转而接道∶「对,吾怎忘了,现今的你可已如愿以偿,成了圣佛岩那高高在上的圣尊者啊!」 「称号不过虚妄,吾一本初衷。」 「救世是你的志向,慈悲天下是你的宏愿,你的初衷始终如一,吾体悟深重,十分明白。」说著了解,然而语态却十足轻蔑。 不理会那言下的不屑,尊者依然祥和∶「吾的初衷,亦包含你,袭灭天来。」 「包含吾?」魔者似闻笑话般地咧开笑意∶「击杀吾的初衷吗?」 「救赎你的初衷。」 闻言,只见魔者直接吃笑出声∶「哈~~分离百年,想不到,一步莲华,你的天真浪漫依然不减当年,你当真认为,魔,会稀罕你的慈悲吗?」 「吾只行吾当为之事,救赎你便是吾的天命。」 只见,魔者突然敛起了笑意,他收回视线侧身冷道∶「你说错了,击杀彼此,直到一方倒下,这才是你我的真实宿命。」 「袭灭天来,吾曾说过,吾不会杀你。」 闻言,魔者只是一声冷嗤∶「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这样愚昧的花言足以打动吾吗?」 「一步莲华不打狂语,袭灭天来,吾一本初衷。」尊者温和的语气中,隐含有不容置否的坚定。 「所以你便将你无边无际的浪漫初衷,转嫁于他吗?」说著,魔者的视线转向尊者身后那名默默无言的红发魔人。 「他与你不同。」 「如何不同?他与吾同生为魔,魔性深植,任由你如何苦口婆心,依然无用,终有一日他仍然会回到属於他的归属——魔界。」 「究竟成佛,终究为魔,未来去向如何,吾无法深涉,但只要缘法尚存,吾便会尽力施为。」 闻言,那冷紫的唇蓦然扬起讥讽∶「就如同当年,你甘愿委身自己以求尽力施为?」 蓦然,那侃侃而谈的莹唇微略一顿,再开口只是重述前言∶「他与你不同。」 「喔?如何不同?是因为他是完整的魔人,而吾只是可笑的半身?」 立身彼端的魔者似乎看见了尊者难得的无言与迟疑,但这迟疑只在瞬间,转眼既已消失无踪。 「袭灭天来,在吾眼中,你是一个全新的个体,完整的生命──」 不待尊者将话说完,魔者已抢先将话填上∶「更是痴迷可笑的混沌众生。」 「袭灭天来┅┅」 「够了,你应该明白吾由无间而返的因由。」 「是的。」 对那简短的明了,魔者似乎有些意外,但只在心底,表面依然不动声色∶「那好,再来的争夺只是宿命之决的开端,待吾再来,一步莲华,你身後的浪漫将回到最初的现实。」 抛下最后一语,截断深谈的可能,魔者就这样远远地眺望彼端的尊者,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微风,尊者那垂落帽外的长发随之飞扬。 就在这时,那伫立原地的魔者突然一个闪身,暗黑的身影眨眼即幻化至尊者跟前,接著张开魔爪一把抓住那飞乱的皓丝,握拳将那纠结在指缝中的发丝移到唇边,轻轻一啄。 突如其然的举动,让这静若止水的尊者也禁不住微微一愣。 下刻,只见那嚣狂的身影立即松开禁制的白发,再转眼已回到原来所立之处,方才举措就像从未发生一般的平静。 就在魔者转身欲去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问∶ 「袭灭天来,你当真成魔了吗?」 「你以为呢?」 留下一笑,之后魔者已乘着光影,以著狂魔之姿消失于天池那端,尊者仍旧静静伫立於莲台之上,翻飞的衣摆,乱舞的皓丝,久久无语亦无动。 「圣尊者,汝的心又乱了。」红发魔人终於启口。 尊者仍旧一贯回应∶「是的。」 第二回 当神泉摧毁,泪阳惑星,以著苍天泣泪之姿,坠向清圣雄伟的万圣岩。 尊者立身如来之巅,以一人之力承挡落阳毁天灭地之威,身後一声无息,是锋利的朱厌刺穿他的如来之身。 魔人的背叛,尊者一心无怨,在支撑化去落阳劫难之後,已陷入重伤昏迷┅┅ 眨动沉重之眼,当尊者由无边无际的昏厥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卧倒在漫天清云的陌生丛林之中。 「你终于醒来,一步莲华。」 身旁传来一串低沉的熟悉,尊者合上白睫,试图坐起上身,背上的伤口却因此而传来一阵强烈的撕裂之痛,然而那断在体内的朱厌魔刀更与浑身沛然的纯洁圣气相互 抗,彼此冲撞,肉体严然形成另一个无言的战场,彼此的摧损折腾得他几乎就要再度昏厥。 意识有些迷蒙,似乎听见一串窸窣的脚步声来到身旁,顶上再度传来一语∶「怎么,碗大的伤口有这么疼吗?」 一手撑著就要软倒的上身,一手扶著腰上的伤处,温热因此透出白袍染湿了五指,然而该是血流如柱的溢红却明显有了抑止的状况。 披散如雪的白发,低伏著身,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樱唇有些艰难地开口言道∶「袭灭天来┅┅是你救吾?」 「救?」闻言,顶上传来一阵狂妄嘲笑∶「一步莲华,魔者所为,你当真以为是救吗?说不定,吾意在凌辱。」 一双冷眸睥睨眼下因痛苦而低伏的身影,那散乱如莲华绽放的凄美白发,吸引魔者缓缓蹲下身子,抓起一绺雪白柔丝,穿透指尖的柔顺触感不禁用力地捏握掌心。 不回应那言中的嘲弄,极度难受的尊者仍旧道出一语∶「感谢你┅┅袭灭天来。」 「高高在上的圣尊者,你如此向魔道谢,不觉得滑稽太过吗?」嘴里说著讽刺,眼光之间已被手心这抺纯粹迷惑,再转眼赫然发现那莹白的发丝未稍染有几点红晕,于是便将其移到唇边,然后探舌舔舐,口中那属于尊者的腥血之味不禁微微刺痛著那神经未稍。 「不论你意欲为何,吾依然心存感谢──」 言犹未尽,尊者立即感受发际受到一记强力拉扯,逼得他抬起头来,接著又是一声冷嗤∶「吾说过,吾之出手并非搭救,这样自以为是的认定与催眠,并不足以感动谁。」 言毕,魔者十足憎恶地一把将其推开,然後起身走向一旁。 力道十足的推拒让尊者不禁向旁倾倒,身体因倾倒的撞击牵动体内的沉重伤势,一抺甜血旋即涌上喉头,滑出唇角。 尊者就这样伏著身子,静待浑身的刺痛与不适暂时缓和,然后他再度撑起上身,移动沉重似铁的双脚,扶着一旁树身,试着让自己站起身来。 待脚步站缓,尊者一手抚著腰腹伤处,放开扶持的树身,默然转向就要离开。 察觉身后之人的企图,魔者一个箭步而回,横手阻去前路,睥著身旁染血白影冰冷阻道∶「吾淮许你离开吗?」 纵然光是站立就快要用尽全身气力,尊者仍然不吭不吟,圣洁的俊颜除了有些苍白,额头微冒冷汗之外,仍旧一脸平静祥和。 「惑星异象其一已除,吾必须回去,否则┅┅」 「还记得当年的注码吗?」 冷酷的紫唇突然转开了话题,同时那挡阻前路的手移到那染著血渍的莹唇,以著指腹轻轻抹去那抹暗红,接著喃道∶「你的浪漫已经回归现实,所谓事实也已在你的肉身之上印证,输了赌局┅┅还记得你要付出何等代价吗?」 暖昧喃语不停地提醒著过往的曾经,尊者一闻即知所指为何,然而他却没有任何一丝的意外,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处,一阵短暂沉默过後,苍白的唇平淡吐出一语∶「吾明白。」 他的顺从在魔者眼中从来就是一种挑逗,不觉扬起一抺得意的浅笑,步伐向前贴近那白袍尊者的侧身,闪著异光的暗眸直视著那完美清莹的面颊,纵然面无血色,仍旧有著一眼难忘的绝代风华。 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容貌,却有著极端对比的清透圣洁,没有咒语黥面的炫彩,就连发丝也是柔若脂粉的皓白轻盈,乾乾净净的纯粹一直是如此神圣的不可侵犯。然而,面对这样的他,指染他的清圣纯粹,从来能够让他获得至高无上的乐趣与满足,同时这也是囹岳魔界,隐忍百年来的唯一想望。 微送的轻风,抚过伫立跟前的白袍尊者身上,风中送来的淡雅檀香与浓浓血腥交杂的奇特气味,隐隐刺激著他的官能,搔动他的血脉沸腾。 蓦然,沾染血迹的手直接向下来到那溢著鲜红的前腹伤处,手掌叠上那按住的手背,染上更多湿热,接著在那耳畔轻喃低语∶「半截朱厌留在你的体内,魔气将会持续与圣气相互 抗┅┅看来,较起肉体的伤痛,这令你更加难受,对吧?」 说著,那抚著伤口的手完全贴抚著衣衫,就像是一种怜惜,顺著腰腹曲线,慢慢地抚过那窄细的腰身,然後停在腰後那更大的伤处之上,被刀刺破的衣衫洞口让那手指毫无阻碍地直接触上那片鲜血淋漓的伤口,以著指腹轻轻柔按周遭那肿胀的血肉,含笑的冷唇贴上那精巧的耳垂,似吻似语轻语喃喃∶「原来,你的血肉也是热的,吾还以为如来不毁之身已将你的肉体锻链到无坚不摧的冰寒之身,这个发现可真令吾讶异啊,一步莲华┅┅」 那恶意的抚弄,随之涌起的阵阵强烈剧痛,就是再如何超然物外的出世佛者,也将受不住肉身这样的折磨而痛苦出声,然而这超脱凡尘的尊者纵然受肉身之刑所苦,也决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於是那平展的慈眉也再承受不住地微微凝起,额上的汗更加湿漉。 淫秽欲望不能玷污,但只要凡躯肉体就脱不了皮肉之苦,既然清圣无欲的脱俗之心不能震动,那麽针对肉身施为便成了魔者唯一的乐趣┅┅ 魔者一手抚著伤处,一手抓扣那细白的颈项,将那苍白的圣颜抬起,忽然喃道∶「一步莲华,如果,你愿意开口求吾,或许┅┅吾可以考虑为你吸出朱厌魔气,让你感觉轻松一些┅┅」 任由魔者动作,只见那 紧的柔唇蓦然轻道一语∶「此果为吾该受之罪,吾无意逃避。」 闻言,魔者那扬在唇角的笑意先是微微一愣,接著立即转化成一抹更加阴险的残虐酷笑∶「说的没错,那麽接下来的苦果你可要撑著意识,好好享受。」 之后,魔者不再迟疑,一把将怀中身躯推向大树,让他背对地倒靠著树身,接著一把撕毁那染血的雪绸白袍,露出一弯洁美如斯的白莹 背,然後取出自己早已蠢蠢欲动的昂长硕物,对准那身后脆弱,一举猛烈侵犯到底。 没有抚慰的滋润,完全生涩而紧闭的道口,受到这记狂猛的入侵,肉体深处被撕裂开来的剧烈痛楚一路直冲脑门,抽痛得那原本重伤微昏的意识几乎就要断绝。 同时,随著这个举动而深入体内的魔气,比起朱厌更加狂烈而猛爆,二道魔气在他的体内交互冲击顶撞,圣气即使愤力抵制,但仍禁不起攻击而开始逐渐衰竭,肉体与精神均受到重大的侵蚀与折磨,此刻的感觉远比起真正的死亡,还要贴近死亡。 攀著树身尊者仍然勉强地支撑意识,难以承受的折腾让那重伤的肉体再度涌出一口苦楚,紧闭到几乎泛紫的唇瓣弯延一串艳红,滑落下颚点点滴落。 寒若冷玉的胴体依然冰冷似冻,没有一点温度,禁不住残暴对待的庭口更因此而泣出凄苦的朱红,血液的温度让侵入的感受不再那麽冷漠,虽然侵入之初那圣气的冲击令他有些不适,但真的深达体内,受到侵犯而自然 抗的紧缩反应紧紧地勒绞著那深入的硬物,极端舒适的绝顶感受让魔者禁不住喘出一阵愉悦浓息。 披散的发零乱在薄汗微湿的裸背上,微晕的光泽薄雾迷离,看来是这麽的圣洁无瑕,光芒剔透,魔者不觉伸手触上眼前这片柔美,沾满血水的十指在那背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血痕,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更是令他爱不择手的无限眷恋与激动,於是那抚背的手转而下滑到胸前,接著双臂一拢,将这盈滑柔媚的琉璃身躯紧紧地禁锢在他的胸怀之间。 不懂为什麽,每每触及他的身体,抱著这身冷玉,总会让他感受到无比的愉悦与满足,这是亵渎佛者的快感吗?抑或是一种超乎自我的本能向往? 这样的愉悦与满足,总是引导著他跃跃欲试,迷惑得他欲罢不能┅┅ 「一步莲华┅┅」 由身後搂著这身,将头靠在那肩胛之上,冷紫的唇贴著那戴著金环的耳畔一声轻喃,同时探出的舌尖轻轻逗弄著那耳饰,最後将那金环与耳垂一同含入口中。然而,那环抱的双手也不曾歇息,不停地在那柔若凝脂的雪肤上下游移,一手抚著那平坦滑嫩的胸膛,一手顺著锁骨向上来到那莹白的颈项,抬起下颚让他可以毫无阻碍地仔细品尝这极致感受的所有美好。 明明这样的行为并不好受,在那早已了断六根的心中毫无欢愉,喧嚣的魔气也已开始腐蚀搅乱他的圣华精元,但不知是为何,在尊者的心底似乎有著某种不明的坚持,让他放任魔者侵略爱抚他的身躯,就是这身肉体宛若就要崩毁殆尽,他仍然没有抵抗,只是咬紧牙关苦撑著近乎昏厥的神智,默默地无声承受。 然后,光是抚摸再也满足不了那掠夺的狂心,搂著这身沾血的冷玉,魔者开始摆动起他的下身,对那泣血的甬道做著残虐无道的活塞律动。 推挤的开拓,无情的揉躏,接著在那苦楚万千的深处不停地向内用力挖掘属於他的势力范围,因剧痛不适而已无力施为的身子任由他摆布顶弄,斗大的冷汗已由那凝起的眉间纷纷坠落。 掠夺的欢愉开始侵袭魔者的全身细胞,催化他的脑海意识,任何顾忌已入不了那逐渐狂乱的心,感受这身琉璃通透的身体成了支撑他动作的唯一动力。 愈见激烈的冲击光是站立已是难以支撑,於是魔者将怀中莹体完全压在树身之上,自己仍然紧紧拥著这身,前胸仍旧贴合著那赤裸的背,不让任何一点空间阻碍彼此的亲密,下身的抽动随之更加猛烈抽送。 随著结合的深度愈深,迷醉在这样激情中的魔者紫冷薄唇吐著浓烈的喘息,被欢愉烘薰得只余下情欲的暗眸,眼看著那披乱白发的莹白肩膀,低吟出声的同时,咧嘴露出尖锐的利牙,朝著那肩胛用力一口咬下。 接著,就在这一个瞬间,魔者终究爆发出沉执百年後的第一道欲流,同时也是他空寂百年来的第一次倾泄与满足┅┅ 然而,那被他紧紧锁困怀中的人儿,不知早在何时,已失去了意识┅┅ 第三回 风,温暖徐吹,平静的湖面因沾染纷飞的落叶,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淡淡涟漪。 一道昂长的玄色身影,臂上横抱一抺染红的莹白,远远踏步而来,被湖风吹起的额前灰发与怀中一袭皓丝,飞荡成一团难分难解的缱绻纠缠,宛若那交错的宿命,那般错综复杂。 人影在来到湖畔便停下了脚步,去掉布帽曝露在暖阳下的森冷俊颜,因面上的炫彩梵纹更添一股诡异莫测地阴沈妖邪。 他静静伫立在湖畔,阴冷的暗眸扫视湖滨周遭好一会儿,直到确认人烟罕至之後,拥著怀中一脸苍白的血衣男子,再开的步伐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湖心。 一返湖面上的温暖,湖水竟是出乎意料的冰寒刺骨,然而这并不足以阻止魔者向前深入的步伐,任由湖水浸湿两人装束,直到水深至腰腹之上,才停下脚步。 一定足,魔者即松开其中一臂,让怀中之人的双脚垂落水中,一手则紧紧圈抱那窄细的肩膀,让那失去意识的人儿依著他的胸膛,不至於沉落水面。 接著,魔者扬起那湿透了的手,解去怀中之人那沾满血渍的凌乱白袍,一件一物的卸除,任由著血色衣物一件件地沉入湖底。不了多久,摊倒在手臂上的人儿已被他卸去所有衣物,一身难掩的极情光景尽入那双暗眸之中。 白似琉璃的通透,莹似光霞的迷蒙,这身躯体明明该与自己完全相同,但每一触及,每一举止,却都有说种不尽的细腻完美,清净无瑕,迷惑得他失了分寸,忘了自我,却也更加执著。 掬起一掌清水淋落在那白?的肌肤之上,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多次,直到水带走了凝结的血腥,透出了这一身完美无瑕的细嫩光华。 莹白的身躯经过湖水的洗涤再无艳血斑斓,只馀下腰腹上那细长的刀痕伤口,与肩胛上那二排溢著血珠的瘀红齿印。 齿印的存在似乎让魔者不解,他探手触上那道瘀伤,暗沉的眼就这样默默地凝视了好一会儿,接著那停在肩上的手掌开始向下滑动,最後来到那腹上的伤处,只见那掌在伤口上微微一震,一阵墨色的烟雾瞬间由那伤口飘散而出,然後一点一滴地回流到那掌心之中。 待黑烟散尽,原本一直瘫软怀中的身躯突然微微一震,抿紧的苍白软唇吐出一声轻吟,随之暗红的血液由那松开的牙关溢流而出,让那洗涤乾净的?白身子再度晕染一片触目惊心。 沾著血水的唇瓣就似施点的胭脂那般旖旎,微启的牙关隐约可见的贝齿,就像在对他述说著沉默的邀请,於是魔者直接按下了身,吮吻怀中那绽放的血唇。 这个吻,并无记忆中曾有的那般甘美,满满全是那血味的浓涩与咸腥,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将那残馀口中的血水尽数吸出,然後吞食下腹,接著深深缠吻┅┅ 浸泡在湖心中央的两人,魔者拥吻著怀中之躯,就这样久久不见分开┅┅ ------------------------------------------------------------------------------ 当那浓郁的扇睫终於了有反应,睁开乾涩朦胧的眼,净白无污的房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禅房。 「圣尊者,您终於清醒了!」 一声忧急的呼喊,是无垢尊者的喜出望外。 诵经的祥和,焚香的烟杳,浸淫周身的氛围是庄严清静的佛气,尊者缓缓合上双眼,试著坐起上身,一旁无垢见状立即向前扶持。 一坐起身,尊者立即感受身体里正流动著一股丰沛的圣洁之气,朱厌魔气纵然仍在,却有明显减缓的趋势,就连另一股狂狷的魔气竟也荡然无存┅┅ 「圣尊者,您现在感觉如何?」 「无妨。」回应那话中的忧虑,唇形完美的苍白唇瓣淡然启口∶「无垢,吾何时回来?」 「二日前,一位小沙弥在佛门下发现您的踪迹,通报之後,吾与天子便立即将您接回殿中。」无垢接著说道∶「当日您在击溃泪阳之後,便失了?影,天子发动全殿僧侣四处寻找您的消息,就怕魔界趁虚而入。不下一日您虽然安然回归,却已重伤昏迷,危及之际,是天子不顾自身一连二日不停为您灌输圣气,才得以压住魔气,稳住您的伤势。」 闻言,尊者不禁扭头追问∶「天子如今现况如可?」 「天子虽然元气有损,但在见您伤势稳定之後,已回去歇息,圣尊者可以不必挂心。」回话的同时,无垢发现尊者移身就要下榻的意图,急忙出声阻止∶「圣尊者,您重伤初醒,有任何事吩咐无垢即可┅┅」 「吾欲前往探视天子。」说著,尊者双腿触及地面,一使劲却是无力地向前倾倒。 无垢立即出手搀扶,将尊者重新扶回榻上,接著再度开口劝说∶「圣尊者,您苏醒之事吾转身便要向天子禀告,您的心意让无垢代为通传即是,现下还请您以自身为重,好生休养啊!」 静坐榻畔,尊者微略思忖过後,决定不再坚持自意∶「┅┅那就麻烦你了,无垢。」 「是的,圣尊者,无垢这就立即动身前往。」 欠身之後,无垢便退出了禅房,留下尊者一人独坐床畔。 默然无声间,尊者扬起那白?的手指按在腹上的伤处,一声无息轻叹飘散在朴实的房围之中。 一向静若止水的心,此刻却宛若案头香炉上的白烟,虚虚渺渺,迂回荡漾┅┅ 浪潮,石亭;沉木,香炉;仙人,古琴,伴随著的是一曲情操高远的优美乐曲。 一双雪白僧鞋踏入这幽乐缭绕的空无之境,沁凉的海风吹过那迎面而来的雪色袈裟,翻飞的衣摆皓发在身后绽放成一朵朵清新莲华。 蓦然一串风雅沉敛的低沉嗓音,随著来人的接近,拨琴的指尖,回响一境祥和天地。 「倚筝天波观浩渺,苍音掀涛洗星辰;白虹贯日扫魔荡,明月当空照古今。」 雪衣尊者来到石亭附近,面向亭内温文儒雅的抚琴道者,布帽下温润的唇瓣轻轻启口∶「苍,你的琴艺又增近不少。」 尊者一串轻言,在一如往常的淡然平实之中,似乎多了一点微妙的温煦。 清乐飘飘,抚琴依旧,在闻言之後亭中道者并没有抬头,不过那冠玉绝纶的英唇已化开一抹难得的柔和与微忧∶「然而,好友身上的圣气却已蒙上尘埃。」 「无妨,邪刀魔气,吾尚可自行调节。」 「但愿无妨。」 简短的几句交谈过后,清扬幽美的乐曲在接著一串高潮回旋之后,已缓缓步入尾声,最後一声音远,按弦的手这才离开琴身,紫衣道者持起拂尘,起身下了亭台,来到尊者跟前。 道者一双神采精淬的俊目直凝著眼前一身莲华风采的尊者,许久之後才淡然启口∶「恶体之事,如今你可有盘算?」 「吾一本初衷。」回答的话一往如昔。 「不杀的慈悲,救赎得了执迷不悟的魔者吗?」道者语态平稳,声调中却已明白表露出他的不认同。 掩在布帽下的圣颜微微低下,接著答道∶「或许,不能。」 「既然连你亦无十足把握,何不顺天应命,一举剪除以绝后患?」说著,道者转身由尊者身前踱步走向一旁。 「吾以为佛与魔的对决,并非宿命,吾与他的对立,也非全然的绝对。」 「即使他所引发的祸端已非慈悲足以包容,你仍然坚持一本初衷?」最后道者伫立崖边,眺望当空泪阳。 一阵沈默过后,尊者再道∶「纵然善恶两分,他仍旧是吾之半身,任何罪业吾会与他共同承担。」 闻言,道者收回视线,回转过身,一双英目直瞅身後尊者∶「杀除恶体,正是为终结罪恶,如有顾忌,吾亦可代为出手,你可不犯杀生罪业。」 「因吾而起之果,自该由吾自行承受。」尊者一顿,接著再道∶「苍,天生万物自有其生存的意义与轮回,倘若他的存在,为吾此岸之身最艰难的一道考验,吾坦然受之。」 道者再度将视线掷向远处,接著又道∶「那麽,面对这道艰难考验,你打算如何应对?」 尊者温润的唇一顿,接著又道∶「当年佛法即不能渡化,这回吾不便再与他讲论佛法。」 「不论法,难道与魔谈心?」 「是的,吾正欲与之谈心。」尊者回应的十分坚定而自然∶「再度接触,让吾深切感受,在他的心头正结著一道沉重的锁,只要此锁一开,吾相信任何可能均会因此而存在。」 闻言,道者再度回过身来,望著身後尊者语气间含有几许担忧∶「与恶体近身谈心,这般作法是否过於挺而走险?况且辞语真假,你又如何辨视?」 「是真或假,吾一闻即知,为得将他拉离魔道,任何风险,只要是机会吾愿一一尝试。」说著,尊者苹手在胸口结一莲花指印∶「为他,这是吾唯一能尽之事。」 道者目光就这麽凝视眼前白袍莲华之影,深邃内敛的眼波中似乎有什麽在那眼中隐隐浮现,但却又在转眼消散,沉默过後,只见一抺浅笑蓦然漾上那唇∶「好友,看来你与恶体的宿命之争,吾可闻释却已无处插手。」 对那溢於言表的几许惆怅,尊者感念却已无言∶「苍┅┅」 「无妨,既然你心意已决,吾再无二话,但他日若有任何需要,取出阴阳镜仪,苍必援助到底。」言至最后,说的是道者对眼前至友的真心实意。 「感谢你,苍。」一声感谢,尊者的心情亦是相同。 甩起披在臂上的拂尘,扬起一道紫炫光弧,飘浮空气之中的沈木之香与跟前这位风采俊朗的道者一般风神秀雅,令人心定神安。 「既然来了,何不移身入亭,让吾以香茗款待?」 面对道者的邀约,尊者踏出了伫立的脚步,一同走入石亭。 第四回 烈阳印空,大地被烘烤得一片火热。 一身雪衣的圣洁尊者虽然行走於绿意盎然的林径之中,烈火光线即使全被阻隔在层层繁枝密叶之外,但烈阳的热度仍旧侵透树叶凝聚於树下空间,再加上没有风的流转吹送,站在这林下实在让人觉得闷热非常,一刻也无法忍受。 异常的烈阳现象,让原本该各自盘据的飞禽走兽一窝散尽,树梢上闻不见鸟叫,草丛中听不见虫鸣,深远的森林宛若一座巨型的火炉,静得无声无息,只听得见空气被烧腾的声音,与一步步踩踏枯叶而过的声响。 尊者无惧无虑地跨步向前直行,那压於绸帽下的莹白雪颊,并无任何苦楚,就连半滴汗水也未曾染湿那无暇面庞。 蓦然间,感觉四周空气在瞬间凝结,察觉异状尊者立即停下脚步,接著一团黑色旋涡在那前方劈空划开,弥漫诡谲黑雾的时空裂缝之中一道相似的伟岸身影正由其间缓缓成形,直到那双银白僧鞋踏出异度空间,一脚踩上枯叶满布的林道。 「重伤未愈的圣者,一人独行於无人的密林中,不怕魔的趁虚而入吗?」 似挑衅又含几分揶揄的声调霎时响起,劈空而现的裂缝随即消散无踪,留下那由地狱深渊堂皇降临的黑暗魔者,一身死亡的嚣狂。 前方送来一股熟悉的狂狷邪气与嗓音,尊者不惊不惧,神态祥和地淡然开口∶「是你,袭灭天来。」 一踏上林道,魔者立即感受到一股异於常态的闷热,紫冷的唇不禁咧开一?讪笑∶「原来,所谓的救世佛者,都这麽喜爱享受肉身的刑苦吗?」 「泪阳升空,三星异象,众生之苦,吾愿与众生共同承受。」 「呵~~多麽宏大感人的如来悲愿啊!」魔者语带嘲讽侃侃而道∶「那麽化出恶体,又因一念之仁成就这一场血祸逆象,追本溯源,这罪福功过全因你一人造化,你不觉得愧对佛祖,更愧对你心心念念的众生吗?」 闻言,尊者不禁低头轻叹∶「此业乃吾今生之罪,吾会一肩担起,尽一切力修复排除,赎偿一切罪业。」 「你的话依然说得这麽美妙,赎偿一切罪业,你拿什麽赎偿?那?昧不明的佛法?大悲天下的无缘慈悲?还是你这引以为傲的此岸之身?」说到这,那堆叠鄙夷与不耻的语气话锋突然一转∶「又或者,你打算根除吾这恶体业障,以为赎偿?」 「袭灭天来,你是吾救赎的初衷,吾要消灭的并非是你的肉身,而是你心中的魔障恶业。」 听著,魔者不禁挑眉反问∶「一步莲华,你可还视得吾是谁?何种身份?」 「袭灭天来,吾之恶体化身。」 「尽道魔物执著,如此观来,一步莲华,你天方夜谭的执著得更甚於魔啊!」魔者以著睥视的眼神回以一记嘲讽,接著又道∶「不过,吾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要如何消灭吾的魔障恶业?」 「回答吾你的心,让吾了解你。」 面对这直言不讳的话,魔者一时间有些微怔,接著冷紫唇瓣再度划开一?嘲笑∶「一步莲华,你不正因为深懂心魔困扰,难以抗拒,故而不得不将吾排出摒弃?这样行径下的你却萌生这种想法,不觉得滑稽可笑吗?」 「心魔虽然曾在吾心,但在化身成你之後,你的执持之心却已超出吾所能理解范畴,因此吾欲了解的是眼前的你,单独而个体的你。」 「是这样吗?那好,吾倒是不介意再一次回到你的体内,让你深刻感受何为心魔,何为魔障┅┅」说著意犹未尽的话,那伫立彼端的魔者突然启步,朝著尊者缓缓接近。 「袭灭天来?」感受到魔气氛围开始转换闪动,一种明显的异常压迫迎面送来,尊者仍旧不避不闪的伫立原处。 「怎麽,你害怕了吗?这在过去,在前些日子,你都曾深刻感受,甚至习以为常的,不是吗?」那移动的脚步停在尊者跟前,一双暗波流转的眸子直瞅著白帽下那温润的红粉唇瓣,扬手,默默地以著指腹轻轻滑过那直瀑於帽外的丝柔皓发,那柔细的触感不禁激起那心中的一阵波动。 任由著魔者轻薄举止,尊者静然而道∶「色相欲妄,与你如此重要?」 「面对纯粹的恶体,你认为呢?」魔者故意避而不答将问题抛了回去,然後那扫过发的手指划一,停在那帽下之缘,接著向上一勾,让那圣洁无染的绝颜白发完完整整地曝露出来。 闭合的眼,静落的睫,不开眼的庄严,从来是尊者一贯的神态。 魔者大手抚上那细致的发丝,然後按上那晶透的面颊,掌心立即传来那股冷玉般的冰冷。 「就算身在这火炉般的林径,你的身仍旧是这麽冰寒,真想明白,究竟要怎样的火才能燃烧你身体的热┅┅」 一席话,魔者说得近似自言自语,尊者却一字不差的聆听入耳。 「袭灭天来?」尊者疑惑轻唤。 魔者的另一手臂已悄然滑过那白袍裹覆的窄细腰杆,接著手臂向前一拢,背上的压力让尊者因此向前跨进了一步,迎面包裹全身的狂热气焰,是属於魔者的胸膛怀抱。 拥著怀中莹体,魔者亲匿地将头压在那垂著白发的耳畔,一声魅惑低喃∶「一步莲华,你真的想了解吾吗?」 「是的。」尊者简洁二字,是他的无惧。 只见,一?冷笑扬上了那紫唇,就在这个瞬间,那消散的时空裂缝登时由魔者的身後开启,搂紧怀中之人,魔者就这样向後一退┅┅ 再度消散的黑色旋流,曾经伫足的佛与魔,已消失无踪┅┅ 第五回 怒张的火,翻滚不断的焰流,包围住一座诡谲的血红城池。 黑色空间蓦然於此开启,一白一黑的身影由黑暗而出,跨入这个红火地界。 燥热的气流中送来一阵阵远处死灵的哀嚎,满是焦味的空气隐隐混杂一股浓烈魔气,漫地尘土如火星发红灼热,一脚踩上感觉全身就要起火。 一踏上此境,尊者沈吟而道∶「火焰之城?」 「正是。」由背後而出的魔者,来到身旁,一双暗眸眺望著前方魔城。 「为何领吾来此?」 「你不是想了解吾吗?追本溯源,魔的归属,魔的发源,你应该很有兴趣探究吧!」邪眸由城池,转向身旁之人,火热的气流在那白?无瑕的面颊照印成一片红霞,扬手抓住那同样染上火色的额前垂发,衔著恶意的唇接著又道∶「当然,吾不会要求你进入魔城,眼下在这外围即可┅┅」 「然後呢?」 「然後,你可以选择自己脱去这碍事的袈裟,或者由吾撕毁┅┅」将掌中的发,移到唇边,轻轻一吻,接著魔者笑著催促∶「放心,四周吾已布下结界,不会有人看见,甚至感应到你吾的存在。」 微顿过後,尊者再度问道∶「色相欲妄,与你如此重要?」 「於圣者毫无意义的行为,对魔者却有不同的定义。」说著,魔者松开掌心,让发丝从五指间缝柔顺滑落。 「何者是你的目的?」 「目的可以很多,理由也可以随时变换,或者,你喜欢听怎麽的藉口,吾亦可以为你朗诵。」 「为何如此待吾?」尊者又问。 魔者不禁吃笑出声∶「你会在意吾如何待你吗?」 「吾在意的是你的动机。」 「佛者求无,魔者执有,一体两面的极端,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自是你,非吾能定义,吾要的是你亲口的答案。」 「捉弄、凌辱、游戏,或者发 ,你可以从中选择你所喜欢的答案,加以定义或归究。」说著,魔者那伫立的脚步突然向旁一迈,顺著尊者所立之点缓缓走步移到身後。 「兜圈无法让吾了解,吾要的是真实的答案。」 「魔就是这样,太多的执著让真实也变得混沌?昧,如果你所追求的了解局限於唯一的答案,那你注定就要失望。」即使由身前移到身後,魔者那双暗眸也从未由那莹白光辉的人儿身上移开。 至此,尊者顿时无言了。 停伫在尊者身後的魔者扬手抚上那被火光染红的一袭柔软白发,同时身子向前一步,让?阔的胸膛贴上那挺直的背,唇瓣故意贴上那悬著金环的耳垂低喃而道∶「一步莲华,怎麽,你当真失望了吗?」 「吾在思考。」 闻言,那紫冷的唇扬起一?笑意∶「是吗?那你慢想,吾不陪了。」 接下来,魔者不再说话,一手抚上柔软皓发来到那平滑精致的颈项间,另手则由身後穿过层层白绸雪纱掩护的腰际,摊掌贴合那平坦无赘的腹部,停在耳畔边的唇也探出了侵略的舌舔舐那耳垂金环。 拥著这身,纵然周遭火气烈焰,怀中传回的触感动人却依旧冰冷如昔。 任由魔者动作,尊者依然是挺然直立的不拒不抗,蓦然那 起的唇再度启口∶「袭灭天来,你恨吾吗?」 「恨?」魔者对这个字眼似乎表现得有些惊讶,接著似闻一则无趣笑话般地含笑鄙道∶「那只是一种情绪,你认为魔者的执著光是一种情绪就足以表达吗?」 「那麽,你想杀吾吗?」尊者又问。 「那麽,你想死吗?」紫冷的唇贴著那耳际这麽反问的同时,那抚著颈项的五指突然用力扣住那白?的咽喉,那力劲之大几乎只要再加几分指力,便可轻易致人於死。 纵容著魔者施为,尊者昂著头,感觉呼吸有些难受不顺,表面上仍然一贯凛然平静∶「吾问的是你。」 「将死之人是你,所以你问的该是自己。」魔者吻著那耳,近乎故意这麽回道。 尊者沉吟过後,这麽回答∶「在生吾愿化一切苦厄,就死吾愿渡生灵超脱,生与死於吾并无分别。」 「凡事透彻,万情无情,佛者的冷酷,吾可算是见视透彻啊!」语气之中隐隐流露著些许的不屑与鄙夷,那紫唇接著笑道∶「既然是生或死与你全无分别,又何须过问吾杀,与者不杀?」 蓦然,那扣紧的五指顿时一松,只在那白?的颈项上留下惊险万分的淤红指印。 颈上的压力失去,尊者在恢复呼吸之後接著再问∶「┅┅为什麽不回答吾?你在逃避什麽?」 「一步莲华,你没听见吗?魔一直耐著性子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接著,魔者那环在尊者腰际的手也已开始动手扯除那白袍衣带。 「但,你的话中没有真意。」尊者直接了当地道。 「能探得多少真实全凭你的能力,如果魔的回答不能让你满意,你该问的反而是你自己的口拙与愚昧。」 「为什麽?吾以一片真诚而来,便是希望能了解你。」 「然後呢?魔应该为你的真诚而感动涕泣,叩谢天恩吗?」魔者嗤之一笑。 微忖过後,那柔软的唇瓣再度开合而道∶「袭灭天来,闪烁言词,隐蔽自我并不能改变什麽,回答吾你的真心,让吾了解你的执妄所在,如此吾才得以──」 闻言,魔者蓦然将怀中之躯一把推开,接著一声冷嗤而道∶「你才得以渡化吾,是吗?」 突如其然的举止,令尊者因此而失冲地向前小跑了三步,待他站稳了身子便又立即回头,接著再道∶「非是渡化,袭灭天来,未来之路吾希望可以与你共同承担,一起面对。」 此话方落,魔者突然愤而一冲向前,一掌揪住尊者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低吼而道∶「一步莲华,吾并不是圣佛岩那班猴子猴孙,别以这套陈腔烂调的怀柔政策就足以打动吾,你的把戏吾早已看透。」 言闭,便又将尊者一把推开,然而这回的手劲过猛,令尊者猝不及防地向旁一跌。 雪白的衣袍跌在灼热通红的火泥上,边缘随之飘起一阵近乎烧燃的白烟,一点点地氲烟了尊者的圣洁。 正当尊者坐起上身之时,一苹银白色的僧靴突踏上了那袖摆,阻止了尊者的行为,一阵白烟同时在那靴缘飘散开来,墨般的炭色顺著靴缘圆成一圈。 魔者一双锋冷的利眸由上而下高傲地垂视底下那莹白尊者,原本透著几许轻挑的戏语在那之後已然消失无踪,只馀下一?生冷的冷酷∶「一步莲华,你要的猴戏吾已陪你耍足,那麽接下来,是否也该轮到你的诚意?」 尊者就这样坐於炽热的焚土之上,一缕柔丝皓发半掩其颜,只见那红润的唇瓣微微一启,似乎正想说些什麽,但最後还是无声合上,然後淡然而道∶「你希望吾怎麽做?」 「脱去那身疑事的袈裟。」 顶上再度传来命令似的口吻,乍闻之时尊者原是不动,接著那原本静置身旁的双臂缓缓有了动作,它们来到衣领盘结之处,果如所言地开始做著解衣的举动。 那默然的顺从,轻慢的解衣举止,入了那傲视的冷眸中,催化出一?难掩的冲动与刺激。 跟著魔者不再说话,他慢慢地著蹲下了身子,一双视线就这样直瞅著那双修长白?的手指在那胸前轻移转动,就在那盘结复杂的衣衫一件一件被解开之时,这时他突然扬手一把抓住其中一手,然後拉到眼前来。 尊者解衣的动作随著这个突然也停下了动作。 魔者就这样端详了被他捏在掌心但仍露出的几根手指好一会儿,接著移到唇边,张口探舌舔上了那指尖未稍,然後含入口中。 那指尖的触感柔软却还是冰冷依旧,於是魔者张牙故意啃咬,一双利眸直瞅著那依然不为所动的温和圣颜。 任何邪淫均不能染,尊者不开眼的端祥圣洁依然如昔。 绝对的纯粹一直是触发魔者侵略欲望的最佳诱惑,於是魔者放开了那手,身子猛然向前一倾,将那端坐身前的尊者直接扑倒身下。 散乱的发融入铺开的雪色衣摆,莹白的无瑕面容染上一片火光,宛如在雪地中纵放的血色莲华,冷艳清媚,却又无可撼动地纯净圣洁。 魔者伏著身,双眸微眯,直直凝望身下那张平静无惧的净白面庞,然後他抬起了手,一手扯开那馀下的单薄裹衣,露出了深藏其中的精美胸膛。 白?的颈项接连著根骨分明的锁骨线条,平滑而削瘦无赘的胸腹肌理竟是那麽地莹白柔滑,一身琉璃般的精致细腻宛若白玉精雕细啄而成地完美无瑕,甚至隐约之中正闪著一道薄透的圣华光晕,足以迷离人的神智,升华人的心灵。 然而眼下这片极致圣美,正是魔者向往的痴迷沉沦,纵然尘埃不染,污浊不沾,就算因此冻结成伤,仍让魔者止不住欲望地探手触碰。 当那掌心轻轻贴上那片琉璃之时,那微寒的冷气立即侵透他的掌心,尤其那指上传来的柔软细腻触感几乎刺痛了他的掌中细胞,激痛了他的全身神经。 然而,就在那掌心触上胸膛的同时,那灼热的温度让躺平身下的尊者也不禁微微僵起身子。 接著那抚在胸上的手就像在鉴赏一项稀世珍宝般,轻柔而缓慢地向下滑动,直到碰到了腰腹上那曾经惊险万分的突起伤疤才停下动作,渗杂几许痴迷的眼眯起了一?笑意,低喃而道∶「看来,那班秃驴的用心,让你的伤势恢复得极为快速,也难怪放任你一人随处游走┅┅」 闻见那近似自言自语的喃语,那微 的软唇也跟著开口∶「你在意吗?」 「当然,少了这伤口的折腾,吾的意图就少了一点乐趣。」说著,那按在伤处上的手突然故意用力向下压去。 纵然肉体之伤已经全愈结疤,但那埋在体内的刀锋与魔气依然存在,随著这一恶意的按压,一股刺痛随即翻涌而出,令那平展的白眉微微一震。 「一步莲华,时至今日,你仍然这麽喜爱忍耐。其实,在这密闭空间里头,你大可随心所欲的放声大叫,不会有人闻见。」既使那忍痛的反应只在那麽微弱的一瞬之间,却不曾从那凝视的暗眸中错过。 接著,尊者不再回话,只是静静地合起唇瓣。 「怎麽?你仍然要选择忍耐吗?无妨,吾可以依所你喜欢的方式,不过相对地,你也得依吾所喜欢的作法┅┅」说著,魔者就抓起尊者那放置一旁的手腕,拉起那手直接扯进自己的胯下之间。 故意将那手指按放在那早已有所反应的昂立上面,然後支配著那手紧紧抓握贴合,满意的轻笑扬上了那紫冷的唇∶「一步莲华,感受到了吗?你所舍弃的俗欲正在吾这身上发酵作祟。」 任由魔者动作,尊者没有反抗亦不曾皱眉。 「由你而起之因,自该由你受果,所以吾这欲望发 在你这身上,乃属天经地义。」说完,魔者放开了手,一双暗眸睥视著身下凝晶般的人儿,然後便动手解开自个儿的玄墨衣衫。 隔著衣物身下那炽人的魔焰净土仍旧滚烫著尊者的背部,甚至是眼前即将发生的状况,都不足以让那静如止水的心产生一点畏惧。然而,当压在自己身上那燃著罪业之火的红莲身躯,卸除所有衣物之後的赤裸胸膛重重地压叠下来之时,那肢体接触的灼热,微微震动了那清静无波的心湖,泛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小小涟漪┅┅ 第六回 火色的境地,交叠的身影,闷热的空气流窜在彼此之间,偶而滴落的汗水,在尚未触及地面之前已化成一?蒸气,温热这一个封印的密闭空间。 黑白渗杂的长发散乱在一张汗水淋漓的?硕背膀,浓稠的吐息吹抚著散落额边的散发,烙印无数七炫梵咒的古铜肌肤下的血液喷张极度亢奋的血脉,让背上那触目惊心的诡异咒字宛若有了生命般地鲜活起来。 驾驭这身莹白的柔美身躯总是让他浑然忘我地沈迷其中,一再的深入,又一再的浅出,即使那充沛的玄天圣气一直排斥抵抗著他的入侵,感觉十分难受,但相形在那强烈震动心魂的窒息快感与侵略掠夺的极致满足之下,那点痛楚反而成为欢愉过程的调剂品,令他更为疯狂地向下沈沦。 时间就在他这样的狂态中极速流逝,那肢体的交缠与沟合早已无数可计。但不知为何,明明是掠取那身甘美的行为,然而这情欲迷乱的心却在每一次发 之後,立即感受一阵莫名的失落与空虚,然後在那又一次的重新占有中寻求更大的慰藉与满足。 这样的行为他不知道已重复了多少次,空虚却随著一次次的占有更加强烈,他皱起眉心,举止也同时变得更加粗暴及深入,却仍然止不住内心的失落与惆怅。 身下的人儿,就这样沈默地任由著他予取予求的折腾,即使体内成为圣魔交战的战场,即使肉体所承受的痛楚已至最高极限,还是不吟不吭的完全承担。 魔者因急燥而发红的眼垂望身下那张同样汗水淋漓的圣颜,原本红润的面颊与 紧的唇瓣随著长时间的折磨已逐渐透出一?痛苦的苍白,圣洁光华纵然不灭,却也因此而染上尘埃。 蓦然间,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突如其然地窜入脑海。 那时候的他与他在九峰莲 的蒲团上,因为一个赌注而获得了侵略他的机会。那是他第一次占有他的身体,那销魂蚀骨的悸动深入骨髓,自此写定了为他疯狂执迷的另一个开端。 分离百年的这个期间,他并不是不曾思索过,对他为何要这麽执著? 他不过是他的原生本体,就算是一种对原我的本能向往,也不该如此痴迷狂乱;就算是恨,也该是虐杀而後快的复仇情绪。但为何他就算再诅咒再疯狂,却从未曾萌生任何至他於死的念头,甚至还放任自己沦丧在这样可笑又愚昧的关系之中不可自拔┅┅ 突然,那发红的暗眸寒光一闪,缓下了腰际摆动的速度,出手一把掐住身下那因剧痛而绷紧的白?颈项,五指同时蕴含随时可致人死地的力道。然而,即使出手他也只能这样紧揪著喉头,接下来那一个封喉夺命的动作他怎麽也无法确实施展。 他很明白,他的留手,他的存在,将会成为他完全成魔的绝对障碍。他可以淫虐,可以寻乐,但在最终时刻来临之时,他必须将他彻底毁灭然後一举吸收,以炼就他的魔魅不灭之身,在魔界建立一方威信。 被消灭的一方是相互成就的证果,所以他若不死,禁咒刺身,百年炼岳,将成枉然。 下不了手的迟疑,让他愤而扣牢那颈,将身下之躯一把拖拉而起,举至发顶上方。随这举动原有的姿势已有了改变,那莹白的身躯转而变换为跨坐的骑乘姿态,沟合的部份仍旧紧密结合。 喉上的箝制引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早已昏沈欲绝的神智随即就要昏厥,除了紧紧地凝起眉头, 软难受的肢体也呈无力地垂在身侧,任由摆弄。 原本,他抬眼愤怒地瞪视著顶上那被汗水湿透的净白圣颜,然而那眼前所见之景像,却又再度迷惑了他的视线。 那柔顺的白发贴合著湿润的面颊,紧 的唇瓣似吸取不到空气而微微张启,再合上因不适而纠结的眉间,这苦楚熬煎的神情竟给人一种模棱两可的奇幻错觉,让他恍惚感觉这难以撼动的冷冽佛心似乎已蒙上尘埃地坠落凡尘,沾染俗欲地媚态横生。 不由自主的痴迷,让他不禁松开了扣紧的手掌,随著那指尖的失力,那被强撑起来的身子立即无力向後软倒。 见状,他急忙伸手将那向後倾倒的身子完全地搂进自己宽厚的胸膛之中。 拥著怀中软弱,放纵自己的面颊压上那单薄的肩膀,散在肩上的发丝满是那股令他眷恋的清雅檀香。 不久後,那陷在那发丝间的暗眸重重合上,同时收紧了双臂,将怀中身躯搂得更紧更实。 为何,心中的执著会如此沈重? 痴迷沈沦,除去欲望的享乐,在这尘欲净空的身上,自己究竟能够追寻什麽? 还能追寻什麽? 「一步莲华┅┅」 那之後,时间不知又悄悄地过了多久,在漫长的掠夺欢合之後,那莹白若雪的尊者早已不胜负荷地失去意识,平躺在那雪色衣物所铺成的地面上。 然而,那曾经疯狂侵略的魔者,在尊者陷入昏迷後便停下所有进击的举动。他默默地将昏在怀中的人儿安置躺平,然後自己就这样赤裸著身静静坐在一旁,低头凝视那张纵然苍白却依然完美无损的净白面庞。 那双血红色的暗眸失去了日常的防备与犀利,曾经的狂乱也已平缓,在那凝视望眼中,此时此刻正流 著一?连自己都不曾查觉的温柔情感,看著被自己摧残如斯的他,甚至还有一股莫名的酸涩在他的心上不停发酵。 魔者就这样保持著这个姿态注视了尊者许久许久,原本奔湃的混乱情绪也随著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苍茫空白,直到他忘了,自己为何要坐在这里,为何要这样注视著他┅┅ 然後,在一片安静无声的宁静中,那空荡的脑海中突然萌生一种未曾有过的奇妙想法,如果就这样一直凝视著他,就算出不了这个封印之地,就算要花费一辈子的时间,那麽他都愿意┅┅ 沈然间,那静止的魔者突然有了动作,他伸出了手朝著眼下那张净颜缓缓接近,当指尖触碰上那片柔美之时,那平展的眉头突然微微一震。 那醒转的反应在瞬间立即击碎了那空白的神智,将魔者由空茫间抽回现实,魔者抽回了手,流 柔情的眸子也在顷刻失去温度,迅速起身走向一旁,拾起被他抛开的衣袍,一件一件重新套回身上。 「袭灭天来┅┅」 动作间,身後传来一声低唤,语气间充满著由浑噩中初醒的虚弱与沙哑。 背对而立的魔者没有回应,仍旧慢条斯里地继续穿戴他的衣服。 一阵沈默过後,似乎是因为等不到回答,於是身後再度响起一语∶「袭灭天来┅┅你的回答呢?」 闻言,魔者先是一怔,接著不由得笑开了嘴,然後出声回道∶「一步莲华,你的执著连魔者都该自叹不如了,呵呵~~」 「┅┅那是吾应得的,不是吗?」 「是啊,这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不是吗?」魔者言态已恢复为往常的冷漠与嘲讽。 「┅┅你在害怕什麽?」尊者持续追问。 魔者在著好装束之後并没有回头,仍然背对而立∶「吾说过,问答时间已经结束。」 「为什麽?」 「一步莲华,只要你一日为佛,你就永远不懂魔的执著为何。」 抛下此语之後,魔者便拉下了顶上的黑帽,让那冷峻的邪狷面容回到了绝对的黑暗之中,接著跨出了步伐,踏出了结界,头也不回地直直而去。 然而,魔者的背对与决绝让他完全没有料想到,如果他愿意回头,他将会看见,那双时常掩蔽在睫下的青莲佛眼自初醒之时便张眼凝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去仍久久不曾合上双眼┅┅ 踏出了结界,魔者就这样漫步在回归魔城的路上。 烈焰的火,通红的境地,照印得那一身墨黑的身影看来也有些发红。 压低的布帽让呈现脸上的阴影倍添几分阴森诡谲,单薄的紫唇 著冷漠,浑身散发一股不怒而威的凛凛气焰,心思难测。 随著步伐的迈进火焰魔城的大门已愈行愈近,然而那原本该是紧闭的城门却已完全开启,同时可见一名红发魔人正负手依在门边,似在等待。 魔者虽然察觉到前方魔人的意图,却未因此而放慢脚步,仍然持续前进。 直到魔者来到了那雄伟壮观的门下,伫立门边的红发魔人突然开口了∶「魔者,你的身上沾染了不该有的佛气。」 「那麽,你打算告密吗?」魔者回道,步行的脚步并未停下。 红发魔人并未接话,只是昂首望向魔者归来的方向,然後再道∶「汝已在此,远方结界却依然存在,汝在想什麽?」 「吾自有打算。」魔者走过红发魔人跟前。 「直接带回,或者直接吸收,相信更为省事。」魔人仍旧注视著远方。 「时机未至。」 红发魔人蓦然收回视线,转而望向步入门内的玄影,含有几分故意地这麽问道∶「汝於心不忍了?」 「吞佛童子,今日你话多了。」此话一落,魔者的背影已掩没在幽暗的城门之内。 之後,只见那冷唇扬起一?笑意,接著红发魔人离开了门边,跟著步入,随後那开启的门扉响起一阵底回的轰隆声响,直到厚重的城门完全合起。 第七回 烈艳的太阳照射在厚重的云层之上,层叠交错的云海吸收了烈阳的光线,随著云层的波动反映出炫烂缤纷的金碧光华,艳阳与云海织成的璀璨世界,恍若置身天界无垠光明的壮丽山河。 一道白色莲华的尊贵身影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这光景之中,详和的慈容,端正的恣态,一尘不染的纯粹圣洁,没有打扰的突兀反倒是如此自然而然地融入这片景致之间,宛若他本来就属於这里,本来就该存在於这里。 尊者无言,总是无言,结在胸口的莲花指印一如那开在心上的青莲佛心,绝世而独立,就连落在身上的光线彷佛连那雪色衣摆上的尘埃灰烬都一并洗涤乾净。 微开的紫晶眼眸垂视著脚下那片璨烂云海,云海的诡谲万变宛若苦海沉浮的天下苍生,令那慈悲的佛眼不禁染上更深一层的悲悯与悸恸。 解救天下苍生是他的无上悲愿,在此愿未圆之前,他选择以凡体行走渡世,然而,一念之缘化出恶体,救世未果,却也因此而酿下弘天大祸┅┅ 蓦然那浓长的扇睫轻轻落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那道玄黑的嚣狂身影立即由无色无感之间浮现眼前,尤为显明者,是那浑厚的肩胛之上漫布一片图形诡谲的七炫魔咒。 魔咒刺身,七色炫彩,每一色正代表一种致命剧毒,以毒化色,针针刺肤,每一针均有可能在瞬间见血封喉,然而七色七毒因可相互制衡,只要七色七针同下,虽不会立即猝死,但血肉筋骨将会成为七毒发作冲击之战场。每下一针均要承受那骨肉宛如就要剥离的蚀骨之痛与精血逆冲的锥心之苦,同时意识也会受毒性侵扰而幻象横生,在这时刻身心只要有任何一方有所闪失,稍有把持不住,便会立即剧毒封心毁脑,神丧身废,最终将自食其身自残而亡。 每一个单独的咒字均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层重重叠叠来回不停重复针纹方算完成,当咒语完全鲸刺上身之时,凝聚在体内的所有毒素也将随之消毁殆尽,原本的半识之躯将被咒语完全改造成一种特殊体质。这个身体是一个绝对的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任何魔气,只要他愿意,将可无限制地吸取、收纳与运用。 当时他身撼断层枷锁,同时接受刺字之考验,在撑过漫长的刺毒极刑之後,立身在魔界中心地点的他便开始汲取那庞大的黑暗之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思绪到此,那微 的樱唇不禁轻轻叹出一息。 对他,虽然从来不曾刻意追溯,但在分离的百年之间,偶而总有莫名的意识闯入他的脑识之中,因此就算分隔两地却彷佛末曾分离,所有苦、任何罪似乎均曾与他共同面对┅┅ 对他的选择,他的沈沦,他的魔化,尊者没有怨怼,也没有後悔,无上慈悲的佛心只有那满满的悲痛与怜悯,不舍那为执著所迷失,因执著而愤懑的挣扎灵魂┅┅ 就在这时,那心头忽然传来一阵揪痛,令尊者不禁以手护住胸口,陶瓷般的绝美面容因而凝起一?不适。 色身凡躯,即使根除魔障恶念,终究┅┅ 是为凡尘之躯。 一声轻叹过後,尊者缓缓放下了那护心的手,圣华的慈容再度恢复一往如常的详和平静。 几度尝试仍旧未有所获,接下来吾又该如何继续? 就在这沉思之隙,脑海突然响起那日分离前的最後一语── 『一步莲华,只要你一日为佛,你就永远不懂魔的执著为何!』 登时,一个心识闯入脑海之中。 难道┅┅是吾错了? 「好友。」 身後传来一声轻唤,来者是一身绝伦风采的紫袍道者。 「苍。」回应那声叫唤,伫立云海崖边的尊者立即收回心绪,旋身等候身後之人的到来。 「好友在此静思许久,不知眼下可有结果?」一身紫霞云彩随著步伐接近而缓缓步入云端。 「尚无。」尊者坦白直言。 道者来到跟前,便停下脚步∶「佛法难行,谈心未果,却已沾惹一身魔气,值否?」 「这几日多有叨扰了。」没有正面回答,尊者只对连日来的照料表达了心意。 「当日若非吾恰巧路过,今日便无这句叨扰。」道者暗喻著当时在火焰之城十里荒郊遇上之初的惊险万分。 「是吾大意,下回吾会留意。」 「你仍然不愿放弃?」 「任何可能吾愿一一尝试。」时至今日,尊者态度仍然一如往常坚定。 闻言,道者禁不住微蹙眉头,视线转而望向那片云海,接著再道∶「你可明白,魔气与你圣体有损?」 「吾明白。」 「你之身躯虽然恢复完全,朱厌入体所造成的功体之伤却一直未能复原,若再放任魔气侵害,就是如来不毁之身假以时日也将崩解。」 「吾明白。」 道者蓦然收回视线,凝望身旁圣颜∶「既然明白,为何如此吊以轻心?」 「吾自有打算。」 面对尊者一往无悔的坚定,就是推心至腹的至友也将无言。在一阵短暂沈默过後,道者再度转开视线,接著言道∶「体内魔气吾已为你 去大半,馀下之气你自行调解慢慢排除即可。」 「感谢你,苍。」尊者由衷感谢。 「你吾之间无须言谢。」说著,道者甩开手臂上的拂尘,扬起一道清冽光弧∶「泪阳异象,除魔大计,尚待你吾共同策划。恶体之事,虽为首要,也该酎情而为,你若因此而有所闪失,将会是万圣岩与正道力量之一大损失。」 「吾会留意。」 「身为好友,吾只愿你好自珍重。」此言由衷表示了道者深切的期望。 「嗯。」面对至交好友,尊者收下了他的心意,一声轻吮。 「回去吧,风水禁地之事仍待商确。」 就在道者率先离去,尊者接著跨步欲行之时,蓦然一阵昏眩令那伤弱的身子瞬间失了平衡,向前倾倒。 这时,行走於前方的道者立即回身,一把抱住那倾倒的身子,让他免於跌倒的可能,搂著这荏弱身子,道者忧急而问∶「怎麽了?」 昏眩的不适令尊者一时无力地倒靠在道者的臂膀之中,待不适消退,他便由这搀扶的手臂中退开,撑起身子∶「无妨,咱们离开吧。」 言闭,尊者便迈开步伐,向著崖下缓缓而去,这回,反倒是道者定立原地,没有跟著离开。 道者默默垂视方才那搀扶的手臂,空无一物的手中一如那绝尘不染的佛心,本该什麽也不曾伫留。慢慢地,他将张开的五指收起成拳,然後移放身後,神采精淬的俊眸不禁流 一?忧虑。 那身上魔气沾染的太不寻常,一般对决,即使大意身中招,也不该如此沉重浓烈,彷佛像是以掌渡气,将魔气直接灌入体内一般┅┅ 这些疑问,道者也只是放在心中臆测,并无出口追问,因为他很明白,恶体之斗并非他所能出手干预。 只不过┅┅好友,你选择立身在苦海中心,可曾意识苦海之海早已在你每一步的行走之间沾湿双足? 一声轻叹,伴随一道甩动拂尘的光华。 世尘易除,心尘却是┅┅ 接著,道者跨出了步伐,离了人影,云海景致仍旧一片无染的圣洁辉煌。 风水禁地,五行之阵,各方高手风云际会,展开一场破除封印的闯关之战。 白袍尊者静立关外人群之中,慈目虽闭,一心全系关内之阵。 由尊者身後向外漫延数里山河,在一处高绝险峻的山峦,一道相似的墨色身影正伫立其上。 绝崖边的强风呼啸疯狂,扬动帽缘外的灰白长发空中纠结,隐藏在布帽中的血红冷眸正默默地注视著这一切的发生。 破关也好,陷阵也罢,最终结果如何与他毫无关系,因为无时无刻,他的存在,他的观注,从来只为一人。然而,在相同的注视下今日却已有不同的心情。 他的眼冷,多了杀气,他的气动却异常沈重。一身气势,宛若一头即将暴动的狮子,在展开猎杀之前正耐足性子等候动手的最佳时机。 那日之後,他曾一度将自己封闭在魔界断层的接连处。 站在那百年拉抬断层的石板之上,地上留有过去所留下的血渍痕迹,怒啸焰流虽然随著断层的结合平缓不少,但流窜接道四周的炽热一如往昔。 环绕周身的气息,让他再度寻回自己,寻回那不久前那仍撼负断层,甚至更久远以前的自己。 当年坠崖之後,身受重伤的他为求得足以与一步莲华对庭抗衡的力量,於是他选择投身与佛对立的魔界。 一开始,出身特异的他一如预期地受到众魔人的排斥与鄙视,甚至於各式各样的恶意刁难,直到他的坚毅受到了九祸魔君的赞赏与眷顾,在魔君的力保之下,他才得以进入魔界。 魔界虽然种族纷杂,却是异常排外,尤其是如他这般被佛门摒弃不佛不魔的恶体分身,即便受到魔君的赏识,也不足以代表什麽。魔人天性多疑,魔君纵使愿将手下爱子爱将授予他全权调教,偶尔在那目光流转之间仍然可见一?暗藏的防备与猜忌。 身陷如此险恶之境,他仍然无以为惧,他的目的在於获得无上力量,魔之信任纵然难取,但以互利换得相对的报酬,以实质建业获取敬重却是轻而易举。接连断层是非他莫属之责,同时也是魔君接纳他的主要因由,禁咒刺身变化体质以利吸取黑暗之气则是他负起断层所换来的相对报酬。 半身恶体去除了善的牵制,修练魔功虽然顺遂无碍,但终究是为半身之体,在各方体能及极限上都有其天生限制,纵使修成阿兰圣印亦难以达到十成十的功力。所以为完成终极魔体,势必吸收另一半身方能完整体能极限。 万圣岩与一步莲华的存在,对自己对魔界都是一种绝对的阻碍,杀戮毁灭,自然势在必行。此事无须魔君交代,即有默契,为他出关後的第一任务。 囹岳百年从不认为自己会被迷惑,他一向清楚自己的目标,也明白投身魔界所要付出的机会代价,为了成功,为了向那班否定他的秃驴证明他的存在价值。所以,他十分明白,痴迷欲念,不过累赘,可以娱乐,却不该迷惘,任何淫乐都只是成功过程中的附加享受,一旦时机成熟,他随时可以毫无迟疑地当机立断,当灭则灭。然而,上次的迟疑,却深深地动摇了他的认知,一步莲华的美好竟然让他沦陷在前所未有的痴迷当中,让他几度下不了手┅┅ 为何下不了手?他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杀他,他有充足的机会可以下手,尤其几次会面,一步莲华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备也没有┅┅ 为什麽?这是他的手段?还是他真如所言,对死亡如此豁达?抑或是┅┅ 他的沈迷早已在他的预料当中? 思及止,那持著血纹地珠的五指不禁紧紧握拳。 所幸,当他陷入极度迷茫之时,是吞佛童子的话提醒了他的荒唐,让他得以回到原地,重新寻回最初的自我与那暂时被他遗忘的现实。 一方的终结将是成就另一方的印证,圣与魔,一如光与暗的竞逐,追随彼此,直到一方消灭,这便是最终的结果,也是善恶双分的最终宿命。 纯粹的恶体,已是去芜存菁的恶,吾即活著,就要证明吾的存在才是顺天而生的天理,善绝非就是绝对正确的天道。 寻回自我,吾将不再迷失。 那凝视远方的暗眸蓦然摒射出一道冷焰之火。 无缘慈悲的佛心,至高无上的悲愿,是万年不变的苦海菩萨,为救众生离苦,此心无怨无悔甘愿沦陷无间地狱。 百年佛心,救世之衷,仍旧永恒不变啊┅┅呵,不杀的初衷┅┅ 一步莲华,你那过度泛滥的慈悲将导致自取灭亡的致命之伤啊!呵呵~~ 蓦然一?残酷漾上了那紫冷的唇瓣,一阵狂风骤起,狂舞的玄色衣摆让那阴寒森冷的气息更添一股诡谲。 禁地之内突然响起一阵轰天巨响,只见三道身影狼狈冲出关外。 风水禁地破关一战,在众声哗然之下──败! 「吾之过啊!」 意外生变的冲击,牵连至友与无辜的牺牲,瞬间的血气翻腾,让有伤在身的尊者终究禁不住震撼地吐出一口血水。 同为闯关之人的道者见状,立即冲向前去,扶住尊者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同时运气护住那已呈现混乱的心脉,微忧而道∶「圣者,众人皆能明白此事发生乃属意外,好友切勿过度自责。」 并未跟随失望众人脚步离开的青衣少年则是趋前关心∶「唉┅┅一时大意,造成如此牺牲,绝非圣尊者之愿,相信众人可以谅解。」 「不┅┅苍┅┅是吾思虑不周┅┅这全是吾之过错啊┅┅」突如其来的打击与牺牲无辜的自责让尊者难以承受地靠在道者的怀中面露悔色的痛苦摇头。 「好友┅┅」 即使渡气护持,过度的自责仍让尊者身上那混乱的气脉一直未能归於平顺,正当道者起念欲将尊者接回天波浩渺之时,身後二道宏大的魔气突然接踵到来。 「弦首,小心!」青衣少年大声一喝,率先出手接下一招。 道者立即放开尊者,回身甩动拂尘一挡,就在这时,眼角馀光蓦然瞥见一道黑影已迎面由身旁穿行而过。 当道者惊觉有诈,再度回身之时,只见一道装束与尊者极为相防的玄墨身影正背对自己地伫立在尊者的面前,手臂已环上尊者的腰际,缘帽下的紫冷唇瓣正侧著脸对他扬起一?嘲笑。 下瞬,黑影挟持尊者已化影而去。 「中计!」 瘁不及防的突然令道者痛喝自己的粗心大意,随即化出一掌击向那飞远的幻影,同时跟著追击而去。 「弦首!」 风水禁地之外,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青衣少年。 第八回 二道光影一前一後,相互拉锯,就这样追逐千里之後,前者选择於一片荒林降落。  墨色光体一著地,旋即卷动一片尘土飞扬,在枯叶黄土弥漫间,隐约可见一白一黑身影伫立其间。同时,另一道光影也已尾随而至,落地的瞬间,翻起另一波烟尘云雾。  黑帽下的紫唇扬著冷默的笑意,一双暗眸注视飞烟那头的朦胧身影,气定神闲而道∶「玄宗之首,追吾千里有何指教?」  尘埃烟漫间的那头,一?道骨仙风的挺拔身影已缓缓浮现。  「将人放下。」  平静沉稳的嗓音传入耳中,只是惹得那唇角的轻睥笑意更深∶「没想到玄宗之首,说话果然一般天真。」  「若不放人,吾倒不介意就此将你收拾。」一双炯目直揪著那被挟持怀中的圣华身影,同时留意著眼前魔者的举动,甩动臂上佛尘,冷淡的声调中透露出无意妥协的强势。  正因为曾经熟悉,所以魔者明白眼前对恃之人的深不可测,在魔体未达究极之前,实在不宜与之正面交锋。  心思如此,於是魔者决定语态一转∶「苍,你的话真是令吾心伤,可记得曾经,吾也是你记忆中好友的一部份。」  「吾所结交者,乃一步莲华。」  「善恶一体两面,在分化之前,吾即是他,他即是吾,你认了一半却否定另一半,这样的心态不觉十分可笑?」  「你已舍弃本我,於魔道中自立罪恶之名,此般恶业之身不足与一步莲华相提并论。」道者语态中的坚决正是他对魔者的看法。  「好一句恶业之身啊,呵~~」魔者一声冷笑,接著勾起怀中之人的下额。  眼见魔者蠢动,道者神色一凝。  欣赏眼前之人的焦急,让魔者那微扬的嘴角笑意更深,接续而道∶「苍,你应该醒悟,吾的恶性是一步莲华的真实本性,吾的作为是一步莲华所抑制的想望,就连吾的存在都是一步莲华亲手造化。由始至终,你所结识的一步莲华,并非是圣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孽,化出恶体祸延众生,又以善体引诱世人为他仁慈感召,就算是佛,也是满怀祸心的邪心魔佛。」  「究竟如何,自有天道公理证得,并非单凭你一口污言搬弄。」  「呼呵呵呵~~」闻言,令魔者不禁嘻笑出声∶「事实如何,还得看你口中的天道公义最後究竟偏向这虚仁假意的佛,或者是真实无伪的魔了,呵呵呵~~」  任由魔者嘲讽,道者沉默不予回应。  与魔斡旋实在非他作风,然而好友受其挟持,却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於是道者决定按下心中急切,耐住性子冷静开口∶「挟持圣者,你意欲为何?」  至此,魔者决定不再与之周旋,於是缓下笑声,轻睥而道∶「听过,佛魔之争吗?吾与他一如镜面双分的个体,在胜负未明之前,任何外力均无法插手干预,这┅┅你应该明白。」  「这不表示,吾就该放任你掳人挟持,为所欲为。」  「就算为所欲为,只要一步莲华没异议,你又何以向吾控诉?」魔者不以为然。  言之无用,道者将心一横,道尘一甩,架起就武姿态,决心以武力破解眼前僵持的局面∶「看来再谈已是无用,出招吧!」  「吾有说要与你动武吗?」不理会他的挑衅,在几声冷笑之後,魔者将头压低,一张紫冷的唇贴近怀中人儿的耳际,再开口的同时,一双暗眸仍旧直瞅著另端的紫灿身影∶「这样吧,吾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留下还是离开,由他自己决定。」  言闭,只见魔者反手一转,解开为怀中之人所设下的禁制穴道。  道者虽然怀疑魔者的用心,但一见到魔者解开尊者的禁锢,仍然不禁向前一步∶「好友!」  自一开始便因点穴而失去自主能力的尊者在恢复自由的同时,魔者也乾脆地放开了手,尊者在向前行了数步之後,却停下了脚步。  纵使被穴道被封,但他的意识由始至终都是清醒的,因此这其间的对话,尊者亦是完全明白。  尊者的恢复让道者心喜,但他的停步却令道者担忧。恶体之所以会如此乾脆放手,在那心里肯定有著一定的自信,相信一步莲华不会离开┅┅然而这其间最为可恼的莫过於,就连自己本身也相信著一步莲华可能选择留下。  「好友?」望著伫立彼端的圣华白影,道者不禁一声催促。  短暂沉默过後,尊者那微 的苍白唇瓣,轻轻开启,果真道出了意料之言∶  「苍,你回去吧。」  即使心中早有预感,然而一旦真实发生之时,仍令道者尝到一?被拒绝的意外与苦涩。道者微凝眉心,按下波动的情绪,试著劝说。  「好友,你之伤势已不容拖延,请与吾先行回去,待伤势缓和之後,再行处理恶体之事未迟。」  「吾之伤势在吾掌控,你可以放心离去。」尊者柔和的言态纵有几许虚弱,但平稳的气调似乎真无大碍。  「就算如此,吾亦不能放你一人单独面对恶体。」即便受到拒绝,但为了好友的安危,道者亦是不愿轻易放弃。  「今日既然对上,结果是生或死,自有其天命运行,吾无意回避。」尊者一顿,接著再道∶「苍,吾与他的因缘恶业,须由吾自行了结,吾无意牵累无辜他人,请你谅解吾不愿让你涉入其间的心愿。」  难以撼动的坚持让道者顿时无言,在短暂的沉默过後,道者化出一声轻叹,同时甩动臂上佛尘,扬起一阵清风。  「也罢,既然好友心意如此,苍便不再强求,但为防变故,吾将退守十里之外,以全好友安危。」尊重好友的意愿,於是道者只好选择退而求其次。  纵使相隔十里之遥,尊者身上的圣气仍然足以感应,任何风吹草动,这点距离他亦随时可以即时反应,这是他唯一可以接受的退让。  那双和煦 眸注视白华圣影好一会儿,蓦然冷冷睥向尊者身後那沈默看戏的玄色恶影,言态瞬间转冷∶「十里之内,任何动静皆在吾之掌握,望你好自为之。」  撂下最後通碟,道者便化做一道紫金幻影,飞天而去。  三角对恃的僵局,在一者离开之後,留下一前一後的黑白身影仍旧伫立原地。  尊者就这样站立在原地上,不言亦不动,闭合的眼眸,薄汗的额头,微凝的眉间,在劝服道者离开之後,一点一滴地缓缓浮现在这端庄详和的慈颜。  不愿好友挂心,所以尊者强硬忍下所有身体的不适,撑著昏沈混沌的神智说服一方离开化解这场难解的针锋相对,然而撑过方才,体内的伤势已是难以压抑地开始发难,痛苦的神色苍白了那白嫩的唇瓣,额上的汗水凝成水珠滑流面颊,就连这挺然直立的身形也似承受不住地微微震晃。  这时,二道黑色的衣袖蓦然由那洁白的长袍间穿透,强而有力的臂膀一手扣住那窄细的腰杆,一手环上那?白的颈项,同时一道炽热的胸膛隔著衣物贴上了那冒著冷汗的背部,轰轰作响的耳膜忽然吹进一股热气∶  「多麽感人肺腑的至情至性啊!为了你,千里追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可惜,一片赤诚丹心,仍旧换来你的无情回绝,吾真为苍的遭遇感到同情与不值啊!呵呵呵~~」  「┅┅他与你不该就此对上┅┅」再开口,显得有些吃力。  「你看见他眼中愤张的怒火吗?你明白正邪不两立的敌对吗?以正道龙首自居的玄宗之首对上吾这不成不就的半身恶体,你应该明白方才他多想一掌消灭吾这罪孽的仇恨。」接著,魔者加深笑意说道∶「其实你真该放手一搏,或者与他连手,一举便可终结你吾之间的宿命之争。」  「袭灭天来┅┅吾不会杀你┅┅你与吾之间的宿业┅┅不该牵涉他人┅┅┅」  「然而你这自以为是的仁慈,除了将自己推向死亡之路,同时也伤害了那一心为你的至友啊,呵呵~~」一串嘲讽之後,察觉怀中之躯有些异状,继续嘲弄而道∶「怎麽了,一步莲华?让至友伤心而去,你後悔了?还是失去有力的援手让你害怕了?」  强烈的不适让尊者感觉意识几乎随时就要脱离,撑著意识不愿就此昏厥,只为求得浮现心头的一句疑问∶「袭灭天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 这一问魔者难得不再兜圈,他咧著嘴,直接了当地低喃而语∶「当然是为了杀你。」  「是吗┅┅」  只见怀中之人这麽一声轻喃,之後伫立的身体随即向旁软倒。  「一步莲华!」  见状,魔者不禁心头一凝,放在腰上的手臂立即向上提起,由腋下扣住这无力倾倒的身躯。  直到这时魔者才正眼瞧见尊者的异常状态,那毫无血色的面容、痛苦纠结的眉心、汗水淋漓的颈项、微微颤动的身体,在在表示了尊者此时此刻为内伤所折磨的痛苦模样。  眼见尊者像是昏厥一般的不醒人事,所有理智瞬间即被魔者抛诸脑後,他出手扣住尊者喉头旁的脉门,发现造就这一身深重内伤的主因,除了朱厌造成的暗伤之外,那残留体内的魔气与圣气长期抗衡的内劲正一点一滴侵蚀五脏六腑,再加上方才风水禁地破关失败的情绪冲击之下,所有内伤一次发作,正以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摧残著他的身躯。  不由分说,魔者扬起另手,按上尊者那平坦的腹部,接著气流一震,霎时只见数道黑烟由那腰腹之间飘散而出,然後吸入那掌心之中。  所谓救治医术,魔者一应不知,但吸出魔气减轻尊者负担,他绝对可以做到。  不了片刻,他便顺利吸出残留尊者体内的所有魔气,在确认过尊者脉搏已平缓许多之後,魔者至此才算松了口气。  接著魔者架著这无力的身子顺著倾倒的方向缓缓蹲下身子,然後单足曲膝,一脚跪地而坐,让怀中之人可以舒适地依靠在他的怀抱当中。  魔气的抽出,让原本微颤的身子已不再抖动,额上的冷汗不再横流,痛苦的神情也平缓许多,只留下仍旧微凝的眉心与一脸虚弱苍白的憔悴。  垂望著怀中那张端丽无瑕的纯净面孔,灰白的面色在透著乳脂般白的莹透光辉中夹带著一股不适的疲倦,看在魔者眼里不禁化成一种难言的绮丽,炫惑著那目光所及的一切。  一步莲华的美,从来是最能撼动他心驰神往的色。  然而,就在魔者忘情凝视之际,那闭合的白唇却突如其然地开口张动∶  「为何┅┅既要杀吾,又要救吾?」  蓦然响起的嗓音教一时看出神的意识瞬间拉扯而回,同时更被那话中之意一吓,魔者登时陷入哑口无言的错愕当中。  方才当倾到之时,尊者确实曾经一度失去意识,不过那昏厥其实只在顷刻之间,随即便又恢复知觉,原本欲再发言,但魔者接下来的举止,让尊者决定保持沈默,然而早已慌了心绪的魔者便误以为尊者已经陷入重伤昏迷。  「为什麽,袭灭天来?」  当虚弱的问句再度响起,魔者将这措手不及的慌乱心绪转嫁成一种愤怒的情绪,他逃开视线转向他方,一开口便是不逊∶「哼!你以为吾会让你如此轻易就死吗?」  失去魔气的侵扰,体内沛然的圣气便能毫无妨碍地自行修护,尊者虽然感觉已不再那麽痛苦,但过於沈重的内伤已让这疲弱的身体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无力地瘫躺在魔者的怀抱当中。  「那麽,你希望如何折磨吾?」  「折磨?何须吾来出手,你的愚昧已经让你尝到苦果了,不是吗?」魔者眺望那出事的远方,故意提醒著风水禁地的失败。  「吾未动手,你已杀生,就这点修为上,吾确实不如你,一步莲华。」  尊者无言,只是那微蹙的眉心加深了一?自责的愁苦。  魔者转回视线,看著那慈悲的绝丽面容因此而纠结,复杂的兴奋让魔者勾起了那削尖的下额,接著嘲讽而道∶「怎麽,你痛苦了?悲伤了?是啊,佛门喧唱佛法慈悲,怜爱苍生,同时要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而今日至高无上的圣尊者却因自己的愚昧,连累二条无辜英魂为你而亡,这是多麽讽刺的仁慈,多麽吊诡的血色慈悲啊!呵呵~~」  魔者的话虽然十分讽刺,但事实确实如此,尊者没有否认,揪心而语∶「一时失察,是吾之罪过┅┅」  见他因而愁苦,魔者更是快哉∶「吾记得佛门最喜言缘论无,人生聚合不过因缘性空,人生在世本就来往无常,他们的死不过是顺天应命的时至自然,缘起缘灭,回归轮回,生是死的开端,死是生的延展,佛法般若,如是一般,绝情断欲的圣尊者,何言罪过?你口中的痛心已显得矫情过度。」  对魔者的恶意曲解,尊者撑著不适如此回应∶「┅┅佛说空无,是为苍生开设解脱我执之道,但开脱我执并非就是绝情无爱┅┅」  「呵~~好一句并非绝情无爱啊!」闻言,魔者甩开尊者的下颚,似听闻笑话般哈哈出声∶「怎麽,一步莲华,难不成你这是在向吾表示你亦有苦海众生的凡尘俗欲吗?」  「吾以凡尘之身修行於人道之中┅┅吾是众生一环┅┅吾与众生并无差异┅┅」  「并无差异?若你与众生一般,那敢问吾的存在又是何来?别忘了,吾可是你的恶念化身啊!」对尊者的说词,魔者只觉荒谬可笑。  「脚踏尘泥┅┅便脱不了人间之道┅┅七情六欲┅┅人性之心┅┅你与吾┅┅既各怀一身┅┅无关佛魔┅┅皆┅┅不例外┅┅」  当尊者再度开口说话之时,那答应的声调不知为何竟随著字句的拉长,变得愈来愈小声,愈来愈虚弱,甚至话到最後已经呈现模糊飘忽之状。  察觉异状的魔者,一垂头,却发现眼下那张原本愁苦纠结的丽容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神态,变得平静,变得祥和,至於散发一种毫无防备的安心之相,简直就像是┅┅  「一步莲华?」  魔者心疑的一声叫唤,然而那闭合不语的唇与平稳轻缓的呼吸声已代替了回答。  一步莲华竟然在他的怀中睡著?  一种不可思议的惊讶随即涌上魔者胸口,对眼前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一时间,他竟然感觉如此不知所措。  他在做什麽?一步莲华又在做什麽?怎麽会发生这种状况?  一步莲华当真明白他的处境吗?面对一名誓要取他性命的魔者,竟然如此毫无防备地安然睡去?  为什麽?难道,面对吾的威胁你一点都不忌惮吗?一步莲华!  胸口那股混乱的情绪登时朝向负面发展,尊严被辱的愤懑让魔者扬起了手,然而就在这时,那躺在怀中的丽颜突然有了动作,原本正躺的颜面朝著他胸膛的方向轻轻转动,同时那头更向他的怀抱微微依附而来。  虽然这样的举动很细微,也很微弱,就像是一种不经意及无意识的熟眠举止,但入了魔者愤懑猜忌的眼中,一时间竟让他下不了手。  一股莫名的情绪随著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开始在他的胸口发酵,愤怒的不满逐渐这被股波动取而代之,留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奇妙地让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这种澎湃竟然足以让他感觉如此美好。  魔者就这样愣愣地望著那张睡颜许久许久,慢慢地他收回了那僵持在空中的手,轻轻地搂住这纤弱的身躯,同时那紫冷的唇也缓缓按入那皓白柔细的发际之间,汲取尊者身上那淡雅的檀香。  在吾的怀中,令你安心吗?  一步莲华┅┅ 第九回 无意识的时间飘飘茫茫,直到尊者由沉沉的睡眠中苏醒过来,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 初醒过来,尊者并未立即起身,因为他知道他仍旧身处在荒山野地之间,仍旧躺在那温热的怀抱当中,一如他昏睡过去之前一般。  鼻息之间,充满著那属於魔者的狂烈气息,身体四周,包围著魔者那炽热的体温,尊者明白,在他入睡的这段时间魔者从未曾离开他的身边,也未曾改变过他的动作,就这样保持著相同的姿势让他可以安稳而眠。  明明仍与魔者回话答辩,中途为何会突然入睡,就连尊者也深感意外。  在那当下,纵使魔者已为他吸出所有魔气,重伤的不适仍然一直让他感觉十分昏沈,甚至於全身发寒,然而魔者那炽热的怀抱就像一个舒适的温床,给足了他足够的温暖,使得那极度疲乏的身体不禁昏昏欲睡,最後竟在不意间断了意识,进入沉眠┅┅  对魔者,尊者确实不曾怀有过多的防备,但为何不防备,其实连尊者也不曾深思,他只是下意识觉得无须如此,一切便顺心而为。  不过,较起追究自己为何如此失常的因由,魔者接下来的作为反而令尊者更为在意┅┅ 默然,尊者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是衣物磨擦所发出的声音,接著他感受到一些微弱的举动。  首先是,额上的发丝受到一阵轻轻地拨弄,然後那拨弄发丝的物体触上了他的发际,炽热的温度,粗糙的触感,他明白额上的物体是魔者的手指。接著,那指尖顺著脸形开始轻轻地向下滑动,它缓慢地滑过额上的梵文、眉头、眼睫、鼻梁,最後停在唇峰之上。  那手指的力道十分轻柔,感觉就像是在触摸一样珍视的物品,小心翼翼地细心呵护,就怕多施一分力气便会伤了物品的完美。  接著那指腹开始依著他的唇形而走,一样是轻柔而缓慢地移动,感觉十分显明,更带点挑逗的搔痒。那指尖就这样在唇缘来回游走了数次,然後那指侵入了他的唇瓣,触上了他的牙,相同的触摸同样在他的齿上戏弄了许久,最後那指尖插进他上下交叠的牙缝,撬开他的牙关,那抚弄的指尖却突然抽离。  他感觉自己被微微抬起,同时一股熟悉的热气打上了他的唇瓣,哄热了他平缓的气息,接著二道炽热的软物就这麽贴烫上自己的唇。 那唇的热度比起那指尖还要火热,接触之初彷佛就要烫伤。然而那唇却一反温度的热烈,没有猛烈进击的狂躁,只有唇瓣轻轻地彼此磨擦,偶尔或啄或咬地小力吮吻。  任由对方动作,尊者是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他明白这样的行为是一种怜惜,一种亲昵,同时也是一种珍视,一般会出现在世俗夫妻之间的亲密举措,何以他会如此对待?  过去那些侵略性的行为尊者一直将它视为报复下的发 途径,而他的所做所为也确实符合这样的认定。之所以放任其行,只因一己之身的皮相苦难若可以换得魔者那憎怨之愤的一点平静,那麽任何施为,他都可以无馀给予。  只是,眼下的这记亲吻却与他长久以来的认定产生了微妙的抵触,他可以清楚明白感觉,这个吻充满著一股浓烈的眷恋与温柔的怜惜┅┅  这是为什麽?  这时,一道更胜唇瓣的炽热软物滑进他的口中,瞬间中断了尊者的思绪。  那夹带焰火热度的舌侵袭他的唇内,那舌热得火腾,袭卷著他口中的冰寒,在那喉头点起一场火难。  任由那舌尖反覆交缠,贴烫的是火般的灼热,津液交融的口中,满载著那熔岩般的滚烫,圣魔之气在这唇齿之间交击,几乎麻痛了彼此的唇舌,然而传递进来的热度却是如此炽盛的震撼心魂。  他的热,自分化以来,一直是纯粹圣体所缺乏的温度。  清净空宁的圣体佛心一直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无涛之境,但是,他的热度却总能撼动他的平静,在每一次接触之时,长驱直入地窜进他的心门,在那无涛之境点燃起一阵燎原风暴,强制地给予他意想不到的炽烈与狂热。  虽然如此,但他却从未曾排斥过这样热腾的暴动,因为在这烈焰的火热当中,反而像是在灌注他一股汹涌澎湃的生命力量,让他结结实实地一再感受到一种活著的真实脉动┅┅  这是善恶双分的後果,半身善体让他失去了他最珍视的部份,也是身为一个人最原始的部份──活著的热力与能量,而这个部份却只能依靠这般的肢体接触,才能再一次地苏活,再一次的切实感受┅┅  突然间,那怜惜的吻登时转而更为狂烈,同时口中所承接的热度也在瞬间变得浓郁而混浊。  侵入口中的舌,不再只是轻柔地舔舐与纠缠,它开始狂霸地侵袭掠夺,汲取他口中的一切所有,流传口中的气息热度亦随之飙向另一个沸腾的顶点,一股郁重而粗鲁的躁动与需索全全袭向他的胸口。  尊者明白,转变,正是欲望萌发的开端,只是当感受到这股原以为单纯的欲念竟然夹杂这般浓烈的渴求与不满足,侵略下的行迳似乎不再只为纯粹的发 ┅┅  没有 抗的举动,尊者仍旧静静地承受这一切的施予。  随著吮吻的时间长久,交叠的唇舌逐渐转变成一种磨合的 疼,亲密的闭闷变成一种窒息的痛苦,明白了这是魔者刻意而为的故意,於是那静置於腹上的手慢慢扬起,接著揪住了那墨色衣袖。  袖上的拉扯传达了怀中之人的清醒,魔者那恶意施为的吮吻扬起一?得意,随即放开了那唇,让彼此在一段近乎窒息的长吻之後,重新汲取肺中早已殆尽的空气。  「呼┅┅呼┅┅」一阵浓重的喘气声瞬间充斥在彼此之间。  魔者张著迷情的眼垂视著怀中那张因为缺氧而红粉微施的清丽面颊,微启的唇因方才的一串啃咬而显得红润嫩泽,那微微显露的贝齿间正呼著一阵短促的喘息,尊者不适的神态看来彷佛像是一种动情的红晕,渲染那庄严清圣的无瑕,成就一片极致诱人的羞涩娇媚。  醉心於眼下难得一刻的妩媚娇态,魔者眯起了血眸,一手拥著这身,一手抚上那平滑的面颊,一开口,声调中难掩一股明显的得意与愉悦。  「你终於舍得清醒了,一步莲华┅┅」  微喘著息,尊者并未立即答腔。  「怎麽,在吾怀中你睡得安稳吗?」微喘著气,哑著声问道,魔者的手指同时滑过了面颊,来到了那微肿的樱唇边,顺著唇形轻轻逗弄著。  随著时间的过去,呼吸似乎已较为平顺,尊者这才轻轻地出声一唤∶「袭灭天来┅┅」  无力的叫唤此刻听来竟是如此悦耳,魔者唇角不觉含笑,他再度压下身去,啄吻著那唇边的肌肤。 魔者那暴躁的略夺在瞬间竟又消失无踪,这啄吻的举止像极了清醒之初的温柔与亲昵,散发著一股源自内心的怜惜与浓浓的眷恋┅┅  尊者没有出声也没有拒绝,任由著那火般的唇由他的面颊、下颚,一路漫延至他的颈项,同时亦感觉到魔者正动手拉扯著他的袈裟领口。  退开衣领,裸露在雪色衣衫下的肌肤是透著薄雾般的凝脂雪晶,当魔者的唇印上这片精美,那细腻柔软的触感立即骚动著他的全身经脉收缩。  任由魔者接续进犯的举动,在喘息逐渐缓和下来之後,尊者这才突然查觉到一种微妙的变化与不同,而这点一不同应该在他初醒之时便已存在,那便是,这笼罩他全身上下的嚣狂魔气,曾几何时,竟然变得这般平静安和┅┅  过去魔者所散发的气息一直充近著一股极端强烈的憎恨之感,就像是用尽了全部生命来报复这个世间,那是一种无底的黑洞,飘散著极端阴寒的肃杀之气,一临世即可瞬间吸取世间万物的精气神魂,令其枯死败亡。然而,此刻所感应到的魔气,却明显有了极大的落差,那种愤张的波流变得不再那麽翻腾,不再那般锋利,反而有一股淡薄的平静抚慰著那躁动的气流,教那愤懑的气息平缓许多┅┅  平静、离苦,一直是尊者救赎魔者的最大初衷,不愿看魔者一路欲海沈浮,所以他思索辨法一再尝试,只愿魔者不再为我执尘念所焚、所苦。只是,在过去,任由他如何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均无法成功诱发的可能,为何会在此时,如此轻易地摊现在这个当下?  究竟是什麽改变了魔者这沉积百年的愤怨?  柔性的吻,平静的心┅┅这一切,都发生在吾轻心入睡之後的现在┅┅  魔的执著┅┅佛的空无┅┅  几段过往,几个疑问,让原本看似毫无相关的点与线开始产生起一些微妙的关连┅┅  而,所有的连结几乎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直到这时,那一路探寻未果的真实,在尊者心中已有了答案。  於是尊者启口,一声轻唤∶「袭灭天来┅┅」  魔者耳里听见这声叫唤,但并未因此而停下动作。  「你还记得吾说的佛魔人本就一心吗?」  「一步莲华,你又想说些什麽?」浸淫在眼前这片完美之中的魔者心情似乎不错,开口回应的语气难得不再那般尖锐。  「七情六欲是人之根本,凡有肉身便俱如此天性,佛心,魔心,便是以人性之心衍生其空无与执持之极端两面。佛心,是人性为本的修练,是情欲的了透,将自私化为慈悲大爱,广发一切善缘。而魔心,则是人性为本的催化,是情欲的执著,将对不满的追逐无限拓大,排除万难,只为满足心里发源的一切渴望。」  听著这些话,魔者那进犯的唇仍旧持续动作,再开口,话中满是不以为意∶「是又如何?」  「佛心,魔心,同样含有人心,你与吾,即使半身分化,与世间万物并无不同,佛与魔亦是众生一环。」  尊者此话一落,那进犯的举止随之缓和了下。  明白他的话已开始引发魔者的注意,尊者接续而言∶「袭灭天来,虽然你选择入身为魔,但吾相信,在你愤怨不平的心口底下仍然保有那颗最初的赤子之心,因此吾从不放弃。」  尊者语顿之间,可以感觉魔者已停下那侵略的举措。  「人性七情,尤以爱字最为博大深远,它可以使人振作,使人颓丧,亦可使人平静,使人疯狂。而今一会,让吾更加确实明白,袭灭天来,你的人心尚在,且你的人心有爱,有著汹涌而无尽的爱。」  话说到此,那压下的身子已缓缓抬起,同时那摊展的七炫长眉亦拧起一?不悦,再开口,语气瞬间透著一股微愠∶「一步莲华,你明白你正在说些什麽吗?」  感应魔者身上的气息正随著他的发言而逐渐下沈,但这仍然影响不了尊者的决心,微顿之後,尊者接著便又柔声再道∶  「人性之心,虽然复杂难解,然而其中所蕴含的爱意,却是人心中最单纯与最真 的原始之爱。袭灭天来,你心中的爱,令吾十分感动。」  什麽?他究竟在说些什麽?  什麽人心?什麽爱?他究竟在胡诌些什麽?  他实在不能明白一步莲华究竟是哪来的突发奇想,让他可以断出了这样荒谬绝伦的人心之论来?  在听完了这一连串的话後,魔者一手扒过凌乱的额前散发,蓦然一?嗤笑弯弧了那紫冷的唇角,睥视怀中之人,然後直接丢出了他的结论∶「什麽人性之爱?一步莲华,你是睡昏头了吗?」  那带著嘲弄的语气充分地表达了魔者此刻心里的感受,对魔者的不屑尊者没有立即反应,他只是默默地抬起了手,轻柔地抚上了那紫腾黥面的脸颊。  尊者这突然的举动,是魔者始料未及的意外,他不禁微微一僵。  过去,纵然他占有过这冷玉之身无数次,但像这样主动接触他的行为,却还是生平头一遭┅┅  「袭灭天来,你正视过你自己的心吗?」 第十回 突然一问,令魔者由恍然间回过神来,当他正要出声反驳之时,脸上抚触的眷顾,让他不禁压低了声调∶「┅┅什麽意思?」  「你的心,确实如你所言并不纯粹。吾明白你的心中有恨,有怨,亦有怒,你憎恨吾的存在,怨怼吾的作为,愤懑吾的自私,是吾一手造作成就你一心痛苦,因此你舍弃人道,身入魔道┅┅」  出口的话,令魔者不禁一怔。  「然而,爱与恨,一如你吾,同样是一体二面的分化,恨的开端源自於对爱的不满足,爱到极端恨亦随之滋长。袭灭天来,你心中的恨便是爱的变相,你用破坏来掩饰你心中对爱的渴望,你用对立来隐藏你对爱的追逐┅┅对爱的执著,这才是你的真实心魔。」  话语一落,魔者蓦然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他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重重阖上眼眸同时侧开了颜面,那抚脸的手指亦随之滑落。  为什麽?为何这煎熬了吾百年之久的痛苦,会被他所发现?  难道,吾曾经在不意之间 露了什麽吗?  胸口翻腾的情绪,瞬间转化成一股暴躁之气,魔者愤而开眼,接著一把揪起怀中之人的衣领,将他扯向自己,对著那一脸平静的圣颜低吼而道∶「够了!一步莲华,一名断俗绝欲的佛者,懂得什麽七情六欲,人性之爱!你凭什麽在这大放阙辞!」  接收下那迎面送来的愤怒,尊者并没有出声回应,他只是默然地扬起了双臂,然後将眼前这怒目相向的魔者,一举拥入怀中。  突如其来的举动,再度错愕了魔者,让他张著一眼的不可置信。  一步莲华在做什麽?他抱著他?他正抱著他?  惊异的眼中所见,是那染了些许黄土的雪色袈裟与皓白的长丝,鼻息所闻,是那清圣光华专有的清雅檀香,就连怀中所感,亦是那削瘦纤弱的冷玉之躯,当那手臂圈住他的背膀,他更加确信,一步莲华正结结实实地拥抱著他。  「做什麽?放手!一步莲华!」  瞬间,魔者只觉脑子里轰轰地一阵作响,慌乱地一声咆哮,意图阻止尊者这失常般的举动。只不过,纵使魔者嘴里叫嚣拒绝,那双臂却怎麽也做不出推开的动作,只能任由僵直在半空中。  小憩过後,纵然精神已经恢复许多,但过重的伤势仍旧让尊者一身 痛疲乏,即使像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要花费尊者全部力量,他仍然鼓足所有气力紧紧环抱。  「吾不会放手的,袭灭天来。」  「你┅┅」对那坚定的语态,魔者再度无言。  拒绝啊!吾应该要拒绝!任何作为,不过是他设下的另一个圈套,可是┅┅  吾的手竟然使不上力,吾的心竟然狠不下劲,只能傻愣愣地僵持原地┅┅  这┅┅是他的拥抱,生平第一次他这麽抱著自己┅┅明明这环抱他的身体是这麽的冰寒,为何感觉却是这麽温暖┅┅温暖的令他舍不得放手┅┅  纵然理智如何催促著他放手,但心灵深处涌起的另一股激动,令他不由自主地就要妥协┅┅  不可否认,他确实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  在一番煎熬过後,只见魔者那僵直在半空中的手向著怀中之躯慢慢收拢,直到他的指尖碰到了那衣衫的边缘却又蓦然停下了动作。  回抱就像是承认了自心的软弱,但是温柔的怀抱却是如此难以抗拒,内心的矛盾挣扎叫魔者实在无法乾脆洒脱地接受尊者的拥抱,於是那僵持的手臂,就像是不愿被人查觉般地隔著一层空气轻拥著这身。  身体下意识的不能抗拒,让魔者感觉有些自厌,默然间,他阖上了那渗著混乱的血眸,嗅著这一怀的恋香,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一步莲华,你总是以这样的投怀送抱,来安抚任何你想说服的魔人吗?」  出口的话虽然有著一往如常的嘲讽,但尊者听得出来,在那讽刺的语气背後正躲藏著一?不欲人知的波动。尊者强撑著一身苦楚,持续说解而道∶  「世间万物并无一物是罪,一如众生,在恶念横生之际,亦有善念的制衡,因此迷世之人只要获得善法的适时引导,便可脱去恶障,迎向新生。袭灭天来,既然你的心中有爱,便不该逃避,面对它,你将不再慌乱无措,掌握它,你会明白更多。」  闻言,魔者不禁一声冷嗤∶「说到底,你仍然想用佛理来渡化吾!」  「无关佛法,非是渡化,袭灭天来,吾只是希望你能真诚无欺地面对自己的真实之心。」  「那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与吾皆有人心,那就回答吾,你的人心又是什麽?」  「吾的心,一如初始,初衷不改┅┅」说著,一股莫名的 痛苦楚突然袭卷而来,令尊者难以支撑地倒靠在魔者的肩胛之上。  肩上的依靠让魔者微微一怔,按下心头那随之萌生的探视冲动,装著冷默鄙夷回道∶「哼,你那解救苍生苦难,消灭人性魔障的初衷,吾一直十分明白!」  言闭,魔者不觉握起了拳头。  「救世解苦是佛陀遗世的无上宏愿,但愿天下再无苦难,为吾佛心之愿,为吾行佛之衷┅┅」尊者轻柔的嗓音忽然一弱,不了一会儿又接著重振再道∶「然而,救赎你的心念,为吾宿世之衷,亦为吾人心所愿。吾修练分离之术,原是为断绝天魔扰心,功成之刻却让吾在瞬间醒悟,你是吾的过去,亦在吾的未来,因缘起落,终究难离,是当时吾心念之差,造就此果┅┅」  「只可惜,恶果已成,你只能悔不当初。」魔者言态仍然。  一阵沈默过後,那倒在肩上的嗓音再度响起∶「任何事物,没有执行便不见结果,无谓对错,只看能不能由中了透觉悟┅┅袭灭天来,你的存在是因缘众合的时至必然,你是应该诞生的个体,拥有全新的生命,你与世间万物一般皆有活的权利,即便是吾亦不能任意剥夺┅┅」  说到这里,那尾音蓦然随之飘落,然而一反尊者逐渐异常的虚弱,魔者反而被这段话给束住了心神,绷紧了神经。  这是第一次,魔者敞开心房聆听尊者的内心之言,也是第一次,魔者听见尊者这样剖白自心,那话中的真 之意,在魔者心中炸成一片凌乱,推翻了他曾经以为的一切认定。  承认?这是承认吗?  一步莲华,承认吾的存在?他承认著吾的存在!?  正当魔者为前言所撼之时,那停下的虚弱嗓音再度响起∶「袭灭天来┅┅怨恨是无明业火,当它焚尽你心中的每寸美好,你将坠落无间地狱,再无光明喜乐,永为烈焰魔火所折磨┅┅袭灭天来┅┅这样的结果非吾所愿,所以只要可以让你远离一切苦难,终止你心中的怨恨,吾将尽一切力,在所不惜┅┅既然你的心中有爱,吾便不会放弃┅┅」  话说到此,那环住魔者颈项的手臂再度紧紧一缩∶「袭灭天来┅┅告诉吾,吾应该如何做,才能让你不再为恨所苦,为怨所扰┅┅告诉吾,你的憎怨,让吾走进你的心里,平熄你的一切苦痛┅┅」  一连表白,在魔者脑里震撼成一片空白,他再也无法反应,无法思考。  这些都是你心里的想法? 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麽想的吗?  一步莲华┅┅一步莲华┅┅  这时,他再也无法抑制,那僵直在衣物之外的手臂立即激动地用力抱紧怀中之躯,将其紧紧地圈锁在自己的怀抱之间。  那力气之大,就像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一般,就像那拆半的灵魂想要藉由这样的举动,让彼此分离的身心再度合而为一,回到当时的完整无缺一般。  魔者的回抱,就像憎恨下的报复那般狂烈激昂,由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力道断来,尊者更加确信,他的推测无误,他的方向正确,至此之後,终於不用再茫然探索,他总算接触到这紧密闭封的心灵之门┅┅  这一刻,彼此都默然无声,但感觉却较起过往的任何时刻还是贴近,还要亲密,紧密贴合的胸膛,近得连胸口上的震动似乎就要同步而化,二股心跳化成重叠而一致的跳动,彷佛分离的二颗心终究结合成一颗完整的心,鼓动著连结彼此的生命脉络。  拥抱,就这样维持了许久许久,直到那澎湃汹涌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当冷静一点一滴到回到那混乱的脑海中时,一?质疑瞬间笼上他的心头。  不,不对,这一切太不对劲┅┅自清醒以来,一步莲华的一言一行都透著几许古怪┅┅为何突然提起人性之心?为何突然主动抱吾?为何突然对吾表明心迹? 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 他在想什麽?他在打什麽主意?  善恶双分的宿命,真能如此单纯,只为吾能离苦,可以不论任何作为?身为佛者,这是他该有的想法?还是仍旧只是佛法慈悲的宽容?  救赎的初衷,为人性之愿,即便此愿无关佛心,情欲净空的心灵,又能残留多少人心?  这其间,能有多少真实?吾┅┅能相信几分?吾该相信吗?  相信,他确实很想相信,而事实上,也没有任何阻疑或疑点可以让他充分怀疑尊者的用心。只是,事到临头,在这一个当下,他仍旧止不住天性存疑的挣扎,忍不住怀疑、猜忌,甚至於,只是一种没由来的不安与退却┅┅  彷佛这样的话语,仍然缺少一种说服的力量,一种足以让他的顾忌与质疑瞬间灰化的力量。或许,只要他愿意再度开口,这样的力量便会在瞬间爆发而出,但他却只是静默著声,没有发问┅┅  或者,他也有点害怕,害怕这样状况只是一种误会,一场幻梦,当他开口一问,曾经以为的温柔,便成烟雾消散无踪┅┅  莫名的顾忌让魔者始终无法乾脆洒脱地接受尊者的真意,正当他为自心矛盾所苦之时,为尊者所依靠的半身肩膀突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异样之感。  就在这时,那环住他颈项的手臂蓦然无声滑落,一种不详的预感随之侵入魔者的脑海之中,他即刻放开怀中之躯,然後扣住那单薄的肩膀,一把将其拉开。  随著这一个拉开,那倒靠在怀中的身躯亦顺著他的举动向後倾倒,撑著这无力的身子,当那埋在颈项间的面容再度摊展在那视线中时,魔者这才看见,那张绝世无瑕的净白面容凝著一?苦楚,那苍白的唇角正挂著一道鲜明的艳红。  回想起方才的一阵对话,他才再度意识到尊者这过重的伤势,还有对谈中途,那逐渐虚弱的语气。  可以想见,尊者勉强自身而引发伤势大作,进而呕红,他仍旧强撑著一身不适,不烦不倦地回应著他的真心┅┅  在明白的瞬间,突然有股莫名的热流直直窜进魔者的心窝,推开了他的猜疑,暖热成一股强烈的激动澎湃。  「袭灭天来┅┅」  忽闻那沾血的唇瓣再度轻唤他的名谓,这一刻,魔者再无任何顾忌,他蓦然低下了身,张口吻住了那微微开启的唇瓣。  这个吻明明充斥著浓浓的血腥之味,然而化进魔者口中,感觉不再那般生冷苦涩,前所未有的甜美香醇,让他毫不迟疑地将这口中的所有腥腻全数尽吸入口,然後吞食下咽┅┅  隐隐作痛的伤势让尊者再也无力动作,只能瘫软在这坚实的怀抱当中,任由纠缠腻吻,汲取一切所有┅┅  再次的吻,时而温柔,时而粗鲁,含著怜惜,更透著欲望,似乎像是要填补长久以来的空白一般,需索的强度异常狂热,就连喘息的空间都不愿给予,一路疯狂掠夺而下┅┅  直到窒息就要麻痹彼此的脑识之时,蓦然一股气流由远处直袭而来,一声轰天怒喝随即应招响起∶  「袭灭天来!」 第十一章  一招掌功,瞬间分开二道缠绕难解的身影。 魔者抽身向後一退,成功避开那招式中所夹带的怒涛杀气,一落定了身,立即转眼朝来处一看,在那头尘雾漫漫间,只见一道怒气翻腾的紫灿华影正伫立其间。 一见是他,魔者尚来不及作下反应之际,又见那长摆飞舞的双掌迅速於胸前再结一道法印。 「怒海苍涛!」一声喝下,第二招强劲的攻势应势而出。 眼看此招来势凶悍,锐不可挡,魔者无回避打算,他瞬间扬手化出血纹地珠,打手一横,内劲一提,弓步踏出一道阵法,作势就要挡下。 法印祭出的同时,道者即刻化成一道光束,及时护住了那失去依靠而无力向後倾倒的虚弱身子。 魔气窜升,黑龙翻腾,在玄宗密法与黑暗岳龙短兵交接的瞬间,荒芜之林顿时响起一阵轰隆爆破,炸开的气流化成无数极光,乱射而去。 面对回敬而来的极光乱流,半跪沙地之上的道者单臂拥护怀中之人,一手甩动拂尘飞舞流畅光弧,挥开所有馀劲气流。 在那极光散尽之时,只见一抹玄墨暗影缓缓由半空而降,仍旧顶天立地傲视寰宇,飞扬的灰发衣摆在空中乱成一片嚣狂,血色邪眸换上一贯冷酷寒,沾著朱红的紫唇化开一抹轻蔑笑意。 「又是你,苍,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呵呵~~」 原以为依其半身之能接下如此极招,即便不死,也该成重伤,然而,眼下魔者竟然可以一招化解,毫发无伤,看来,是他低估了他的能为。 一双神逸俊眸充满戒备地凝视那立於彼端,宛若邪天魔佛的暗夜之影,在重新估算其能为极限的同时,一手已扣住尊者手腕命脉,分心为其诊视伤势。 甫一诊断的瞬间,原本应该被魔气侵蚀的身子竟然感应不到任何一丝魔气,道者旋即疑惑地眯起神眸,低喝而道∶「你对一步莲华做了什麽?」 「做什麽?你是指方才那股销魂蚀骨的滋味吗?」闻言,那紫冷的唇扬起一抹嘲笑,接著魔者故意似的以拇指慢慢拭去那沾染唇角的朱红,接著再探舌舔去指上血味,最後语透暖昧而道∶「你若忘了,吾并不介意为你还原现场。」 「放肆!」 不堪轻挑,道者一声低吼,另道掌气再度应声送去。 只见魔者甩动掌中地珠,轻易便又化去那道掌功,笑意加深了那戏谑的唇角∶「苍,你动怒了,为什麽?这不像那总是冷面无情的铁面弦首啊!还是,吾的捷足先登让你恼羞成怒?呵~~」 道者惊觉自己失制下的出招,他立即压下胸口那股失控的无名恶火∶「看来,你魔障重深,恶念终究难息,如此罪恶之身即便一死尚不足以赎罪。」 「吾若不为恶,一步莲华又如何慈悲大爱?」魔者对道者颜上那受到压抑的怒气,直觉好笑∶「吾与他,天魔与佛祖,这是一种天理,更是一项自然循环,知天信命如你,竟会如此愚不可及?」 言闭,邪佞视线即由道者身上转移到那怀中的苍白绝颜之上。 「废话少说!」 发现交谈已无意义,於是道者决心不再棉嗦,当他内劲再提极招正要催化而生之际,蓦然胸前衣摆传来一下拉扯,怀中传来一声微弱∶「不可┅┅苍┅┅」 这一出声,尊者不禁再度呕出一口血水。 见状,道者旋即按下极招,转而以掌按住那胸口,以自身内功护住那逐渐无力的心脉跳动,垂视怀中那张毫无血色的圣颜,忧心而道∶「好友,休再妄动!」 纵然魔气全无,但新疾旧伤同一时间全然大作,伤势竟已侵入内腑,若不及立即救治,只怕── 正当道者为此忖度之时,前方蓦然响起一阵阴沉大笑,令道者再度戒备地抬起头来。 只见,晴朗的天空中突然砍下一道玄黑之雷,直接在魔者身後劈开一道时空裂缝,接著在那冷酷的紫唇笑起一弯意味深长的暧昧。 「呵呵~~一步莲华,下回再见,你吾再续这场未完之局,呵呵~~」 笑声中,魔者脚步随即向後一退,墨色的伟岸身影便已没入裂缝当中,黑雷顺著原来的轨迹逆奔回天之时,那狂傲的魔者与那一身迫人的魔气均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者就这麽离开了,而且离开的乾脆莫名,令道者对这突然的收退感到怀疑与不解┅┅ 不过,质疑只在瞬间,下刻道者便抱起怀中之身,化成一道光影,快速飞离。 ----------------------------------------------------------------------------- 返回天波浩渺,道者立即展开一连串的医治行动。 在连续救治了一天一夜之後,尊者身上那一发不可收拾的伤势总算得以控制,暂且稳定下来┅┅ 当道者安置尊者休憩之时,不意瞥见那白?颈项上的瘀紫斑点,那稍早之前的景像瞬间重现他的眼前,一?苦楚瞬间刺痛了那平静无波的心湖。 他早该明白,浊世之水,早已湿透彼此双足┅┅ 纵然,他曾经如何希望自己未曾涉足┅┅ --------------------------------------------------------------------------- 晨光透出云层,洒落一片光明,驱走了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一抹蓝染上那墨色的海面,随著光线的转动,逐渐转化成一片清新无瑕的蔚蓝之海。  天上云雾茫茫,海面波光鳞鳞,蓝白参差如此协调,相互呼应的天海一色,美不胜收。 一抹华紫身影就这样伫立在山崖之畔,任由晨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光彩,任由迎面海风吹抚那盘札整洁的褐丝长发,俊杰 眸落在天水接连的遥远彼方。 晨阳,具有净化尘世污浊的力量,当夜空破开第一道曙光,那亮丽的光线旋即让黑夜在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就像在宣告昨夜的阴霾已经净化,今日又将是全新的开始。 旭日东升,一直是他最喜欢的自然景观,每日卯时他必定站在这里,与大地一起接受晨阳洗涤心灵的这一刻。 今朝之阳一如往日般的圣洁光辉,投射在那修长挺拔的风雅之影,照亮了俊美无涛的冷俊逸容,却再也洗不去那凝结眉心的苦涩。 道者就这样静静地凝视著眼前蓝海灿烂,任由海风舞动他的衣摆,不言亦不动,许久许久┅┅ 直到,风中送来一抹熟悉的清香,身後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苍。」 一声轻唤响起,道者收起飘远的心绪,换上一抹忧虑,旋身相视而道∶「好友,怎麽不多休憩一会儿?」 望眼而去的那头,笼照在晨光之下的圣华之影,周身彷佛透著一层无瑕光芒。 「一夜过去,休息已经足够。」说著,那洁白的额前长发正随风微微摆动∶「只是,又一次让好友如此费心,一步莲华实在过意不去。」 「你若当真有心,就别让吾再为此事担忧难安。」那飘动的发丝,一如那纠结的心绪。 「下一回不会再让好友操心。」 蓦然,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吾正想,或许吾应该强制将你锁在天波浩渺,直到你的伤势愈合为止。」 「你该明白,朱厌所成之伤难以痊愈。」 「只要有心,并非全无可能。」 微顿之後,那微略苍白的唇再度轻启∶「苍,你的心意吾明白。」 「然而,你的明白从不实践这份关心。」语气说的十足平淡,但道者那过身的举动已流 那不住翻涌的情绪。 面对指责,那圣华的颜不禁微微低下,再开口的声亦含有几许内疚∶「好友,是吾亏欠於你。」 「你明白,吾要的并非是这句话。」道者迈开步伐,向前行了数尺,试图按下那难以自制的情绪波流。 尊者并未答腔,在短阵沈默过後,那微 的唇才淡然启口∶「恶体之事,并非无功。再次与之接触,吾已明了那难解之锁的根源。」 「嗯?」闻言,背对而立的道者不禁回过身来。 缓缓抬起头来,尊者同时亦跨出步伐,向著道者轻步走近∶「过去,吾虽将他视为完整的个体,认为其心自由任性发展,然而在无意之间却免不了对其产生即定印象,认其本性偏差为恶,一心欲为其寻找导正方向。这是吾一路行来的盲点,让吾忽略了身为一个人,在大智未明之前,最基本、最原始的渴求与向往。」 尊者在道者跟前停下脚步,那持在胸前的莲花指印一如那庄严无瑕的合眼圣颜清华而慈悲。 「罪之所成,唯一己私欲之贪所至;恶之为念,唯心之不足而偏离善法所化。袭灭天来之恶,纵然深受恶体天性所影响,但那恶念所成之因,追根究底却是源自於对爱的追求与不满足。」 耳闻这一段分析,就连一贯沉稳冷静的道者亦不禁脸露惊异。 「好友,你┅┅当真认为恶体有爱?」 「是的。」略顿过後,尊者接续再道∶「人生在世,父母之爱、手足之爱、知友之爱,百种千万,无一不是温暖人心、导人善良的温柔情感。当年袭灭天来初临世上,懵懂之初,尚未来得及感受这些温情,便被吾与众佛友加诸罪业,以渡化之名,强制导引。」 言至此,蓦然乍见那慈悲祥和的圣颜竟微透一丝苦楚∶「未曾明白爱,未曾感受爱,空乏的无助让他心生偏颇远离善道,对爱的不满足令他偏激而暴躁疯狂。然而,身为人的天性仍然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往於爱。」 道者感觉有些混乱,似不能明白尊者何以下此言论? 「好友┅┅你何以如此认定?」 「在他几度亲近吾的时候,吾便隐约有此感受,昨日之事,让吾更加确定。」 一时间不知该接何话语,道者就这样有些微愣地注视著那清圣光耀的面孔,直到那光泽柔润的樱唇叫他回想起昨日乍见的冲击画面,道者不禁移开了视线,同时也由尊者跟前走开,试图按下胸口那随之发起的一阵波动。 「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依他所欲,满足他对爱的渴求。」 「好友,吾能明白你欲救赎恶体的决心,但是,对一名早已走火入魔的魔者谈爱,真能化解他的恶念?」说著,道者不禁激动地合上眼睫∶「别让你宽宏无私的仁慈大爱,成为恶体伤害你与正道众人的利器。」 闻言,尊者只是默然地移动身子,走向清澈蔚蓝的宽阔大海,乍起的一阵海风扬动了那莹白如雪的额前落发。 「苍,佛爱众生,并非独爱善者,摒弃恶者,而是一视同仁的无差别之爱,只要有需要,佛愿对任何人伸出援手。吾不敢自若佛祖,但对袭灭天来吾希望能够尽一切力来挽回,只要是机会,吾都不会放弃。」 「你当真认为恶体尚有挽回的馀地?」道者问得不信。 「是的。只要心中有爱,由爱化忌,加上适时合宜的引导,吾认为一切都有可能。」尊者回得坚决。 「所以,你便放任他对你┅┅为所欲为?」说著的正是道者由昨夜至今难以排除的疑惑。 似明白道者所指,尊者微略一顿,平静回道∶「此岸之身本是为方便布施渡世而生,若然亲近袭灭天来必经此途,吾又何妨执著?况且,色相空无,吾心无 碍,即使天魔亦无可所扰。」 「好友┅┅」乍闻之初,道者有些微怔,不禁以手按住额头,叹息而道∶「你的心思,吾实在难以理解┅┅」 尊者缓缓回过身来,走进道者身旁,一苹白玉莲指覆上那苦脑纠结的额上手背,柔和而道∶「苍,一直以来,吾以为你该会明白吾的。」 「吾就是明白,所以才会陷入此般矛盾挣扎┅┅」掩著面,道者出口的话已难掩激动。 「苍,你的心意与顾忌吾全都明白。」说话的同时那覆盖的手微微施力地按住道者的手,接续再道∶「恶体之事,吾责无旁货,眼前既已寻得方针,吾更不能轻言放弃,请你谅解吾的意愿,也支持吾的决定。」 沈然间,只见道者突然反手握住那冷玉之手,一双俊眸直瞅那张圣洁的面容,再开口语气显得有些艰难∶「┅┅为何你愿为他付出至如此地步?」 「无谓付出,吾只是顺心而为。」 「顺心而为┅┅是吗?」 一句低喃过後,道者再度合起了双眼,扣著那手,不再发言。尊者纵然心里有些不解,却也放任道者动作,不再出声。 一阵海风又起,吹动那披散的发丝於空中纠结,咫尺的对立身影,交错了彼此翻飞的发絮。 默然,道者缓缓松开了那捏扣在掌心的五指,再开眼,曾经的混浊与狂乱已了无踪迹,留下的是一如往常俊朗无涛的精粹与沉稳。 「是吾失态了,好友。」再开口,那神逸俊秀的面容有著一?浅薄的自嘲淡笑。 「无妨,吾亦有失当之处。」感受到道者的心绪在那片刻的沈默中有了些许转变,尊者纵有所感,也只是了然於心。 「你吾之间无须言谢。」道者一甩臂上拂尘,扬起一道冷冽光弦,同时抬眼望向天空蓝天一片,转而问道∶「现在时刻尚早,好友是否要再休息一会?」 「不用了,现下吾便是前来向好友辞行。由昨日败阵至今,吾尚未回转万圣岩,天子後事吾亦得即刻处理┅┅」言至最後,不禁流露一?自责哀伤。 「节哀吧,好友,重思新的破阵之法才不会让天子的牺牲变成白费。」鼓舞的言辞中亦流露几许惋惜。 「嗯,吾明白。」 欠身之後,尊者便转身缓缓步行离去,而道者就这麽站在原处,凝望那远去的白莲身影愈行愈小,愈小愈远。 许久许久之後,道者才蓦然回神,他回过头来,望著对头那片无瑕清蓝,刻意按捺的心绪亦随之悄悄流 。 世尘如浊,蓦然回首,泥泞遍布的双足,早已不能回头┅┅ 纵然,明知湿透的草鞋将会何等沉重,即使终将寸步难行,却又心甘情愿地愤不顾身┅┅ 痴愚吗? 吾明白,吾将一往无悔。 第十二章 泪阳异象,阴阳倒错,天地随处乱象灾难。 当天地万物沦陷在哀鸿遍野的绝望中,当活著变成一场永无止尽的恶梦之时,在灭绝希望的异象中,总会有一些例外,一些特例发生。 南武林中,正有这麽一个侥幸的小村子。 村子落於偏远山区,村子四周环绕著高耸凶险的峭壁,形成一个绝佳的保护屏障,一条由山顶而下的瀑布成为村民以据为生的重心。由於处於绝壁山区,几乎完全与世隔绝,不识泪阳灾劫,不懂人心险恶,不受江湖风霜的一处世外桃源。 村子占地不大,人口稀少,不过百口之人。村里的人,每天日起而作,日落而归,男耕女织,老慈幼孝,人人身上粗布麻衣,生活平淡无奇,然而张张脸上却都挂著纯稚笑容。 在这麽一个不受灾害、不受污染的小村子中,有一抹黑,明明是不属於这片明眉的不祥,身上满是污浊混乱的江湖烟硝,就这麽突如其然地出现在这村围当中。 当他初来乍到之时,村子确实曾经引起一阵骚动,村民从没见过这样奇妙打扮的人,也没遇过什麽外地来的访客,所以对他那突然由天而降的出现感觉十分神奇亦十足新鲜,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但,由於那全身上下散发著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掩去神情的黑帽及全黑的衣著打扮,一种不怒而威的肃杀之气,令村民只敢远远观视,不敢太过接近。 这抹黑就这样直立立地站在原地,与村民对望了许久。直到村民对他的好奇散去,大家便又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没有驱逐他的行动,没有惟恐不及的逃避,村民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所意料,於是,相同的好奇,让他收起了一身的魔气,站在这里。 他就这样静静地伫立一旁,他看著村民务农,看著村妇织布,看著小孩喂鸡,他看著老人逗著娃儿呵呵笑,看著村妇抱著哭泣的小孩哄他开心,看著村民在打骂完调皮的小孩後又给了他一包甜果子,看著女人 著男人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小孩拉著白发苍苍的老人追著小鸡跑,看著┅┅ 看著、看著,几天下来,他看著无数无尽的可能在他的眼中发生,村民人人脸上都洋溢著笑容,明明那麽平凡,却几乎就要灼伤了他的视线。 他不能明白,为什麽眼前的一切竟然可以平凡得如此温馨?温馨得如此美丽,让他原本澎湃的心情亦随之缓缓安定下来。 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麽力量,但浸淫在这一个平凡无奇的小村里,他似乎可以感应到那一股散布在空气中,触手可及的温暖。 他用力地吸了口气,尝试感受这散布一地的浪漫温情,然後轻轻吐气,在那一片空白的脑识中,蓦然浮现一串鲜明的话语∶ 『爱,可以使人振作,使人颓丧,亦可使人平静,使人疯狂┅┅袭灭天来,你的心中有爱┅┅』 爱使人平静,所以,此时此刻,这村子的宁静之所以让吾安心,是因为吾心中有爱? 那┅┅爱,又应该是什麽样子?什麽才称之为爱? 思索记忆中的所有,他竟然找不到任何关於爱的模样与线索┅┅蓦然,他连想起,那老人的笑容,那村妇的笑容,那男人的笑容,那女人的笑容,还有┅┅还有┅┅各式各样不同的笑容┅┅ 难道,所谓的爱,是因为他们的笑容,这里充满了笑容,所以温暖? 如果,笑容便是爱的传递媒介,那为什麽那老人的笑容,吾从没见过┅┅那村妇的笑容,他也没见过┅┅那男人、那女人,甚至於那小孩的笑容,他全都不曾见过┅┅ 为什麽吾从没见过这些笑容? 一步莲华,就连是你,也不曾对吾如此笑过┅┅ 不觉握紧了拳头,合上双睫。 自吾来到这个世上,吾便明白,吾是为消灭而存在的诞生,承接你对佛的质疑与人性原罪,吾便是这般卑劣的一个聚合体。然而,当吾一睁开双眼,当你那圣洁无瑕的白莲光华充满吾的视线,吾便立即觉悟,能为分担你的罪业而存在,吾心甘情愿。 自那时开始,吾的世界便围著你的周遭而动,吾心向神往是你,一心追逐是你,吾曾经何等庆幸恶体之身是你吾之间最深的羁绊,谁也不能分离我们。 可是,万圣岩的众僧人总是用那看见秽物一般的视线打量著吾,对吾终日不停的猜忌与搬弄,对世人耳提面命著吾的罪业与不该。纵然吾明白吾终将为你而死,但在那时日到来之前,为何连那只是单纯活著、单纯待在你身旁的吾都要这般逼害? 吾做了什麽?什麽都没做的吾为何要承受这些莫名的指责与数落? 鞋尖轻轻的几下震动,让那沈淀在云烟过往中的黑色伫影立即回过了神,猛然垂头一望,只见一颗结著红色缎带的小竹球正停在他的脚边。 再一抬眼,在不远前方即见一名头上结著与竹球相同缎带的女童站在那儿,一双铃铛大眼正露骨骨地瞅著他瞧,那稚嫩的小脸上有著几许期许,同时又混杂著几许恐惧与不安。 就这样注视了那名女童好一会儿,蓦然间,一股没由来的心绪让他决定蹲下身子,舍起那颗竹球,然後朝著那头女童递了出去。 看见那伫立在村口好几天,宛若石像的黑袍人影有了动作,女童被这举止一吓旋即转身就要逃开,但或许是感应到人影举止下的善意,让女童在踌躇了一好会儿之後,还是慢慢回转过身。 女童在用力吸一口气後,还是轻轻地跨出脚步,慢慢地一步步朝著黑影接近,仍然有些不安的大眼则在竹球与魔者身上来回不安地跳动著。 魔者一直保持著原来的姿势,耐心地等待著女童的到来。 最到,女童来到了跟前,她轻轻地接过竹球,旋即昂头正要开心地朝著魔者道谢之时,那双铃铛大眼视线瞬间看进了那黑色斗篷下的面孔。 然後,那一路注视女童双眼的暗眸看见了那双原本开心愉快的汪汪大眼,在昂头看见他面孔的瞬间立即冻结,接著他看见恐惧、害怕、惊愕逐渐布满了那双张大的双眼。 对自己的无心之举,原本并无预期女童会做何反应,但是,当他眼见,女童那双单纯的视线由一开始的开心笑容瞬间转变成恐惧冻结之时,蓦然而生的愤怒让他不由自主地反手一把揪住女童的喉头,原来收敛的魔气瞬间大作。 被人扣住喉头,女童则吓得立刻纵声大哭。 这一声哭叫,传遍整个小村,所有的村民立即抛下手边工作,朝著村口急奔而来。当他们来到这里,看见魔者抓住女童之姿宛若天魔索命,旋即一一跌跪在前,哭天喊地地祈求饶命。 再抬头,魔者只见原本安详温馨的村子随著这声哭喊而瞬间破裂,每张挂著温馨笑容的面孔此刻已扭曲成一张张恐惧胆怯的哀泣面容。 魔者就这样扣著女童缓缓地站起了身,究竟村民正对他哭号著什麽,他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看见那一张张扭曲的哭泣面容,还有那一双双投射而来的恐惧眼神。 为什麽要用这种表情面对吾?为什麽要用这种眼神看待吾? 你们的笑容,你们的温馨,那些散布在空气中的爱呢?为什麽全都消失无踪了? 为什麽?难道,吾不值得你们用笑来面对吗?难道,吾不值得你们用爱来面对吗? 为什麽你们人类总是用这种表情来面对吾! 「滚啊!」 一声咆哮,一阵魔焰即刻爆发而出,跪倒在四周的村民随之被扫离了地面,震飞百步之外,所有村民在倒地之後几乎无法站起。 为什麽?吾究竟做错了什麽? 吾存在著,吾就站在这里,吾有呼吸、有思想、有情绪、有感受,吾的一切都跟你们所谓的人类没有不同,但为何吾就注定该被你们所排除? 为什麽?究竟是为什麽? 当魔者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时,前方蓦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磨地声响,於是他抬起了涨红的眼,只见在那被他所震开的人群中,有一名妇女正朝著这里爬行而来。 由那看来十分艰辛的爬行举止间不难看出,此名妇女早已身受重伤,但却不知为了什麽,让她可以不顾自身疼痛、安危与恐惧,仍然坚持要朝著这里死命接近。 看著那名妇女不禁心生疑惑的同时,突然感受臂上一阵骚动,再垂头,发现是那名被他揪住喉咙的女童正哭叫著向他的身体不停锤打挣扎。 蓦然,他松开了手,女童就这麽跌到了地面,得到了自由,一落地也没来的及顾及自己摔疼了的臀,一反身便立即朝著那爬行而来的妇女身上扑去,两女即刻相拥而泣。 看著那妇女,魔者心头不禁涌起一股熟悉,刚巧那妇女也是一身白衣┅┅ 当世人皆恐惧吾、防备吾,当这个世界容不得吾── 『袭灭天来┅┅吾应该如何做,才能让你不再为恨所苦┅┅让吾走进你的心里,平熄你的一切苦痛┅┅』 一步莲华┅┅ 轻轻地头一昂,眼睫一合。 在这与世隔绝的小村里,霎时剐起了一阵强大飓风,卷起漫天泥沙。 待风停过後,村民再睁开双眼,在那村口之处,已不见任何暗影伫留。 ----------------------------------------------------------------------------- 离开小村之後,魔者驾著一股冲动,朝著远在他方的彼端笔直飞来。 冲动,是的,是一股想念的冲动。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股想见一步莲华的冲动,他想听听他那呼唤自己的温柔声调,他想看著那总是正面与对的圣洁面容,他想感受那毫无畏惧走向自己的坚定步伐,还有那不论何时都接纳他来到的怀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麽想见他,他不知道见到之後自己又想做些什麽,说些什麽,他只知道,他不愿再等待,他要看著他,看著他站在自己的眼前,亲近他,触碰他,然後再次尽情感受他的一切所有┅┅ 一步莲华┅┅一步莲华┅┅ 第十三章 夜幕低垂,玉盘高挂,受到泪阳影响而气象异变的天际难得一片万里无云。 皎洁月光 落一地纯净无瑕,哀声四起的受难百姓似乎也受到这阵月光的洗涤,今夜显得特别安静,别有一番灾劫过後的短暂祥和。 月光映照在平静无波的池面上,折射出一道光辉耀眼的金碧辉煌,衬得那盘坐池中莲台上的白莲尊者宛若神佛降世般一身清静光芒。 慈目轻合,樱唇微 ,莲台上的尊者彷佛一尊佛像神态庄严,心神早已进入无识无我的禅定之天,在一切看似静止的状态,只有那持著白玉天珠的如来莲指默默做著数珠的举动。 冷清的月光,无波的天池,无我的佛者,时间似乎就在这样的祥和中静止了,直到一抹黑影的入侵,划破这片寂静── 气流中,没有丝毫飘散的魔气,空气中,却送来熟悉的气味,由无明中回过神来,静坐的尊者没有意外,没有动作,只是微 的唇瓣对著来人一声轻唤∶「┅┅袭灭天来。」 落足在池畔边的人影就这麽直接被淹没在光照所形成的树影下,背光的阴影与那一身玄墨装束立即融为一体,毫无排斥地完全融合,彷佛他们原本就该在一起。 黑暗中的那双血色邪眸毫无避讳地直瞅那浸淫在无瑕光芒中的圣华白影,月光下莲台上的他竟然出神入化如斯绝尘,就连月光也像是为了歌诵他的圣洁而特地拨云现月,光辉照耀。 并非痴愚不明佛与魔、光与影的对比,只是今日一见才吓然惊觉,月光下的佛者在夜幕中反而更加清新脱俗,那已臻完美的圣洁光华简直连天上仙人都要自叹弗如。 收起眼里的赞叹,隐藏在黑暗中的赤眸这才由光耀中的尊者身上移开,然後好整以暇地环顾四周,一抹笑意随即扬上那紫冷的唇角∶ 「想不到由吾离开之後,这里仍然分毫未变,九峰莲 ,当真使人无限感念啊,呵呵~~~」 绕了一圈,目光终究落回那端莲台之上,黑暗中的臂膀蓦然一抬,划一的手指就这麽进入了月华世界指向那端尊者。 「还记得吗?在那莲台上,你输了注码,吾占有了你的身体┅┅」 这时,那粉色柔唇这才轻声喃道∶「袭灭天来,你隐藏魔气,潜入内堂,所谓何来?」 收回了划出的手指,这一次,银鞋一踏,只见一道人形正由无尽的黑暗中缓缓剥离而出。 「若吾说,吾这是专为叙旧而来,你信吗?一步莲华。」 略微停顿过後,尊者温淡问道∶「那麽,你想与吾谈论什麽?」 「你认为吾会想与你谈论什麽?」一贯回著言不及意的话,墨色暗影已由黑暗而出,一步步正朝著光辉闪烁的莲池入侵。 「吾不是你,你的答案不该由吾定义。」回话的同时,尊者亦全神留意魔者的意图。 自魔者来到之後开口的第一句话,他便已查觉在那语气中似乎多了几许真实与坦率,不似过往一般,言谈间总是带针见刺,无时不刻小心防备┅┅ 会是上一次的谈心起了作用吗? 尊者一边留心眼前任何演化,一边思忖著任何可能。 「既然如此┅┅那,不如谈谈你┅┅盘算如何拯救吾吧。」银鞋一步一踏,踩过洁净无尘的石沏小道,已经来到莲池之畔。 「这问题,你不该问吾。」尊者平静回道。 「喔?为什麽?」 波光闪动的莲池,清静透彻的甘露之水,完全不能阻止暗魔向前的脚步,只见魔者无迟疑地直接踏过莲池上空而过。 「因为答案在你,得由你来告诉吾。」 闻言,魔者一声轻笑∶「呵~~一步莲华,你的话倒是回得爽快,由吾自定答案,你不怕到头来你给不起吗?」 言到後头,那抹黑暗已堂堂登上池中莲座,来到尊者面前。 面对魔者的接近,尊者无以为惧地昂首相迎∶「吾一本诚意,你应该明白,袭灭天来。」 听著那坚定似铁的诚心,那紫冷的薄唇不禁悄悄勾起一抹浅薄的笑意。对尊者心思,魔者如何不明白,只是,他总喜欢这麽问,然後由那口中述说那句百年不变的答案。 池面反照的月光,将那头直瀑而下的皓白长丝印照出一圈圈顺滑光晕,昂起的绝逸面容彷佛氲烟著一层薄雾光芒,朦胧绝美的圣洁正挑衅著魔者全身上下一切官能脉动。 他要的,又何须再问,百年前如此,百年後亦是如此,从来是这麽的浅显易懂┅┅从来是这麽的简单明了┅┅ 身体反应从来是最衷於自我且无法掩饰的真实表现,纵使过去他曾经总是用恨来说服自己,催眠自己,但不可讳言,在每一次看见、接触他的瞬间,那封印在内心底层的悸动总还是会忍不住隐隐跳动┅┅ 一步莲华,是他的半身,同时亦是分化他的主体,既然他舍不去对他的向往,既然他愿意对他敝开怀抱,既然他们的牵绊如此密不可分┅┅ 那麽,他应该要承认了吗?那麽,他应该要说出口吗? 光华圣芒,近在咫尺,当魔者一个扬手,指尖滑过那柔顺的皓发,触上了那白莹柔滑的面颊,掌心所传来的触感竟然如此震撼人心。 默然间,只见那挺直而立的墨影缓缓地跪下身子,让自己与那盘坐的白莲身影平等而视,接著那紫冷的唇突然低吟一句问话∶「┅┅一步莲华,你当真想要接近吾吗?」 「是的。」尊者的回应从来如此乾脆坚决。 一句肯定,将那天性猜忌的迟疑一声喝退,於是那微扬的唇角笑意加深了,再开口的语气亦显得有些轻柔∶「那好,答案吾可以给你,但你得先让吾看见你的诚意。」 「你希望吾怎麽做?」 「很简单┅┅」说的同时,那抚在面颊上的手指用拇指轻轻勾了勾那微 的润泽樱唇,接著轻喃∶「吻吾。」 乍闻之时,尊者没有讶异,没有推开那停在唇瓣上的手指,他只是张动那诱人的唇平静问道∶「这便是你要的?」 「若吾说是呢?」指腹传来那唇瓣的柔软触感,已教那肤表下的血脉开始骚动。 短暂沉默过後,尊者抬起了那放置在盘腿膝上的双手,朝著眼前魔者接近,同时那挺直的身子亦随之向前倾近┅┅ 然後,在那血色的暗眸中倒映著尊者那张白皙柔媚的清华圣颜,正朝著自己慢慢逼近,慢慢放大┅┅ 视线随著那颜面的贴近,落在了那微微开启的红润唇瓣,接著那双手臂按住了他的肩膀,一阵微温的气息正打在他的唇峰,之後他便感受到二瓣柔嫩的软物就这麽轻轻地印上了他的唇瓣。 乍一接触,那唇上的柔软便立即在他的胸口炸出一片前所未有的震撼。 明明不是不曾接触他的嘴唇,明明不过是单纯的一个触碰,但意外的是,由他主动的感觉竟然会如此激烈、如此澎湃,那震入心魂的悸动宛如有人正揪住他的心脏,捏得他无法呼吸又疼得他快要窒息。 如此极致昏眩的感觉┅┅原来,这就是他的吻,这便是一步莲华给的吻┅┅ 正当他还弥留在这满心的震荡中,那叠合的唇却默默地向後一退,唇上难得的温暖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时已宣告结束。 甜美太过短暂,眼看著那唇慢慢离开了自己,魔者立即不舍地追随过去,身体亦不禁朝著尊者倾身贴近,然而,追了上去的唇,在触上软唇之前却突然停止下来。 气息贴著气息的亲近却静止那进一步的发展,对魔者突然的迟疑,尊者反而觉得疑问∶「┅┅袭灭天来?」 那直瞅著尊者那张柔美纯净面孔的血色暗眸中,似乎有什麽随之燃起,一把名为情欲的炬光驱走了那深幽的黑暗,主宰了他的全身细胞开始火热。 「不够!」 一声哑然低吼蓦然响起的同时,尊者那原本按在肩上的双手突然被他向後一抽,双臂圈住了魔者的脖子,而他亦随著这记拉扯向前一倾。感觉那吐著热息的紫唇仍然亲昵地贴在自己的唇峰之缘,接著闻见一声命令∶ 「抱著吾,再吻吾一次。」 这次,尊者亦是默然地顺从了魔者的命令,收拢手臂圈住那精壮的颈项,然後牙关微启,再次亲吻那唇。 当那柔软再度贴合而上之时,魔者立即激动地掳住那唇,接著出手一把扣住尊者那披著一头皓白柔丝的後脑,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向自己,由不得他逃开。 任由魔者放肆纠缠,尊者仍是一如往常地完全接纳。 当魔者忘情将怀中之躯压到之时,那持有白玉天珠的莲花之指亦一个松开,任由天珠便顺著那宽敞的背膀滑落池中,打破那片平静若镜的天池之水,泛起一阵阵俗世涟漪┅┅ 第十四章 月光如水, 落一地清明澄澈。 今晚的月美得动人,今晚的夜静得安祥,时间彷佛冻结在这一刻,什麽灾劫、什麽泪阳似乎不曾发生,一切就像回复到天地初开之时那般的宁静与美好。 然而,在这白盈盈的月光下,簇拥在月华闪烁的天池莲座上,一道似夜暗影就这麽理所当然地指染了那雪色身影的无瑕圣洁。 撬开牙关,携著强烈欲望的舌就这麽长趋直入地侵入那齿後领地,尽情品味著这唇中的柔软与甘美。就像是为了弥补空白百年的饥渴一般,魔者放纵自己忘情汲取,交合的唇自叠上之後便不曾分离。 那唇瓣的交合太深也太浓,那舌尖的交叠太缠也太粘,魔者以著完全不留馀地的方式缠吻,压迫著尊者不容拒绝与逃脱。 那侵入口中的舌夹著一连串毫无节制的激情热流,在贴烫尊者的唇与舌之时,亦随之渡入他的喉间流入胸口,烘得那静如止水的心被一层层滚烫的火焰给团团包围。 随著缠吻的时间一久,当更深层的欲望逐渐勃发涨大,单纯的唇舌接合再也不足以满足那无尽贪婪的饥渴,於是那双大掌便开始胡乱扯除身下那盘结整齐的雪色袈裟。 魔者的身体就像一副著火的铁俱,紧挨著自己的肢体纠缠,就算隔了层衣服,依然感觉灼热非常。 此时此刻,尊者虽然是仍如往常一般地没有 抗,但在接受的同时,心灵上却更多了一些微妙的不同。既然,这般的结合行为对魔者如此重要,那麽为了了解,为了要更近一步贴近他的心思,除了承受之外,他更要放空心中一切思想,专心一意地用心感受这过程中的所有施为。 扯去那些结带,拉开衣领,那双大掌随即侵入那衣衫之中,触上那琉璃般的冰晶之躯。掌心之中满是那细致滑腻的柔嫩触感,一贯微冷的肌肤温度反而刺激著那征服欲望的开拓,让那抚摸的双掌更加贴合的上下游走,四处攻占。 唇亦随之放弃了舌尖的缠绵,他的舌顺著颈部曲线一路向下舔弄游走,最後来到了那精美的胸膛之上,将那点粉色突起收入口中玩弄。 火焰般的唇在他的胸膛种下点点炽人的火苗,在燃烧肤表的同时更潜入肌肤底层,穿筋蚀骨,浸透全身,热烫他全身细胞的每一个角落。 断除其他心思,全神感受之後才更加深刻感觉,魔者的热就像是要填补他失温的冷,源源不绝的狂烈热流,一直不停冲击著那心灵根源的静与冷┅┅ 没想到,他的欲望之火竟然可以超越他所想像,如此热切执著,焚身透骨。 当尊者全神感受之时,远方蓦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让他立即敛起心神,有了动作。 「等一下┅┅袭灭天来┅┅」 一声微弱的呢喃,魔者虽然听见,却置若罔闻,仍然持续著那进犯的动作。 「袭灭天来┅┅住手┅┅」 发觉魔者没有停下的意愿,於是尊者出手推拒著那宽广的肩膀。 直到这时,魔者才出手抓住那拒绝的手腕,由那胸膛起了身,对著身下那张丽颜,淫魅一笑∶「到此刻才想到要拒绝,不觉得为时已晚了吗?一步莲华┅┅」 「吾不是拒绝,而是──」 尊者甫一开口,那平躺的身子却突然一个动作,将压叠在身上的硕影一举翻倒身侧,同时另臂一扬,让那宽摆的衣袖结结实实地覆掩住魔者的身躯及衣摆。 动作只在顷刻的瞬间,措手不及的举止,让来不及防备的魔者一时愕然,当尊者完成动作之时,魔者这才回过神来。 「你──」正当魔者意图起身之时,那纤柔的手指却轻轻按住那张口欲言的紫唇,阻止了他的发声与动作,而就在这时,一句敬重之语由尊者身後廿步之处忽然响起∶ 「圣尊者。」 听见这声呼唤,魔者才这才意识到第三者的突然到来。 以身掩护魔者的尊者侧身倒卧在天池莲台之上,衣衫不整的荒唐被四散的衣摆及发丝所掩藏,由於夜色昏暗,纵然池波光闪,在一眼乍见之下,除了一条背对卧坐的雪色身影之外,任何异状皆没於夜暗。 面对第三者的到来,尊者微抬起头,侧面回应而道∶「无垢,有事吗?」 任由局面如何窘迫,方才正经历何种情事,那温和淡柔的声调仍然一如往常般地委婉平静。 被情欲冲昏了头的魔者这才缓缓冷静下来,在明白此刻处境之後,他便决定配合地躺平身子,默不作声亦不动作,观察顶上之人的应对反应。 尊者有心掩护,让来人对莲台上的异状丝毫不察,於是便接著禀报而道∶「启禀圣尊者,自风水禁地失利之後,一些不利於您的谣言开始盛嚣尘上┅┅」 眼看顶上之颜在闻见此语之後随即流露一抹淡薄的心痛之色,语气间亦含几许自责之意∶「┅┅此事之失,确实为吾之过。」 「但谣言之中似乎含有恶意抵毁之意,看来像是有心人故意针对此事造谣生端,此事不容坐大,所以无垢在获知此消息之时,便已派人前往察探详情为何,相信不久之後便有消息回报,到时候再请尊者另行定夺。」说到这里,那禀报之声突然一顿,再开口言谈中更多了一份由衷关怀∶「因此,这期间,还请圣尊者静心养伤,任何事无垢可以为您分忧解劳,请您务必保重身体,静养为先啊。」 「吾明白了,无垢,这阵子让你劳心了。」 「没有的事,能为圣尊者分担,是无垢的荣幸。」 「那麽──」尊者话犹未尽,那侧身卧坐的身子蓦然向前一倒。 突然倾倒的声响立即引起来人的十足关注,原本伫立原地的脚步随即向前趋近∶「圣尊者,您怎麽了?」 「吾无事,别近来!」听见身後步伐之声,尊者立即扬声一喝,阻止他的接近。 虽然如言停下脚步,但声调中的不寻常与那趴下便不再起身的背影,看在眼中反而更令人忧心∶「可,圣尊者┅┅」 尊者伏著身,为防止无垢尊者的接近,於是他恢复一贯平静的温和∶「吾只是感觉有些疲倦,不碍事。」 「这┅┅」无垢尊者仍然十分担忧。 「无垢,待会吾自会运功调息,若有需要吾会传唤,你先下去吧。」尊者试著说服他离开。 微略迟疑过後,无垢尊者放弃坚持∶「是,那麽,无垢先行退下了,圣尊者请好生休息。」 一声轻吮,当无垢尊者转身欲离开之际,身後却突然传来一句命令∶「退下之後,未经吾的传唤,不许任何人擅自接近。」 乍闻之时,无垢尊者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对尊者的信任让他不去多想∶「是,无垢明白。」 当那道脚步声逐渐远去,波光闪动的天池地界再度回到一开始的状态,单纯的黑与白的交缠。 「袭灭天来,你最後那句命令已让他起疑了。」伏著身,尊者对著身下魔者温淡地这麽说道,对那扣住手臂故意将他扯下的举动,不温不怒。 「但他还是接受离开了,不是吗?」扣住那手臂,魔者回答得十分轻率,尊者伏在胸前的动作让那披散的皓白柔丝滑落肩膀,在他眼前散成一片银瀑闪烁∶「况且,害怕被人发现的,是你,又不是吾。」 言毕,魔者探出了舌,将那微飘散到唇边的发丝,勾入口中。 「你隐藏魔气而来,吾以为你不欲为人所发现。」 「一开始,吾确实是不想自找麻烦,但若是方才状况,吾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说著,那扣住的手掌再次用力向後一拉,让那原本只是弯低身子的尊者完全倒入他的怀中,接著在那耳畔呢喃再道∶「倒是你,这样掩护的行为,是怕吾的存在被他人发现,因而折损你的佛者清誉所致吗?」 「吾只是想保护你。」尊者任由自己倒在那温热的宽阔胸膛之上,没有起身的打算。 「保护吾?呵~~你以为单凭无垢那点修为伤得了吾吗?」对尊者心态,魔者只觉十足可笑。 「但,他的眼光或反应极可能会伤害到你,不是吗?」 一句温淡平和的话,却能直接点中魔者心底最深层的顾忌,令他不禁心头一震。 什麽!? 「你┅┅怎麽┅┅?」魔者讶异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当年,你心智未成之时,曾经为众僧侣的指点与眼光而在这里痛苦挣扎,竭声嘶吼。」说的同时,尊者将头轻轻地倒靠在那颈项之中,接著再道∶「当时的吾虽然有所察觉却未曾细思,加以引导,以致於演化成如今局面┅┅曾经遗憾,吾不愿再重蹈覆辙。」 你明白,没想到,你竟然明白吾的痛苦┅┅你明白那些人的眼光,那些人对吾的态度┅┅想不到你竟然全都明白┅┅ 「┅┅是吗?」 魔者纵然对尊者的用心感到有些感动,但这并不足以削减他深埋心底的芥蒂,他随即反口辩道∶「纵然你明白,又能如何?你改变得了世间之人吾的成见吗?还是,你要吾一辈子站在你的身後,为你所保护?说到底,你也只是想弥补你心中的遗憾。」 对於魔者的指责,尊者只是温柔地这麽回道∶「吾只是希望,至少这一刻的氛围不被改变。」 「为什麽?」 蓦然,尊者抬起了手,然後轻轻落在身下那左边胸膛之上,隔著衣物抚著那心,接著再道∶「为了你此刻心中,这难得的平静。」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今夜的一步莲华有些不同┅┅ 不同以往的依顺,顺服得太过美妙┅┅ 一抹笑意突然漾上了那紫冷的唇角,双臂向那窄细的腰际慢慢靠拢,直到结结实实地圈住了那纤媚的身子,魔者转头贴近那精巧的耳际,轻喃而道∶「那你明白,什麽可以使吾平静吗?」 「吾明白。」 「你当真明白?」纵使尊者回得坚定,魔者依然不信。 「所以,吾从不拒绝你的亲近,接受你所给予的一切。这便是吾的明白。」 忽然,魔者用力抱紧了尊者,一个翻身,将身上之人重新压回身下之处,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方寸,低下了头,用自己的唇轻轻磨蹭著那柔软的唇峰,接著讽刺而道∶「身为万圣严大日殿的最高指导者,竟然甘愿昧著佛心,配合纵容这些淫邪苟合之事,你不怕佛祖罪责,万劫不复?」 「袭灭天来,你这样看待自己,看待这些事吗?」 「是你的佛,喜欢罪责这世间不合他理想的一切事。」说著,那唇滑过面颊,来到那悬著金环的耳畔,轻柔舔吻∶「吾,随性所至,顺心而为。」 思忖了一会,那柔嫩的樱唇这麽言道∶「袭灭天来,为了你,即便身入地狱,吾亦无所畏惧。」 闻见这句表白,只见魔者微微撑起上身,一双血色红眸盯著身下那张精美秀丽的无瑕面孔,紫冷的唇瓣默默地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一手轻轻抚上那细致的柔美面庞∶「一步莲华,为求服魔,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你不是魔,你是你,袭灭天来。」 「呵,是魔是佛由这一刻开始,已经不再重要┅┅」 当魔者再一次吻上那唇,那喧嚣而起的欲望之海已将所有理智一举掩没┅┅ ------------------------------------------------------------------------------- 破裂的雪色袈裟凌乱了那琉璃般的白皙胸膛,退去白绸里裤的葱白玉腿就这麽被一副强悍的腰杆给生硬架开,圆滑柔嫩的裸足正随著那腰杆的推进波动而上下摆动。 「吁┅┅吁┅┅」 欲望的喷张几乎要绷裂魔者的全身血脉,柔软的含纳不停地刺激著他的神经细胞,无尽的快感彷佛就要冲破他的天灵,而摆动只为满足那放肆奔腾的饥渴贪婪。 深埋体内的炽物猛烈地烙印著专属於他的个人印记,纵然隐去所有魔气,肉体不用再承受圣魔交战之苦,但那不停开拓的强猛力道与随之灌入体内的焰流炽火仍然持续侵略拉扯著这脆弱的身子,折腾得下身彷佛随时就要剥离。 当魔者再度压下身子,腰部冲刺的力道亦随之加剧,数道因激情而沁出的汗水顺著面颊滑下刚毅的下颚,点点滴落在那晶莹剔透的胸膛,与那层薄汗化成一片湿漉黏腻。 极情时分,任何话语已是多馀,只有急呼直喘的气息浓稠了这一夜清冷的月光。 「┅┅一步莲华┅┅呃──」 在一声忘情低吼之後,那侵入底层的硕物蓦然爆发出极尽欢情的一道激流。 「呼┅┅呼┅┅呼┅┅」 随後,魔者不禁低著头一阵短促的浓重急喘。满足,无尽的满足在宣 後的此时仍然源源不绝地冲击而来,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灵,都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愉与亢奋。 为什麽? 除去第一次占有他的喜悦外,後来再陆续侵犯他时,纵使顺利得逞,但不知为何总感觉有那麽点空虚,那麽点失落┅┅而今,感觉竟然可以达到如此满足,难道┅┅ 是因为在过去,他封闭著心不愿承认,他压抑著自己不去理会,所以他无法像今日这样尽情享受? 还是,是因为这里的氛围,他今夜的反应,一切都甜美得太过美好了? 「一步莲华┅┅」一声低吟,当魔者那急促的喘息稍微平缓下来,他才试著撑起上身,张开那迷情的血眸凝望怀中那张同样气喘嘘嘘的圣洁面容。 凌乱的皓白鬓发贴浮在薄汗微湿的香腮上,凝晶的面颊隐隐透露一层浅薄的红霞,二瓣朱唇因牵扯著方才的激情而微微开启,浓重的喘息正由那牙关间不停送出,打在魔者那随之迷醉的俊容上,薰朦了他的视线,再度挑动了那更无比眷恋的欲望之火。 纵使意识已开始有些迷离,尊者仍然可以感应那逐渐萎缩的硕物再次於他的身体之中涨大撑开。 明明才刚获得宣 不久,无边无际的欲望旋即又烧乾了那湿热的咽喉,催促著他再度开伐。然而,魔者却没有立即行动,他那双赤火血眸就这麽直瞅著身下那双闭合的眼,许久许久。 他永远都没辨法忘记,那一次山崖,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开眼,与他正眼相视。 他的眼珠,是清澈透亮的紫晶碧玉,璀璨光芒,炫目耀眼,然而他的眼神,却照映著他的佛愿,慈悲为怀,悲悯苍生┅┅ 那一眼,让他惊艳不已,永世难忘,而那一句话,却是造就他走火入魔的一切开端。 蓦然,他闭起了眼,侧开了脸,一?酸涩随即布满了那凝起的七炫眉纹。 不愿想起,说什麽他也不愿想起,当他决定坠入魔道之时,当他决定撼起断层之时,当那七毒之针刺进他的血肉之时,这些记忆应该全都封进了那记忆禁区,灵魂深处,永永远远不再开启。 曾经他以为他已经遗忘,曾经他认为记忆已经消失,为何在这甜蜜时分,又让他再度忆想起那段过往? 轻轻地,魔者缓缓开启那双眼眸,将视线重新移回那闭合的眼睑之上,曾经残虐无情的血眸如今却透著哀怜而无助的茫然,同时扬手抚上那薄汗微湿的面颊,用拇指淡淡扫过那浓如扇面的长睫。 突然的举止,让那意识已经蒙 的尊者微微一怔。 你说的接受,你说的明白,你说的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吾能离苦,只求吾能平静喜乐,但佛心高远如你,真能明白,究竟是什麽让吾痛不欲生,是什麽让吾甘坠魔道? 在这不忍见天下苍生之苦的青莲佛眼当中,当真已明了吾最终的翼求吗? 其实,被佛门摒弃,不苦,被世人排挤,不苦,受魔物睥睨,不苦,这一切吾全都可以不去执著,不去在意,只要你┅┅只要你┅┅ 「┅┅一步莲华┅┅」在思想的同时,那紫冷的唇状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低喃。 「嗯?」对他的喃语,尊者回以一声温柔回应。 「你┅┅」眼中,是否已有吾的存在? 除了第一个字,後面那一串话已隐没於喃喃无声的唇瓣之中。 听不见一句完整的话,尊者在微略迟疑过後,不禁出声催促∶「袭灭天来?」 然而,尊者一句无心的呼唤,却在不意间唤醒了魔者那飘浮在现实与梦幻间的神智。 一震之後魔者立即回过了神,他不禁用力地眨了眨眼,口中轻轻碎念∶「不,不是时候,尚不是时候┅┅」 「袭灭天来,你在说什──」 当尊者不能理解地再次追问之时,那仍然埋在体内的凶器突然再度猛烈抽送而起,让那话犹未及的句子断绝在那随之咬紧的牙关之中。 「哼,一步莲华,在关心他人之前,你应该先想想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一声轻哼,魔者谴辞用字虽然状似轻睥,但那语气之中却流露一?轻松与率性。 下身的侵略让尊者再也无意言语,只能凝著眉,再次承受那扑天灭地而来的狂烈进击。 第二次的进犯由於有了前次液体的助益,让那活塞的律动更加滑溜,更加顺畅,助长了魔者强取豪夺的深度。 垂视著身下那张随著摆动而痛苦凝眉的丽颜,突然出手抓起尊者那握紧成拳的双腕,将其置於臂膀之上,接著贴近那耳畔低喃而道∶「若要受不住,就攀紧吾,若要堪不住,就抱紧吾┅┅」 或许,是魔者的这段话起了作用,那原本握拳的双腕转而攀住了那宽厚的颈项,颜面亦埋进了他的肩窝,紧紧地抱住了他。 从来尊者的任何一点动作,都是诱引魔者瞬间沉沦的最佳麻药,当尊者就这麽顺其自然地抱住了魔者,魔者立即回以他一记火热的拥吻,极端的亢奋,催生的火热再也是无可言喻地激昂澎湃。 「一步┅┅莲华┅┅」 二身交缠,是黑与白的混浊,更是佛与魔的融合┅┅ 今夜,天池莲台之上,再无佛,也无魔┅┅ 有的,只是二颗祈求贴近彼此的心┅┅ 第十五章 时至正午,旭日当空,火热地像个热锅般的市集依然人声顶沸,好不热闹。 在这样一个人喧嚣热闹的平凡街道上,一抹玄黑身影就这麽理所当然地步入人潮之中。 他的脚步不急也不缓,平稳地一步踏过一步,视线从来不曾落在身旁那一摊连过一摊的摊贩,专心一意的步伐就像是为了行走而行走。 步行间,收敛的魔气,不再散发令人不住颤栗的悚惧感,压低的帽缘,不见那张阴森诡谲的七炫邪容,乍看之下几乎与寻常百姓并无分别,只是那江湖意味浓厚的玄墨装束,仍然让许许多多擦身而过的人们回头几许张望。 这里是位在万圣严山脚下的一处村庄,因长年受到万圣严佛光的庇护,魔物奸邪不敢胡乱造次,所以长年以来也算平静无事。 由山上下来,不知已走了几里路了,或许是脚累了,所以那脚步突然转了方向,随性走到街边的一处露天茶栈便坐下了来。 眼尖的店小二一见便立即向前热情招呼,没有进食的欲望,也没有饮酒的打算,掩盖在布帽下的冷俊唇瓣只是随口回了一串话,打发走了那干扰思绪的吵杂声。 端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各式各样的喧哗声此起彼落,吵闹非常,却一点也进不了那耳,影响不了那恍惚的神智。 人,虽然已由万圣严而出,心,仍然留在那座天池莲台。 那一夜,是他有识以来经历过最美好的夜晚。那一夜的一步莲华,出奇的温顺,温顺的娇媚百态,让他在冲动之馀,更多了几许的感动。 他可以感受到,一步莲华正在接受他,正在感受他的一切。他的怀抱轻拥著他,他的身体包围著他,他的心灵接纳著他,他的任何肢体动作全都在述说著他的心意,那飞蛾扑火般的不变心意┅┅ 彷佛,身体的接触,不再只是单纯的肉体结合,而像是一种无须言语的心灵交流。而这交流,却能化成一股暖流,直直灌入他的心扉,一下下轻柔地抚慰著那百年孤寂的创痛。 轻轻地,他阖上了双眼,在无声的黑暗中,他几乎可以听见一阵来自肉体深处的鼓动声,一阵阵,一下下,平稳而强健有力,踏实而平静安宁。 默然,他扬手按住胸口。过去,他不曾认为,自己原来也可以拥有这般宁静的感受,胸口的鼓动竟然可以跳动地如此轻松自然,舞动地如此率性洒脱,似乎,那曾经郁闷心口的憎恨与不满亦随之云淡风轻,飘渺不见痕迹┅┅ 爱,可以使人平静,使人温暖,如果吾心中的感受正是因为爱,而你的行为便是爱的表现┅┅ 那麽,吾┅┅喜欢┅┅这样的平静与踏实。 突然一声吆喝,拉回了魔者那飘的心绪,慢慢地张开双睫,在那四方桌前不知何时已摆上了一副茶具。 没想到自己在无意识间,竟然点了他视为与人同等虚伪矫作的茗茶,不禁对自己方才的失神感到无奈又好笑。纵然如此,难得的好心情让魔者没有退回茶具的打算,他反而动起手来,为自己俐落沏了 好茶。 茶香四溢,杯缘及唇,一口浅尝,微弱的苦涩瞬间布满整个口腔,待吞入喉中,一股馨香甘甜立即回韵而起,口鼻之间满是茶气芳香。 这股味道,让他回想起那混杂著檀香和茶香的禅房。 他几乎已经忘了,当时是怎麽由莲台上转进後边的禅房,他只知道当他由再一次的极情欢愉中回过神时,他跟他已经身在房中。而後,当他再度吻上他的唇,除了一波接著一波的肉体满足之外,接下来的事,也已不复记忆┅┅ 醒了就做,累了就睡,他就这样不厌不倦地一连跟他纠缠了几天,直到有天,一道明亮的晨曦照上了他沉睡中的眼睫,当他张开双眼,那抹白 的柔软已由他的怀中,这间禅房中消失。 莫名的安心感让他没有著急的想寻找他的去处,於是他就这样在那宽大的禅房中悠闲地等待他的归来。在等待的期间,一人待在房中,连动也懒得动作,所以,他总是长时间地坐在床上。那几天,除了远方定时传来一些诵经的声响外,空气静得彷佛连一根头发掉落的声响都可以听见。 空白的日子,空白的时间,以及精简朴实的禅房,让他有了许多的时间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他回想了过去,省视了现在,亦推敲起自己的未来,然後,他发现自己过去因为逃避而花太多时间兜圈在某些相同的事情上,他让憎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他让怒火封闭了他的双耳,将任何关於他的所有一切均拒之门外┅┅ 如果,在当时他能够静下心来思考关於他口中所承诺的那一切,那麽他是否无须走这麽多冤枉路、受那些无枉之罪、独尝分离百年之苦? 轻轻地,将手上的杯子放回案上,接著又再为自己满上一杯。 你总是爱说,茶道,合於人道,苦尽终究甘来┅┅那麽,你与吾的纠缠,最後是否能如吾手上的这杯香茗一般── 旋即,将杯中之物一口饮尽。 苦尽,终会甘来? 一抹轻笑漾上了那 紧的紫唇,无声无息静悄悄地柔化了那张残酷无情的七炫逸容,当他将杯子重新置回案上时,由身旁突然传来的一阵喧哗之声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 「──唉,怎麽会发生这种事?真是佛门不幸啊!唉唉~~」 「就是说嘛,身为万圣严大日殿最高指导者怎麽会犯下这麽夸张的错误,也难怪,紫宫世家的人会如此愤愤不平,到处广发传单,你看!我随便在路上都能捡到一张。」 「喔喔喔,没想到传单竟然都发到这里来了,他们不怕触怒万圣严的众僧,被一举灭门吗?」 「啊知,说不定,这传单上写得都是真的,不然,那件事发生到现在都多久了,怎麽都不见万圣严他们出来阻止或澄清?大概是做贼心虚喔!」 「可是,万圣严可是明门正派的佛门之地啊,况且,要不是有圣尊者与万圣严的庇护,今天这个城镇,你跟我,说不定还没有这个命坐在这里喝茶聊天咧。」 「唉,一件事归一件事啦!他们打下殒星救我们一命是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大家生活为什麽会突然变得这麽困苦,田里种什麽都长不出来,要不就一会儿乾旱,一会儿又水灾的?这还都不是拜那位伟大的最高指导者所赐!」 「啥?什麽?这跟圣尊者会有什麽关系啊?」 「不会吧,你还不知道啊?今天这些灾难都是因为那位最高指导分化出什麽什麽恶体,让他进入异度魔界,接起什麽断层,才引发这些异象与灾难的啊!」 「什麽?不会吧!怎麽可能会有这种事?」 「偏不巧,就是有这种事!而且我还听说,恶体那件丑事当年被万圣严的人全面封锁,禁止对外走漏一点风声,当年紫宫世家的当家就是因为不巧发现这件丑闻,所以才会被万圣严当成重犯,莫名奇妙被关在最底层的牢狱里呢!」 「这┅┅怎麽会?我┅┅我跟我阿母逢年过节还都会上山去拜拜,捐点香油钱什麽的┅┅枉费我们是那麽的虔诚,那麽的信任,没想到┅┅」 「唉,看开一点吧!我刚听到时也跟你一样,吓了好大一跳,没想到这样一个清圣的佛门圣地,表面装得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私底下竟然包庇罪恶,藏污纳垢┅┅这样肮脏的丑陋行径本来就是应该要公布天下,让大家都知道!所以现在我很支持紫宫世家的行为,尤其是那个一步莲华根本就没有资格当什麽圣尊者嘛,真让人气愤!」 「对!什麽圣尊者,一步莲华简直就是狗屎!」 「说的──」 正当那放声交谈的二个人激动气愤到浑然忘我之时,身後突然响起一记震天巨响,吓得那二个人浑身一震,差点由长椅上跌下来。那声响,并不只是吓到了那二个交头接耳的人,甚至连周遭路过喧哗的群众亦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原本吵闹的街道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神不禁朝著那发出巨响的位置望去,瞪大双眼直看著那一掌便将木桌击碎的黑色身影,面面相 。 「将方才的话再重述一次。」 由那低垂帽底下传出来的声音宛若地岳索魂鬼差般的森冷阴寒,令那二个交谈之人双腿一软,即刻由长椅上跌了下来。 「我┅┅我们┅┅我┅┅们┅┅不┅┅┅但┅┅┅他┅┅他┅┅」 「唔唔┅┅啊啊啊┅┅哇哇┅┅」 明白那声命令是朝著他们发出的,一个人恐惧到吱吱唔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个是连呼吸都快要喘不过来的害怕抽喘。 「适才你们不还激辩难休吗?怎麽,也会哑口无言?」再开口,那背对端坐的暗夜身影蓦然起身,然後朝著那坐地不起的二人缓步接近。 「不┅┅别┅┅别┅┅救┅┅救命啊┅┅」 随著那脚步的接近,窒息般的压迫感就愈沉重,他们都瞪大了眼,眼看著那浑身笼罩著不明黑气的身影愈来愈近,而他们却只能恐惧。 这时,突然一阵强风送起,吹动了那黑帽外的灰色长发,亦吹起了那二个人放置在桌面上的纸张,扬手将那迎面送来的飞纸接住,顺手一挥,让那纸张上面的字可以完全呈现眼前。 几串落拓的字,毫不留情地数落著各种自以为是的罪行,一抹冷笑霎时浮现在那黑帽底下的阴影当中,凭添几分阴沈诡谲。 「紫宫世家啊~~呵呵呵~~」 当那低沈的嗓音随著那笑声慢慢收弱,一阵黑风瞬间大起狂作,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掩面回避。而当他们再度张开双眼,那迫人的气息早已逝去,在那前方亦无任何身影伫留┅┅ ------------------------------------------------------------------------------- 『┅┅一步莲华,还记得,当年吾在这莲台上,与你下的赌注吗?』 『当时,你赌人性自私贪婪,至死不知悔改。』 『而你,天真相信人性光辉,迷途终将知返。』 『是的。』 『可惜,最终,当那个人死於非命之时,口中仍然嚷嚷贪欲之心。』 『今世之心,纵然恶念难了,但吾相信当他来世继续修行,终能修得大正果,证得大菩提,远离尘世一切苦劫。』 『说到底,你就是相信人性本善?』 『是的。纵使时光倒流,吾的选择仍是一样。』 『呵,这般费心护持,你以为那人会感激你吗?若有朝一日,你犯下错误,别以为那群自私自利的众生会以同样的心态宽恕於你。』 『吾的信念只求不逆於心,吾的作为只为大利众生,至於世人如何心态皆不在吾思考范畴。』 『哼,嘴上说的总是这般轻巧透彻,吾就不信若有天当他们全体提剑向你,你会同样无动於衷!』 -------------------------------------------------------------------------------- 当一道闷雷划破天际,一道死神般的身影随即降临眼前。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紫宫世家!」 第十六章 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一境肃穆庄严的庭院,池水波光微微闪动,伫立池心的莲台宛若甫出水面的新绽芙蓉,清新媚艳。 一串微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莹白僧鞋踢起一尘不染的雪色衣摆,踏著稳健的步伐,缓缓朝著这片明丽而来。 当净若白莲的身影走进这座庭院之时,未曾停歇的脚步仍然笔直向前,向庭院後边的禅房迈步接近。 来至房前,那持著玉珠的手未见敲门,反倒轻轻推开那闭起的门扇,移身入内之时,那微 的樱唇亦随之发出一声轻唤∶「袭灭天来?」 步入房内,无声无息的房围,正宣告著空无一人的寂寥。 无须张眼探看,无须费心感应,禅房内那淡去已久的气息,已告诉了他,人早已离去多时。 你,终究还是离开了吗? 虽然明白那日是自己先不告而别,但心里不知怎麽的就是知道他会等他,所以他在完成万圣严一年一度的祈福法会之後,便立马加紧脚步一路而回。只不过,当他归来之时却只是获得了他的离去,在那怀有些许期待的心中不免落得几许失落。 一声轻浅叹息,转身将房门轻轻掩上,接著轻步向著那床 走,静静地在那床畔坐下。 就这麽一人独处在这空荡的禅房内,他不禁思索起连日来所发生的一些状况。 回想起来那几天,他一直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混沌当中,肉体的持续折腾让他意识涣散无法集中,甚至只能说是断断续续的片段画面。在那段期间中,他们究竟做了什麽,他已不覆记忆,仅有的记忆,只有那炽热的焰流一直不停地侵蚀著他的肉身,像是要在他身体里烙下一道永难抹灭的印记一般,强劲而狂烈燃烧┅┅ 热,是属於他的能量,当这股热能藉由他的入侵而再一次地流回他的身体之中,在那一个瞬间,有一种不明的感觉正随著那次次交合而逐渐鲜明,逐渐成型,彷佛伸手便能触碰,张眼便能看见┅┅ 这,是种什麽样的感觉?自他善恶双分之後,自他成就这一身纯粹无欲的青莲圣体之後,举凡所有五蕴造作的七情八识早已淡薄得近乎消失。 然而,他却不禁发现,就在他任由袭灭天来对自己予取予求的这些时日,某些感觉似乎正随著时间的催化开始有了预期外的转变,而且以著超乎想像的速度在极速演化。而他,虽心知肚明若在放任其自由发酵,情态最终可能失控,但在对上这些不明变化的时候,他却意外地一点阻断的意念也没有,反而放任它自由发生,任由发展┅┅ 思绪飞梭之际,那静置的手不禁一扬,轻轻触上 上那零乱纠缠的床单被褥。 失温的触感,微凉的床褥,抚触著空荡无人的床位,那纠结的被单彷佛仍述说著前人留下的气息。 「袭灭天来┅┅」 在一声状似无识的轻唤声中,只见那闭合的扇睫蓦然浅浅开启,露出了那双晶莹水透的紫晶瞳珠。 尊者就这样以眼探视著身旁那空无一人的床 ,映入视线中的画面明明只有零乱不齐的被单,然而在那无畏直视的视线中恍惚正倒映著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探看的视线与眼神,就在这一瞬间,与数日前的某夜起了一种相似的重叠,彷佛那夜的所见所闻又再度重现眼前。 当时,他由疲乏的昏迷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於何时被带回了禅房,原本他起身便要下 ,但身旁所传来的气息声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那是一串十分平稳的呼吸声,深沉而温缓规律,异於往常的现象令他停下动作,返身张眼望向那发出这阵声响的身旁之处。 那一眼,他竟然看见,看见袭灭天来那沉沉而眠的安心睡颜。 像是这般的睡颜,自他恶性萌发之後,便再也不曾看见。因为他用猜忌拒绝了这个世界,他让怨恨蒙蔽了他的真心,不论何时何地,他即便入睡也是充满了机警与防备,就像是为了回应这个否认他的世人,所以亦用相同的方式回敬世间万物。 思及此,一抹酸涩蓦然苦楚了那水灵的晶眸,他悄悄探手,以著微不可察的力道轻轻地抚过那不再凝紧疑猜的七炫眉心,不再流露恶恨的眼睫,与那总是衔著恶言憎语的冷唇。 此时此刻的他,难得的睡颜,难得舒展平静的睡容,他就这麽仔仔细细地直瞅著眼下这张因卸除防备而微透一点稚气的俊逸面容,像是要眼前这片光景牢牢刻印心魂一般,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这个神情便是他长久以来所追求的,亦是他发自内心的衷心之愿。 霎时,只见一抹由衷的喜悦闪动了那紫晶瞳眸中的无尽温柔,微微 起的樱唇亦随之绽开一记淡薄的绝美菀尔。 这样一路走来,他知道他的亲近总算有了成效,他明白他的坚持不再徒劳,纵使这样的平静只在这睡梦偶然一瞥,但这就够了,够让他相信,让他继续坚持,总有一天,他可以化解那满布怨憎的心解脱世间一切苦疾,寻得永恒宁静的大自在心。 袭灭天来┅┅ 正当尊者沈浸在这充满期许的喜悦中时,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著『砰』的一记撞门声响,是一名小僧慌慌张张地直接闯入尊者的禅房内。 「圣、圣尊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串吵杂让尊者收拾起那飘远的思绪,对上来者的唐兀,那详和的面容毫无愠色,反倒起身,驱前探问∶「怎麽,发生何事?」 「圣尊者,不好了┅┅紫宫世家的老太君闯入殿堂大吵大闹┅┅无、无垢尊者现在正试图阻止┅┅」 「别急,你慢慢说。」 「是、圣尊者┅┅这,紫宫世家不久前发生一桩杀人惨案,彤太君兴师问罪,怒指犯案凶手是┅┅是┅┅」话到後头,那报讯小僧突然吱唔了起来。 「犯案凶手是谁?」听到这头,不知怎麽的,一抹不安瞬间笼罩尊者心头。 「是┅┅是┅┅」蓦然,小僧『啪』的一声,跪倒在尊者跟前,然後才敢放声说出∶「彤太君直指那凶人是圣尊者您的恶体分身啊!」 乍闻的瞬间,晴天霹雳,尊者只觉耳里『轰』的一阵隆隆巨响。 他不敢相信,亦不能相信,他方才听见了什麽? 下刻,只见那原本挺然直立的身影似受不住这下打击地向後退了几步,嘴里不禁低吟碎念∶「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恶体杀人之时,正被彤太君逮个正著,最後虽然逃遁离去,但证据确凿已不容置疑。她喧闹纵然是恶体行凶,但圣尊者您亦要负起全责,那气势之宏大连无垢尊者都快要 挡不住,因此,因此不得已才会前来打扰圣尊者休息┅┅」 为什麽?这究竟是为了什麽? 数日前┅┅明明还好好的┅┅还有那平静的睡颜┅┅这┅┅怎麽会发生这种事┅┅ 杀人── 瞬间,一阵天眩地转蓦然袭来,尊者霎时双腿一阵软弱,修长的身子随即向後倾倒。 前方忽然传来一记砰撞声响,小僧一抬头便见尊者倾倒在一旁床畔,立即冲向前去,帮忙扶持。 「圣尊者,您怎麽了?圣尊者!」 受到一连用力的摇晃让那几乎就要昏厥过去的神智再度清醒过来,然而,过度激动的情绪令那真气瞬间大乱,压制体内的旧伤随之爆发,强力收缩的胸口毫无规律的震动,痛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眼看尊者那温润的圣颜唰的一脸苍白,甚至露出极端痛苦的神情,小憎不禁更加慌乱,更加无措∶「来人!快来人啊!圣尊者不好了!」 不,不行┅┅吾不能昏┅┅吾不能乱┅┅ 事情,或许未到绝望┅┅情势,未必如想像严重┅┅吾不要假想,吾不能推测,吾要见他┅┅ 吾要问他┅┅吾要亲自问他┅┅不论什麽,不论是何因故┅┅吾都要听他亲口所言┅┅ 见他┅┅吾要见他┅┅ 心念至此,於是尊者强忍住伤痛,一手揪著那痛入心扉的胸口,一手用力抓住向外喊叫的小僧,支撑著嗡嗡作响的脑袋,试图掩饰太平∶「不用叫了┅┅吾无事┅┅」 「奇怪,怎麽还没人来啊!」小僧急忙扶起尊者,搀扶他上床休息∶「不,圣尊者,您先别说话,先躺著休息,我这就去──」 「院里的人在数日前已被吾全数遣走┅┅所以,别忙了┅┅」 打断小僧的话,尊者揪紧那搀著他的手臂,在成功压制住心绪波动,心之绞痛亦随之暂缓∶「吾已无碍┅┅吾┅┅要见太君┅┅」 「这不成,圣尊者,您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啊┅┅」望著那一脸惨白的尊者,小僧实在担心。 「吾要见太君┅┅」 然而,小僧的好意劝阻并不能阻挡尊者急欲想处理完这件事的决心,所以他强硬推开了小僧,毅然决然自行前往。 「圣尊者┅┅」 不忍心看著尊者步伐凌乱地一步一颠,小僧便立即跟了上去,扶住尊者,然後一同向著前殿而去。 -------------------------------------------------------------------------------- 当你由魔界而返之时,吾便已预感,或许终有一日吾将必须面对如此情境┅┅ 但,吾仍以为只要吾尽力施为,最终一定可以平息你的怒火,由怨恨深渊救回你的心┅┅ 而今,你却犯下如此糊涂的弥天大错┅┅ 为什麽?这究竟是为了什麽? 难道┅┅吾又错了吗? 袭灭天来┅┅ 第十七章 离开紫宫世家後,魔者就这麽奔驰在荒芜的旷野间。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没由来的烦闷,他的心绪莫名地一片混乱。 所以他奔驰,只好奔驰,不停的奔驰,彷佛藉由这样永无止尽的奔驰,那一道道穿身而过的气流就可以平抚心头那莫名的扰人波动。 这样毫无意义的奔驰已经过了多久,走了多少山头,他全然无感,亦无方向,只有身体本能的动啊、走啊,然後持续不断地向前再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茫然奔走间,喉头却忽然传来一阵灼热刺痛感,於是他转变方向,在一处杳无人颢的山溪停下了那奔驰的脚步。 溪流不大,弯延成曲,几 茂盛的小草依凭溪水而生,为荒凉的山谷点缀几许生气昂然的色彩。 魔者慢慢走向溪边,那被风吹拂许久的颜面神情显得有些麻木,他在溪畔蹲下身子,探手掬起一掌清水,送入喉中。 溪水甘甜而顺滑,瞬间便解去了喉头闷烧的痛楚,於是他以掌就水,饮尽了更多更多的水。 他就这麽无声无息地持续饮水,直到喉头的灼热逐渐平抚,不再炙热难耐之後,才停下那进水的举动。 当魔者以肘擦拭那残留唇边的水渍,却让他在眼角馀光不意瞥见一抹倒映在水面上的模糊身影。 这就是自己,没有任何一点光亮的色彩,就算是立身於光鲜亮丽的阳光底下,依旧只是一抹阴森不祥的鬼魅暗影。 蓦然,大手一挥,愤而击散那流动的水面,打浊那模糊的倒影,飞溅的溪水沾湿了那紫腾黥面的面颊与那纠结零乱的灰色垂发,一阵揶揄嘲弄顿时於耳畔呼啸而起──  『哼,一就凭你一个不成不就的恶体半身,你以为我们紫宫世家就会怕了吗?笑话!』 『想呈威风,就叫一步莲华亲自前来,派一个不伦不类、不人不鬼的半身恶体前来叫嚣,什麽玩意!』 『你也不过只是一步莲华视为垃圾废物,犹恐不及排除体外的业障聚合体,连身为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凭什麽向我们挑衅!』 『不过就是一坨被一步莲华当作毒瘤所排出来的排泄物嘛!』 『妈啊,原来是坨屎啊!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四处闲晃,污染环境!』 『去去去,人间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回万圣严的粪桶去,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一股臭味!恶心死了!』 『天啊,我要是你,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你不懂啦!对某些垃圾而言,好死不如歹活啦!』 『哈!说的妙极了!』 『哈~~哈哈~~』 『呵呵呵~~』 飞梭而过的记忆,让他再也耐不住性子地一掌击向水底,溪水瞬间爆起数尺浪花,飞溅而起的水花在空中结成一颗颗晶透琉璃般的水珠,然後纷纷坠回那潺潺的溪中,同时湿透了那蹲伏溪畔的伟岸身影。 随著这个举动,那原本蹲著的姿势已向前跪入溪中,他的下身随之全数浸入水里,而他,似乎浑然不觉。 在那之後,许多记忆已经模糊了,他只知道,当他由怒极的疯狂中恢复神智之後,他的双手已染满了血腥,而那些数落他的人则尽数倒在血泊中,各个肢离破碎,惨不忍睹。 为什麽?为什麽吾会对那些言语动摇? 自吾有识以来,吾不是没有遭遇过比这些更恶毒,更刁钻的言语攻击,对那些言论,吾明明毫不在意,只觉愚不可及,但为何┅┅为何如今的吾,不过听见几个辱骂字眼,便大动肝火,怒不可遏┅┅ 当魔者恍惚地注视著底下那片潺潺流动的溪面之时,蓦然一张惊恐失叫的女童稚脸霎时浮现眼前。 惊见的霎时,心头随之一紧,立即移开视线,侧开颜面。 是┅┅那山中小村里的那名女童┅┅ 紧接著,无数张惊惶、扭曲、恐慌、咒骂、无助┅┅各式各样狰狞丑恶的面孔在那惊愣的血眸中逐一交闪而过,他不禁蹙起了眉心,然後重重地合上了双眼。 魔者就保持了这样的姿势许久,直到,那皱起的眉心慢慢放松开来,那合起的血眸再度展露出来。 吾┅┅在想什麽┅┅这阵子,吾究竟在做什麽? 为什麽?为什麽吾会天真的开始以为,人类会接受他,这个世间会容纳他? 蓦然,他慢慢抬起那击入溪中的拳头,摊掌一看,那湿漉的掌心、滴落的水珠,宛如沾满了当时那四溅的血液。 不完全的半身,罪业所成的恶体,不该存在於世的罪恶。 是谁说可以接纳吾,是谁说愿意包容吾,是谁承诺将吾视为一个完整的个体┅┅ 一步莲华┅┅全都是一步莲华┅┅是他这麽说┅┅总是坚定的这麽说┅┅总是不停不停地这麽说┅┅ 说得吾开始相信他话中的坚肯┅┅相信他述说的言语全是事实┅┅ 然而,事实┅┅什麽才是事实? 那些人眼中的睥睨才是事实,那些人口中的咒骂才是事实┅┅不被这个世间所接受的吾,这才最真实的事实! 愤然将那摊开的掌心用力收拢成拳,然後紧紧握住,直至关节几乎泛白。 什麽温暖,什麽爱,什麽平静! 那些眼神、那些神情、那些言辞,那才是人类最真实的嘴脸! 之後,他就这麽静静地跪坐在溪水中,任由水流湿漉了他的衣袖。 ──这个赤裸的真实世界,终究还是不容於吾! 正当魔者陷入自我憎恶的漩涡中时,突然一道白光射入那混浊的脑识中,为那无垠的黑暗带来一线曙光。 那是白色莲花所成的霞光,明亮无瑕,光采耀眼,在那光芒的中心,有著一双敞开的双臂,温柔的微笑似乎述说著那无馀接纳的包容。 顿时,那馀烬般灰化的血眸霎时又重新点亮了一抹光采。 是了┅┅在那里┅┅那里才是真正属於吾的归属┅┅ 对┅┅只要有他,不论,这个世间对吾如何评价,人们如何看待於吾,吾可以毫不在意,只要有他┅┅只要有他┅┅ 一步莲华┅┅ 就像在汪洋中寻获一盏明灯般,魔者恍惚地站起了身,一抬头,微露无助的眼眸望向了那远在天边的西方。 正当他全神凝望之时,突然天际降下一道流星,在山谷溪畔绽开一片白光灿烂。 乍起的莹白激光刺痛了那暗瞳的眼,魔者以掌掩去那逼人的光线,待他放下手掌,在光源那头,一道雪色莲华般的身影正伫立眼前。 甫见的瞬间,魔者不禁心神一怔,同时摒住了呼吸。 这┅┅是幻觉吗? 为何他会出现在吾眼前? 难道,是他接收到了吾的呼唤? 蓦然一阵没由来的激动瞬间取代了眼眸中乍见的惊异,魔者随即跨开脚步,踢开水流,急切地朝著那岸边伫影步步靠近。 「一步莲华┅┅」 那眼神直盯著那张净白无瑕的圣颜,祈盼由其中解读到那一如过往般温柔的神情,然而,随著步伐一步步拉近的距离,那圣洁的颜面也愈来愈清晰┅┅ 在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庞上,他竟看不见那预期的柔和,反倒只见在那慈善的眉宇间正纠结著一股浓厚的悲痛与哀切。 下刻,魔者立即定住了脚步,僵持了眼中的祈望。 眼前所见的神情瞬间与那些憎恶他、咒骂他的人们的嘴脸一一重叠,一一叠合。 那神态霎时变成一把利刃,转瞬便割伤了那祈盼的眼,重重刺入了那流露想望的胸口,在心口上留下一道名为现实的血红伤口。 不愿再见,於是魔者立即痛楚地合上双睫,接著愤而转过身去,湿漉的双手紧紧握拳。 为什麽? 为什麽连你也要用这种神情来面对吾? 一步莲华┅┅ ----------------------------------------------------------------------------- 荒凉的山谷静得连一点虫鸣与鸟叫也没有,只有偶而传来一阵的山风呜鸣,与溪水流动的潺潺声响。 伫立在魔者廿步之处的尊者虽然不动亦不言,但他的内心却有如他脸上的伤痛神情那般激动。 他不是故作冷默,不想开口,相反的,他有好多的话想说出口,有许多的疑问想要向他求证,可,他又怕,怕在这样激动的情绪当头,他要是一个不小心用辞过当,那麽好不容易才进一步的亲近,是否又将回到最初的原点那般遥远,又或者,他将永远失去再亲近他的机会? 所以,他在落地之後,选择了沉默不言,同时,他在也观察,也在等待,面对他魔者会做何反应,是否会有任何他所期望的可能发生┅┅ 虽然一开始在魔者身上他感受了一股不经意流 的欢喜,但这股欢喜,却在他急步走向自己的同时愈来愈单薄,当那脚步停止的瞬间,他再度感受到一股低沉,一股抗拒,就像是过去,魔者总是拒绝他亲近一般的防卫。 为什麽?为何你又再度筑起你的心墙? 於是,那蹙起的眉心更加痛心纠结。 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片冻结的沈默,或许,是因为彼此都不愿让曾有的平静与美好,在开口的瞬间全面瓦解。 无声的僵持在对立的二人间无尽漫延,直到一阵由喉咙深处喀喀响起的乾哑笑声,震碎了这片沈默。 「袭灭天来?」闻声,尊者不禁忧心一唤。 接著,笑声开始持续放大,放大再放大,由原本的喉间乾笑发展到状似失去控制地疯狂大笑。 在这阵阴寒又透著几许诡谲的笑声中,有些苦,有些涩,有些伤,有些悲,更渗杂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复杂因素,教尊者即便耳闻,亦无法厘清究竟这笑声中所流露的是种怎样的情绪反应。 不久,笑声由宏亮的大笑中渐渐收弱了,当魔者开口道出第一句话时,那语气竟是如此冰冷且附有恶意伤害∶ 「呵~~一步莲华,你不惜千里,远道而来,就只是为了与吾相顾无言吗?」 只是,纵使尊者已作好可能针锋相对的心理准备,当魔者不复当日的温和轻率恢复过往的尖锐与防备之时,那胸口仍然止不住地阵阵揪痛。 「袭灭天来,你该明白吾是为何而来。」 「吾确实明白。」那残酷的唇角扬起一抹不以为意的戏谑∶「说吧,你要以何方天条判吾终极死罪,吾一律兴然接受。」 「吾并非为此而来。」 「哦?无上尊贵的圣尊者若不是为代天宣读法旨,便是要代天降服罪孽,这二者间,不论何者对魔者而言,均无差别。」 闻言,尊者眉间更加郁结∶「袭灭天来,别再以魔自称,你不是魔,你是你,你是一个完整的人──」 「住口!」 蓦然一声轰天巨吼,令尊者立即终止那未完的话。 下刻,只见那背对尊者而立的玄墨暗影旋即回身,在那被溪水打湿而微微纠结的额前垂发下一双如潭底深渊的血色邪眸正以著愤懑的神色,直瞅著那一尘不染的白雪莲影。 「别拿那种低贱的生物来与吾比评!」 对那突如其来的怒吼反应,尊者不怒,反而关切,他在思忖过後,寻到了这个问题∶「袭灭天来,『人』这个字让你动怒了,为什麽?」 「不为什麽!」魔者拒绝回答。 然而,魔者这般激动的反应,却只是让尊者更加在意∶「究竟在吾离开的那段时间,你经历了什麽事,告诉吾,让吾明白。」 「你即便明白,又能如何?」 「不,袭灭天来,吾只是想要明白你,明白事情发生的原委,吾相信事出必有因,吾相信你绝不会无故杀人──」 「够了,假如你真的相信吾,就不该这样质疑吾的作为!」 突然一句嘶声咆哮,阻断了尊者向下追问的可能。 一抹忧伤加重了那蹙起眉心的深度,尊者微略低下头,在一阵沉默过後,轻启唇瓣,揪心而语∶「袭灭天来,吾只是想了解你的苦楚,你为什麽要这样否决吾的真心?」 那语气间所夹带的委婉苦楚,虽然令魔者在瞬间有些心软,但他仍然选择了移开视线,侧过颜面∶「哼,真相如何,当真值得你如此在意吗?」 「袭灭天来,正因为吾不愿误解你,所以吾才一路奔波而来,为的,便是你亲口的一句答案┅┅」 闻言,那原本已经有些软化的心不禁更加动摇,然而,当魔者转回视线,张口欲言之时,却见那伫立另头的莲华身影像失去支撑的娃娃,突然向後倾倒。 第十八章 见状,魔者心头一惊,随即不加思索地一个箭步向来,瞬间来到了尊者身旁,然後一把将那倒落的身体拥入怀中,最後护著他一同蹲下身子。 这般近距离的接触,魔者这才看清,在那满布哀痛的神情下是一脸毫无血色的苍白,烙印焚文的额头已被一层冷汗湿透,就连那红润的唇瓣也变得乾枯失色,甚至那闭合的唇缝亦逐渐渗透出一道沉重的朱红,滑落唇角。 魔者一眼便知,这明显是内伤恶化的徵兆,以手按住那手腕,发现在那体内除了朱厌断刃造成的旧疾之外,另有一股强大的掌气正侵蚀著这脆弱的身子。 不谙医术,让魔者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下手救治,然而尊者伤势迫在眉睫,不容分毫迟疑,於是他转而以掌按住尊者那平坦的下腹,暗运内功,将那滞留尊者体内的所有掌劲吸入自己体内。 意识悬在半昏半醒间的尊者,感受体内那相互冲击的掌劲正逐一抽离,一意识到魔者行为,随即出声阻止∶「不┅┅住手┅┅袭灭天来┅┅不可┅┅」 不理会怀中那虚弱的呢喃声,魔者更加紧内劲,一举将其全数吸入。 不了一会儿功夫,待掌气全数吸出之时,魔者立即移开掌心,终止那吸气的举动。然而,吸入的掌气瞬间便开始大发作用,气劲冲击全身五经八脉,脏腑旋即受挫成伤,接著魔者再一扬手,封住自己胸膛三大穴道,加上自身魔功 持,才算得以勉强压制住那掌气的持续发作。 虽然即时封穴,但仍然伤及内腑,顿时一口苦血溢出那紫冷唇角,留下一道血痕。 许久时间,魔者再也不曾尝到自己血的滋味,那腥涩的苦味让那染血的唇缓缓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意,低吟而道∶「紫宫世家┅┅好残的一掌啊┅┅」 正当魔者萌生报复意念之时,突然一道柔软,轻轻地抚上了他的下颚,轻拭著那唇角上的血迹。 卸去掌劲的折腾,已舒坦及清醒许多的尊者,对上魔者这豁命似的援手,不禁由衷心疼而语∶「袭灭天来,你实在不必如此┅┅」 闻言,魔者转眼伏视怀中那张绝颜,一手抓住那停在唇角的手,将它按在原位∶「怎麽,你也会心疼吗?」 「此掌已由吾承受,便不该再转嫁到你的身上,这著实非吾所愿┅┅」尊者眉头与言态中均纠结著一?自责。 「杀人者是吾,受掌自然是吾,这不正合乎佛门最爱的因果循环?呵~~」魔者将那抓住的指移入唇中,然後张牙轻啃,那指尖的清甜与血苦令他悸动。 「袭灭天来,你与吾,虽然一体双分,但终究命属同源,因此,任何因缘无分你吾,皆是共同承担。然而,如果是报应於肉体上的业果,吾则希望由吾一人全数承担便可┅┅」 「为什麽?」 「因为,这是吾能力所及之处,亦是吾唯一能为你分担的事。」 魔者表面不动声色,然而心里的防卫却因这段表白而逐渐软化。 你是这麽为吾著想吗?一步莲华┅┅ 接著那紫冷的唇角再扬一记轻笑,魔者自嘲似地一声低喃∶「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甚至更久远之前,那些伤害早就已经全数存在。」 「人非圣贤熟能无过?在世之人,皆是大智未明的混沌之心,需要获得适时的善法导引,大彻大悟之後,才会明是非,知善恶,了因果,这是人生於世便会有的天性盲点。」尊者微顿之後,接著再道∶「袭灭天来,世人用那样的心态看待你,是因为他们的无知所造成的偏差印象,进而做出那些自我保护的防卫行为┅┅」 「所以,吾就应该要原谅他们?所以吾就应该要任他们伤害吗?」对尊者所言,魔者感觉像是听了一则无稽笑话。 「既然你吾明白,那不过是大智未明的无知作为,那麽,你吾是否更该去体谅他们懵懂下的过失?就如同你,被他们的误解所伤一般,你的不谅解是否也同样的在伤害他们?」 一席话,竟说得魔者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见魔者没有接话,於是尊者接著再道∶「袭灭天来,吾不会要求你要完全放下,但吾只希望你能够试著放开,放过世人无知的行为,亦放过你自己的心,不再为这些外在因素而影响你心中得来不易的平静与安稳。」 ┅┅执著,是吗? 是的,吾确实执著了,吾执著他们的言语,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神态,是吾的执著让这些全部变成利刃,成为可以动摇吾的凶器┅┅但,为何吾由来已经透彻的事实,如今吾又重抱希望? 因为是你,因为你一步莲华,所以吾才重燃希望,所以吾才再度尝试┅┅只是没想到,这个世间┅┅依旧如此残酷┅┅ 蓦然,魔者悄悄握起了拳头,表面佯装毫无所谓地平淡回道∶「一步莲华,这些道理你应该去对那些无知的普罗众生述说,而不是对吾。」 「一念之差,地狱天堂。一个心念的转变与升华,便能远离这世间的一切苦难┅┅」悄悄地,尊者以手覆住那握起的拳头,柔声再道∶「袭灭天来,吾相信,你能明白吾说的话,放过自己,亦放过他人,如此,你才能获得最真实的自在喜乐。」 接著,魔者没有回应,他只是定定地垂视著怀中那张和善柔美的白 面容,然後摊开了那握起的拳头,转将那停在手背上的柔指捏入掌心之中。 其实,被世人鄙弃不苦,为世间不容不苦,那些眼神、那些咒骂吾,都可以全然毫不在意,只要有你┅┅只要有你永远在吾身边┅┅ 任何苦难,吾都可以挺然面对,迎面化解┅┅只要有你┅┅只要有你┅┅一步莲华┅┅ 一阵短暂沉默过後,魔者慢慢地低下身子,靠进那溢著檀香的柔滑颈项,然後收紧那环抱的双臂,将那怀中人儿紧紧地圈套在自己的怀抱当中。 感受那身上迫人的防卫气息已随之逐渐消退,这样转变的成果让尊者感到十分宽慰,於是他亦扬起了手臂,默默地圈住这依靠在自己怀中的精实身躯。 沉溺在这温柔的怀抱当中,魔者的感觉是平静的,是安稳的,是宁静的,彷佛这个世间的灾难与吵杂都与他无关,任何恩怨情仇全都消弭远去。 之後,魔者就这麽静静地闭起那乾涩的双眼,悄悄拥紧怀中之躯。 「袭灭天来,仇恨并不能化解仇恨,唯有爱才能化消仇恨。如果,你愿意敝开心怀,去接受及了解这世间的人们,说不定你便能明白,世人并不如你所想像中的那般可憎,他们的纯真与朴实是多麽地真 良善┅┅」 沉溺在这一刻甜美的魔者对这段柔和的劝说,只是置若罔闻地随口丢了一句∶「不用,吾不需要。」 「如果,他们的神态或言语仍然会伤害你,那麽你便应该去面对它、了解它,然後放下它,否则,逃避问题,未来你仍然会一再地为此煎熬痛苦──」 「无所谓,他们要如何想,吾全无所谓┅┅」 截断尊者那未完的话,魔者早已无意深究这个话题,接著他轻轻地放开怀中之躯,抬起上身拉开彼此距离,然後以掌捧著那张绝美的圣容,再开口的语气更与之前截然不同,渗了几许近似意乱情迷的低言细语∶「对吾来说,这世间要如何评价吾,那都不再重要┅┅吾要的,由始至终,只有一样,一直都只有一样┅┅」 查觉到魔者言态上的转变,尊者便停下那劝慰的言辞,一 之後,转而顺言追问∶「那袭灭天来,你究竟想要什麽?」 之後,魔者虽然不再接话,但那锐利的血眸中却难得流 了几许缱绻纠缠的复杂情感,或许是那深执的爱恋再也不必克制压抑,於是解放的情感便开始放纵横流,他几乎是用著深情款款又无比虔诚的眼神痴望著掌上那张圣华容颜。 吾还在等什麽?如今的他就在吾的眼前,只要吾张手,便能获得┅┅ 一阵凝望之後,那漾著几许柔情的薄唇,蓦然轻声出口∶「一步莲华,告诉吾,你会永远在吾身边吗?」 「袭灭天来,只要你需要吾,未来任何状况,吾会一路陪在你身边。」尊者答得十分肯定。 「不离不弃?」魔者再问。 「不离不弃。」尊者依然。 「一步莲华┅┅」 一声满意低吟之後,魔者随即便将那捧在掌中的面颊向前一抬,让那薄嫩的樱唇自投罗网似地叠上了自己的唇。 魔者张开了唇,轻柔地怜吻著那淬著蜜糖般的唇瓣,他并不躁进,并不疯狂,举动温和的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般,恬淡舒适。 这个吻不知为何,感觉竟是如此纯净单纯,那唇齿间的交融,无恨亦无欲,彷佛只有藉由这样亲昵的接触才能传递那隐藏其中,无法言传的细腻情感,淡薄而细致绵长。 任何浓烈或嚣狂的吻,尊者不是不曾接触过,只是像这样清净的吻却是第一次感受,感觉明明十分浅薄,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甜酒馀韵的後作力,在入喉之後,便一点一滴在那胸口发热发烫,悄悄地震动著那平静无波的心湖,让他感觉有些欲振乏力,甚至全身松软。 不久之後,意外地,魔者没有再进击,只是松开了那颈後的压力,而那叠合的唇也在失去箝制之後,慢慢地上下分离开来。 虽然这吻很快的便已结束,但却有一股莫名的情悸在亲吻结束的瞬间便随之涌现在尊者那澄明无垢的心湖中,久久不曾散去。 那感觉十分模糊却又有些鲜明,似乎是一种喜悦的情绪但又夹带一股沉重的闷痛感,然而,正当尊者试图想厘清自己此刻内心那异样的感受之时,那温热的大手再度将这他面颊捧起,接著一声喃语在他的上方轻轻响起∶ 「一步莲华,这个吻的意义你可明白?」 突然其来的一句问话,瞬间便打断了尊者的心思,分神地轻应了声∶「嗯?」 「你应该明白的,一步莲华,当一个吻接连二个不同个体所蕴含的某种意义┅┅」对尊者的迟疑魔者不以为意,他慢慢低下了头,以著自己宽阔的额头轻轻磨蹭著那光滑平坦的额头。 闻言之初,尊者先是一顿,接著柔声应道∶「┅┅吾明白。」 那柔顺的回应,令魔者更加心喜,随之那微扬的薄唇再度贴近那红粉的轻唇,在那唇上轻喃而道∶「那麽,在你明白这个含意的现在,告诉吾你此刻想法。」 然而,那柔软的樱唇却在闻见此言之时,一反常态地选择抿起了唇瓣。 等不到尊者的回应,魔者仍旧是亲腻著那唇,用气声轻声喃道∶「告诉吾你的想法,一步莲华┅┅」 再次催促,那抿起的唇似乎仍然没有开启的意愿,彷佛正在踌躇什麽。 「一步莲华?」两次追问却等不到应有的回应,魔者不禁疑惑地收起了亲昵,随後抬起了头,凝望著眼下那张白 面容。 是他的错觉吗?为何在这样的动情时分,这净白的无暇容颜仍然有著圣净无污的庄重神态? 正当魔者疑心之际,只见那微抿的唇瓣在一阵沉默过後,蓦然启口轻声而道∶「袭灭天来,你待吾的情思吾全都明白,只是,这样的寄托是狭义的,即便因此而获得心慰平静亦是短暂的┅┅」 乍闻的瞬间,魔者只觉一阵莫名奇妙,彷佛这段话的用字遣辞异常模糊地让他完全抓不著头绪∶「┅┅什麽?」 第十九章 似乎是难以启口的,尊者在又一次的沉默过後,才再言道∶「袭灭天来,吾希望你能将这待吾的心思加宽放大,然後用同等的心思去爱惜这世间的所有生命,如此你的心灵才能获得永恒不朽的真实平静。」  「一步莲华,你在说些什麽?吾问的是你的心情,你怎麽跟吾说起──」  蓦然,一声震天雷鸣在那耳根轰隆炸开,瞬间捏住了魔者左胸上的心跳,打碎了那有些零乱的脑识,同时亦截断了那未尽的话语。  之後,魔者便不再言语,他只是这样愣愣地凝视著身下尊者。 许久许久,直到那被击碎的空白意识中,在那双睁大的朱色眼瞳中,在那一片空白的空茫中,一张白净无暇的精粹脸庞由碎片中逐一拼凑回一张完整的脸容,那无比清晰的圣华光芒瞬间扎刺了魔者的视线,震得他立即弹开那抚面的手,同时抽退了蹲下的身子,扬足向後直直而退。 像是明白,又像是不解,当尊者口出此言之後,似乎已预期魔者会有类似的反应,只不过魔者的反应总是大出他所意料之外┅┅ 当魔者抽退,尊者便跟著站起了身子,他对著那向後倒退的暗影,有些忧虑地一声轻唤∶「袭灭天来┅┅」 一路直退,魔者就这样茫然地一路倒退,就像是无法承受这难以负荷的震撼般,任由身体本能地避开那造就这记震撼的源头,久久不能自己,无法自己。 直到,那倒退的麻木脚步不慎被一颗略大的石子给绊住了脚,蓦地一个踉跄震回了魔者不少神识,跟著停下步伐。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第一个窜入脑中的意识,是无限无限个无解的为什麽。 他┅┅怎麽会这麽不小心,他怎麽会没有留意┅┅他明白的,在过去,他总是明白的┅┅ 那个无可震撼,那个铁一般的事实── 「不!」忽然,魔者一声低吼,同时抱头左右微晃。 不!不可能┅┅绝无可能! 今日已不同往昔,吾不相信┅┅吾不相信时至今日,他仍然可以无动於衷! 蓦地,魔者放下了手,再一抬头,睁著涨红的双眼直视著那伫位彼端,那一身光耀如昔的白莲之影,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刺眼。 魔者微眯起双眼,在深深地吸了口气後,再开口语气显有些僵硬∶「┅┅一步莲华,你┅┅说这话究竟是什麽意思?」 感受迎面送来的气流开始波动逐渐絮乱,尊者纵然心怀不忍,却也无意退避,他柔声启口∶「袭灭天来,让吾帮你,让吾助你,敞开你的心胸,你会发觉这世间的人们并不如你想像中的那般狰狞可怕┅┅」 说话的同时,尊者移开僧靴试图向魔者一步一步迈进。 「少与吾废话!」闻言,魔者先是一声不悦大喝,接著又向後退了数步,然後低沉而道∶「一步莲华,吾问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吾就可以了!」 查觉魔者那不欲他接近的防备,於是尊者便停下步伐,回道∶「袭灭天来,你究竟想问什麽?」 「吾问的是你的心思,你的心情,你的心啊!」魔者用著几近暴怒地语气低吼回道。 「吾的心?」 起初,尊者先是一阵迟疑,然後在短暂思忖过後,他决定这麽回道∶「袭灭天来,吾言┅┅即代表吾心。」 此话像是一记闪雷,重重地敲打在魔者的胸口上,让他失衡地向後退了数步,一手抚著那抽痛的心口,不可置信地哑然吼道∶「因此,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快乐,没有感动,没有情绪,没有喜恶,由始至终你甚至连一点波动也没有,是这个意思吗?」 发觉魔者已开始扭解他的意思,尊者不禁急忙地开口解释∶「不,不是这样的,袭灭天来,你的转变令吾感动,你的平静令吾欣慰,你的愤怒令吾痛心,吾并完全无感受,只是──」 截断那未完的话,魔者径自接话而道∶「只是你从未以人性之心爱过吾,是吗?」 乍闻此言的瞬间,尊者不禁微微一震,霎时无言。 然而,尊者的无言入那猜忌的赤眸中就像是一种无法反驳的承认,蓦然一记打击再度重击在那已经布满裂痕的心灵上,心口强烈的收缩与阵痛疼得魔者似乎就要站不住脚,眩然欲绝。 「袭灭天来!」感受魔者气息更加混乱与不安定,尊者一个心急跨步就要上前。 「站住!不准过来!」 一声 天怒吼伴随一股冷冽的杀人气劲,尊者一查觉便即刻一个旋身散开,成功避过那计气流,一定住脚,尊者便对著魔者开口急欲解释∶「袭灭天来,情况并非是你所想的那般,你听吾解释──」 「解释、你又想解释什麽?」一串低吼再度阻断尊者的话∶「说你为吾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说你为吾即便身入地狱亦无所畏惧,你想说的又是像那样似是而非、欲盖弥彰的暧昧字句吗?」 曾经,那一句句的誓言就像是盛开在太阳下的花朵那般温暖甜美,而今,当拆除那附著表面的那层蜜糖之後,却只像盘踞在阴暗处的秽虫那般令人作恶。 魔者的指控令尊者十分痛心,至此那祥和柔美的慈容不禁流露一抹 难得的焦急∶「袭灭天来,那并不是谎言,吾说的全是吾的真心实意──」 「那好!」魔者蓦然一声大喝,接著又道∶「既然你说,你说的全是你的真心实意,那如果吾要你现在、立刻放下你心心念念的众生苦难,与吾远走高飞,从此不再过问人间几何、众生灾劫,你又做得到吗?」 话语一落,只见那伫立彼端的圣华白影先是微微一愣,接著竟是面有难色的一阵迟疑。 虽然是含有几许负气的故意试探,虽然亦不认为尊者会立即答应他的要求,但没想到,当眼前的他表露出任何一点迟疑踌躇之时,仍然可以震痛那早己满目疮痍的心,疼得那抓紧胸口的手掌几乎就要捏出血来,不禁再向後退了二步。 魔者一手抓著左边胸腔,微弓著身,任由垂落的灰发掩去了那低下的七炫俊颜,直到一串哑然乾涸的笑声由那喉咙间抖震开来,接著低哑地嘲弄而道∶「呵呵呵~~是吧,你┅┅做不到吧┅┅因为这里有你最爱的众生,这里有你最爱的佛祖,如果你离了人群如何行使你最爱的菩萨道?因此,要你为了半个生命之体放弃世上那千千万万个美好生命,你根本就做不到┅┅对吧!一步莲华!」 面对眼前这咄咄逼人的指控,尊者纵使满心苦楚,竟也无可置否,一顿之後,这麽答道∶「┅┅袭灭天来,给吾一点时间┅┅这个问题吾需要时间思考┅┅」 「不需要!你的答案,对吾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魔者长臂一挥,冷淡地一口拒绝,接著那定立的脚步踩著不稳定的步伐慢慢地向後倒退,随之眯起了那血色的眸,低沉而语∶「怎麽?一步莲华,你┅┅很开心吧?看著吾一路被你那暧昧不清的言语,耍弄得失去自我,失去自持,你应该觉得很有满意,很有成就感吧?」 说话的同时,一道朱红正悄悄地滑出唇角,顺著下颚,点点无声滴落。 闻见风中送来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尊者不禁更加忧虑,对著对头黑影摇头否认∶「袭灭天来┅┅」 「可惜的是,任何瑰丽的情节任由它如何生动、如何美丽,但只要是骗局,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而今,吾已全数将你看透┅┅吾将不再迷惘┅┅」任由血丝斑斓那冷傲的唇瓣,沾湿那玄墨的前襟,魔者举起了手指向那白净无暇的身影,阴沉著脸冷然而道∶ 「佛法般若暧昧不清,总是喜欢用各式各样模拟二可的造句说法迷惑世人皈依佛祖门下;佛言祗语尽是虚伪,总是用一层又一层的谎言利诱恐吓,迫逼世人追求或恐惧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西方极乐或十八地岳┅┅而你,一步莲华,你则尽得佛门真传,利诱恐吓、模拟二可、暧昧迷惑,这其中任何一项你无不发挥得淋漓尽致,震古铄今,你真不愧为当今世上最崇高无上的圣佛尊者啊┅┅呵~~哈哈哈┅┅」 然而,对上那抵毁式的发言,尊者却只是揪起眉心地默然无言。因为他明白任何言语,对此时此刻这近似疯狂的魔者而言,已入不了耳,进不了心┅┅ 放下沟通的可能,此刻尊者心思已转移到魔者身上那愈见显著的彤色气流。 原本伤势受到压制一时间应无大碍,但随著魔者的情绪翻腾,受制的掌气反而失去控制,开始发难大作。而魔者正置激动当头,对那道掌气竟然毫无防备与压制,纵有魔气护身,仍然抵挡不住那掌气带来的侵蚀与破坏。 查觉魔者身上的魔气开始衰败虚弱,尊者决定不再沉默,急忙一喝∶「不行,袭灭天来,你身上的掌气已经失控,让吾帮你──」 出声的同时,尊者举步就要向前,而就在尊者动身的那一瞬间── 「站住!」蓦然,一道掌气应声而出。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尊者一惊,急忙出手一挡,顺利化去那逼命无常的掌劲,跟著停下脚步, 去的掌力变成一阵风啸狂乱了那皓白若雪的发丝与衣摆。 「魔才不屑你那虚伪作假的慈悲大爱!」 一声大吼之後,逞强运功发掌让那反蚀的内伤变本加厉,下刻即感一阵苦血封喉,魔者随之呕出一掌黑血,身子亦颠倒地向後退了数步。 莫名地垂望著那一掌黏稠的血水,直到这时,魔者总算才意识到自身的内伤沉重。 伫立在另头的雪影一见魔者呕血更加忧急,不由得扬声再道∶「袭灭天来,让吾帮助你!」 「住口!一步莲华!这辈子你休想再近吾身!这辈子你休想再将你那无边无际的渡魔妄想加诸在吾的身上!」 咆哮过後,魔者立刻提手重新封闭身体三大穴道,同时亦暗提内功,试图压下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掌气。 为何他会没有查觉?为何他会一点知觉也没有? 他感受不到掌气的爆发,他感受不到气流穿体的痛苦,他亦感受不到五脏六腑受损的程度,为何会变得如此麻木,如此迟缓? 那只因为┅┅只因为他的血脉紧绷得快要爆裂┅┅只因为他的心脏龟裂得就要粉碎┅┅就连他的呼吸亦是断续得将要窒息┅┅只因为┅┅只因为┅┅ 只因为,一步莲华从未真真切切地爱上他! 佛心大爱,佛心终究大爱!那些付出、那些牺牲、那些无怨无悔,由来只因为他──袭灭天来被一步莲华视为众生!既然同为众生,那麽任何作为,皆为无馀布施一环┅┅ 思及此,那绞痛至极的胸口不禁再添一苦。 众生┅┅众生┅┅一步莲华,你明白吗?你明白吾为何那麽痛恨佛道,憎恶众生? 因为,只要有佛,只要有众生,那麽,你便永远不属於吾┅┅你可以是世人的,却不会是吾一人独有的┅┅ 一步莲华,你的圣洁无秽让吾虔敬仰慕,衷心迷恋,然而你的无馀慈悲亦让吾无比憎恨,无比厌恶┅┅ 默然,静静地放开那扣紧的双拳,运气过後,那反噬的内伤总算小有平息,深长地一次呼吸之後,魔者悄悄移动那近乎僵直的视线,落在了那头伫立的白莲身影。 白 丽致的绝美面庞,柔顺飘逸的白莹发丝,任由空旷的野风如何吹抚,始终乱不了那一尘不染的洁净无暇,任由这罪业的身躯如何指染,始终污不了这明亮耀眼的圣华光辉┅┅ 是时候了吗? 终究,吾是该放弃了吗? 第二十章 无声之间,只有阵阵的风啸呼呼在耳畔吹过,分立二端的对恃身影仍然唯有沉默。 蓦然,一阵曾有的熟悉窜入了魔者心里,让他在瞬间忆起了那封存在记忆禁区里的一段回忆┅┅ 在那里,有著与现在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心情,相似的对立,相似的沉默,不同的是那一次在山崖绝壁,而现在则在空旷溪郊┅┅ 思及此,魔者视线转而凝聚在那闭合的扇睫上,一个油然而升的不明悸动让他决定开启血染的双唇,轻言淡道∶ 「┅┅一步莲华,应允吾一个要求,张开┅┅你的双眼。」 甫一开口,竟是道出与过往重叠的话语。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细看那双波光灿烂的紫晶之眼,那乍见的惊艳是镶嵌在灵魂深处的绝世之美。 忽闻要求,尊者先是微愣,之後那微抿的樱唇微启似乎正欲说出什麽,但在发出声的前一刻却又默默地合上唇瓣,然後,那合起的长睫於此有了反应。 纤长的浓密眼睫在一阵微弱的震动之後,缓缓地向上掀起那清澈透亮的晶莹之眸。 相隔百年,再见那紫晶之瞳仍旧是分毫无染的圣净无瑕,眼波流转,尽是水光剔透的无尽浪漫,尤其是当那晶灿之眼正眼对上自己之时,那直透入心的视线彷佛已穿透他的全身筋脉。 魔者几乎是摒住呼吸的,他就这麽摒气凝神,专心一意地沉浸在这一刻光辉耀眼的紫灿波光之下。 青莲之眼,如来之心,任由岁月如何洗链,在那眼光中的慈悲、宽容、悲悯与清净,分毫不减,甚至更加光芒更加纯粹完美。 眼,是灵魂之窗,眼神会反应一个人的心理状态,而这一次开眼,只是更加证实了一步莲华的佛心澄明无垢,已臻至善至美的无上境界┅┅ 心,早已痛得失去知觉,人亦已麻痹无知,虽然早有预感要求他开眼的结果,终究要面对如此悲哀的下场,但他并不悔┅┅ 至少,他清醒了,时至今日他已彻彻底底的完全清醒了┅┅ 一步莲华,是名佛者,一名究竟圆满的大乘菩萨,行世只为救世,存在只为救难,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一律平等,不论是邪是魔,没有任何一个例外┅┅包括这个半身分化的自己┅┅ 或许是为了证实,或许是了让自己完全死心,之後,那燥到发疼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对著那璨光波澜的紫晶之眸,艰难地出声问道∶「┅┅一步莲华,回答吾,此刻在你眼中,你┅┅看见什麽?」 只见那晶亮的紫眸在闻见此言之後,浓化了一抹悲恸,凄美了那冷玉绝美的圣华容颜,轻合的柔唇微微张动,简洁地道出了二个字── 「众生。」 相似的沉默,开始在二人之间无尽漫延。 在无声之间,隐约闻见一道破碎的声响,接著一点一点宛若碎玻璃片的晶亮物体像小雨般地片片落下,魔者蓦然一个昂头,他竟看见在那晴天万里的天际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而龟裂的痕迹愈来愈大,大到天空的景象就像是一张开始剥落的拼图一片片地震动落下┅┅ 那堕毁的速度相间惊人,眨眼间,这个世间便去了一层七彩的瑰丽外皮,只馀下一片毫无色彩的绝对黑暗,接著又是一声暴裂,再低头,那脚踩的沙石地亦裂开一道相同的痕迹,然後化成一片片色彩碎片向下快速坠落而去┅┅ 不了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世间顿间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世界,而置身其间的魔者就像是飘浮在黑暗之中一般,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他人,唯一仅有黑暗与他一人而已┅┅ 当魔者仍陷在这突如其然的惊慌之时,前方一阵白光闪烁吸引了他回过头去,然後,他在那刺眼的光芒当中隐约看见了一道白莲幻化的圣影,还有那流露著无上慈悲的如来之眼┅┅ 然後,在这个瞬间,魔者明白了,他已全数明白了,那个破碎的天地,黑暗的世界,崩毁的正是他心里唯一仅存的一点光明与希望。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一串笑声突然由那僵硬的唇瓣间断续传扬开来,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终至发展成一阵不可遏抑的扬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者就这样站直了身体,扬起了双臂,高举著他的下颚,对著天,向著地,放声放肆地用力大笑。 那笑声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地在嘲笑自己的痴愚,揶揄自己的愚昧,讽刺自己的痴心妄想,彷佛连自己的存在都像是一则愚不可及的笑话惹人发嗤。 望著彼端那愈笑愈是疯狂的魔者,尊者不禁更加忧虑。 这阵笑持续了一阵子,直到那发了狂似的大笑突然一个岔气,接著只见一阵血雾霎时由那口中喷吐而出, 出一片凄怆。 伤势随著这记打击再度失控发作,魔者不禁捂著口蹲下了身子,然而那血水就像是失去控制的水龙头,一口接著一口由那指间不停地流 而下。 「袭灭天来!」 见状,尊者旋即一个心急大喝,他再也顾不得任何,一个前来便来到了魔者身旁。 正当他蹲下身子出手欲行救治之术时,那沾满血水的大手却猛一把扣住那纤白的手腕,染得那洁白的衣袖一片血红。 紧接著,那呕血的唇扬起了一抹凄冷的笑意,幽然而道∶「┅┅一步莲华,你明白吗?你的慈悲对吾来说从来都是一种残忍,不过,都无所谓了┅┅因为这一切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你──」 语顿,魔者霎时出掌一把扣住那毫无防备的白 咽喉。 尊者一愣之际,只见那垂下的颜面乍一昂头,然後在那零乱的灰发间隙正射出一道冰寒透骨的憎恨目光,令其不由得心头一颤。 「去死吧!」 一声低喝过後,一阵黑玄魔气瞬间勃然大作,下刻魔者就这样扣著尊者的喉头向前飞冲而去。  二道身影化成晴天下的一道黑色流星,快速划过旷野,飞耀树林,不知飞了几里,直到他们飞进一处险峻的山崖之内,接著崖内传来了一声砰然巨响。 一道疯狂的夜暗之影扣著另一洁白之身的颈项将其撞进那一面平滑坚固的悬崖峭壁之上,那冲劲之大,就连硬若钢石的石壁亦爆射出数条放射线状的裂痕,同时亦震下壁上的数颗大小不一的落石,漫起一阵尘沙烟雾。 强劲的撞击力道瞬间加重了尊者原本的内伤,蓦然,一口血腥由那微抿的软唇中倾吐而出,染红了那扣喉的五指与无瑕的雪色衣襟。 伫立於半空之中,一阵黑色雾气护著魔者周身,不顾自身内伤加重,仍然强行运使内功,任由血水由那唇角滑落,肉体的痛疼刺激著那杀意炽盛的血眸更加阴沉更加妖邪。 半睁的青莲之眼,映照著眼前那宛若地狱鬼刹的幽冥邪神,那身冷冽阴森的强大魔气较起魔者刚由魔界踏出之时,犹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转变令尊者感到无比痛心,无比自责。 蓦然,只见那血染的樱唇微微开启,轻轻抖动,似乎想说些什麽。 眼见如此情境,一串阴冷的笑声由那溢著血红的唇瓣抖震而出∶「呵呵呵~~一步莲华,临死之前你还想辩解些什麽?」 贴著石壁,全身的重量几乎是悬挂在那扣在喉咙上的五指,就连呼吸已是困难,更甭论要发声言语,但尊者仍然试著重振开始发昏的神智,努力说出几个字句∶ 「唔┅┅是┅┅是吾错┅┅了吗?这┅┅一切┅┅究竟┅┅是吾┅┅错了吗?」 乍闻的瞬间,魔者先是微愣,接著一抹更歹毒的恶笑加深了那薄冷的唇角,低哑而道∶「是啊,你错了,你全错了!你错在想用佛法来渡化吾!你错在想用慈悲来感化吾!你错在想用暧昧的谎言来误导吾!你尤其错在身为一名佛者竟然妄想肢解魔的执著!一步莲华!如果你给不起,就不该这样随便承诺!因为当谎言破碎的这一天,只会让吾更加恨你!憎恨佛道!憎恨这个世间!」 话至後头,魔者难掩激动的情绪,於是抓著他再度朝那石壁重重一击。 随之,尊者不禁呕出更多血来,但他仍然不放弃地断续而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与不是,那都不再重要了,因为你的存在对吾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说话的同时,魔者微眯起了涨红的眼,亦逐渐加重那手指的力道。 这一次,没有任何迟疑,不再手下留情,那掌力蕴含了至人於死的绝对力量。 随著那力道的加重,呼吸几乎已经断绝,第一次,尊者有了遇见死亡的感受,但纵然已至如此逼命无常的状态,他仍然没有反抗,任由魔者对他施为。 就在意识即将剥离的前一刻,那半睁的紫眸终於轻轻落下,同时亦激落眼低的一抹泪水,滑落面颊,化成一颗金玉之石,坠落脚下那无底沉渊。 突如其然的泪水,令魔者不禁一愣,正当他仍犹不及反应之时,忽感另一阵强烈的气流已入侵他的警戒范围。 甫一意识,魔者旋即转身出手便是一掌,同时大喝∶「谁!」 入侵者轻易便闪过那迎面而来的攻击,即被查觉似乎也无意再隐藏,於是身影一晃,腾空飞进魔者身後廿尺之处。 「是吾。」 一回头,便见一道修长的火色身影,魔者立即按下那失控的情绪,略为防备地沉声道∶「吞佛童子,你来此做什麽?」 「汝离开魔界已有一段时日,魔君派吾前来慰问进展如何┅┅」说著,红发魔者的视线由身受重伤的魔者身上转到了奄奄一息的尊者身上,然後又转了回来∶「没想到,汝原来打算玉石俱焚?」 「吾提早为魔界消除此一心头大患,你不助手,反而旁观,吾倒想明白你心中究竟做何盘算?」魔者戒防言道。 「吾原以为吸收他的如来之身,助汝完成天魔不灭之体,为汝百年链狱所逐,看来是吾多心了。」红发魔者一个欠身∶「请。」 来者的话似提醒,似暗示,同时体内一阵巨痛翻绞而起,让魔者立即分心运功,意图强行压下那大肆发作的内伤。 是的,一步莲华的如来不毁之身确实为吾所需,依吾现今之功体状况即便强行发动阵法吸收,最终亦会落得二败俱伤┅┅ 伤势成功获得控制之後,魔者以拭去唇角的血腥,同时放松了那扣喉的手,他冷冷地注视著那已经陷入昏迷的苍白面容一眼,接著再回头冷视身後之人,沉吟问道∶「你┅┅是来助他的?」 面对魔者的猜疑,红发魔者并不以为意∶「汝以为呢?」 「呵~~」轻哼了一声,魔者似乎无意追问,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放开了那扣紧的五指,任由那失去支撑的血染白影飘然坠落万丈深渊。 「一步莲华,你可要好好活著,活著等著吾再来取你的性命啊┅┅呵呵呵~~」 撂下一句阴沉冷笑,魔者旋即一个回身,化为金光,消失在石壁之前。 直到确认魔者已确实离开,独留下来的红发魔者瞬间亦化成一道光影,朝著崖下飞驰而去┅┅ 当尊者由昏迷的黑暗之中清醒过来,他可感受一道熟悉的魔气正包围著他,他急忙出手一抓,但在分辨这股熟悉并非来自於那心念牵挂的半身之後,便默然地松开了手。 「┅┅为何是你,吞佛童子?」 「汝该问的,应该是为何弄至这般田地?」 那低沉的嗓音在顶上响起的同时,感觉他放开了自己,然後起身走向一旁。 「汝身上的伤势吾已暂时为汝压制。」 试著自己坐起身子,一手轻抚著胸,感觉身体上的疼痛不再那麽剧烈,微顿过後,轻道了声∶「多谢┅┅」 一阵沉默过後,负手背对的红发魔者侧头突然一问∶「汝┅┅就那麽想死吗?」 「┅┅吾离开尘世的时间未至。」 「那,为何不 抗?」 短暂沉默过後,尊者这般答道∶「吾不想伤害他。」 接著,红发魔者回过身来,似在思考著什麽,接著又道∶「距离上次见面,圣尊者,你心乱的隐疾似乎更加严重了。」 「是的。」 「既然明白,为何不去试著改变?」 「吾试了,但没想到却是错了┅┅」说著,尊者的神情透出了一抹忧伤。 「那麽,汝想放弃?」 对这句试探,尊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即便毫无希望,吾也绝不放弃。」 「那麽,可有新方向了?」 微略思付过後,尊者回道∶「吾想,吾会明白吾该如何继续。」 闻言,只见那冷漠的唇瓣扬起了一抹笑意,接著回身,举足便要离开。 查觉他的离意,尊者不禁抬头一唤∶「吞佛童子!」 红发魔者停下了步伐。 「你为何要这麽做?」尊者将心中的疑问道出了口。 沉默过後,红发魔者突然这麽问道∶「汝可明白,那等待百年的孤寂煎熬?」 这回,换尊者沉默了。 「那种心情,吾可以感同身受。」 之後,那停下的脚步便再度向前迈去,直到离去有了一断距离,才突然抛下一语∶ 「这里是绝崖谷底,没有任何生机与出路,但吾想这并难不倒汝。」 不了多久时间,另道气息便已全然消失在这片荒凉的山谷当中,独留下尊者一人席地沉思。 默然他扬手护住了自己持续发疼的胸口,忽然,有一个念头开始在那沉静的心底逐渐型成┅┅  吾想┅┅ 吾已明白,究竟该如何做了┅┅ 第二十一章 山崖亭下,琴炉上的一?烟飘,香染了整座险峻山崖,烟漫里的一串琴声,渲染了崖外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清蓝之中带点郁闷色彩。 洁白的僧靴甫一踏入此境便已明白,在这迎风送来的琴声虽然优美温润如昔,却隐隐渗透著一股淡薄的忧虑与愁绪。 那莲华似的雪色之影来至亭台之外便停下脚步,布帽下的润唇轻抿而不语,似在聆听似在待等,等待这首乐曲随著音节起浮步入最终之章。 不了多久,直到最後一串琴弦低回飘远,拨弦妙动的十指於此歇下,那闭合的短睫这才缓缓开启,露出了那微透苦楚的俊眸。 「苍,你今日的琴音渗杂了过多的情绪。」 闻见了那话下的慰问,道者这才启口回道∶「确实,让好友见笑了。」 「何事让你如此心烦?」尊者接著再问。 「好友何不猜猜?」说话的同时,道者便执起琴架旁的拂尘,起了身,下了亭台,慢步来至尊者面前。 银白的发在轻风中摇曳飞舞,布帽下那合眼容颜宛若一朵盛开的清静白莲白 无瑕,任由岁月风霜,仍然洗不去那一尘不染的圣洁完美。 「苍,你的心思吾无法测度。」说著,那白 的圣颜微微低下。 那投射的视线就像是一种看傻了眼的反应,道者蓦然收起视线,转身走向崖边,眺望那天水一色的无际大海,接著淡然而语∶「好友,近日你可曾观天星象?」 尊者一思之後,诚实答道∶「不曾。」 「自你一体双分之後,你的本命星亦随之一分为二,然而虽是双分,却又彼此牵连,彼此依存,同时亦可达到彼此牵制,彼此制衡之局面,百年以来,一直如此。」一顿之後,道者接续再道∶「近期天象已开始有所异变,原本制衡的二星现已走入双龙抢珠之局,且其一更有运势壮大之状,另一则露隐晦不明之势┅┅好友,你明白这代表什麽吗?」 话至最後,道者侧脸望向身後伫影,而尊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二星势必合并,其中之一必被并吞。」 闻言,尊者只是沉默并未回话。 忽地道者回身面向尊者,忧心而道∶「吾担心那将会是你。」 微略沉默过後,尊者慢慢抬起了头,温淡回道∶「若然天命该然如此,吾亦会坦然接受。」 只见,道者那微凛的薄唇蓦然笑了,笑出一抹淡薄的苦涩∶「好友,知天顺命并非就是放任邪魔壮大猖獗,不是吗?」 尊者没有立即回话,他只是默然地走到道者身旁,然後开口一言∶「苍,吾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什麽意思?」 立身崖畔,迎面送来的海风舞乱了那柔白的发,却乱不了那一脸坚定的丽颜∶「吾与袭灭天来之事,纷纷扰扰纠缠了这麽多年,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道者转过身来与尊者并肩而立,然而视线却落在那精雕细琢的侧颜之上。 「苍,一路行来直到这时,吾才恍然大悟,原来过去吾的所做所为全然是错,吾错以为他需要世人的关爱,他渴望这个世间的认同,只要吾循循善诱,弃而不舍,总究可以改变他的心性,让他重新走入人群之中┅┅」 默然道者移开了视线,将视线重新投入大海之中。 「然而,世人的眼光对他来说,或许介意但不重要,是否能走入人群,或许在意却不需要,由始至终让他执著成狂,入身为魔的,只有一个┅┅那麽一个因由┅┅」 之後,尊者又轻轻地低下头去,慈善的眉间有了一抹淡然的忧愁∶「而那个因由,却是入身为佛的吾所无法给予的┅┅」 向没有的心求取有的执著,纵使泥足深陷,却也心甘情愿地不愿回头。 道者只是静静地合上双眼,没有回话,任由一抹酸楚兀自在心底悄悄发酵。 「事情即已演化至这般田地,吾想也该是时候终结这份纠缠了┅┅」尊者心中似乎已有决定。 「┅┅你想怎麽做?」 微顿之後,尊者这麽答道∶「吾想进入火焰魔城。」 乍闻此言,道者猛然一惊,他旋即睁眼望向身旁之白影,那冷俊的面容忧虑更深∶「好友,你这可是赌命行为!」 「吾唯一能放手一搏的,也唯有吾这一命而已。」 「这,不成!进入魔城太过惊险,吾不能让你一人孤身犯险!」道者微略激动地扬手按住了尊者的肩膀。 「神泉毁,第二颗泪阳虽已解除,但第三个地点至今仍然成谜┅┅」尊者以掌护住那按肩的手,接著再道∶「苍,最後一颗泪阳仍然需要你的力量,吾不能牵连你,让你与吾一同冒险。」 「那麽,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吾不相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辨法!」道者语气愈见激动。 「吾想让他明白吾的决心,同时吾亦以这一命赌那最後的一个可能。」 「假如没有那个可能呢?」 蓦然一顿,接著尊者平淡回道∶「那麽,吾至少尽力了。」 对尊者这飞蛾扑火式的坚持,道者虽然明白,但仍会禁不住地感到一阵心痛,他蓦然松开了那肩膀,兀自走向一旁,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一旦进了魔城,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脱身吗?」 「或许,没有。」 「即便毫无任何机会,你依然决定前往?」道者再问。 「是的。」尊者仍然一往无悔。 痛心於那坚定不移的决心,道者明白任何话语已经动摇不了尊者的决定,在一声长叹过後,道者侧身这麽一问∶「所以,为了他,你甘愿选择放弃这个世间?」 尊者转过身,对著背立的紫华身影这麽回道∶「曾经,吾选择了佛道放弃了他,後来吾一直试图想要二者兼具,但到头来吾发现,原来在这二者之间,吾只能取一个选择┅┅这一次,吾不愿再放开他的手。」 「好友,你明白吗?」道者不禁又是一声叹息,然後他道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按捺心口的那个答案∶「一直以来,你对恶体的作为早已超越了佛心慈悲的范围,那像极了一种┅┅偏私。」 闻言,尊者全然没有意外,在一顿之後,反而冷静回道∶「是的。」 没料到尊者竟会一句承认,道者不可置信地合上双眼∶「┅┅为什麽?」 「因为,他是吾的半身。」 一句话是如此简捷,却已足够包含所有言所未及的一切意义。 究竟这样坚持地追根究底有何意义? 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由他亲口道出的答案,这样他才可以让自己彻底地绝了那条不该存在的心念,然後衷心支持他所选择┅┅ 等不到前方之人的回话,尊者便举步悄然来到道者身旁,伸手轻触及那不自觉握紧的拳头,微抿的莹唇轻声地道了声∶「苍,对不起。」 手腕上那轻柔的触感,让道者慢慢睁开了双眼,将眼底的那阵痛楚埋藏进灵魂深处∶「┅┅为何道歉?」 尊者淡淡地低下了头,满怀歉意而道∶「最终,吾还是辜负了你的情意。」 乍闻此言,道者显得有些意外∶「你┅┅怎麽会?」 之後,尊者没有接话,他只是用力握紧了道者的手,表示他的回答。 蓦然一阵飓风骤起,狂乱了山崖之畔的二道伫影,同时亦截断了二人的对话,翻飞的衣袖与发丝彼此在空中交叠盘错。 在狂风中,道者那惊愣的长眸直瞅著身旁那白辉光华的无暇面?,瞬间胸口一阵强烈紧缩,随即一股没有来的冲动让他一把将那纤白身影揽入怀中。 这一次,他再也不愿去顾忌什麽,他决定暂时抛弃世俗的一切禁忌与礼规束缚,以著一个放纵自我的怀抱来拥住他,让那埋藏心灵深处的深刻眷恋尽情宣 其中┅┅ 一开始,尊者确实被这突如其然的举动给微略吓到,不过当这温暖的怀抱紧紧地圈紧他时,那温柔中的苦楚与深情究终让尊者於心不忍,於是他并没有挣扎,任由道者环抱著他┅┅ 这一刻,纵然只在瞬间,却已足够永远。 待风劲消去,那圈紧的手臂也随之消退,道者默默地松开怀中之人之後,便立即转身背过身去。 拥抱过後,尊者没有回避,没有厌恶,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蓦然,前方紫霞之影开破了沉默∶「┅┅我们┅┅还是好友吗?」 那虚渺的语气中夹带一抹不确定的不安因素,尊者在接收後,这麽回道∶「苍为一步莲华今生的唯一知已,此情不变。」 一句坚定,瞬间救赎了道者那忐忑摇荡的心,一抹笑意柔化了那僵硬的唇角。 已经够了┅┅ 只要他能明白,这一个拥抱,便已足够千年┅┅ 只见,道者扬起臂上拂尘, 开一道清澈,接著旋身,向著崖边亭台而去,忽然开了口∶「┅┅如果进入魔城为你思量後的最後决定,吾之 留已成无理的阻止。」 「苍┅┅」 「好友,给吾一个承诺。」道者来到琴架之前,垂视著架上之琴。 「嗯?」尊者转身面向亭内修长之影。 「答应吾,不论最後结局如何,不要轻易就死。」 微略思忖之後,尊者颔首回道∶「苍,吾答应你。」 之後,道者只是默默地合上双眼,待再开眼,那修长的十手已抚上琴弦,接著再道∶「第三颗泪阳之事,吾会一肩担下,恶体之事,你尽可放手一搏。」 一言诺下千金,万言皆是多馀,无尽的感念,只能化成一语∶「感谢你,苍┅┅」 「这句谢言之过早了,待你完成吾的承诺後,再说吧!」说著,道者於椅上坐下,十指划弦而过,响起一串清冽∶「临别一曲,让吾送你一程。」 接著,十指一拨,一曲乐章已由那亭内声声响起,回响整座山崖绝壁。 传入耳中的乐曲明明那般柔美优雅,但每一音符似乎都夹带著一抹幽幽的离别之伤,听来别有一番震动人心的揪心滋味。 迎望著亭上那背对扬琴的紫霞之影许久许久,或许就连尘念净空的尊者也终究难舍这份长年来的深厚情谊┅┅ 之後,那僧靴再动,已向著远方,笔直而去┅┅ 拨弦的手指轻挑缓慢,拉长了每一声响的琴音低呜幽远,远远回荡不去┅┅ -------------------------------------------------------------------------------- 孤魂喧啸,魔氛漫延,火焰之城,地狱之门。 一道圣光随著那踏进魔土的僧靴照入这烈火之地,为这满地的死亡气息带来一?救赎的希望。 无形的魔火炽流,充填整个异度空间,炽热的焦味空气,有种窒人气息的压迫感,尊者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迈入其中,任由这一境的焰气蒸腾著他的全身细胞,直笔前进的白莲身影仍旧无所迟疑,无所畏惧。 一路向前直行来到,直到那踏火而来的僧靴到了城墙门下,停下了脚步,被火色染得通红的布帽轻轻向上一抬,帽内那合眼的白 圣颜面向那高耸的诡谲之城,似在等待。 蓦地,眼前这看似静止的城楼由内部开始传来一声声机关转动的?吱声响,由小至大,由远而近,一声连过一声,直到最後一声震天巨响轰轰响透云霄,眼前那道恢宏壮观的地狱之门这才沉沉开启。 这时,一道魔气由那开启的门内直射而出,以著骤不及防的速度迎面扫过尊者周身,削断一绺飞扬的皓白柔丝。 「袭灭天来。」明白这股魔气含有威吓的强大气势,尊者仍是不为所动的伫立原地。 接著,在那巨大而厚重的门扇之间,一道夜暗的魔魅之影这才由其中缓缓步出,铁色的长发在炽腾的气流中翻飞错乱。 「万圣严的圣尊者,你真是好大的胆量,单枪匹马独闯魔界,不怕死无葬生之处吗?呵呵呵~~」 甫一踏出城门,魔者即刻一个旋身,飞扬的衣袖再度肆放一道魔气,顿时助长了魔城外围的火焰,火势瞬间变更加炽盛,更加嚣狂。 魔火的旺盛加重了抵制圣气的压力,尊者不动声色暗提内劲,同时亦将全心的注意力转移至魔者身上。 在尊者的细心观察之下,他确定魔者日前为他承受的紫宫掌气已经化消淡去,这点发现让他安心许多,同时他亦察觉到,这一次见面,在魔者身上除了层层浓厚的肃杀之气外,再也没有任何一点暧味迟疑的隙缝存在,这是一种全面的心灵封闭,完全断绝与外界沟通的任何一点可能与空间┅┅ 终究,是吾将你逼迫至这般田地的吗?袭灭天来┅┅ 一阵苦闷揪痛了尊者的胸口,接著那微抿的樱唇回应而道∶「吾既然来了,便没有想过回头。」 闻言,玄色布帽下的紫冷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吾正想著要前去杀你,你便自动前来送死,这可好哇,呵~~」 「袭灭天来,吾今日不是前来与你厮杀的,吾希望你能给吾一个机会──」 尊者话犹未完,一道杀气再度逼面而来,扬动那手持天珠的掌化去那道气劲,在那掌中留下一?震动。 「怎麽,你还是没有觉悟吗?」一反那杀意的冷冽,背对而立的魔者言词之中尽是漫不经心的轻挑与戏谑∶「天真浪漫的圣尊者啊,你以为魔会再听任何一句佛的废话吗?」 「袭灭天来,给吾一个机会。」尊者仍然坚持。 「那,不然这样吧!」魔者侧著那俊杰的面容对著身後之人,灰发旁的冷唇尽吐恶言∶「如果你愿意在此脱光衣服,张开你的双腿求吾,或许,吾可以考虑给你一句话的机会。」 对这故意的刁难,尊者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去,没有回话。 「呵~~没想到佛者的诚意这麽有限啊!呵呵呵~~」魔者满心不屑地吃笑出声。 一顿之後,尊者再度抬起了头,对著魔者再度言道∶「袭灭天来,给吾最後一次接近你的机会,之後,你要如何作为,吾绝无二话。」 「哦?包括任吾吸收你的如来之身?」魔者挑眉冷视身後之人。 「是的。」尊者没有任何迟疑,一语承诺。 「当真如此慷慨连命都不要?」魔者满心不信。 「是的。」尊者态度仍然。 这时,魔者才忧雅地回过了身,一双冷漠的赤眸正眼望向那伫立火海之中的雪色莲华,在那黥纹七彩的俊杰容颜之上再无过往的任何一点迷恋或迟疑,有的只有一道沉如渊墨的阴冷色彩。 然後,那紫冷的唇瓣再度扬起一抹嘲笑∶「过时的献身招式早已不再管用,你以为你还有与吾谈判的筹码吗?圣尊者?」 「吾以为,吸收吾成为完整的个体,成就你的天魔不灭之身,为你长年以来所等待之事。」 「确实如此,但┅┅那又如何?」只见魔者移动脚步,向著尊者悠然接近,接著再道∶「你相信吾无须与你交换任何条件,同样可以达成吾的目地吗?」 「吾相信。但不费一点吹灰之力便能达成你心中所愿,吾想,你心中的天秤已给了你答案。」随著魔者的接近,那压迫的气势愈加强大,但尊者仍然是不避不闪的正面与对。 「呵~~天真的圣尊者啊,你的纯真与可爱真是让魔也想为你流一把同情的眼泪啊!」 一声嘲弄过後,魔者已经来到尊者跟前,那双暗沉赤眸用著一道毫无温度的冰冷视线冷冷地直视著那平滑如脂的白 面容,接著魔者扬起了手,轻轻抚上了那面颊,低喃而道∶「吾这样碰你,你不打算防备?」 当那手指触上肤表的瞬间,那指尖的冰冷令尊者不禁微微一震。 「如果,吾就这麽吸收了你──」突然,魔者冷眸一眯,抚面的手指顿时转而用力扣紧那纤白的颈项,咧嘴冷笑而道∶「一切便就此结束。」 任由魔者扣喉,尊者微昂著头,仍然不放弃∶「┅┅袭灭天来,给吾一个机会。」 只见,那阴沉的笑容蓦然一敛,那扣喉的五指用力一掐,接著恶狠狠地朝著一旁甩去,尊者那单薄的身子随即被这粗鲁的举动给抛了出去。 尊者就这样扑向那遍布魔焰的泥地,在接触的瞬间,那烧得红透的泥土彷佛就要灼伤他的肢体。 没有怜惜,没有迟疑,甚至是种明显的嫌恶,魔者那冰封的冷眸看也不曾看向尊者一眼,只是一脸冷漠地直视前方,似乎那里才有值得他留心关切的人事物。 明明并非是第一次被他这麽无情的对待,但没想到那举止间的冰冷与拒绝竟然让他感觉如此难受┅┅ 观察了一会儿,那紫冷的唇瓣却突然笑了,接著轻蔑而道∶「吾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 尊者默默地坐起了身子,一手抚著仍然有些闷痛的咽喉,面向彼方暗夜之影。 「察觉驻留魔城之外的那名刀者吗?」 闻言,尊者立即凝聚心力一探,发觉确实如魔者所言∶「他是┅┅」 「与吾赌上一局,你若胜了,吾就大发慈悲给你一句废话的机会,你若败了,你的性命从此由吾主宰┅┅」说著,魔者忽然旋过身来,手持血珠的手指向地上尊者,睥睨笑道∶「你敢赌吗?圣尊者?」 「赌什麽?」 「赌一个患难见真情的人性。」 尊者微略思忖过後,这麽回道∶「可以。」 「吾赌人性之恶,刀者一遇风险阻挠,终究弃友而去。」魔者先下了赌注。 「吾赌人性之善,刀者一见至友受制,坚决力抗到底。」尊者站起了身,跟著下注。 之後,只见那阴沉的唇角笑意更深了,下刻那持珠的手臂蓦然向後一翻,火焰空间瞬间一阵焚风乍起,待风停之时,漫地魔火已瞬间全数消弭,馀下一地旷野灰烬。 接著,那长链的血珠再於空中划开一道赤痕,城外边境的刀者面前顿时化现一道封印之门,焦灰的黑暗在那邪俊的冷颜上雕刻出一层鬼魅般的阴影。 「那麽,赌局开始。」 第二十二章 当刀者步入封印之门,门内阵法立即启动。 由边境之地向内推演十里之处,消去魔焰只留一地焦土的城门之下,一黑一白身影正静立其间,这其间没有任何一点交谈,只因他们全在静心等待。 不了多久时间,封印门内的阵法蓦然一震,半涉门入的刀者竟然一步而退,接著化成一道光影,飞旋而去。 赌局至此,瞬间有了结果。 「呵~~呵呵呵~~」 一串阴沉的笑声打破了这境无声的沉默。 「圣尊者,你看看,这就是你深信的人性啊!再坚定的情谊一旦遇上性命攸关之时,终究自私自利啊!呵呵呵~~」 对这眼前的结果,尊者虽然意外,却不後悔,在一声轻叹过後,樱红的唇淡然而道∶「吾相信这只是时机未至的变故。」 「人心瞬息万变,就连佛都叫人不要相信空口白话的永远,而你──」蓦然,魔者旋过了身,手持血珠的手指向了身後那纹风不动的白莲之影∶「仍然选择相信那建筑沙堆上的友情堡垒吗?」 「吾相信他,相信以命相交的至情之友。」尊者微微低下头,语态仍然。 「怎麽?事实早已明摆眼前,你还妄想自欺欺人吗?圣尊者?」 抛下那充满质疑与嘲讽的言语,魔者收回那向前直指的手臂转而收入身後,然後他负手走向一旁,鄙夷而道∶「也是了,佛嘛,就爱将一切不利於他的状况,推给时机、因缘、命运、造化┅┅等一堆时不与我、身不由己的推拖藉口,熟不知无知的佛始终法掌控什麽。」 「佛无须掌控,佛只问最终结果。」 「然而,眼前结果──」魔者故意接长了音,回过了身,对著尊者刻意加重了声调而道∶「终究是你输了,不是吗?」 「是的。」尊者并不否认。 「因此,由此刻开始,你的性命由吾主宰,是这样吗?圣尊者?」 「是的。」 魔者状似故意地一再确认,像是强调,更像是要尊者认清自己此时此刻的现实立场。 之後,魔者移动脚步来到尊者面前,那邪佞的视线透过帽缘直视著那微抿的莹唇,抬手以著指尖轻轻触动那垂於帽外的一缕柔白皓丝,微扬唇角低喃而道∶「为何总是这麽轻易便能曲服你,你究竟是真懦弱,还是假慈悲啊?圣尊者?」 感受到魔者的接近,尊者只是微抬起头,没有接话。 那於发隙间拨弄的手指突然穿入发中,然後连发带人一把将其扯向自己,鄙视著那无瑕面容的眼神冷漠且猜忌∶「故意认输,你,又在盘算些什麽?」 「没有。」纵使额前发际被拉扯的十分疼痛,尊者微昂著头,撑著一脸平静。 「口是心非的佛者啊,这一次,你以为你还有命活著离开吗?」泛著一抹阴冷笑意的唇瓣轻轻地吻了吻那纠缠发丝的拳头。 「吾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上,不是吗?」 「那也得你乖乖认命才成。」言闭,那拉扯的手指缓缓松开,数根莹白断丝随著那手指的抽退而飘落地面。 「袭灭天来┅┅」 尊者原本仍想再多说些什麽,但才刚唤了名,下刻却又被魔者一把推了开来,那力量之大让他不禁向後退了数步。 没有留情绻顾,魔者推开尊者之後便一个旋身,持珠之手於空中再度一下翻转划动,旋即一座高大雄伟的魔界之门化现眼前。 「圣尊者,只要你敢自废功体,与吾一同进入魔城,吾便相信你的诚意┅┅」魔者似真似假地这般恶言挑衅∶「如何?你敢吗?」 「可以。」尊者不加思索立即於予回应。 「哦?」这回答俐落得太过乾脆,魔者不可置信满心狐疑的返身相对。 只见,尊者慢慢抬起了双臂,将那半掩面目的布帽退至脑後,露出那头柔白顺滑的皓发与绝美无瑕的清圣面容,然後那樱色的薄唇轻语而道∶「请你摘下吾的双眼。」 对这突然的请求,魔者显得有些震惊更多点猜疑,他眯起冷眸,沉声回道∶「┅┅为何?」 「佛心化慈,佛眼成悲,莲华圣功修练关键在於菩提之心,如来之眼,二者关联缺一不可,若失其一其功将败。你取下吾的双眼,吾之功体便会自废七成。」 一段话竟将自身弱点尽曝而出,一时间,魔者不知该接何下话。 「另外,应允吾一个请求。」一顿之後,尊者接续而道∶「传闻在魔城外境,有一座天魔之池,池上魔像并未开眼,吾希望你能将吾的双眼置入其中。」 「你┅┅如何得知天魔之像?」 「吞佛童子。」 魔者微忖过後,冷笑而道∶「你就这麽想亲眼观看魔界统领人界,众生灭亡的世界末日吗?」 「或许是的。」尊者仍然乾脆。 这请君入瓮之局,未免进行得太过顺利,天性的狐疑让魔者怎麽也不能相信尊者会这麽容易引颈就戮,自动献命,他认为在这其中肯定藏有什麽目的,只不过在这眼下,他寻不到那该有的蛛丝马迹┅┅ 但,不论一步莲华最终有何目的,终究难逃为他所吸收的命运。 思绪至此,魔者心中已有了决定,於是他嘻笑地这麽回道∶「呵~~呵呵~~好哇,喜爱自虐的佛者啊,魔可以顺从你这最後的遗愿。」 「那麽,动手吧!」 尊者一声令下,魔者随即大手一张,冲到那伫立原地的白华身影之前,然後当那大掌扣上那额头,内功瞬间提升之刻,曾有那麽个瞬间,魔者迟疑了。 在他脑海之中不禁浮现了那双光泽透亮的琉璃之眼,那眼神中的柔和与圣洁,曾是那麽地让他疯狂沉醉,痴迷眷恋┅┅ 然而那眼中的慈悲与怜悯,却也让他无比痛恨,无比憎恶! 一道寒光瞬间冷冽了那血色的眼,提升的内劲全数转移到那扣额的五指之间。 既然,从不属於吾,那麽便毁灭吧!消失吧! 这时,一道金光蓦然由那指缝间炸闪开来,下刻,尊者那廷直的身体立即向後一退,同时一口朱红亦於空中洒下一道血色凄厉,待他重新站稳身子,那闭合的眼帘与唇角下各见一道惊险血痕。 相对於尊者的退倒,魔者仍然伫立原地,那向前直伸的五指仍然保持原样,指间的金光仍然熠熠闪耀,直到那阵闪光逐渐消退殆尽,他才缓缓翻过那手,在那掌心之间赫然可见二颗圆滚透亮的紫晶之珠。 青莲之珠,如来之眼,纵使离体,那晶莹光辉的纯粹圣华依然包裹著那双眼珠,隐隐闪耀。 没想到,他竟会有亲手摘他双眼的一天┅┅ 没想到,这二颗眼珠通透得像是琉璃,但执於掌中的温度却灼热得就要烫伤他的手心┅┅震动他的心魂┅┅ 「袭灭天来,吾的莲华圣功已废七成,吾想,你该明白吾的诚意┅┅」 尊者的一串话,蓦然打醒魔者那有些失制的心绪,他立即转身背过身去,同时顺手将那双眼珠收进腰腹之中,然後拾起冷漠回道∶「吾说过,自以为是的认定并不足以感动谁。」 「袭灭天来,吾只要你相信吾,然後给吾一个机会┅┅」再开口,语气明显有些虚弱。 「机会吾已给过你,只可惜,你输了注码,不是吗?」 回敬此语之後,尊者只是沉默,没有回话。 之後,不待尊者反应,魔者便对著那高耸之门长袖一挥,顿时闭合的城门立即轰轰作响地沉沉开启。 由门缝间流 而出的浓烈魔气,迎向魔者,更吹向身後不远处的尊者,逼人的凌厉气势让功体大损的尊者感觉更加不胜抵抗。 「失去圣功护体,纵然如来不毁之身仍在,进入魔城这段路程你将艰苦万分。」明白身後之人的脆弱,魔者没有关慰,只是背著身,冷言挑衅∶「你敢来吗?」 自行按下那功体重挫的不适与挖眼之痛,一反身体的不支,尊者言态反而更加坚决∶「┅┅袭灭天来,带路吧┅┅」 「呵~~圣尊者,吾的脚步,你可要好好跟上啊┅┅」 说话的同时,魔者念珠长袖一甩,接著便跨开步伐,那暗夜之影已没入那门扇内的黑暗之中。 尊者一手抚著腰腹,撑著浑身的不适,任由那迎面的魔气压迫著他的气息,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城门接近┅┅ 直到,那?纤白的长影完全融入门扇里的无尽黑暗┅┅      石壁砌成的径道错综复杂,昏暗不明,只能依靠偶尔斜插在石壁上的火炬带来一点微弱的光线。 在这样昏黄幽暗的石道上,不见任何卫兵驻守,唯有隐约可见的二道身影行进其间。 前者玄黑之影跨步而行,每一步即踏实又稳健,没有一点迟疑地顺著弯延的前方直直而去,然而,身後白莲之影却显得艰苦万分。浓厚的魔气压迫著他身上仅存的圣气感觉几乎就要喘不过气,再加上功体严重受挫的伤势,每一踏步都像是一种苦刑,但坚定的意志仍然让他强撑著浑身的不适,努力跟上前人的脚步。 一路行来,魔者没有回头,也没有缓下步伐的意思,他以著自己习惯的速度向前直行,只不过,他的视线虽然看向前去,但那心神却全心留在後方。 他可以感觉,随著步伐的迈进身後传来的脚步声显得有些凌乱,同时亦更加深重,他明知这样深入魔城的路途对身後之人而言严然就是一种苦刑,但他就是要他承受这样的痛苦与折腾,甚至觉得还不足够。 随著行走的路程愈长,二人相距的距离也随之拉长,虽然尊者扶著石墙意志坚定地尾随在後,但伤残的身体仍旧让他几度力不从心地放慢脚程。 蓦然,脚步不意一个踩踏不稳,那纤弱的身子立即向前倾倒,扑入覆著一层碎石的石制路面之上,倒地的扑撞震动了那沉重的内伤立即引发一阵抽痛之感,只是当他一抬起头,前方那稳健的脚步声响早已经消失耳际,空荡的石道里再也闻不见任何声音。 惊觉,尊者旋即就要起身,然而当他一股作气地站起身时,没由来的一阵疼痛昏眩让他双脚一软,随即再又倒坐而下。 尊者一手撑著上身,一手抚著额头,强眩的不适让他感觉就要昏厥,甚至腹里一阵痛苦翻搅,伤重的苦血几乎就要夺口而出。 尊者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便是逞强,也知道依他此刻的身体状态这条路未必可以支撑到最後,但他更加明白一旦他起了退缩之念,那麽所有作为都将功亏一篑,因此他不能放弃,也无法放弃,既便是拖命,他也要支撑到袭灭天来愿意重新接纳他的那一刻┅┅ 正当尊者重振精神,试图再度站起身子之际,一双银白的僧鞋蓦然由身後无垠黑暗而出,一步便踏近他的身旁。 「怎麽,你┅┅很难受吗?圣尊者。」 一声阴沉的问候忽然由身旁响起,尊者不禁心绪一敛,立即抬起了头。 他┅┅究竟是何时来到他的身後? 还是,功体的伤残程度早已起出他所预期,让他连最基本的警觉心也开始错乱┅┅ 冷眼欣赏著底下那张微露惊讶的白 面容,那绺铁色的额前垂发在那狂狷邪颜上刻下几道阴险诡谲的阴影,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如果,你当真承受不住,大可直接向吾求饶,或许┅┅吾可以试著让你早点解脱。」 没有理会那言语中的戏谑,尊者试著强行按下体内的伤痛,勉强自己成功地站起了身,那微略泛白的软唇轻语而道∶「┅┅吾无事。」 「当真无事?」魔者那冷寒的视线一眼扫视过这薄弱的身子,接著向前微倾身,让那含笑的薄唇贴近那坠有金环的耳际,对著那耳内吐息细语∶「可,你的双膝正不争气地微微颤抖啊,圣尊者?」 「┅┅吾可以。」任由魔者作为,尊者不为所动。 「可以什麽?」说著,魔者便吐舌轻轻逗弄那耳珠,然後将其含入口中∶「可以让吾杀你?可以让吾上你?还是可以让吾吸收了你,你不说清楚,吾不能明了。」 「袭灭天来┅┅你想怎麽做,都可以┅┅」 「此话当真?」含著那耳,魔者在那耳畔轻喃。 「是的。」 尊者此话一落,只见那轻柔含弄的唇顿时改以用牙一口咬住那金环,然後向旁用力一扯── 一道血痕拉开了原本亲腻接触的距离,一只染血的金环正悬在那咧嘴微笑的唇齿之间。 闭口忍下这阵撕裂的痛楚,尊者僵硬了身体,蹙紧了眉心,没有任何回应。 接著,魔者嫌恶地将口中的金环吐进一旁黑暗之中,一手抓住那窄细的肩膀,将其用力推撞在那石墙之上,然後吃笑而道∶「你说这不全是废话?你连命都输给吾了,全身上下还有什麽不属於吾?吾想做什麽又何须获得你的允许?」 背上的撞击让尊者一阵吃痛,那蹙起的眉心更加揪紧。 「喔,对了,吾怎忘了,你还有你的佛心,无远佛界、一尘不染的佛心大爱,那里永远也不会属於吾┅┅」低喃的同时,魔者另一大掌已爬上那胸膛覆在那左胸上,接著又是一声轻睥∶「但,那又如何?当你连生死都无法自行左右的时候,这个肉身将成为你慈善大爱最坚固的终生牢笼。」 「┅┅你想囚禁吾?」尊者强撑著有些混沌的意识,这麽问道。 「吾要你生不如死。」魔者眯眼回道。 「这样伤害吾,你能从中获得什麽?」尊者再问。 「快乐,凌虐你的快乐。」魔者回得理所当然。 微略停顿过後,尊者平静地这麽回道∶「┅┅如果,这麽做可以让你好过一些,就随你意吧┅┅」 闻言,魔者顿时一个爆怒,反手一拳打向那削瘦的面颊,单薄的身子立即朝著一旁飞扑而去。 在脑袋受到强力撞击的顷刻,尊者有那麽一个瞬间失去了意识,当他扑倒在那石子路面之时,手肘与双膝的磨伤让他疼得再度恢复过意识,下刻一口苦血旋即倾吐,染红一片凄楚。 接著,魔者立即冲向前来,蹲下身子,一把揪住那头披散的白发,将他拉起,然後对著他咆哮而道∶「你这是什麽意思!怜悯!施舍!还是同情!收起你那过度泛滥的慈悲心,吾不需要!」 言闭,他又愤而一把将其甩开,自己起身,走向一旁,没入黑暗之中。 因那甩开的粗暴举止而推撞向石墙,尊者就这麽靠著石壁再也无力起身,一串朱红再沾染了那口,顺著唇角而下∶「袭灭天来┅┅吾┅┅没有那个意思┅┅」 之後,那没入黑暗中的身影没再接话,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後,再开口的语气已恢复先前的平淡与轻睥∶「┅┅你明白吾为何要留你一命,给你这段存活的空间?」 尊者意识有些涣散,没有接话。 「那便是为了让你深切感受吾这一路行来的所有痛苦┅┅」低喃的同时,那夜暗之影再度由黑暗而出,走进尊者身旁。 「┅┅你要杀吾了吗?」在意识就要蒙 之後,尊者勉强道出了一语。 只见,魔者慢慢地蹲下身子,冷眼凝视著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然後咧开残虐的笑意,低喃而道∶「吾会的,但还不是时候,别以为你可以这样轻易就死,圣尊者┅┅吾会让你後悔,後悔你今日的一切作为┅┅」 之後,尊者便断绝了意识,陷进了无明的黑暗之中┅┅ 第二十三章 恍惚之间,似乎在很遥远又像在很近的地方,他隐约听见了一阵淅沥的水流声。 感觉像在半梦半醒之间,神智像是飘浮的,但身体却异常的沉重,重得他无法翻身,甚至连抬手的动作都像是一项异常艰难的任务,浑身动弹不得。 失去双眼让他无法睁眼确认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过这里遍布著一股他最熟悉的味道,还有那股狂狷的魔气,然後他便明白,不论他究竟身处何地,他都在他的身边。 这个发现,让他心安了一下,然後他试著张动那乾燥的唇,抖震那乾得发疼的喉咙,虚弱地一声轻唤∶「袭灭天来┅┅」 之後,他似乎听见一阵布料磨擦的声响,由远而近,接著有一双大手扶起了他沉似铁的上身,然後感觉自己被放入一个宽敞的胸膛中,被一双手臂由身後包裹住。 他知道这个怀抱,那总是能温热他的胸膛,虽然此刻感觉不再那麽炽热┅┅ 然後,他感觉有一样圆型的物体正抵著他唇瓣,顶上传来一句低沉的嗓音∶「张口。」 没有多想,下意识便开了口,让那圆小的物体进入口中,接著一个坚硬的物体再度压上他的唇,这次换来是一道甘甜的温水,一张口便滑进了他的口中。 口中的物体藉由温水服送顺利地一口咽下,而喉咙的乾疼让他将馀下的水也全数饮入腹中,减缓了那烧灼般的不适。 不一会儿那水便见了底,只觉唇上的物体被移了开来,然後另旁传来物体接触桌面的声响,接著一张大手覆上了他的腹部,下刻便觉一股热气由那掌心向著他的腹脏浸透开来。 腹里的药物受到这热气的导引,药力乘著那股热流由丹田开始向著全身筋脉疾速四散开来。当热流浸透四肢百骸,药效便开始发挥作用,肢体那沉重的 痛感随之轻松不少,甚至连那受损的五脏六腑也受到相对的治疗与修护。 浑身不适於此获得了适度的调剂,感觉舒畅许多,尤其是那股通体的暖意与这环抱他的胸膛热烘烘得十分舒适,令这疲惫的神智微发慵懒地直想就这麽睡去。 不可讳言,其实他是喜欢像这样靠在他的胸膛,因为每当他这麽拥著他的时候,心里总会莫名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安定与安心感,让他直想就这麽待在他的身旁┅┅ 只是,在过去,他从未想过该放任自己这样任性下去┅┅ 默然间,尊者将那枕在肩胛上的头悄悄地靠向那刚毅的颈项间,同时移动自己的手轻轻覆上那按在腹上持续施功的手背。 当那纤软的手指甫一接触的瞬间,那传功的手掌却似触电般地立即甩开那手,然後一把推开这怀中之躯,愤而起身,走向一旁。 突如其来的推拒令尊者失衡地扑倒一旁,所幸身下那层柔软的被垫让他免於跌痛的伤害。 虽然失去那掌心的传功,那股热流仍然滞留体内久久不曾散去,感觉内伤已复原几成,尊者试著撑起上身,对著那气息的方向,轻语而问∶「┅┅这里,是你的寝室?」 「曾经如是,但┅┅」前方暗影负手而立,沉声道∶「说不定未来,这里可以成为你个人专属的地狱┅┅又或者牢笼┅┅」 没有回应那充斥胁迫意味的言语,尊者一顿之後,接著言道∶「┅┅袭灭天来,你又救了吾一次┅┅」 侧颜,微露那半张阴沉的邪容,一声冷嗤∶「你当真以为是救?说不定,魔意在凌辱呐,天真的圣者。」 「不论如何,至少你让吾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与你相处,吾由衷感谢。」 闻言,魔者却只是一声冷笑,接著含笑暧昧而语∶「呵~~收起那无谓的谢意,说不定,等会你便会开始後悔,相处的时间为何这般冗长┅┅」 说话的同时,魔者转动那静止的银靴,慢步走回床边,冷眼垂视著那榻上白影。 不明魔者意指为何,尊者仰著颜,与之相对∶「┅┅袭灭天来?」 魔者就这麽凝视著那张绝丽的圣颜好一会儿,接著一个旋身,於那床畔率性坐下,然後对著身旁之人,扬声言道∶「所以,为了让这段等待的时间并不无聊,吾随手便安排了二项馀兴节目,以为你吾解闷之用┅┅」 乍闻之时,一股没由来的不安瞬间盘踞尊者心头。 只见那紫冷的唇淡然一笑,接著双手交叠轻拍了二下,立於彼端的房门之处即见二名手持长予的魔兵押著三名身负镣铐的素衣僧人步入其间。 铁链拖行地板的铿锵声响遍整座宽敞空荡的房围,同时更震入尊者的耳膜中,前方送来的气息不稍多想他已明白来者身份,心里不免一阵忐忑不安。 尊者急忙移动身子,让自己坐起上身,他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後对身旁魔者追问∶「他们是┅┅?」 将尊者那微露心慌的情绪反应尽收眼底,魔者神态满是欣赏,那唇角微扬的笑意更深了∶「圣尊者,你此话可当真问傻了,万圣岩的僧人,你不认得了?」 一句话证实了尊者心里的答案,顿时一抹不祥的预感涌入心头∶「你┅┅抓他们前来做什麽?」 对这问话魔者只是笑而不语,他将视线由尊者身上移开,转而落向跪在床前的三名僧人,然後扬手示意二名魔兵退离,接著对他们扬声命令道∶「你们,抬头看看。」 三名犹如惊弓之鸟的僧人闻令,纵然胆怯仍试著抬起头来,一抬头便见榻上那道白华身影,原本布满恐吓的面容宛若看见苦海明灯一般,立即出声大喊∶「圣尊者!是圣尊者啊!」 「圣尊者!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啊!」 「圣尊者!救救我们啊!」 一见他们此起彼落的磕头求饶,尊者急忙出声安抚他们的情绪∶「你们别急,别慌,告诉吾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为何你们会被擒到此处?」 此言一落,只见那不停磕头的僧人随之缓下动作,其中二人竟垂下头默默拭泪,似有什麽难言之隐,而其中一人则眼露凶光,扬手直指一旁暗影,蓦然咆哮∶「是他!就是他!是他带领魔界兵团偷袭万圣岩,让万圣岩一举覆灭!就是他,袭灭天来!」 什麽?他听见了什麽?万圣岩覆灭?万圣岩已经覆灭? 不敢相信,尊者简直不敢相信,袭灭天来竟然前去灭城?他是何时做的?什麽时候做的?怎麽可能┅┅这不可能! 随即尊者一个回头,他面向身旁魔者,希望听见那口中的任何一句解释,即便是辩解也成。 然而,魔者仍然只是好整以暇地冷视著那期盼的苍白绝容,对这严厉的指控,神态悠然地这麽回道∶「是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是吾领军,是吾策划,就连摧毁那座金碧辉煌的城池都是由吾亲手摧毁,万圣岩由此刻开始只代表著一句历史名词。至於他们三人,则是万圣岩唯一的残存者,吾特意留他们一命,便是要他们见证这场战役,与你做最後的道别啊,圣尊者,呵呵~~」 事实,这全是事实?万圣岩被灭,当真全然被灭? 像是负担不起这个事实的重量,尊者抚著揪痛不已的胸口,急急喘息。 「圣尊者,你明白吗?当那群秃驴苦苦哀求吾饶过他们时的那个神情,有多麽滑稽┅┅当那凄绝悲凉的求饶之声响彻云霄之时,有多麽悦耳┅┅尤其当吾踏进那片血肉模糊的大日殿,看著那尊鲜血淋漓的如来法相,那如来颜上的慈悲有多麽讽刺,你能明了吗?」说话的同时,魔者移动身子向著尊者悄然接近,然後他执起一丝白莹若雪的发丝轻轻一吻,接续再道∶「试问,当天魔乱世之时,如来佛祖在哪?当杀戮暴动之时,救世菩萨在哪?任由愚昧的世人如何虔诚,如何信仰, 们唯一会做的,也只有冷眼旁观这一切苦难发生,任由世人自生自灭啊,呵呵呵~~」 蓦然,一手挥开魔者的挑弄,尊者强忍不适,神色凛然的问∶「┅┅告诉吾,你是何时动手的?」 「你以为杀人须要花费多少时间?」对尊者难得的拒绝不以为意,魔者收回了手,接著轻睥而道∶「在你安稳地沉睡在这舒适的床榻之时,他们正无助地向苍天悲鸣哀叫啊,圣尊者。」 不敢相信自己耳闻的话语,尊者一脑子混乱∶「┅┅为什麽这麽做?」 「时至今日,你还问吾为什麽啊?」魔者朝著尊者再度接近,然後贴著那耳际吐息喃喃∶「吾这不过是要他们为当年的无礼付出代价,同时,吾亦要向你证实,他们的死全都是由你一手造成,由你这过度慈悲的愚昧大爱纵容出吾这罪恶滔天的万罪魔头!」 「住口!」 再也承受不住魔者的恶言挑衅,尊者用力一个推拒,然而那推出去的手却被那大掌抢先抓住,接著另一大手随即迎面扣住那单薄的肩膀将其一把推倒,反制床面之上。 所有举动皆在瞬间完成,魔者压倒性地制住了尊者,他伏著身凝望著身下那一脸悲苦纠结的圣容,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冷笑∶「对了,是该有这样的神情,身为一个人就该有这样生动的情绪反应啊┅┅你恼吗?怒吗?苦吗?来啊!向吾怒吼,向吾咆啸啊!」 任由魔者欺压自己,尊者纵然愁绪万千,却也总能强忍心痛,淡然而语∶「┅┅吾确实恼恨,确实痛苦,但,就算如此,吾也不会与你怒言相向┅┅」 闻言,魔者利眸微眯,再开口的语气更显冰冷∶「很好,最好你能像这样永远保持你的无动於衷。」 语音一落,那按肩的大掌突然收拢抓起衣服,然後猛然向旁一扯,撕毁那盘结复杂的雪色衣领。 「住手!你想对圣尊者做什麽!」 「放开圣尊者!」 底下三名僧人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他们旋即起身冲向前来,试图阻止。 「放肆!」 一道气劲同时随著这声低吼而出,瞬间震飞那三名僧人,直撞在那房围石墙,然後摔落地面。 「住手!不要伤害他们!」甫一查觉,尊者急忙出声喝止。 「喔?怎麽,你不是全无所谓,无动於衷吗?怎麽也开始紧张了?」较起那三名无礼的僧人,魔者更兴趣身下之人的心急反应。 「袭灭天来,你想折磨的人是吾,任何作为加诸在吾一人身上就好,但他们是无辜的,吾求你放过他们,让他们活著离开,好吗?」尊者恳切请求。 「怎麽,你这算是在求吾吗?」魔者挑眉而道。 「是的。」 「真是佛心大悲的佛者啊,为求救助众生,不惜纡尊降贵向魔求饶啊,呵~~呵呵~~」 在一阵恶意嘲弄之後,魔者压下身子,紫冷的唇贴近左耳,在那耳畔低声喃语∶「要不这样吧,只要你可以当著他们的面主动引诱吾,向吾求欢,或许吾可以考虑接受你的请求┅┅如何?」 闻言,尊者不禁一愣。 「怎麽,做不到吗?你不是佛心大爱,慈悲无馀吗?」讥讽的同时,那舌尖已舔上耳垂的撕裂伤口∶「反正与吾欢合早已无可计数,相信这样轻易的条件应该难不倒你吧,圣尊者┅┅」 耳上的刺痛让那单薄的身子略微一震∶「┅┅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或假,就看你的表现了┅┅」 言闭,魔者索性起了身,坐在一旁,准备好好赏玩接下来的表演。 身上的重量卸去後,尊者便默默地坐起上身,然後动手将那已经破碎的袈裟一件一件慢慢褪去。 魔者依坐床头,手肘靠在床头上,那张邪狷阴冷的俊颜,一双冷眸好整以暇地欣赏著在那举手投足之间逐渐展露出来的柔白身躯。 「圣尊者┅┅不可啊┅┅」 「住手,圣尊者┅┅」 「不要啊┅┅」 三名僧人一见此状,纷纷撑起那受伤的身体,由墙角旁站起。 尊者侧颜,对著他们温淡而语∶「吾心意已决,多言无益,你们三人现在就地盘腿坐下,默念心经,万物皆无所可扰。」 闻言,魔者挑眉而扬声笑道∶「不支开他们,反而叫他们就地打坐,圣尊者,吾倒是好奇你这究竟是不知羞耻,亦或是天性淫荡的极情表现啊?」 「吾希望可以亲自确认他们的安危状况。」尊者回头,对著魔者再次确认道∶「袭灭天来,你会说到做到吧?」 没有正面回答尊者问题,魔者转而问道∶「对你来说,那三名秃驴的性命如此重要?」 「是的。既然因吾一人之失而造成数万人的亡故,那麽这三人不论如何吾也要尽一切力守护。」 只见那冰冷的暗眸中泛起一阵不明的波动,那冷唇仍旧含笑接话∶「但,前提是,你得成功取悦吾,不是吗?圣尊者┅┅」 乍闻之初,尊者先是一个微愣,接著淡然回道∶「┅┅这吾明白。」 「那还不快开始?」再开催促,魔者显得有些不耐。 在一阵短暂迟疑过後,尊者移动仍然有些沉重的身子来到魔者身前,他双腿并合地跪在那长腿之间,然後伸出那双细白的手,朝著那腰腹之处缓缓接近。 一双暗眸就这样冷视著那洁美白皙的无瑕身躯向著自己靠近,虽然他的所有作为均是支配在他的言语与欲望之下,但当他顺从得无怨无悔,顺从得不憎不吭,尤其是那仍旧是一脸悲天悯人的圣洁神情┅┅ 下刻,魔者立即出手扣住那双细白的手腕,然後将其向上一把拉起,尊者那单薄的身子因此而向上抬起。 魔者眯起双眼,那一双冷眸霎时寒光四溢,接著他又将那掌上之人扯向自己,对著那微露疑惑的丽颜沉声道∶「┅┅吾曾经有那麽一个瞬间以为,你要机会是因为你已有所明白┅┅但,吾想,吾仍旧错了,因为你的心里仍然只有那建筑在佛性上的救赎与悲愿。」 言闭,立即将那揪起的身子狠狠地甩向床的另旁,接著那暗夜身影了无趣味地起身下了床榻。 再被魔者莫名推开,尊者伏身床面,抬头对他不解地一声轻唤∶「袭灭天来?」 魔者站在床边整理著那有些凌乱的衣衫,对那轻唤似无所闻,他低头持续著手边的动作,紫冷的唇改而扬起一抹残虐笑意∶「游戏时间结束了,接下来,便是今晚的重头戏┅┅」 乍闻之时,尊者不由得感到一阵强烈不安,他立即追问∶「你┅┅什麽意思?」 这时,魔者已理好衣服,他侧颜对著那床上人儿微笑道∶「吾说过,吾留他们一命是为了要与你作最後的道别,既然别已道过,那麽他们的命便再无留存的必要。」 闻言,尊者蓦然大惊。 刹那间,只见那伫立的暗影一个幻化,瞬间来到分坐三头的其中一名僧人身後,一掌直接扣住那头颅。 「不!住手!你答应吾不杀他们的!袭灭天来!」尊者立即大声一喝。 魔者回头,对著床上尊者冷冷一笑∶「呵,话要听清楚啊,圣尊者,吾只说考虑,吾可没说答应啊┅┅况且,事实上,你并未成功地取悦吾,不是吗?」 笑语一落,浑身内劲瞬间凝聚於那按住头颅的掌心之中-- 「唰」的一声,是一道液体泼洒地面所发出的声音,紧接著是一项重物蓦然倒地的碰撞声,最後一阵浓烈的血腥之味瞬间布满整个宽大的房围。 一阵强大的冲击瞬间震撼著尊者的心灵,让他久久不能自己。 在过去,当他面临任何事时,总会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但不论事态如何,他从来不曾预想,会有这麽一天,袭灭天来会当著他的面,犯下杀戮之罪┅┅ 望著床上人儿那惊愕到无法自持的苍白神情,魔者明白这次他做对了,若要撼动那平静无波的心湖果然唯有杀杀杀! 一抹笑意霎时扬上了那紫冷的唇瓣,最後他不禁昂头发声大笑∶「呵~~呵呵~~太好了,这就吾要的表情,这就是吾要的情绪!真完美,真煽情啊!呵~~哈哈哈哈~~」 似乎是被这阵大笑给震回了魂魄,尊者由极端惊愣的反应中回过神来,旋即胸口再度泛起一阵剧烈绞痛,痛得他不禁向前倾倒,趴伏著身,在那痛到极致的边缘间,他仍然硬撑著意识试图阻止∶「够了┅┅都够了┅┅你已杀了那麽多人,为何你还是不能放下你的杀戮之心?袭灭天来┅┅吾求你放了他们,停手吧┅┅就此停手吧┅┅袭灭天来┅┅」 「怎麽,你这是在向吾求情吗?」魔者一顿之後,接著含笑再道∶「圣尊者,你明白吗?你的这声请才是造就他们死亡的真正主因。」 那暗夜长影霎时一转,旋即来到二名僧人身後,一掌一人,以著与先前相同的姿势扣住他们。 「不!快住手!袭灭天来!」 察觉魔者意图,尊者心急之下立即翻身下床,朝著魔者直奔而来。 下瞬,只见那长袖一摆扬起一道袖风,它扑向那迎面而来的纤影,将其扫回床面。 当尊者跌回床上,再度起身时,耳里已经闻见二道相同的泼溅声与碰撞声响。无法挽回的残酷事实,强力震撼著尊者的心口,瞬间抽空了他的全身力气,空白了他的神智,最後只能无力地跌坐床榻。 立身床铺对头的门前,魔者侧身凝望著床上那道萎靡不振的纤影,蓦然他移动了脚步,向著他慢步接近,接下来的言行之中,再无方才的疯狂嚣张,显得深沉而平静冷漠,那低沉的嗓音幽然道∶「你┅┅觉得很悲哀吗?很无助吗?明明他们全在眼前,但你却一点辨法也没有,什麽也阻止不了,只能任由悲剧一件又一件的接连发生┅┅圣尊者,这种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你能明白?你能体会吗?」 床上的人影不知是震撼过度,亦或是,打击过度,木愣地,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便是吾追逐你一路以来的真实写照。」魔者来到床边,那双冷眸直落在那垂头不语的人影身上,接续道∶「吾改变不了你,撼动不了你,任由吾如何嘶吼,如何作为,吾终究进入不了你的心灵深处┅┅你的心,只有众生,满满的,只有众生,你的心痛,你的悲哀,甚至於你的一切,全都只为他们而存在┅┅因此,若要撼动你,唯有伤害众生,如此吾才能由这杀戮的过程当中获得那麽一点侵略你的满足与快感┅┅」 床上的人儿仍旧木然地没有反应┅┅ 一阵沉默过後,魔者用著最平淡的语气,说著最沉重的事实∶「你为何要分化吾?你为何不在当初便一掌杀了吾?为何给了吾这一身难舍难离的沉重执著?为何让吾代替你承担起这一切的苦难,而你却乾净俐落地置身事外?」 「世人夸你慈悲为怀,广渡众生,万圣岩推选你为最高指导者,给你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及荣誉,但对吾来说,你却只是个造就吾一生痛苦的刽子手。既便你对得起佛祖,对得起众生,但你永远都将对不起吾!」 言至最後,魔者难掩有些激动的情绪,愤然一个甩袖,背过身去。 许久之後,那近乎麻木的身影突然有了一点反应,他轻轻抬起那柔美的白皙面孔,有些木愣地轻声问∶「┅┅袭灭天来,你说的这些,可是你的真心话?」 那负手而立的暗夜长影,没有回话,像是一种默认。 「那你为何从不向吾如此坦白表明?」 「身为佛者便永远不懂魔的执著,就如同现在的你,既便听闻了又能明白多少?」 略微思忖之後,尊者又淡淡地低下头去,语气含有沈郁的心痛∶「┅┅然而,一切都已太迟了┅┅」 默然,魔者慢慢回过身来,他由怀中取出了一叠白纸,然後朝著空中挥散而去。 感觉到有物体飘落在那触手可及的前方,便伸手将其取来,用手指一阵触摸确认之後,那是三张裁成人型的符纸,且三个纸人的头部明显有破碎的状况。 这个发现让尊者心头一震,他急忙抬头,开口急问∶「袭灭天来,这是┅┅」 只见,那紫冷的薄唇微略一笑∶「圣尊者,方才那场戏精彩吗?」 「戏?」闻言,尊者显得更加激动,他一个趋前连忙一再确认∶「你没有杀人,没有灭城?袭灭天来,这是真的吗?」 「吾说了,这是馀兴节目,吾不过向你提前预告未来┅┅」魔者咧嘴这麽笑道∶「待吾成功吸收你之後,那一切便都会变成真实。」 证实了魔者之言,尊者内心万分激动,不觉用力捏紧了掌中纸人,无法言语。 之後,在一阵沉默过後,那伫立的银靴顿时跨开步伐,由那床旁小门而入,待再出现,那臂上已多了一套白净的衣裳,魔者回到床旁,将臂上衣服直接抛掷在床上纤影身上。 「别忘了,吾带你进入魔城的最终目的,游戏时间结束了,吾在门前等你。」 言闭,魔者转身就要离开。 察觉到魔者的离意,尊者再问∶「袭灭天来,既然你认为吾不能明白,为何又告诉吾这些话?」 蓦然,魔者停下脚步,侧颜沉声道∶「因为吾疯了。」 然後,那昂长的暗夜身影已消失在那门扇之间。 一人独留在这床铺之上,尊者痴痴地面对魔者消失的方向,许久後,他才慢然垂下颜面,拾起那散 落一旁的衣裳。 这一路行来,不论结局是对或错,他明白,他永远不会後悔他所选择┅┅ 「袭灭天来┅┅」 第二十四章 步出了寝殿大门,魔者黯然地走向一旁,一张邪俊的七炫面容难辨神色。 忽然间,他一拳击向石壁,然後将额头靠在那手臂上,墨色的伟岸背影此刻看来别有一番暧昧不明的寂寥感。 吾┅┅这是在做什麽? 故意安排这样一场演出,便是要逼他疯狂,逼他发怒,逼他放弃自己,逼他悔不当初,然後他便可以恶狠狠地嘲笑他的愚昧与狼狈┅┅ 但,最後,他又做了什麽? 当他看见他为了那三人之死惊慌失措,痛彻心扉之时,他虽然终究撼动了那平静的心灵,在那个瞬间他确实曾经一度多麽开心,多麽满意,但那样的心情只在顷刻之间,下刻却立即被另一股油然而升的翻腾妒嫉给焚烧殆尽┅┅ 魔者痛苦地阖上双睫,捏紧拳头。 多麽残忍的事实啊,唯有众生才能动摇你的冰冷,而站在你眼前的吾,你总是视而不见┅┅ 心,在那段闭关养伤的日子里,应该早就已经死了┅┅但为何此时此刻吾仍然可以感觉它死灰复燃地在吾胸口隐隐跳动,且每震一下都夹带著一阵又一阵浓稠到化不开的酸楚苦闷┅┅ 当魔者陷在自我嫌恶的情绪中时,身後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叫唤-- 「魔者。」 闻言,魔者立即收起纷乱的心绪,重新筑起一身冷漠,旋身漠然道∶「是你,来此何事?」 只见一道白袍红发的身影由黑暗中优雅步出∶「魔君已等候多时,特命吾前来探视状况。」 「吾会亲自带他前往,你可以离开了。」 之後,红发魔人没有接话,只是默然地朝著那寝殿大门接近。 见状,魔者一步向前,立即横臂阻去红发魔人的去路,沉声质问∶「你这是什麽意思?」 「吾只是好奇。」红发魔人没有逼近,也没有後退,他只是负手伫立原地,然後望著身旁魔者∶「汝究竟在盘算什麽?」 「魔君给你的任务,应该已经结束。」无意回答,魔者移开视线看向他方。 「因此,现在是私人时间。」 闻言,魔者只是一声冷嗤,然後放手,走向一旁∶「呵~~如此看来,你最近当真太闲了,闲到连他人的私事也忍不住要插上一手。」 「就汝吾他的关系,似乎是你们连手让吾这样以为。」红发魔人跟著转身,对著魔者说著。 「是吗?」魔者停下脚步,侧著脸对著身後之人,意兴阑珊地道∶「既然你这麽爱多管闲事,想说什麽就说吧,说完立刻离开。」 对那逐客令不以为意,红发魔人看了那背立的身影一眼,然後开口∶「魔者,吾只问汝一句,汝可曾观察过他的心?」 乍闻之时,魔者只觉一阵莫名∶「什麽?」 「魔者,汝可曾仔细思虑过他的心绪为何波动?汝可曾意识过他每一句话下所包含的真意?汝可曾真切地明白过他的心思如何变化?」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魔者正想启口反驳,但却在一开口的瞬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将那反应收入眼中,红发魔人接续再道∶「如果,汝不曾明白,如果汝从未尝试明白,那麽就别再错过这最後的机会。毕竟,有些事,一旦错过了时机,只能一生悔恨┅┅」 闻见飘散在语气中那股淡薄的遗憾意味,魔者立即抬头,双眼微眯∶「┅┅你在暗示什麽?」 「汝以为呢?」说著,红发魔人那犀利的眼神蓦然转向魔者。 之後,有那麽一段时间,二人就这麽相视无言,直到红发魔人似无意兴,旋身便要离开。 见状,魔者急忙一唤∶「等等,吞佛童子。」 红发魔人停下了脚步,似在等待。 「为什麽?」魔者不由得狐疑一问∶「┅┅你很了解他吗?」 「苦境有一句俗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吾是旁观者,因此吾看得见他心乱的隐疾。」 抛下一语,那白袍红发的身影已动身消失在那黑暗的长廊之中。 吾┅┅未曾明白过他?吾未曾了解过他吗? 霍地,魔者一拳重重击向身旁石壁,「碰」的一声,震落壁角上的一些石子灰尘。 心乱?隐疾? 这,又会是你布下的另一个手段吗? 一步莲华┅┅ 空荡的野地,一座了无生机的空池,一尊极端诡异的巨大魔像正稳稳坐落其间。 在这近似尘封已久的荒废之地,今日来了二名不速之客,一黑一白的身影正远远朝著这里迈进。 这里是尊者进入魔城最终的目的地,一切纠缠将在这里写下这场佛魔之争的最後结果。 当他们来到池畔,停下脚步,二道相似的身影一前一後地伫立原地。 立於前方的魔者,昂头眺望池子那头的天魔之像,一张邪俊的面容倒映著与雕塑石像相仿的阴沉诡谲。 尊者立魔者身後,前方石像送来的魔气虽然淡薄,但却隐隐透著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彷佛似有什麽强大的魔兽被封印压制著,正耐心等待封印破解的那一天。 一到此处,尊者便在瞬间明白,吞佛童子的那段记忆是一道陷阱,而自己正自投罗网步入阵局之中┅┅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会後悔,因为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唯一想为自己做的选择。 「呵~~」前方暗影蓦然一笑,接著举起双手,扬声道∶「来到此地,你该明白,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吧,圣尊者?」 「确实。」尊者淡然回道。 「那麽,你不恼,不恨吗?」蓦地,魔者一个旋身,直指身後尊者挑衅道∶「当你的如来之眼镶进魔像眼中,那停止的命运将再度重新启动,当封印破解之时,你最爱的众生,将受尽无垠魔火焚烧而死,而中原万千良土亦将化为人间炼狱。」 「天道运行若将沦陷於此,吾相信心怀怜世之人亦将连手力挽狂澜。」 「而你,最终却只能留下这双佛眼,见证世间无道悲歌啊,呵呵呵~~」 之後,尊者没有回话,在一阵沉默过後,那微抿的樱唇启口这麽说道∶「袭灭天来,将吾之双眼镶入魔像吧。」 「当然。」 言闭,魔者已由怀中取出先前由尊者脸上摘除的紫晶之珠。乍一取出之时,那晶莹剔透的无瑕光辉仍如刚刚取下一般,莹透光亮。 几乎是迟疑的,魔者在仔细看了掌中双珠一眼後,功力蓦然一提。下瞬,只见一道闪光掠过掌中,奔向那魔像之脸,待闪光消退後,那空洞无神的魔眼中已嵌入一双温润光华的如来之眼。 魔者侧身直视那阴沉鬼怪的魔像之脸,对上那眼中之珠,不禁略微透露出一股难舍的依恋之情。只不过,一旦那双紫晶之眼离开原本之躯,即便仍往常一般温润无瑕,那驱使它的灵魂终究已经不同┅┅ 之後,魔者移开视线转而落在一旁沉默无声的白影身上,一贯咧嘴揶揄道∶「你痛吗?苦吗?如来之眼终究沦为天魔之物,你半生修练只为成就吾的天魔不毁之身。」 「不会,因为这是吾的选择。」尊者回得平淡,并不在意。 「可惜啊,未来你已无从选择。」说著,魔者移步,向著尊者慢慢接近。 「确实如此,因为决定吾未来选择的人在你,不在吾。」尊者迎向魔者,无所畏惧。 「是啊,因为你已为吾所吸收,在吾体内,你当然只能顺从吾的选择┅┅」魔者来到尊者跟前,扬手轻轻触及那白皙柔软的面颊肌肤。 任由魔者触碰,尊者更仰起头,柔和地配合他。 对这突然的顺从,魔者显得有些意外。 「袭灭天来┅┅」一声轻喃过後,只见尊者那柔白的双手轻轻一抬,朝著魔者那黥纹斑斓的面颊接近。 甫察觉那意图,魔者立即嫌恶地向後一步退开。 未能如愿抚上那面颊,尊者显得有些失望,他放下双手,温声回道∶「袭灭天来,分化至今,百年以来,吾似乎未曾好好地触碰过你┅┅」 「然後呢?」魔者只觉讽刺,漫不经心地回道∶「吾该像那些信徒一样满怀感激地接受佛的恩惠吗?」 对这嘲弄,尊者显得有些心痛,於是他微微地低下头去,启口轻道∶「袭灭天来,你明白吾为何甘愿自废功体,与你进入魔城?」 「怎麽,你不是想展现你的诚意吗?」魔者挑眉轻笑,然後旋身走向魔池。 「是的,但最主要,吾想向你表示吾的决心。」 「死的决心?对不起天下众生的决心吗?」魔者言态依然。 一顿之後,尊者温淡启口∶「袭灭天来,在吾来到魔城之前,吾已主动向万圣岩辞退圣尊者这职位了。」 忽闻此言,魔者不免有些诧异,但他并不认为一步莲华真会这样说放弃便放弃,於是回了一句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吾卸下佛职,放下吾今世行渡的佛愿,吾废除功体,放弃吾半生修练的莲华圣功,袭灭天来,吾放下一切进入魔界,你仍然不能明白吾究竟为何决心吗?」 「卸不下的在世责任,救赎不了的今生罪孽,还有,圆满不了的究极佛愿,这些遗憾都是你决心下的原因,是吧?」魔者挖苦似的言论,明白表达了他心中的认定。 尊者慢然抬起头,净白的颜上有著一抹淡薄的悲伤,面向那暗夜般的背影,轻声而道∶「袭灭天来,你说吾放不下众生,放不下佛道,放不下这世间的一切一切,但你可明白,真正放不下这一切的,其实是你。」 闻言,魔者不禁吃笑出声∶「呵~~说这什麽笑话,众生万物於吾形同蝼蚁,吾未曾挂心又何需在意。」 「但,吾未曾提起,你却总是放在心上,不是吗?」 一句话,竟说得魔者哑口无言。 之後,尊者并未立即进攻反击,他仍然是一惯柔和地温淡而道∶「佛道,是天性的向往;众生,是缘起的布施,这些是吾发自内心的自然行为,但这并不是吾执著追随的刻意与表现,无住心,便无住一切处。只不过,在吾心中反而有一道心念,那违反了吾行世的所有原则,不论吾如何挫折、如何失败,仍然一心无悔地不愿松手,不肯放弃。这个心念才是执著,这个心念才是吾存放心中的唯一存在。」 魔者只是沉静地冷视池上魔像,并无回应。 尊者沉默地面对魔者好一会儿,才又低下了头,接续前言再直道∶「你明白吗?那个心念是你,由始至终吾唯一无法放下的,由来是你,袭灭天来。」 一句果断,说得魔者重重地阖上眼帘,抿紧唇瓣。 「自你初生之後,吾的心思便一直围绕著你打转,吾一直在思索你的想法,吾一直想要明白你的痛苦,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或许,如你所说,因为吾是佛者,因此不能真切地明白你的执著与痛苦,但即便如此,吾仍然一再尝试,从未曾想过要放弃。後来,吾明白你的心中有爱,这给了吾全新的希望。」 略微停顿过後,尊者又道∶「袭灭天来,吾说过,救赎你是吾的初衷,但救赎的意义并非是要你跟吾同样行佛,吾只是希望你能摆脱世俗一切纠缠之苦,吾只是希望你能一生平静喜乐,因此吾朝著这个方向努力,希望可以平静你的愤怒。只是,正当吾以为吾终於寻对了方向之时,吾才赫然发现吾仍旧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吾没有想到,你追求的爱与吾认定的爱,竟然有著这样天壤之别的差异,这是吾始料未及的。」 言至此,尊者那伫立的步代突然向前轻迈,他朝著魔者慢然接近∶「人与人之间的情爱,是世上最完美的粹炼,升华虽然可以圆满一切苦,但堕落必成一切恶。吾皈依我佛,身受大乘戒律所限,身为持戒修行之僧,吾不能以身犯险,与你谈情说爱,让你身陷这方寸之间的迷思。因此,在那当下,这个顾忌教吾无法立即允诺你的要求。」 尊者来到魔者身旁,他扬手轻轻触上魔者那垂放身旁的手腕,然後温淡轻语∶「直到事後吾才总算明白,如果佛法大爱,是造就你一切痛苦的根源所在,是吾救赎你的最大阻碍,那麽,这个顾忌与坚持才是最根本的错误。因此,吾决定卸下佛职,放下佛道,专心一意地与你相处面对┅┅袭灭天来,救赎你是吾的初衷,更是吾人心中的唯一心愿,为了这个心愿,吾想要为吾自己任性这麽一次,不论结局是对是错,吾都要选择你。」 尊者一连表白,震撼得魔者不能自己无法反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听到了什麽。 这┅┅这是真的吗? 现在他所听的,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由极端的震撼回过神来,原本一向冷漠的神情竟透露出一点茫然。 他说他可以为他放弃佛道,他说他可以为他舍弃他最爱的众生┅┅这是真的吗? 他该相信他吗?他该再相信他吗? 默然间,魔者张开了眼帘将视线投注在身旁那张白净无瑕的绝颜,那温淡柔和的神情竟然有著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存在。 忽然,那轻触他手腕的手指像带有一股强劲的电流,让魔者旋即一把挥开那手指的触碰,同时情绪激动地走向一旁。 「袭灭天来?」不能明白魔者反应,尊者不由得轻唤了声。 动摇,不该动摇,怎会动摇? 他说的,不过就是一如往常的诱惑话语,即便有些不同,但本质应该都是一样的┅┅与过去都是一样的┅┅ 正当魔者陷於混乱的质疑中时,一句话於脑中霎时响起-- 『┅┅汝当真明白过他话下的真意吗,魔者?』 魔者痛苦地一掌揪住自己的额头,他背对著身,压低嗓音吼道∶「够了,一步莲华,说这麽多,你究竟还想要辩解什麽?你既然是佛者,就乖乖的当你最擅长的圣人佛者,何必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一堆似是而非的暧昧话语,难道这样漫天撒谎就是佛者应该所为的吗?」 尊者急忙言道∶「袭灭天来,这不是谎言,吾说的从来都是吾的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你说的全是真心实意,那吾算什麽?被你的真心实意伤害到如此透彻的吾,又算什麽?」魔者不禁一声咆吼。 闻言,尊者那柔美的颜上不禁流露一抹苦楚,接著他启口淡道∶「袭灭天来,吾从来都不是什麽圣人,吾有凡念,凡思,甚至偏私,吾只是一名心怀人念的修佛之人。」 「够了!吾不听!」魔者一声低吼。 「吾说过,凡具有肉身便怀人心,即怀人心便有凡念,天魔与佛祖皆不能例外。吾的人心,因为分化出你,只是淡薄并未消失,七情六欲、五蕴八识那些感觉对吾来说都是存在,只是吾从未曾去执著因此总能迎刃化解。但是,每逢对你,吾却总是无法放下,吾执著的想要救你,吾一心只有为你,有时甚至到达已无是非黑白之分的全面偏袒,这就是一种人性偏私。袭灭天来,这样的吾,并不是如来,亦不是菩萨,吾只是一名凡人,一名偏袒於你的凡人。」 人性?一步莲华有人性? 不┅┅这不可能┅┅ 像是为了坚持自己的立场而坚持,魔者握紧了拳头,硬著嘴就是不愿相信∶「┅┅你以为,只要像这样空口说几句白话,吾便会相信你吗?」 「袭灭天来,吾并不是对什麽都毫无感觉的圣人,吾有知有觉,吾会呼吸会难过,为何你从来不试著了解吾?」就像是为魔者的不信任所伤害,尊者显得十分悲伤。 「你,要吾了解你?」魔者似乎对这句话抱持著高度的怀疑,他毅然放下按额的手,旋身面对身後之人,沉声道∶「你说你有知有觉,那好啊,你就证明给吾看,让吾明白你的知、你的觉究竟藏在哪里!」 之後,尊者不再说话,他移动脚步来到魔者身前,接著双手抱起魔者右手,将那掌心摊平,然後贴上自己的左边胸口。 不能明白尊者行为含意,魔者是既惊且疑地凝视著眼前这张丽颜。 似乎这样的接触仍不足够,於是尊者将自己的右手覆上魔者右手背,对其轻轻施压,让自己的胸膛与那掌心更加贴合,这时那微抿的樱唇才开口轻语∶「袭灭天来,你感受到了吗?」 「什麽?」任由尊者举动,对这问题,魔者显得有些疑惑。 「你掌心的热度正源源不绝地注入吾的胸口,烘热了吾的心窝,甚至直达吾的肢体末稍,你感受到了吗?」 只见那端正的白皙面容微略地透出一抹红润,柔合了那庄严的神态,活化了那平静的五官,给人一种重新苏活过来的柔润色泽。 魔者就这麽凝视眼前这道白莹之躯,不能自己。 「分化你,让吾的身体失去了一部份的热度,因此吾的身躯长年以来一直呈现在微冷的状态,原本这并不影响吾的生活作息,但,袭灭天来,当你接触吾的瞬间,那股缺乏的温度便透过你的手指传递而来,它总是能在瞬间温热吾的身体,让吾感觉十分舒适,十分温暖┅┅」说著,尊者不禁微微抬起头来,对著他轻柔而语∶「每当这个时候,吾总能感觉我们的心跳,我们的脉动在瞬间归於同步,彷佛分离的二颗心在这个瞬间重新结合了┅┅袭灭天来,你可感觉到吾胸口上的心跳?你感觉到它的震动吗?」 手掌抚著那尊者胸口,他竟然可以明显感觉有一股震动正穿透那层衣物,直透他的掌心,传入他的血脉之中。 这是┅┅┅ 正当魔者惊愕於眼前之状时,那闭阖的软唇忽然再度启口∶「袭灭天来,吾的心一直都在你的掌心之中,而它现在正在为你而鼓动。」 言闭,只见那樱红的润唇蓦然朝著魔者绽开一抹温柔绝美的菀尔轻笑。 这抹微笑就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入魔者心灵深处,让他完全不能自己。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麽他会看见┅┅一步莲华正对著他微笑? 一时间,魔者满脑子只有眼前尊者的这抹笑容,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奇,神情却又带点不可自拔的陶醉。像是没有意识地,魔者移动另一苹自由的手,它来到那张笑颜的面颊旁,轻轻捧著那笑,举止之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点怜惜与眷恋。 这笑,是真的吗?是属於吾的吗?是你发自内心的吗? 还有,吾掌心的这阵跳动┅┅当真是属於吾的吗?当真是为吾而鼓动的吗? 瞬间的失神茫然,让魔者情不自禁地微微低下头去,那紫冷的唇朝著那含笑的润唇接近,直到那分离的四唇轻轻地触碰,然後贴合┅┅ 霎时,一股排山倒海的情感波流立即破堤而出,魔者不再按捺自己内心的情感,他旋即一手环住那细小的颈项,一手抱住那窄小的腰杆,将其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忘情地拥吻著他。 任由魔者动作,尊者没有任何反抗,他放任那火热的舌尖侵入自己的牙关,卷上自己的小舌,任由那狂啸的热情吞噬著自己的冰冷,掠夺自己的甜美。 但这一次,尊者不再保持沉默,他一反之前的放任与承受,那双垂在身旁的手臂主动攀上了魔者宽敞的背,同时亦试著移动自己的舌迎合魔者的挑弄。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回应,魔者显得更加激动与狂热,於是他更用力抱拥怀中之躯,掠夺的吻不禁纠缠得更深更沉┅┅ 这个忘情的拥吻持续了许久,直到魔者突然意识到了什麽,紧接著他就像受到一记重大的打击一般,猛然一把推开怀中之人,自己也因而向後退了几步。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推,尊者因此向後退了数步,直到他定下身子,才仰头对著魔者不解轻唤∶「┅┅袭灭天来?」 「不┅┅这不对┅┅怎麽会是如此┅┅不应该会如此的┅┅」魔者就像仍陷在那打击中一般,茫然无措地喃喃自语。 「袭灭天来,你怎麽--」 正当尊者意图趋前关心之时,魔者在察觉的瞬间,立即大声一喝∶「站住!」 不愿再刺激魔者的情绪,於是尊者停下了脚步。 「┅┅不对┅┅这一切都太过诡异┅┅太不对劲了┅┅」 呢喃的同时,魔者不禁又向後退了几步,直到在混乱中理出了一点头绪,他才立即停下脚步,抬头对著尊者冷声道∶「一步莲华,你究竟又在耍什麽手段?你是否又在计划著什麽?」 「袭灭天来,吾没有--」 魔者未待尊者解释便一个挥手,有点近似疯狂地咆哮∶「吾不相信!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了,你说你一心只是为吾,你说你的心中有吾,既然你什麽都可以为吾付出,既然你说吾是你的选择,那为什麽过去你从来不说?为什麽非得要将事情拖到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才来跟吾坦白这样一篇为吾的滔滔大论?如果你口中的真心是真的,那你怎麽可以在事前先将吾伤到体无完肤的状态,然後才想到要回头来抚平吾的伤口!事到如今,你以为只要随便说个几句放下,讲个几句好听话,吾便会欢天喜地地抱住你,感谢你的眷顾吗?一步莲华!你将吾当成什麽了?」 惊讶於魔者这样的发言,尊者急忙否认∶「袭灭天来,不是的┅┅」 「还是,你在吾的寝殿里,听了吾的那番表白,你以为有了机会,於是想要见缝插针,是不是!」魔者所言已近乎失去了理智,只有一昧的指控再指控∶「况且,你的佛心,你的佛愿呢?你行了大半辈子,甚至不惜分化出吾来达成的心愿,真能就这样说放手就放手吗?真是为吾而放手吗?」 「袭灭天来┅┅」感觉魔者的神智已近乎崩溃边缘,尊者不知该如何反应。 之后,魔者那站立的身影蓦然一个晃动,「唰」的一声,昂立的身影霎时萎靡地跪倒在地,然後他举起了双掌,茫然地看著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再开口那语气已如那身溃散的气焰降到最低点∶「┅┅而吾,为什麽又因为你的几句话,几个动作,便又轻易地松开心防,卸下戒备?那段闭关养伤的日子,吾的伤心与愤慨究竟算什麽?吾明明告诫过自己,吾明明承诺过自己别再犯相同的错误,但为何吾仍然止不住对你的向往┅┅究竟是吾伤得不够,还是你不够狠绝┅┅这究竟是为了什麽┅┅」 言至后头,那摊展的十指慢慢朝著那痛苦纠结的面容接近,直到完全掩住面目为止。 「够了┅┅这一切都够了┅┅一步莲华┅┅如果你此刻的行为,只是你那无余大爱的延伸┅┅那麽吾求你就此住手┅┅吾不想再为你所动,吾不想再对你产生任何希望,吾想要放弃你,吾求你让吾可以乾脆俐落地放弃你┅┅」 一段话,说得伤心欲绝,说得痛不欲生,传入尊者的耳里,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一把利刃,恶狠狠地扎刺在那心口之上,同样伤得那片心灵满目疮痍。 忽然间,尊者悄悄移动了那静止的步伐,他朝著那跪地的萎靡身影接近,然後他抬起了双手,轻轻覆在那双痛苦掩面的手背上,那微抿的唇瓣同样痛心而语∶「对不起┅┅对不起,袭灭天来┅┅吾不知道这些竟然会让你这麽痛苦,如果吾能早点明白,吾便不会那麽做了┅┅一直以来吾最不希望的便是伤害你,然而吾的无心却一再地伤害你,将你逼迫至如此状况┅┅这并非吾之所愿┅┅」 或许是尊者的这段话起了作用,那掩面的十指正由那脸上慢慢退下,露出那双布满痛苦的血色之眸。而这一看,魔者才蓦然发现,眼前那张白净无瑕的圣华之颜挂著二行清泪。 平生首次,他看见他落泪了,一步莲华竟然落泪了,而且那泪珠竟然没有结成金珠,一滴滴地滑落那精美的下颚,然後滴落土中。 茫然地抬手承接那水滴,然而那盛在掌心中的液体竟然是这麽温暖,这麽地灼烫┅┅ 接著,魔者轻张那紫冷的唇瓣,轻语道∶「你哭了?」 「是的。」尊者轻声回应。 「为什麽?」 「因为你的悲伤让吾十分心痛┅┅」尊者脸上悬著泪水,然后扬手轻抚魔者那俊逸的脸庞,淡然而语∶「袭灭天来,其实吾没有自信,吾一点信心也没有,吾并不认为你会接受吾,吾并不以为吾可以打动你,甚至动摇你┅┅吾只是觉得,分离百年以来,吾从未曾与你谈过吾内心的真实感受,所以吾才会希望可以得到一个机会,让吾可以向你表明这一切的机会┅┅」 言至此,尊者蓦然破涕一笑,同时那抚面的手指亦随之更加温柔∶「袭灭天来,你是吾的选择,不论这结果是对或错,吾都不会后悔。你是吾今生难舍的缘念,只要能与你一起,看见你平安喜乐,便是吾终其一生的宿世之愿,不论最後你要如何对待吾,要杀或是吸收,吾都乐於承受,因为当吾放下佛职,步入魔城那刻开始,吾已将吾这一身的未来交付你的手中,吾之命运由你决定。」 真情真意,至情至性的一番表白,即便是佛祖也将动容,更何况是这为爱折磨百年的孤苦灵魂,怎麽能无动於衷,不震动心魂呢? 他好想抱住他,他多么冲动地想一把抱住他,然后狠狠地向他宣示他的情感,狠狠地让他明白他的执著,但┅┅ 魔者那发直了的赤眸就这么直视著那双扇睫闭阖的眼帘,然后他想起了,在那眼中他曾受到的二次打击┅┅ 默然,魔者用力握起了那掌心的泪滴,揪著心硬声问道∶「┅┅一步莲华,你说你已放下你的佛道,但,你的众生呢?占据你满眼视线的众生,你当真能说放弃就放弃吗?」 「其实,佛道吾并非是完全放弃,而是改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延续┅┅」尊者收起了泪水,接著抬头,魔者无意识地顺著那面向的方向望去,然後他看见那坐落在血池之旁的天魔之像。 「吾半生修练,毕生精元多数聚集在那双如来眼中,如来之眼即代表吾之佛道,当它离开吾身体的同时吾亦将吾的佛心寄於其间,未来它将以寄生的方式,在魔像眼中继续运行它该有的宿命。况且,如来之眼只观众生相,只为众生怜,留在那里,魔像将会代替吾接续佛眼观世的悲愿。」 闻言,魔者蓦然一惊,他似乎在瞬间明白了什麽,不觉著急一问∶「你这是什麽意思?难道,那双如来之眼,并非你的双眼?」 「是的。如来之眼为佛祖之眼,是天下苍生之眼,却非吾一人之眼,因此吾可以用那双眼睛观看世间,却不能只为一人而驻留。」 一段表白,瞬间划破那折磨了魔者百年以来的问题症结。 误会,没想到这一切的开端竟然只是那麽单纯的一个误会,因为他执著於那眼中的自己,因为他想要在那眼中证实自己的存在,却从没有想过,这双眼睛从来不属於任何人,包括一步莲华自己。 「呵~~呵呵~~」蓦然,魔者发出了几个干笑声,但那僵直的面容上却不见任何笑意。 苦笑,多麽无力的一串苦笑,他究竟该笑自己的痴傻,还是要笑自己的愚昧,一昧的认定,到头来竟然什麽也不是? 究竟这百年来的痛苦算什麽?究竟当年他受到刺激,甚至不惜入身为魔,与他展开这一路的爱恨纠缠,到头来又算什麽? 追根究底,竟然是为了一双属於苍生却不属於任何人的如来之眼? 正当魔者分神这麽思想的同时,尊者轻轻抚了抚那咒字黥面的面颊,含笑温柔轻语∶「不过,也因为佛眼离体,断去佛道修行,吾才能留下这凡性之身,以这凡心之欲来触碰你的一切。」 眩丽的笑颜,坚肯的答案,此时此刻任何猜忌已显得多余┅┅都够了,这一切都足够了┅┅他累了也该倦了,他决定不再怀疑,他决定不再猜忌,他要相信他,相信这个愿意为他而放弃佛道的白莲之影┅┅ 「一步莲华┅┅」 最后,魔者用力地一把抱住这身前之影,将头埋进那窄细的腰腹之中,用尽身体一切力气地将他紧紧搂在怀中,锁在怀中,不让一点空气区隔他们彼此。 魔者全心感受这怀冷玉之美,口鼻之间尽是他永难忘怀的檀木香气,在激动之余,他不禁松口一声不安探问∶「你说真的吗?┅┅吾可以得到你吗?┅┅这样的吾┅┅真的可以得到你吗?一步莲华?」 「当然,袭灭天来,你是吾的选择,是吾在生之念仅有的唯一选择。」任由魔者紧抱著自己,尊者那双柔白的手亦抚上依靠在腹上的头颅,举止轻柔而怜爱地抚触著那头铁色长丝。 「┅┅意思是,你的心中唯有吾一人,而你也将永远为吾一人独有?是这样吗?当真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袭灭天来,吾属於你,你属於吾,未来我们属於彼此,也分享彼此,除非你主动放开吾的手,不然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可以将我们分离。」 「一步莲华┅┅」 一声轻喃,魔者就像要将尊者揉入怀中般地将其搂得更紧更实。 「袭灭天来,吾在这里,吾会一直在你身旁。」 「一步莲华┅┅」 曾经他痛彻心扉,曾经他缘走极端,曾经他以为那飘飞於天界之中的白莲圣影,终究没有任何眷顾,终究没有任何迟疑,终究会弃他不顾地飞登仙位┅┅ 然而,他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麽一天,这白莲圣影竟然会有凡性心念,竟会甘愿为了他而放弃彼岸仙境,然後落入地面,重归这世俗尘间,只愿与他共同乘渡这苦境之海┅┅ 一生期盼,一生等待,甚至怨恨了一生一世,从没想过,他得到了┅┅究竟还是得到了┅┅ 得到了这无垢白莲心的一点眷顾┅┅ 在悄然无声之间,一抹薄泪终究湿漉了那逞强百年的眷恋眼角。 之后,当红发魔人踏上天魔之池时,除了那座冷眼旁顾的天魔之池外,只有二串散布地上盘杂交错的白玉天珠与地纹血珠┅┅ 除此之外,什麽也没有┅┅ 当红发魔人转身欲返之时,那冰封的薄唇却蓦然笑了┅┅ 曾经,这是一段关于佛与魔的故事。 当故事走进尾声,另头开端的-- 只有二个平凡人的平凡故事。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