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樱】击鼓其镗》作者:不加班就煮柚子的小侯爷 文案 诗经·邶风·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霹雳布袋戏,枫樱同人文。古代AU,架空历史。主CP枫樱、副CP皇悦 枫岫:太子伴读 拂樱:火宅质子 第1章 惊鸿一面 火宅的出使队伍浩浩dàngdàng进入慈光的时候,枫岫在太子身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太子的功课进度真慢,这些开蒙的课程学了一年,还没学完。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先生下课了。 枫岫起身,把双手拢在衣袖里,规规矩矩向先生行礼。等小太子也被人带着离开,枫岫才长出了一口气直起身。 “听说火宅佛狱送来的质子长得葱白水嫩,人也沉稳,好多公主都争着去看了。” “别瞎说了,火宅佛狱那种贫瘠的地方,能养出什么样的人来。” 枫岫听着宫女们纷纷议论,也没太在意。左不过又来一个政zhi牺牲品,有什么好看的。听说宫里揽月阁那边樱花开得正好,不如趁着月色过去。他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 深夜,一道黑影在皇城内院的屋顶上如履平地。枫岫几个翻身就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揽月阁,偌大的皇城内院早没了人声。 月下的樱树盛开,清风过,缤纷如雨,枫岫找了个最舒服的角落坐在屋顶,变魔术一般摸出一小坛酒来,他斜斜的倚在屋顶,仰头喝了一口,这样的人生才叫享受。天天守着规矩长规矩短,有什么意思? 轻微脚步声响,那颗巨大的樱树下面似乎有人,枫岫一愣,这揽月阁荒废已久,什么人住在这里?借着月光仔细看,那树下人影显然不是慈光的打扮。 影绰绰看那人一身粉白相间的宽袍大袖,手中一把长剑,举手,投足,借着月色和chuī落的樱花细雨,一静一动竟成了一幅画。枫岫讶然,他的目光落在那人执剑的手上,腕白如玉,看似完全没有用力,手中长剑却舞成一片银光,旋身,踏步,展手迎长风万里,带一树落樱。 那人一头长发随身拂过,自带了三分傲然,七分洒脱。要不是还记得在皇城内院,枫岫几乎要鼓掌喝彩了,他仰头喝了一口酒,不想下面那人听见这些微的声响,已然收了剑招抬头看过来。 束发,金冠,紫衣随风。他身后是一轮明月,映着无边夜色,那人默默的注视枫岫侧身坐在二层那么高的揽月阁上,对月独饮,这样的豪情,在向来以保守派闻名的慈光可是少之又少,九天揽月……也不过如此。 很多年后枫岫坐在庭院里提起这惊鸿一面,还感慨的说,那时候眼前就是一幅画,惊如天人,一旁的拂樱淡淡一笑,低声道:你在我眼里,何尝不是如此。 待枫岫喝完了酒再低头,只看见一个背影,这个装束……是火宅佛狱? 待枫岫正式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他是代替慈光太子去为这位火宅质子接风洗尘,那人的话少,但是声音却好听。 “拂樱。”他微微颔首,眼里并没有笑意。 “在下枫岫,太子殿下伴读,太子年幼,还不能亲自来迎,在下代为迎接,还希望殿下你不要见怪才好。”枫岫深深一礼,慈光对这位火宅的殿下显然也是怠慢到可以,别说王公贵族,就是连个臣子也看不见,找了个借口让一个太子伴读来相迎,于情于理其实都说不过去。 如果拂樱震怒,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枫岫躬身一礼就没起来,然而拂樱眨眨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多谢。” 枫岫愣了愣,半天看拂樱没有发火儿的意思,也没见扶自己起来,他便直起了腰,“殿下初来慈光,有任何不适皆可开口,按照首辅大人安排,殿下暂居揽月阁,不知道殿下还有什么要求?” 拂樱没说话,抬头去看宫廷上的壁画。 枫岫觉得这人高冷的不行,又深深一礼,“殿下是对这些壁画感兴趣,不如在下带殿下四下看看?” “好,多谢。”拂樱再点头。 “不必客气,殿下身份尊贵,既然到了慈光来,自然与皇子相当,枫岫一介草民,不过尽地主之谊。”枫岫对这种言简意赅的回话有些尴尬。 拂樱还是看他,清亮的眼光里没什么情绪,他看了看左右侍从,对枫岫说,“让他们下去?” 这句命令说的像是在询问。枫岫怔了怔,摆手让人退了下去,等人走光了再回头看拂樱,“殿下……” “叫我拂樱。”拂樱伸手拉住还要施礼的枫岫,口气有些古怪的开口,“我官话说的不好,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不是很明白,所以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能不能说人话?” 什么叫说人话?刚才那些……枫岫觉得自己的风度受到了极大地挑战,火宅果然是贫瘠之地,连皇子都是这样……这样的……他看了看拂樱,虽然刚刚是没怎么听懂自己说什么,可完全不乱,应对自如,倒是难得的沉稳老练。 “既然如此……”枫岫开口犹豫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开口:“我跟太子的……老师说,以后你跟我们一起上课?”多年养成的礼仪习惯让枫岫几乎是用不惯我和你这样的称呼,他努力让自己说话速度慢一些,尽量让拂樱能听得明白。 拂樱显然习惯这样的jiāo流方式,也听得明白得多,他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笑意,“你叫枫柚?” “是岫,不是柚,yīn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的岫。”枫岫看拂樱眼睛里有变成了询问的光,叹了口气,伸手执起拂樱的手,在掌心写了一个“岫”字。 拂樱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写,默默地记,等看完了,他又问了句,“那个……你们慈光之塔,夜里是可以爬那么高喝酒的吗?我那天看见你了。” 咳咳……枫岫有点尴尬,“这个事情就不要和别人说了,我是偷偷去的。” 拂樱点点头,然后狡黠的笑了笑,“那……你那天看见我舞剑的事情,可不可以也不要说出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枫岫明白了,拂樱并不是不知道慈光这边的一些礼制规矩,故作天真的问,完全是为了跟自己jiāo换一个条件。也对,火宅来的质子身手不凡这个事儿,的确不应该让太多的人知道。 “好,我不说就是。”枫岫点头。 拂樱满意的笑起来,又回身去看那些壁画,“现在,你来给我讲讲这些画吧。用人话讲?” 枫岫扶额,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火宅游个学,然后研究一下所谓的“人话”到底该怎么说。 …… 火宅来的质子跟着年幼的太子一起学发蒙课的事儿一路传开,人们纷纷议论起,火宅佛狱果然贫瘠,虽然来的拂樱眉清目秀生的确实好看,但原来什么都不懂。 但是很快,慈光首辅这边就收到了另一个消息,拂樱虽然是官话说的不好,但是学习进步速度却是惊人,短短的三个月不到,就已经能和贫士林的尖子生一较高下了。不过身体羸弱,三两天就生病。今天去过问太子的功课,又告了假。太子伴读枫岫去探望了。 揽月阁。 原本说生着病的拂樱正靠在廊下看书,枫岫靠在拂樱院落内的躺椅上晒太阳,手上端着特供的香茶,吃着最新送来的水果,“慈光这边看着是不重视你,这些礼节性的东西倒是一样不缺,你这边的供给,只比太子略低了一等。” 拂樱不说话,手上翻书的动作也没停,过了一会儿,他把书递过来,“看完了,还有吗?” 枫岫无奈,“你不累吗?过来歇会儿,反正你在慈光的日子还长了去。” 拂樱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动作迅速的剥了皮直接递到枫岫嘴边,后者给吓一跳,连忙坐起身,“咳咳,这个不能这么喂得,你又不是楼里的姑娘。” “什么楼?”拂樱一愣,“我家里有一个……妹妹,我也是这么给她剥的。” 枫岫坐直了身子把葡萄接过来,“你在慈光别这么gān了,咱们虽然是朋友,但是这样不行。” “反正也已经luǒ诚相见,你……” “坦诚!殿下,注意你的用词,是坦诚相见,luǒ,指的是不穿衣服!”枫岫脸都白了,连忙纠正,“坦指的是敞开胸怀。” “有区别?”拂樱看他。 “区别太大了!”枫岫觉得自己的好涵养已经差不多用光了。当然,拂樱说话直接,不拘小节,近来天气炎热,与其跑去自己师兄那里正襟危坐的喝口热茶,憋出一身汗来还得端着,枫岫确实乐得往拂樱这边跑。 他看着拂樱在旁边的座位上撩衣服坐了下来,直接架起一只脚就上了桌,“我能不能把上衣脱了?”拂樱问。 “不能,你会把这边的宫女给吓死,我可不想明天出去听说火宅质子是变态的传闻。”枫岫拒绝的直接了当。他侧头,看拂樱正把那个粉色的宽袍大袖偷偷的撩起一点,晃来晃去的想让凉风进来一点。 “殿下。”宫女的声音由远而近,拂樱和枫岫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同时起身,等宫女到了眼前,就见拂樱半闭着眼坐着,手上的折扇轻摇,明明是正热的时候,却是面色不改。枫岫在一旁站着,后背挺得笔直。 “殿下身体既然不适,还是不要久在室外,在下陪您手谈一局可好?”枫岫颔首躬身,又是一礼。 拂樱收了折扇,微微一笑,“也好!” …… ——未完待续 第2章 细说风雅 “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揽月阁内,枫岫在这边手把手的教拂樱礼仪。 拂樱学的虽然认真,但是眼神里也有三分不耐烦。枫岫笑,“你别这么瞪着我,我可是因为知道你会烦,主动请缨亲自来教你的,如果让我师兄无衣来,怕是这一个站姿你要练一天了。” “麻烦。”拂樱摇摇头,枫岫无奈,“再做一遍,要这样……不行,这样我看不见你。来,你!”他抬手点了旁边一个火宅的侍女,“这些礼节你会吗?” 侍女点点头,枫岫也满意的点点头,“好,你来给你们皇子殿下做个示范,我在旁边看一下。” 那侍女依言做了动作,枫岫负手站在一边看,他伸手去帮拂樱纠正动作的时候,突然挑了挑眉,不对! “今天到这吧,你们先下去,我再给殿下讲一讲其它的东西。”枫岫对着周围的人摆了摆手,等人走了,拂樱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枫岫拉了他一把,“你跟我来。”说着直接转过屏风,把人带到里面的隔间。 枫岫收了笑容,“殿下来慈光……也有一段日子了吧。” “四个月多一点。”拂樱算了算日子,“你怎么了?不是说过了,没人的时候叫我拂樱。” “我有些事情不解,想请教一下。”枫岫四平八稳的在茶桌旁边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殿下请。” 拂樱怔了怔,他觉得枫岫口气中有些生疏,这份生疏让他觉得讨厌。 “拂樱,我们可算得上是朋友?”枫岫喝了口茶,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慢慢开口。 “当然是。”拂樱皱眉。 “好。”枫岫再喝一口茶,“我们这边有一句话:君子jiāo友,其淡如水,以诚为贵。所以你既然当我是朋友,我倒想请教一句,拂樱好友,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拂樱眼神一黯,一只手悄悄抬起按上腰侧。 枫岫冷眼看着他动作,不动声色的喝了第三口茶,“起初,我以为佛狱皇子不懂礼节,官话不好,是因为佛狱贫瘠,对这方面的事也并不看重。但就刚才看来,你身边随便叫过来一个佛狱的小侍女,都远超过你这位皇子,到底是你身为皇子在佛狱的时候不学无术,还是你根本就是另有身份?”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桌上,枫岫眼光变得有些凌厉。 拂樱看着枫岫,四目相对,陷入良久的沉默。 枫岫觉得不太好,他想说一下想法,没想到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拂樱突然抬手,一把匕首裹着风声就到了枫岫眼前,枫岫一惊非小,急忙后退起身,堪堪躲过,拂樱动作极为迅速,一招未中,他旋身抬腿就踢过来,屋子里狭小不得施展,枫岫拼命躲闪,肋骨上也中了一招。 等他再退,已经是退到chuáng边。枫岫无奈,不还手看样子是绝对不行。他想着,就这么抬手接住拂樱握刀刺过来的手腕,翻手一拧,拂樱吃痛,匕首直接甩了出去,他抬起空着的手照准枫岫的脸又是一拳,枫岫后仰一闪,就一屁股坐在了chuáng上,他看拂樱攻势太猛,抬脚对着拂樱小腿就踹了过去,结果后者一下失了重心,整个人压在了枫岫身上,“咚!”巨大的声响,是拂樱头碰到chuáng柱上的声音。 看他重重撞了一下头还想起来打人,枫岫连忙一把把拂樱手扣住,抬腿就把人压在了身下,“等等等等……你冷静一下。” 拂樱挣扎了一下没什么效果,枫岫一个大活人整个压在他身上,“放开!” “不放,你这是要杀我!”枫岫断然拒绝。 “不杀你,你去告诉别人,火宅必有危险。”拂樱拼命挣扎。 “我不告诉别人。”枫岫无奈,他现在压在拂樱身上,两个手也废力制住拂樱的手腕,如果现在有人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qiángjian这位火宅来的质子呢。 拂樱挣扎的动作停了一下,“你真不告诉别人?” “我要是想告诉别人,何必来问你。”枫岫翻了个白眼。 拂樱看着枫岫,思考了一会儿,又挣扎了一下,“你让我起来,我跟你说。” 枫岫半信半疑的松手,他生怕拂樱被放开之后又要一拳打过来,但是拂樱没有,只是坐起身,默默的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脑袋和被枫岫压制的发红的手腕。 一身宽袍大袖因为激烈的打斗变得松散凌乱,他半低着头的样子看在枫岫眼里,就好像一个刚刚被蹂躏过的小媳妇。枫岫忍不住想笑,他揉了揉自己肋骨,还觉得生疼呢,说起来要不是拂樱这身衣服让他动作受限,刚刚自己还真未必占得到便宜。 “火宅土地贫瘠,跟慈光jiāo好,也是因为慈光每年都会给火宅送去一些物资,尤其冬天。”拂樱把气儿喘匀了才开口,“作为jiāo好条件,要送一名皇子过来当人质。” 枫岫点头,“这个我知道。”这种外jiāo手段他见得多,慈光拉拢小国,也不过就是惧惮物产富饶的上天界突然攻打,而火宅虽穷,却悍勇善战,每年凭借一点钱粮就能拥有一个盟友,绝对是划算的jiāo易。 “但是王只有一子,作为人质送来,就算如今两国jiāo好,但将来一旦有变数,生死不可知。”拂樱看都不看枫岫,继续说,“我出自火宅佛狱最穷最苦的地方,大将军当时选了我,替代皇子来你们慈光。” 竟是这样。枫岫愣了愣,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火宅的做法,拂樱虽然出身低微,但是生的清秀,到慈光来,混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完全没有太惹人注目,何况拂樱遇事冷静,身手又称得上是相当不错的水准,这样的人到慈光来,再学一些先贤之道,兵法策略,将来如能回去,可堪大用,就回不去,替皇子死了,那边失去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出身卑微的贫民罢了。 这算盘打得真jīng。 “你既然看破,还请你……不要说出去,如果让慈光首辅或者……别人知道,火宅那边物资送不过去,等到了冬天,会死很多人。”拂樱眨眨眼,他眼眶有些红,枫岫看着不自觉的有点心疼,他一定是见过那种遍地饿殍的世界吧。 他拍了拍拂樱的肩膀,“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不说。” 拂樱看了他半晌,终于是笑着伸出手,“君子一言?”他眼神清澈,唇角半弯,伸出的手洁白如玉,看在枫岫眼里,像一颗小石子落尽平静的湖面,让枫岫有点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拂樱的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手温热gān燥,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 拂樱学礼难度远大于学习难度,等把慈光这套繁复的礼节全部学完,诗意天城的友好jiāo流队伍浩浩dàngdàng的来了慈光。 上至首辅下到黎民百姓,夹道欢迎。 “这来的是什么人?”拂樱站在城楼上,他位置也算是上宾,枫岫陪着太子,离他没几步的距离。 “诗意天城的两位皇子,御圣主和天尊皇胤的继承者。”枫岫压低了声音为他解惑,看看这阵式,想想那时候为拂樱接风洗尘的,不过他一个太子伴读,枫岫不屑的冷笑一声,虽然说人家大国,但要不要这么狗腿? 狗腿儿这个词是拂樱最近教他的。 “你好好看看他们的一举一动,诗意天城的礼仪也是很严谨的。”枫岫继续低声说,外面锣鼓喧天的,根本没人理会他俩的小动作,“这俩人跟你不一样,算是皇子过来游学,听闻那位未来的御圣主堪称风雅典范,你跟着学学。” 拂樱点点头,就见那辆前面镶着金龙的车停下之后,慈光首辅大人已经在前面不远处,里面跳出来一个少年人,年岁上看着要比他和枫岫大一点,那人下车之后,爆发出一阵十分慡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风悦,你快下来,想不到慈光竟然这么热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枫岫有点懵,拂樱已经看傻了。这笑声穿透力也忒qiáng了点,饶是他们两个在城头上也听得清清楚楚,小太子给吓得差点哭了,连忙有奶娘过来哄。 马车里又出来一人,水蓝色的衣服让人眼前一亮,他似乎是很嫌弃的看了一眼旁边大笑的那人,手里的折扇一收,闲庭信步一般走到慈光首辅近前,深深一礼,这人说话倒是轻声细语,枫岫和拂樱也听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何必拘礼,首辅大人太客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枫岫觉得衣角被人扯了两下,低头就看见拂樱看着自己笑,“枫岫先生,上天界的礼节果然不同凡响,当真风雅!不过学生我好像……学不太来。” 枫岫看那清清亮亮的紫色瞳眸中,全是揶揄。 …… ——未完待续 第3章 人间烟火 尚风悦——诗意天城来的御圣主传人,枫岫和拂樱发现,如果天尊皇胤的未来继承者醉饮huáng龙不在的话,这个人倒是和两个人算得上是投缘。但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拂樱你这么落子,会被枫岫的布局弄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醉饮huáng龙的笑声在揽月阁的上空盘旋。 拂樱涨红了脸,连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色,脸上神情难看,如果不是碍于身份,怕是直接拆了醉饮huáng龙的心都有。 尚风悦一扇子打过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 “不让说话还看什么棋?”醉饮huáng龙坚持自己的歪理,“再说都是大男人,不至于为这个生气吧!”他看了一眼拂樱的脸色,突然静了一下,枫岫以为他终于有所察觉,刚刚想要怎么和解这个事儿,就听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句话脸就红了你怎么跟小姑娘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火宅佛狱皇子殿下把这半年来枫岫先生教导的“君子守礼”四个字扔在了一边,抬手掀了棋盘,“你们都出去!”拂樱对着侍从嘶吼,眼神里全是杀气。 等这些侍从走光了,拂樱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醉饮huáng龙,我想跟你讨教两招,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是……拂樱……”枫岫张口想拦,被尚风悦一把拉住,后者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来来来咱们让让。” 醉饮huáng龙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兴奋,拂樱抬手把碍事的外袍脱了,里面是一件粉色的无袖对襟,白色的袖口也是宽大,他从腰带一侧抽出两根皮绳,将袖口紧紧的缠在了手腕上。枫岫在一旁看着他咬着根皮绳将长发竖起,好看的侧颜和白皙的脖颈让人有点移不开目光。 “看不出来,这么一打扮起来,还真是英气十足!”尚风悦将扇子合在左手,惊讶的称赞。 “你在夸我?”一旁脱了外衣的醉饮huáng龙一张大脸伸过来,他内里穿的本来就是武人的短打,省事多了。尚风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敢把皮甲脱了么?” “哦。”醉饮huáng龙回头看看拂樱,虽说是利落了很多,但确实也没什么防护,他一把抓下自己的胸甲递过去,“你要不要穿上,一会儿打起来别伤着你。” “少废话!”拂樱气儿不打一处来。 “点到为止啊!”尚风悦笑着看醉饮huáng龙转身扑了上去。 两个人也没拿兵器,就单纯论论拳脚,拂樱步法极快,他虽然生气,倒是还没被气昏头,醉饮huáng龙力气颇大,两个人过第一招的时候拂樱就知道自己不能硬碰硬。闪转腾挪,四两拨千斤,醉饮huáng龙的拳法大开大合,伸手抬腿都带风声。 原来不是个只知道傻笑的哈哈龙。拂樱愣了愣,还以为诗意天城的人一向清闲自在惯了,个个都是绣花枕头,倒是自己轻敌了。 醉饮huáng龙这边也是惊讶,拂樱会武他不奇怪,但是能跟他jiāo上手数十招过了还没半点破绽,这就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错,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枫岫颇为同情拂樱,没想到醉饮huáng龙打架还堵不住嘴,他眼睁睁看见这边笑声一出口拂樱那边步法瞬间就乱了,“你闭嘴!”一拳照着醉饮huáng龙的脸招呼过去,被后者躲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二弟了!”醉饮huáng龙找准机会,一把制住拂樱踢过来的腿,拂樱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身子向后,抬另一条腿狠狠的踹开醉饮huáng龙的手,他借着力道一个空翻稳稳的落在地上,眼见醉饮huáng龙连着退了数步。 “诗意天城那边……听闻有御天五龙,都这样吗?”枫岫一边看一边跟尚风悦闲聊。 “他那几个弟弟正常多了,年纪最小的漠刀虽然只有五岁,但也比这只沉稳的多!”尚风悦叹息摇头,“拂樱怕不是他对手,你别看他这样,从小是跟着上天界的士兵一起训练的。百招之后,必见分晓。” 枫岫点点头,那边确实已经看出端倪,拂樱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拳,步子完全乱掉,醉饮huáng龙却沉稳如初,面不改色。他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阻止的时候,突然见拂樱在和醉饮huáng龙错身的时候伸手在他腰侧扯下一样东西。 那是醉饮huáng龙腰带上缀的一颗珍珠,个头几乎可以赶上一个鸽子蛋大小。紧接着拂樱连着几个后躲,枫岫就看着那颗硕大的珍珠落在了两个人脚下,正好在醉饮huáng龙的必经之路上。 尚风悦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眼看醉饮huáng龙这招要得逞,就见他脚下一滑,咚!巨大的声响,上天界哈哈龙直接躺在了地上,“哎呦!”这一下摔得可不轻,醉饮huáng龙也没想到这房间里的木地板上会有东西,他们几个人又都是只穿了袜子没穿鞋。 “哎呦……什么东西……”醉饮huáng龙揉着腰抬头看过去,那颗珍珠就在那里,拂樱半蹲下身子帮他捡起来,笑意盈盈的递了过去,“没事吧!”他心情大好的伸出手去,“你挺厉害的。” 醉饮huáng龙拉住他的手站起来,那颗硕大的珍珠他完全不放在眼里,拍了拍拂樱的肩膀,“你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打了,听闻你们这晚上有灯会,不如一起。你身手不错,不知道酒量怎么样?” “试试就知道了。”拂樱笑起来,他含笑回头看枫岫,眼里满满地得意。 像一个做坏事得逞的孩子,拂樱得意的神情就如同一只很小的奶猫,在枫岫心头轻轻的抓了一把,尚风悦打开折扇的声音清脆悦耳,打断了这片刻的四目相对,“既然要出去,我们回去换身衣服。” “摔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挺厉害!”醉饮huáng龙一路走远,声音还远远的传来。 拂樱手上还捏着醉饮huáng龙的珍珠,他低头看了看,突然把手递到枫岫面前,“送给你吧!” …… 慈光的灯会一直以来都是热闹非常的,枫岫一行四人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走出没几步,拂樱拿了个狐狸面具玩,孩子气十足,枫岫跟在后面递钱,“我说殿下,我一个太子伴读薪水有限,你别看什么都买。”他凑近拂樱小小声的说。 “刚收了我一个鸽子蛋就不认账。”拂樱大半张脸都遮在狐狸面具后面,枫岫还是能感觉到他白了自己一眼,他苦笑摇头,眼睛瞄上醉饮huáng龙的腰带,还有……一颗两颗三颗,嗯,应该够用了。 “来来来喝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伙计,换大碗。”醉饮huáng龙一脚踩在凳子上跟拂樱划拳,这个他就别想赢,拂樱晶晶亮的眼睛一动一个主意,转眼就灌了醉饮huáng龙两坛酒。他自己只喝了一小杯。 “不公平,说好的拼酒呢!”醉饮huáng龙抗议。 “那就不划拳。”拂樱点点头,抬手拿了两个碗摆在两个人面前,“来,一人一碗,谁先醉算谁输。” “好啊!”醉饮huáng龙挽袖子再战,他酒量着实不错,但是肚子里先有了两坛的底儿,喝的又急,枫岫和尚风悦眼看着一碗,两碗,三碗……到第五碗的时候拂樱还笑盈盈的倒酒,醉饮huáng龙已经打着酒嗝过去了。 枫岫笑的不行,抬手向远处招了招手,他知道就算几个人不带侍从,但醉饮huáng龙身后必然有跟着的人,“把你们殿下送回去,磕了碰了一点,决不轻饶。” 尚风悦和拂樱两个低声议论着什么,看枫岫jiāo代完回来,尚风悦用折扇挡在嘴边,在枫岫耳边低声说了句:“枫岫,你们这应该也不缺……那种地方,是吧!” 枫岫愣了愣,没想到这俩人是密谋这事儿,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后面还有人跟着,不好吧。” 拂樱走过来一手搭在枫岫的肩膀上,嘴里满是酒气,“甩了便是,你给我俩指个方向,咱们三个……嗝……分开走。” 枫岫四下看了看,见前面一座桥,便拉着两个人走到桥的正中间远远一指,“那边的灯火看见了吧,那是烟雨巷,烟雨巷左起第三家,是最风雅的二十四桥,我们就在那门口见。” 拂樱点点头,他回头遥遥的看了一眼远处跟着的人,对尚风悦和枫岫两人眨了眨眼,“给我挡一下。”说着矮身从桥上无声无息的翻下去了,尚风悦给吓一跳,一低头看他无声无息的落在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小船上,撑船的老汉显然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偷偷进了乌篷。 “船家!”乌篷里面清清亮亮的少年声音传来,一颗硕大的珍珠直接丢在了老汉手上,“劳您直接过去烟雨巷!”他果然又拆了醉饮huáng龙的腰带,枫岫想。 “我也先走一步了。”尚风悦执扇颔首,快步进了人群,只几个转身就看不见了。 枫岫无奈摇头,他觉着实在不太想费力去追他们,刚好一辆马车在人群中由远而近,那不是首辅大人的车吗?枫岫看着人群纷纷让开,他反而上前一步,等马车过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他真的比较幸运,这位慈光首辅的车停的地方,正是烟雨巷的二十四桥,枫岫下车看见目的地,挑了挑眉,一人在他身后轻轻拍他肩膀,一回头,见是拂樱, “醉饮huáng龙身上的鸽子蛋你还有吗?”枫岫看见他问。 “没了,我就拿了两个,要不然他衣服不对称,我看着烦。”拂樱摇头,“都给他拆了,又觉得那腰带不好看了。怎么了?逛这个地方要钱?” “这不是废话么。”枫岫摇摇头,“你别看我,我说我钱不多是真的。” “这种能用吗?”尚风悦的头从旁边探出来,递过来一打金叶子,纯金打造,每一片大概一寸宽,七寸长,雕工jīng美。 枫岫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晃瞎了,他伸手从中间抽出其中一片来,“你把剩下的收起来吧,走,我带你们去找最漂亮的姑娘听曲儿!”他拿着那片叶子,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豪情万丈。 ——未完待续 第4章 何处清欢 “哎呦~这不是枫岫公子嘛~”三人一进门,就已经有人迎出来,枫岫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拂樱,后者到没在意这边,一脸好奇的四下张望。 尚风悦手执折扇,也是一脸惊奇,楼里布置典雅,完全不同于其他的秦楼楚馆,中间台子高筑,四周围都是隔了竹帘的雅间,几个清清秀秀的姑娘迎来送往,大堂上不似别家那般嘈杂,只有清清静静的琴声。 “二楼找个位置好的雅间,我们看歌舞。”枫岫把手上的金叶子递过去,“茶点要最好的。”迎出来的姑娘一见就笑了,“哎呀三位公子真人中龙凤,来这边请。”她说着拿眼睛去看尚风悦,又千娇百媚的看了拂樱两眼,“枫岫先生你这次带来的朋友生的可真是……” 枫岫一把拉住她想去调戏拂樱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我朋友脸皮薄。” 那姑娘倒也知道好歹,半嗔半怨的瞪了枫岫一眼,转身领几个人上楼。楼上雅间更显清幽,香炉内焚着上好的香,那姑娘很快就下去,沏了一壶上好的龙珠茉莉,又送来四gān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再配一碟桂花芙蓉糕,一碟红豆相思饼,一壶玉芷琼酿,“三位慢用,歌舞还要半个时辰呢,公子有事再吩咐。”那接人的姑娘笑着出去了。 等她关了门,尚风悦才笑道:“想不到你倒是熟门熟路的。” 枫岫也笑,“我原来在秀士林的时候,几个同僚也偶尔来这种地方,看歌舞聊诗词,就算是附庸风雅吧。” “慈光之塔秀士林的学子还敢说是附庸风雅,那世界上风雅二字,便真是不知道如何写了。”尚风悦笑,拂樱最听不惯他俩客套,用心研究起茶点来。“比你们皇宫里做得好。”他塞了块饼在嘴里,点了点头。 “好茶,确实比宫里的好喝。”尚风悦也赞叹了一声,“你可真会选地方。”他站起身从竹帘往下看去,视野倒是真好。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枫岫笑,“这地方一来清雅,二来也不会被有心人看见。”他不动声色的把拂樱连着吃了三块儿的桂花芙蓉糕直接给他端到面前去,又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不过今儿能来,还多谢你请客!” “这东西很贵?”拂樱用茶水把嘴里的点心噎下去。 “你嘴里那一块儿大概十两银子。”枫岫看他又差点噎住,忍俊不禁,又转头对尚风悦道,“你刚才那一片叶子,大概也就是这房间的钱,这些茶点估计至少也还要一片了。” 尚风悦大笑,“无妨!”他看了看拂樱,“小拂樱饿了,不如再叫点酒菜?” 拂樱摇摇头,“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真败家,他想。 等拂樱差不多吃饱了,楼下一声筝响,歌舞已然开场。 拂樱透过竹帘向下看,只见一名身着火红色舞衣的女子在台上跳舞,身段婀娜,“枫岫……你们慈光可真会玩。” 尚风悦笑着尝了尝酒,点了点头,“你要是喜欢看,回去之后让枫岫跳给你看。” “怎么你还会跳舞?”拂樱惊讶的回头。 “多新鲜哪,天舞神司的继承人,不会跳舞将来祭天的时候怎么办?”尚风悦哈哈一笑,他酒量不好,几杯下肚,连眼角都红了。 “好友莫要说笑。”枫岫细品手上的茶,果然除了贵没缺点吧。 楼下很快换了节目,姑娘曼妙的嗓音在幽静的夜里响起,拂樱却皱了皱眉,“哎?你们听见了吗?” “好听啊!”尚风悦点头。 “不是。”拂樱摇头,他走到旁边的墙边,仔细贴着墙听了听,枫岫也竖着耳朵听,隔壁传来的旖旎呻吟声虽然听得不太清,但也大概能明白。他尴尬轻咳一声,大概是……哪个公子哥正在享受巫山云雨。 就见拂樱靠在墙边咦了一声,那道墙中间竟然有一条缝,枫岫走过去,“你看什么呢?” “首辅大人……”拂樱声音已经很小了,但这时候外面的表演刚好结束,歌声一停,尚风悦也听见了,“什么什么?”他凑过来,跟拂樱一起看过去,“我的天……!” 枫岫拿起尚风悦的扇子一人头上敲了一把,“别看了,这是什么地方,有这种事太正常……你们……” 拂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看看,是个男的。”他直接把枫岫的头按了过去,隔壁屋子里,首辅大人压着一名少年,那少年看起来比拂樱还要小几岁,此刻正媚眼如丝,两条腿缠着身上人的腰,疯狂的扭动着,像一条软骨的蛇。 枫岫想到方才首辅的马车,原来…… 三个人默默的退了回来,坐在桌子边,隔壁的声响尤为刺耳。 “我们撞见首辅大人做这种事儿……不太好吧。”这是尚风悦的感慨。 “原来还可以和男人……你们慈光真会玩……”这是拂樱的感慨。 “幸亏刚才醉饮huáng龙没有跟着一起来……”这是枫岫的感慨。 三个人缓了好一会儿,拂樱才慢悠悠的开口,“那个……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然一会儿首辅大人办完事儿出来撞见,就不好了。 …… 当晚,枫岫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首辅压着少年的样子,所不同的是,他梦里自己是在首辅的角度,而那个少年却分明是拂樱的样貌了,枫岫一惊醒了,窗外月华如水。 第二日一早尚风悦就带着醉饮huáng龙过来寻他,三个人决定去拂樱那里蹭个早饭。到门口的时候,枫岫看见一只黑色的乌鸦从院子里飞出,那一身粉衣的人就站在院落中央,微微有些失神。 “拂樱。”尚风悦笑着走过去,“一大早的想什么呢?” 拂樱回头一看是他们,笑了笑,“没什么,昨晚大概是酒喝多了,头还有些晕呢。”他不着痕迹的把手缩回到衣袖中。 枫岫想起昨晚的梦,完全没办法去看拂樱的脸,这些细微的小动作自然也就被忽略了。 待用过早饭,尚风悦笑道:“我从诗意天城来,与二位甚是投缘,不如我们结拜?” 醉饮huáng龙点头,“我也要我也要!” “你觉着你还缺兄弟?凑什么热闹?”尚风悦冷哼了一声,醉饮huáng龙没动静了,他看拂樱、枫岫两个完全不说话,怔了怔,“是不是我唐突了?” “哪里的话。”枫岫笑了笑,“是我高攀不起二位皇子。” “身份什么的,不过虚名。”尚风悦又看拂樱,拂樱今天很不对劲儿,手上拿着早餐的糕点咬了一口,又开始发呆。他伸手在拂樱眼前晃了一下,“小拂樱?怎么了?” 拂樱回神,糕点直接掉在了桌子上,“没……没什么。” “那……你可愿意?”尚风悦有些疑惑,莫不是昨晚真的酒喝多了给喝傻了?怎么觉着今天枫岫和拂樱两个都不太对劲儿? “愿意……愿意!”拂樱点头,忽然又抬头,“愿意什么?” …… 就在揽月阁内设好香案,尚风悦、枫岫、拂樱依次跪下,醉饮huáng龙在一旁凑热闹,“来吧,三叩首,我来给你们喊!” 尚风悦点头,就听醉饮huáng龙那边:“一拜天地——”尚风悦刚要叩首,听闻这一句惊讶的转头,刚想问醉饮huáng龙你搞什么?只见醉饮huáng龙qiáng忍着笑对他猛摆手要他别出声,尚风悦再回头看枫岫和拂樱二人,这两人今天心里确实有事儿,失魂落魄不说,听见这一声竟然浑然不觉,直挺挺的就跪着叩首。 醉饮huáng龙忍着笑拉了一把尚风悦,接着喊:“二拜高堂——” 枫岫拂樱两个还是各自出神,完全没有察觉的再扣一个头。 醉饮huáng龙觉得忍笑忍得肚子都疼,又扯高了嗓门喊了一句:“夫妻对拜——” 这回连尚风悦也不由得笑了,枫岫和拂樱两个竟然机械的转了个身,面对面这么一躬身,“咚!”头撞到了一起,二人皆是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醉饮huáng龙狂放的笑声回dàng在院子里,“行了礼成了,你们两个可以入dòng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枫岫和拂樱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愣了一下,不由也笑了。 尚风悦啼笑皆非,“你们两个到底今天是怎么了?在想什么啊!” “哎人家小两口拜堂根本就没带你的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醉饮huáng龙笑的打跌。 枫岫无奈,一早起的窘迫早被醉饮huáng龙笑没了,拂樱也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三个人笑着重新摆了香案,结拜,论年龄尚风悦最长,拂樱和枫岫同年,只生日略小四个月。 等这一天又闹腾过去,尚风悦和醉饮huáng龙都醉的不省人事,拂樱偷偷拉了枫岫一把,将枫岫带到外面樱花树下,将袖口一张字条递了过去。 枫岫打开,上面一行小字:“邪天御武已死,咒世主夺权。” 枫岫愕然。 拂樱薄唇紧抿,“你怎么看?” “这消息哪儿来的?”枫岫压低了声音问。 “今早佛狱专门用来送信的黑鸦送到的。”拂樱也是尽量低声道。 枫岫沉默了片刻,“我想……这对你暂时还没有影响。”他看了拂樱一眼,“我记得你说过,你就是你们大将军咒世主选出来的人。” 拂樱点头,“没错。他们送这个消息给我,也是希望我暂时稳住。” “恐怕那边局势未稳,火宅佛狱那边应该是封锁了消息,能送信给你,也是对你极为信任。”枫岫仔细想了想,“你且安心等着,慈光这边得到消息应该不会这么快。” 拂樱静默片刻,点点头。枫岫的话让他觉得安心。 枫岫看着他,突然笑了,“这么相信我?这消息……应该连你身边最亲信的人都不能说吧。” 拂樱伸手拿过那张字条直接塞进了嘴里,树影中,他幽幽的开口,“我没有亲信,我身边最亲信的人,是你。”说完他转身走了,尚风悦他们还醉倒在厅上,总不能放着不管。 枫岫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龌龊。如果拂樱知道自己对他是另一番心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的真心相待。 …… ——未完待续 这里面解释一句,慈光目前的首辅也不是无衣师尹,是上一任,嗯。 第5章 鲜衣怒马 秋猎的时候,拂樱受邀前往。每年秋天,慈光之塔都会在丰收后祭天,然后世家子弟都要象征性的参与秋猎,拂樱、尚风悦、醉饮huáng龙作为贵客,也在受邀名单当中。 等到了祭天的时候,拂樱在人群中寻觅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枫岫的身影。难道是时辰太早?祭天开始的时候,天空才有一点点亮。拂樱正在奇怪,尚风悦突然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拂樱,你看。” 祭祀的鼓乐响起,祭台中央,一道人影跪伏在地上,一声震撼人心的鼓声,伴随着那人缓缓而起。乐曲奏响,那人起身,抬步,手中的羽扇迎着初升太阳的万丈光芒。 枫岫…… 拂樱看着那层层叠叠祭司身上的舞衣,在羽扇半遮之后,认出了好友的脸。不同于以往的眉眼含笑,枫岫的神情带着遗世独立的孤高肃然。 历chūn秋之代兮,逾威神之嘉成; 执羽扇以讴兮,设罗帏而宣声; 逢吉日兮辰良,舞风华兮琳琅; 渺渺兮风回,叩天地兮四方; 群枫落兮舞天门,纷乘兮玄云; 滴水兮透凝,万聚兮无垠; 伴着祭舞的鼓乐,枫岫的声音穿透晨雾,带着旷古的苍凉。他抬腿,踏步,手执羽扇,一曲祭舞,祭拜苍天。待一曲终了,拂樱看他转身后慢慢的跪伏下去,慈光之塔的皇族跟在他身后,集体跪拜。鼓声停,万籁俱寂。 尚风悦长声叹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有幸一睹,三生有幸!” 拂樱没有说话,他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台上那人片刻,也许是祭舞鼓声太大,敲在心坎上让人觉得有点缓不过劲儿来,也许是他官话学的确实不好,搜刮尽脑子里所有的词汇,也想不出任何话来,唯有四字:绝代风华! 一直等到枫岫结束了全部的祭礼换了衣服走到拂樱身边,拂樱的脑子还是木的。眼前人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拂樱在他含笑的晶亮双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才觉得稍微找回了那么一点真实。 “枫岫。”远远一人过来,他身上也是一身紫衣,比枫岫经常穿在身上的衣服来看,华丽的许多,他身边跟着另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腰悬一把墨色长剑。 “无衣。”枫岫颔首,“好久不见。” “哦?原来是他!”尚风悦上下看看那人,“这个人叫无衣,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慈光下任师尹兼首辅一职,非他莫属。” 拂樱脑子里想起那天jì馆里的一幕,“……首辅啊……”尚风悦轻咳一声,显然也明白拂樱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别乱想,那天看到的是意外,你快点忘了吧。” 无衣过来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醉饮huáng龙呢?”拂樱转头问尚风悦。 “他被慈光之塔的大将军请去了,说是要切磋武艺。”尚风悦摇了摇扇子,“他们那位将军也是性情耿直,估计不喝醉了是出不来了。” 有人牵了马过来给世家子弟挑选,“我不喜欢打猎。”尚风悦摇摇头,“拂樱你也不好太张扬了,咱们低调点吧。”他随手指了两匹最普通的白马。枫岫也随随便便的选了一匹枣红色的,翻身就上去了。等到开场,他对着二人使了个眼色,“跟我来。”三个人就这么趁人不备,绝尘而去。 等转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枫岫抬手指了指远处一片山林,“时节正是深秋,那边枫叶正红,二位可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看看?” “这比围猎有意思。”尚风悦点头,“既然目的地有了,这四下也没人,不如咱们看看谁先到。” “你是比上瘾了,慢一点过去岂不是……”枫岫回头刚要反对,一道粉色的身影裹着风就从自己面前过去了,“我先走了,输的人记得请客。”拂樱的声音一路渐远。 “喂——你这算赖皮!”尚风悦喊了一句跟着就追了上去。 枫岫在原地叹了口气,无奈的高喊了一句:“我说,你俩到底几岁了!” …… 等一路狂奔到了地方,拂樱从马上跃下,如枫岫所言,这边山色景致颇好,远远就能看见山上山下十里红枫蔓延,深秋的气息带着寒意,风里裹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说不出的清慡。 尚风悦随后而至,枫岫倒也没有落下太远。 “真是个好地方!”尚风悦感叹。 枫岫也从马上下来,拍了拍拂樱的肩膀,“跟我来。”他说着,快步上了山,拂樱和尚风悦忙把马匹拴在树上,一路跟了上去。山路清幽,红枫满眼,近有鸟鸣,原有山泉水流淌而过的声音,枫岫带着二人轻车熟路的一路上山,等隐隐看到山顶,他笑:“到了,二位好友,欢迎光临寒舍。” 山林掩映处,一庭院看得真真切切,两间小屋,院内凉亭,配上这山间美景,尚风悦和拂樱眼里满满都是惊喜,“这是你家?”拂樱推门就进,“我还以为你另有府邸。” “日常不是住在宫里就是在神司大人身边,枫岫一个小小的太子伴读,哪来的府邸。”枫岫笑着跟二人进去,“这地方景致颇好,我也是去年才发现,便在这里建了处草舍。” “还挺gān净。”尚风悦笑道,“这里与皇城距离颇远,你如何过来打扫?” 枫岫哈哈一笑,“这不是知道最近围猎,想带二位好友前来,特地找人来收拾了一下。屋内已经备下茶点,二位好友请。” 尚风悦也不客气,直接动手泡茶,拂樱帮忙端了点心,三人落座闲聊。过了一会儿,拂樱看了枫岫一眼,眼珠一转,“枫岫,你还藏着什么好东西,一并拿出来!” 枫岫大笑,“拂樱好友,当真知我心意。”他伸手一指旁边树荫下,“这边我埋了三坛枫露酒,是三年前我亲手所酿。”拂樱闻言笑着奔过去徒手把酒翻了出来,枫岫看他满手泥泞,又带他转到后院,一处直接引过来的山泉清澈。 尚风悦看屋内桌上有琴,笑道:“你方才那祭舞实在好看,不如我为你抚琴,你再跳一支给我们看?” 枫岫摇摇头,“祭舞平日里不适合,倒不如我们看拂樱舞剑,想我当日初见他时,他月下踏着樱花舞剑的模样,真可谓惊鸿一瞥。” 拂樱刚洗了手回来,“你们说我什么呢?” 尚风悦扬眉笑道:“好友,枫岫说你舞剑好看,借着山色美酒,你可愿意为我们助兴?” 拂樱一愣,“我没带佩剑。”他转头看枫岫,后者笑盈盈的转身进了房间,片刻后出来,手中多了一把长剑,“用我的,此剑名为紫枫。” 拂樱抬手接过看了看,“不错嘛。”他眼珠一转,看着枫岫道:“不过尚风悦弹琴,我舞剑,你也别闲着,唱个歌来听听?” “好!”枫岫一口答应。 因为是狩猎,拂樱今日穿的衣服也不是往常宽袍大袖的礼服,虽然是也是长衫,但手脚皆不受限制,尚风悦抬手抚上琴弦,琴声起初幽然,片刻后调子一转,由缓转急,有如金戈铁马,枫岫满眼赞叹,“好友琴艺,当真不同凡响。” “你等会儿再夸他,来,我听听你唱什么?”拂樱在一旁笑。 枫岫执起一根著来合着拍子轻敲茶碗,片刻后幽幽开口: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他声音清亮,神情认真,倒像是方才唱祭祀词的声音,拂樱听着,收了笑容,踩着琴音和枫岫敲击的节拍,执剑而入,旋身,踏步,起手,一剑破风。 枫岫看他剑招浩然,开口再唱: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尚风悦留心他唱词,再看拂樱手中长剑反挑,身随剑动,有枫叶随风而落,被他一个转身,生生劈为两半,不同于女子剑舞的柔媚,拂樱手上的剑招gān净利落,若不是配了音乐,这便是战场上的杀伐之招。他手下放缓,琴音微轻,又陡然上了一个调子。 枫岫以著再击茶碗,放声唱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眼前少年眉眼如画,身影随风,像一只展翅雏鹰直击长空,那般傲然洒脱,宛如明月,却遥不可得。枫岫眼神微黯,声音也含了几分悲凉。拂樱,你可知我心忧,谓我何求?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琴声停,歌声止,人影静。 除了风声裹着红叶落下,那一刻天地苍然。 “好!”过了半晌,尚风悦方击掌叫好,拂樱收剑转手递给枫岫,大笑着拿起枫岫桌上的酒壶直接一饮而尽,“畅快!”他放下酒壶,转身落座。 枫岫笑着举杯,“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今天枫岫有幸结jiāo二位,真是不枉此生。” 三人对饮。 后来尚风悦回想起那日场景,悠悠感慨道:“光风霁月天清景,鲜衣怒马少年时。” …… 待三人下山来,月色已尽,狩猎要持续数日,他们三个也没什么事儿,索性知会了一声直接下山回去,不想走到一半,便有皇族的人来请尚风悦和枫岫,拂樱看两人去了,正要回揽月阁去,有一个小宫女怯懦的探头探脑。 “什么人?”拂樱戒备的问。 “那个……”那边转出来,拂樱认出这小宫女并不是慈光的人,而是诗意天城跟着醉饮huáng龙他们一路来的,“是你,怎么了?” 那小宫女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拂樱殿下……那个……大皇子他在将军府醉的不省人事,大皇子嘱咐如果他喝醉了……就来找极道先生接,但是……但是……” 拂樱了然,极道先生……尚风悦惯用的别称,这会儿尚风悦和枫岫怕是直接被慈光之塔的王上直接扣下了,想找怕是找不到了,拂樱想了想,“你带我过去。” 那边慈光大将军正头疼要不要给醉饮huáng龙安排住处,又怕自家简陋怠慢了诗意天城的皇子,正在头疼,拂樱信步前来,将军连忙叫了两个人帮忙扶着。 等一路到了醉饮huáng龙住处,拂樱让跟着的人回去,扛着这死沉死沉的哈哈龙准备进他房间,听他嘟嘟囔囔的道:“极道……嗝……脱……脱鞋……” 都喝成这样了还想着进屋脱鞋!拂樱啼笑皆非,他懒得伸手,直接用脚踩了醉饮huáng龙的鞋给扒了下去,连拖带拽的把人弄进屋子里去。 “尚风悦……”醉饮huáng龙瞪着眼睛看着拂樱,两个眼睛完全找不到焦距。 “我不是尚风悦,我是拂樱。”拂樱嫌弃的躲开醉饮huáng龙的爪子,伸手去倒茶。又听醉饮huáng龙在身后喃喃的开口道:“尚风悦,我……嗝……你……” “你说什么呢?”一杯茶递过去,醉饮huáng龙突然一把拉住了拂樱的手,茶碗直接打翻,拂樱手被烫了一下,他连忙起身甩掉手上的热茶,“你是不是要死啊!”这人喝醉酒之后真可怕,比平日里没心没肺笑的时候还可怕。 “尚风悦,我喜欢你!”醉饮huáng龙一把没抓稳整个人扣在地上,那热茶泼了他一身,他也不觉得烫,他就那么跪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我喜欢你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拂樱就愣在那里看着醉饮huáng龙嚎啕,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醉饮huáng龙就那么睡了过去,拂樱才回过神。 “……哈?” …… ——未完待续 第6章 银汉迢迢 醉饮huáng龙大腿里侧烫伤了,他一觉醒来觉得疼,才发现,至于怎么烫的,什么时候烫的,完全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外衣已经被人脱了,身上盖着被子,桌上有一杯已经冷掉的醒酒茶。 他揉了揉疼的要命的脑袋,昨天晚上到底…… 尚风悦刚刚从外面回来,一见醉饮huáng龙这副模样,连忙快步走了进来,“你这是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醉饮huáng龙看着尚风悦,心里有点慌,他不记得昨晚喝醉酒之后到底说过什么。 “被珥界主留了一晚上。”尚风悦无奈摇头,“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非要拉我下棋,还叫枫岫陪着。” “一晚上……”醉饮huáng龙摇摇头,有点懵,他看了看自己脱掉的鞋,衣服,和桌上的醒酒茶,“这些不是你给我准备的?那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尚风悦看着他,“你这是在问我?” 醉饮huáng龙抬头看着他的眉眼,很长时间,一句话也没说。 拂樱正跟枫岫抱怨:“醉饮huáng龙这酒品这是没谁了,平日里笑成那个样子,整天哈哈哈哈的,喝多了之后这一通哭嚎,还哭着跟尚风悦表白,亏尚风悦本人没在,要不然平白接受男人表白,真是……” 枫岫看着他,半天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喜欢男人这种事儿,特别的恶心?” “也不是,可平白无故的被一个大男人表白,不是很奇怪?”拂樱看着枫岫,“你怎么这么问?” “哦……没什么。”枫岫摇摇头,“我今天晚上要到首辅那里去,关于以后继任天舞神司的事儿,首辅大人有事想跟我聊聊。” “啧啧,那你可小心点,毕竟你长得也挺好看的。”拂樱笑,枫岫也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 等枫岫到了首辅大人的府邸,迎面正碰上无衣,无衣身后依旧还跟着那少年人。 “枫岫?”无衣似乎很惊讶他出现在这里。 “哦,无衣师兄。”枫岫过去,“怎么?首辅大人对你这位学生又有何指教?” “你怎么来了?”无衣没接话,直接问。 “你老师请我过来,我能说不?”枫岫耸肩,“怎么?师兄是觉得我不应该来?” 无衣挑眉,他跟枫岫虽是同僚,少年时关系也算得上jiāo好,但近几年因为一些意见不合,又各分其职,已经很少能见面,他上一眼下一眼看了枫岫半天,薄薄的唇角突然扯出一个冷笑来,“既然是老师相请,我自然不能拦着,不过你好自为之。” 枫岫听得一头雾水,无衣似乎是话里有话,但是又不明说,他狐疑的进了门去,无衣对旁边的少年人点了点头,“无伤,你去请军尹和京尹二位大人过来,就说……师尹大人邀他们看一场好戏。” “那日祭舞,能有你这个学生替老师分忧,真是神司福分。”慈光首辅见到枫岫,笑的合不拢嘴,枫岫也就是谦让客套了一下,他实在有点看不惯这副嘴脸,如果说这人退位了之后让无衣早点继承了首辅的位置,怕以后还能少一点眼睛上的伤害。 “哪里哪里,您不是也有无衣师兄帮忙。”枫岫客套,慈光首辅听到无衣的名字嘴角上的笑容变了变,冷哼一声,“他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毛头小子罢了。” 这话怎么听的有点咬牙切齿的。枫岫想,也不知道这位无衣师兄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老师。 “今日请你来,是关于神司大人的,来,尝尝这茶,我特地让人为你准备的。”首辅大人的假笑继续,枫岫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入口确实甘甜,“好茶。” “喜欢就好。”慈光的首辅大人笑道,“如今,神司大人年事已高,一些不算特别重要的祭祀,以后还要你来代劳。你年纪轻轻,但才华横溢,将来继承神司一职,前途必是不可限量……” 枫岫端着茶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喝着,他想起拂樱经常说的一句话:说人话。果然是……说人话挺好的,真不知道这老家伙的废话要说到什么时候。 等他一碗茶喝到了底儿,那边慈光首辅笑着站了起来,他摆摆手让左右下去,枫岫觉得有点不对,看那帮人都低着头退出去,还把门直接关上了,“怎么,首辅大人还有什么秘密要jiāo代给枫岫?” “秘密自然是有,不过这个秘密只属于咱们两个人。”他凑到枫岫身边,在枫岫耳边yīn恻恻的笑,枫岫忽然觉得不对,下腹一股燥热直接冲上脑子,眼前一阵眩晕,“这……” 慈光首辅笑着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如何?这药劲儿可还够?” 他大爷的……枫岫此刻脑子里就剩这四个字,一早起拂樱让他小心点的玩笑话,竟然就这么成真了,妈的这老变态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鬼?还有无衣那句好自为之……他一口咬住自己舌尖保持清醒,抬起一脚就把首辅大人踹了出去。 “你会功夫?”那边明显吃了一惊。 枫岫冷笑一声,勉qiáng扶着桌子站起身,“首辅大人这份嗜好还是另找他人吧,枫岫不奉陪了。” “啧啧,你还真能硬撑。”那边首辅冷笑一声,“我今天向你保证,你绝对出不了这个屋子。”他说着伸手就过来抓,枫岫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手脚发软,见他过来,拼着力气往旁边躲,桌椅茶盘直接被掀翻在地上,枫岫捡起一个茶碗就砸了过去。 可能局势对自己当真不利。枫岫想,刚才下去那帮人显然是知道这老变态要gān什么,这又是他的府上,就算自己出的了这个厅,怕也出不去大门。 “妈的,一个两个都他妈是不识时务的愣头青。”那边慈光首辅被茶碗砸了个正着,瞬间大怒,“我还心疼你是个读书人,想不到你手上还有两把刷子,罢了,既然你喜欢玩儿这么辣的,老子陪你就是。” 枫岫也不做他想,决定先出门再说,转身奔门口,结果脚下绊了一张椅子,腿一软就摔倒在地上,那边这位首辅扑上来伸手就撕他衣服,“你放心,本大人怜香惜玉的很,乖乖的,包你舒服。” “我去你妈的!”枫岫哪肯让他得逞,挥拳就打,可惜实在用不上力,双手被制住也就是瞬间的事儿,他奋力反抗,眼见着这张恶心的脸要贴上来,枫岫头部用力照着那张脸就撞了过去,这下还好,“咚!”“哎呦!” 首辅的鼻子正好中招,他捂着鼻子惨叫,枫岫得了个喘息的功夫转身就跑。 那边缓过来的时候枫岫已经到了门口,被对方直接拎住腰带拖了回去,身上的燥热感越来越qiáng,枫岫勉qiáng撑着,依旧是奋力挣扎。 厅堂紧闭的大门就在这一刻被人撞开。有一群人直接冲了进来。 “师尹大人真是一出好戏啊!”来的人不止一个,为首的正是慈光京尹和军尹两位高官。无衣和那配着墨色长剑的少年也在其中。 “枫岫!”无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他身后少年一脚踹开已经傻掉的首辅把枫岫扶起来,“没事吧!” 枫岫只觉得头晕眼花,无衣的手微微的凉,扶他的时候碰到他的手,让他浑身巨震,不行……枫岫拼命晃了晃头,抬手打开无衣的手转身就冲了出去。 无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吩咐:“去通知平日里和他jiāo好的尚风悦一声。”他身边的少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离开,就抬手叫了一名属下。 那边京尹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师尹大人,还做这种下流之事,你好歹也算是为人师表。” “你们算计我?”首辅懵了半天,目光落在无衣身上,“原来是你!” 军尹冷笑,“你自己gān出这种事儿,还想亵渎神司高徒,谁算计谁?” 无衣淡淡的开口,“老师,这件事儿不慎凑巧,您还是稍后听听王和神司大人如何说?” …… 尚风悦正在帮醉饮huáng龙上药,大腿里侧的烫伤在两个人看来甚是诡异,拂樱从外面进来了,一见这情境当场便笑了,“哟,烫的还挺严重。”他一脸了然的神情让屋中二人一愣。 醉饮huáng龙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拂樱,突然恍然大悟的道:“你烫的我?!” 拂樱翻了个白眼,“我平白无故的跑去烫你大腿gān什么!昨晚上你喝多了,自己不小心烫的。” 尚风悦了然,“原来是你把人弄回来的,怪不得。” “合着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拂樱看醉饮huáng龙,突然扯出一抹坏笑来,“那你昨晚上对我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我说了什么?”醉饮huáng龙心里一阵紧张。 拂樱大笑,“你说这话是我一辈子的把柄了哈哈哈哈哈,往后你再惹我,你看我直接昭告天下!” 几个人正说笑着,突然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殿下,外面有人送信来,说枫岫出事了。” 尚风悦和醉饮huáng龙皆是一愣,还没等问什么拂樱直接就冲了出去。 直到傍晚,尚风悦皱着眉头看醉饮huáng龙,“还是找不到他人?” 醉饮huáng龙皱眉摇头,“所有的青楼都找遍了,根本没听说他露过面。这事儿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城里都传遍了,首辅给神司继承人下药图谋不轨,枫岫身上的药性刚猛,要是不找地方解决,根本……” “神司府那边有动静吗?”尚风悦再问。 “老神司大人听说这事儿气的厥过去了,这会儿醒了直接闹到珥界主面前哭呢,也是一团乱,枫岫根本没回去过。”醉饮huáng龙再摇头。 “拂樱呢?”尚风悦又问。 “派了所有他能动用的人去找人了,我刚才在揽月阁跟他匆匆打了个照面,看他骑马出去了,好像亲自去找了。”醉饮huáng龙无奈,“只能等消息了。” 点此上车 尚风悦抿着唇良久没说出一句话来,好一会儿,他才把两个人的衣服丢在枫岫头上,“幸好我自己过来找,万一带了人……你先把衣服穿上。” 枫岫穿了衣服,yīn沉着脸打水给拂樱清理身上,他身上的衣服被自己撕的就只有碎片,枫岫又翻出一套衣服轻柔的帮他换好,前夜发生的事情他固然记得,但是后来的疯狂……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你打算怎么办?”尚风悦并不清楚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枫岫是单纯药性发作对朋友做出这种事来,“拂樱醒了,说不定会杀了你。” “他要杀我,我认。”枫岫低着头道。 尚风悦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他看了枫岫一眼,责怪的话终于还是没说出口,“罢了,城里现在找你们都找疯了,你收拾一下跟我回去。拂樱……” “我抱着他。”枫岫声音低哑,他转身去把拂樱小心翼翼的抱出来,尚风悦伸手要接,他退了一步避开了,“不必,我来吧。”他这份小心让尚风悦心里一动,“枫岫,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是。”没有遮掩,没有犹豫,枫岫点头认了。 “你……”这回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顾及他手上还抱着拂樱,尚风悦真想打他,“你知不知道慈光首辅为什么被人拉下马?他好男色,欺压良民,还意图对你……你现在这样,和他比起来有什么分别?” “我只有拂樱一人。”枫岫抬眼去看尚风悦,“此生,只有他一人。” 尚风悦气的良久说不出话来,枫岫小心翼翼的将拂樱拥在怀中抱在马上,又拿了一件斗篷给他裹得严实,尚风悦看他那小心的动作,颇觉无奈。 火宅佛狱皇子为了寻好友在山里转了一夜,染了风寒,一病就是半个月。枫岫虽然被人下药,山里冻了一夜转好,安然的回了神司府。京尹和军尹将首辅如何图谋不轨的事儿一一上报,又有枫岫本人为证,珥界主纵然有心护持,也毫无办法。慈光首辅就这么轰轰烈烈的被带进了监牢,没几天,就有他畏罪自尽的消息传来。无衣作为首辅弟子,光明正大的继承了师尹一职。 至于枫岫、拂樱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俩本身之外,就只有尚风悦最为清楚。 “所以他至今不肯来见我!”揽月阁内,拂樱靠在chuáng上养神,听了尚风悦的话,顿时bào怒。 尚风悦连忙按住他,“你这反反复复的发烧,好不容易才好些了,先别着急生气。” “懦夫!”拂樱被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恨恨的咬牙。 “你不会是真要杀了他?”对拂樱的脾气,尚风悦表示自己还是了解的。 “本来没想!”拂樱怒道,“他到底搞什么?被上的是我又不是他!你去告诉枫岫,如果明天我看不见他,gān脆这辈子全当不认识,一刀两断!” 尚风悦连忙摆手让他小点声,唯一庆幸就是房中也没别人。 “殿……殿下……”有侍从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开口。 “有话说有屁放!”空空的药碗被整个砸了出来摔得粉碎,侍从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开口:“枫……枫岫先生求见……” ……良久的沉默之后,里面再度砸出一个茶碗来,啪嚓一声再次摔得粉碎,“让他滚!” …… ——未完待续 第7章 一朝别离 枫岫根本没管拂樱的bào躁,直接就进去了,他手上提着紫枫剑,径直就到了拂樱面前。拂樱还没来得及说话,枫岫翻手就把剑递到了他手上,“你要是气不过,就杀了我吧。”这句话说得坦然无畏,枫岫默默地看着拂樱的眼睛,后者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手上长剑握得虽稳,但人却是懵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爱,他从未想过。如果不是上次亲眼看到,又加上醉饮huáng龙痛哭的表白,拂樱脑子里就完全没有这个概念。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这种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人是枫岫。是自己初来慈光时因为一时寂寥,月下舞剑时一仰头看到的那个人,皎皎如明月;是不计立场,一路相陪,愿意教自己礼仪诗书的那个人;是对酒长歌,引为知己的那个人;也是自己不计后果,甘愿jiāo托一切的那个人。 我枫岫此生如果真的想与一人白头到老,便是与你拂樱。 是你枫岫,拂樱无悔。 这两句话,枫岫大概是脑子不清楚没记住,但拂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刻他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一言欢喜,两厢真心。又何必计较,是与非? “算了。”良久的沉默对视,拂樱突然开口。他把手上的紫枫剑放在一边,掀了被子下chuáng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我呆的烦了,一会儿咱们去二十四桥那边逛逛,叫上醉饮huáng龙一起,我还想听曲儿。” 这回换尚风悦和枫岫两个双双傻眼,拂樱换好他那身粉色的衣服,披了外袍走出来,手里还捏着束起的长发,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银色的发箍把头发束好,转身再看两个人,“怎么了?到底去不去?” “不是,你们……”尚风悦看着拂樱,“你不是……” “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么?”拂樱看着尚风悦的惊疑,又看枫岫深锁眉头完全没有动静,叹了口气,“那我就把话说明白,尚风悦,你听好了,我喜欢枫岫。” 什么……尚风悦感觉自己被一个雷劈了。 拂樱笑了笑,“怎么?你很惊讶是不是。我在慈光为质,枫岫这段日子如何待我,我看得清楚。我拂樱虽然平时粗惯了,但是不傻,谁真心待我,我心里有数。”他对着尚风悦说,丝毫不管一旁枫岫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 “不过我没发现这份感情不同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喜欢他,就这样。所以之前的种种,你就全当是我情他愿,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吗?”拂樱说的认真。 “不是……拂樱……你年纪还小,喜欢一个人,和朋友不一样。”尚风悦实在是理不清自己的脑回路,勉勉qiángqiáng才找回点儿思路。 拂樱笑,他眉眼尽是释然,“我分得清,你尚风悦今天与枫岫出了同样的事儿,我的选择必不是如此。”这也是他想了这么久,想的最明白的一件事。 尚风悦觉得自己有点受伤,说不清为什么。如果按拂樱所说,那他和枫岫算两情相悦,那这些事儿确实真的不是事儿了。他摸了摸鼻子,“好吧……既然你都不介意……”他站起身,又神情古怪的看了枫岫一眼,“我先回去叫醉饮huáng龙,晚一点来找你们。”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完全是个多余。 等他一路离开揽月阁,拂樱才回头去看枫岫,“我……”他刚一开口,就被枫岫一把抱住了,“拂樱……”枫岫声音微颤,他把头轻轻埋在拂樱肩膀上,过往心动,到恐惧,到自己退缩不前的怯懦,到这半个月来始终绕在心头的愧疚和惶惶不安,此刻都尽数抛诸脑后。眼前这个人寥寥数语,解开所有心结。 他不仅仅是在尚风悦面前保存了自己最后一点点尊严,更把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坦然相jiāo。这份珍贵又让自己如何放手? 拂樱任由枫岫抱着,静默许久,终于是抬手回抱住他,“没事了,枫岫,都过去了,没事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枫岫恋恋不舍的放开手,低声问。 拂樱脸一红,用一个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了点头。枫岫再度把他拥在怀里。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问天,一生不负。” …… 诗意天城催二位皇子速回的消息传来时,醉饮huáng龙正给拂樱讲解兵法。拂樱书念得不少,兵法这边慈光是不肯教的,他虚心讨教,醉饮huáng龙也教的毫无保留,几乎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关于他那日喝醉酒的事儿,拂樱始终闭口不提,枫岫曾问过他一次是否要告诉尚风悦,拂樱只是笑笑,“他们俩的事儿,只能自己解决。”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尚风悦拿着手上的书信长叹。 “是该回去了。”醉饮huáng龙放下手中的兵书,“再不回去我就漏底儿了。” “怎么说?”拂樱还在钻研他手上的书。 “最后一本了,能教你的都教你了。啧啧,我觉着我给自己挖了特别大的坑,这要是以后你回了火宅,跟我战场相见,可如何是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醉饮huáng龙大笑,他说的浑不在意,拂樱却愣了愣,回……火宅? “你还不知道吧,火宅佛狱大将军咒世主夺权,邪天御武对你来说虽然不是个真父皇,但是他既然死了,你这位质子,留在这儿也实在没必要了。咒世主已经亲自来接你,我前儿得到的消息,就在路上了。”尚风悦合上手中折扇,慢慢的把自己的消息告诉了拂樱。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枫岫皱眉,他以为时隔已久,拂樱已经成为弃子,他做过最坏的打算是拂樱被慈光扫地出门,但从没想过咒世主竟然还想接他回去。 “诗意天城自然是有消息门路的,而且……”尚风悦看了一眼拂樱,“应该比你的路子要快。” 当晚,拂樱收到黒鸦带来的消息,尚风悦说的是真的,但错了一点,咒世主根本不是在路上。 “明日便到。”拂樱看完纸条上的消息,深吸一口气,慢慢的闭上眼思索。 枫岫默然。两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拂樱睁开双眼,“罢了。” 他转身到了枫岫面前,轻声长叹,“尚风悦说得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着,他伸手揽住枫岫的脖颈,枫岫高他大半个头,拂樱踮起脚在他耳边道:“我明日若当真要走,不知道神司大人……是不是愿意陪我过一个有点意义的夜晚?” 他声音低而轻,带着些微的魅惑。 除了第一次之外,两个人之间再没有肌肤相亲,初次的可怕经验让拂樱畏惧的要死,枫岫也是异常怜惜,不肯再逾矩半分,他只觉得日子还长,不想如今一朝别离。 他伸手回抱拂樱,轻柔的吻落在他唇间,“你确定?这种情况下……”拂樱没说话,主动吻上他的唇封住了他想要说出的话,枫岫叹了口气抱着人直接回房,不同于第一次的狂风骤雨,枫岫抱紧怀中的人,如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从轻柔亲吻,到抵死缠绵。 翻云覆雨,直到两人都累到不行,相拥而眠。 第二日清早枫岫醒来的时候,拂樱不在枕边,外面有人低声说话,他以为是尚风悦来了,披了衣服出门,见拂樱穿的齐齐整整跪在一人身后,那人一身黑色镶金的衣服,光头无冠。他忙整理好衣服走出去,“拂樱?这位是……” “少神司,这位是咒世主,我火宅佛狱的王。”拂樱看了他一眼,没起身,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枫岫半眯起眼睛,拂樱对他的称呼变了。而面前这位…… “枫岫见过咒世主。不知道火宅佛狱王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枫岫小小伴读,失礼之处,还望海涵。”他躬身一礼,眼见面前王者转过身来,带着寒光的眼睛冷冷的扫过枫岫的脸。 “说人话。”他从嘴里抿出三个字来。 枫岫弓着身子眉毛微挑,对偷看他的拂樱使了个眼色,你确定这是你们王不是你爹? “在下枫岫,见过咒世主!” “嗯……”咒世主冷眼看着枫岫,“这就是你说的,对你格外照顾有加的天舞神司继承人?”他看着枫岫,话却是问拂樱的。 “是。”拂樱点头。 “照顾的如此贴身,当真算是有加。”咒世主冷哼一声,枫岫觉着压力颇大,咒世主这句话,显然已经知道他俩关系,他低头去看拂樱,看他虽然穿的齐整,领口吻痕却隐约可见,眼角眉梢犹带三分chūn意,自己又是直接从他房里出来,也难怪咒世主看的清楚。 “不过罢了,你年纪轻。”咒世主看了看拂樱涨红了一张脸,“起来吧。我还要去见珥界主,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了来见我。”他又看了枫岫两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少神司,神司大人叫您速回!”还没等拂樱起身,门口有人急匆匆的来报。 枫岫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拂樱,急匆匆的转身去了。他知道两人即将分别,但从未想过竟成道别。火宅佛狱咒世主连停留的空隙都没有,仅用了半天时间跟珥界主聊了一些事情,当晚起身便走,这匆忙的架势倒真的像是只为拂樱一人而来。 等枫岫收到消息再回揽月阁,早已人去楼空。 尚风悦将一封拂樱留的书信递过去,枫岫展开,拂樱只写了一行字: 何当重相见,樽酒慰离颜。 “他走的匆忙,我欲派人找你,拂樱不许,他说不忍别离。”尚风悦叹了口气,“你放心,想来火宅佛狱也没有为难他的必要,一旦火宅佛狱给他自由,相信你在这,他必归。” 当真如此……吗? …… 三个月后,拂樱没有半点消息。枫岫有时候望着远处的云霞想两人的相处,拂樱来慈光,两年零三个月。 枫岫只觉得拂樱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份惊喜,他有如惊鸿一般落在自己的生命里,如今他走了,自己满心满念的想着这份惊喜,想他含笑的眉眼,想他有时候那小小的坏心眼,想他执手舞剑的翩然身影,亦有两情缱绻,无限缠绵。 然而,这三个月,他音信皆无,揽月阁再度闲置,他为人低调,也没有任何人再谈起他的事情,过去种种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一个美梦,如今梦醒了,什么都没有。 “你要去游学?”老神司看着自己的得意爱徒难得提出了那么点要求。 枫岫点点头,“老师身体尚硬朗,我也想趁着这几年多看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该走走。”老神司点点头,“你去吧,为师给你三年时间。” “多谢恩师。”枫岫叩首 …… ——未完待续 第8章 两地情思 进了火宅佛狱境内,拂樱就从马车里下来了。这场戏演完了,用他人生中的两年时间,脱了那身豪华的外袍,他不过是一个火宅边境,一个被叫做血暗沉渊地界的孤儿罢了。想来这两年过得也不亏,吃美食,赏美景,享尽荣华,拂樱看着那身衣服冷笑一声,他身上的衣服早换成了破旧的粗布衣服。 有人端了粗面饼子来,拂樱面无表情的伸手撕了,就着冷水一口一口的咽,火宅佛狱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地方,如果有慈光一半,也不至于……手上的水喝完了,拂樱兀自嚼着面饼发呆。 一只手端着一碗水递到他面前,冷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吃不惯?” “怎么会?”拂樱转头,看见是咒世主,连忙站起身,“王。”虽然不是什么美食,但他从小到大能吃上这样的东西已经算是很好,两年,也不至于忘本。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咒世主冷冷的看着他问。 拂樱沉默。怎么办?离开佛狱,回到那个人身边吗?枫岫……他原本在回到火宅之前是坚定了决心要回去的,可是回到这之后,他又犹豫了。 慈光之塔,天舞神司。脱掉火宅佛狱皇子的身份,两个人之间又是何等的差距?回到他身边,难道像个女人一样相夫教子?被他金屋藏娇,从此无欲无求? “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想去哪里都随你,如果你要回慈光之塔,记得不要bào露身份。”咒世主冷冷的看着他,半晌,又说了句,“但你年纪尚轻,记住,男人的功名,还是要在战场上。”他拍了拍拂樱的肩膀,又道:“我们要走了,你可以离开,也可以跟上来”他说罢,转身走了。 拂樱站在原地,听着队伍整装待发的声音,慢慢握紧了拳。 还有兵士在拿骰子堵酒吃,拂樱转身过去,用身上所剩不多的散碎银子换了一颗很小的骰子,他把这东西放在一个信封里,jiāo给士兵,“把这个送到慈光神司府,jiāo给枫岫。”说完这句话,他毅然转身去追咒世主的战马。 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枫岫慵懒的笑着教他吟诗作对,讲到这句诗,他看拂樱茫然不知如何落笔,便过来执了他的手悠然写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时候两人不过初识不久,何谓相思,对心思清明的少年人来说,根本无解。 只是拂樱并不曾知道,当这封信送到慈光的时候,枫岫早已收了行囊一路远行而去,那封信和那颗小小的骰子就放在他房间的桌上,未被打开。 …… “这五百人只留二十。”咒世主练兵,手段狠辣。 五百人浩浩dàngdàng的站在广场上,三天后只留二十人,拂樱手持一把匕首,浑身是血的站在其中,他单薄瘦弱的身子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咒世主走到他身边,皱了皱眉头,抬手抹了一把他脸上的血迹,颇有些惊讶,“是你?” 两年后,二十场这样的选拔,拂樱和另外十九个人,成为了咒世主麾下最为亲近的下属。 火宅佛狱没有贵族,只要你功劳足够,王侯将相皆可。 吾·咒世主!吾代表火宅佛狱! 咒世主看着面前最后的二十人,转身踏上王座。 那一晚,拂樱孤身一人到一处河边,一片gān枯的红枫从上游飘下,被他一把捞在手里,他怔愣良久,突然抱住自己蹲下身去,放声大哭。 …… “听说枫岫已经到了诗意天城,要不要去接?”醉饮huáng龙推开尚风悦的门大声道:“有朋自远方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走了不要看书了,快走!” “我知道了,你放开我。”尚风悦挣扎了一下,醉饮huáng龙越发qiáng壮,现在单手就能把他整个人拎起来,根本就是……莽夫。 “不用接了!我到了。”清朗的声音由远而近,枫岫背着他的行囊,手上拎着把伞,笑吟吟的飘然而入。 “好友……”尚风悦眼看枫岫这样子,一年多不见,倒长得比自己还高了一点,翩然紫衣,眉眼含笑,比起当初在慈光时更添风采。 枫岫看了看醉饮huáng龙和尚风悦两个,虽然是亲近,但依旧跟以前一样,不由道:“怎么,你们还没进展?” “什么进展?”尚风悦一愣。 醉饮huáng龙伸手一把捂住了枫岫的嘴,拼命冲他眨眼,枫岫险些给他捂死,举手表示绝对不说,才被放开。 “你这两年游学,可顺利?”等三人分宾主落了座,尚风悦以茶代酒。 “嗯,到过慈光之塔最险的情人峰,看过杀戮碎岛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婆罗堑,喝过你们诗意天城最好的玉龙酿,一路走过来,遇人无数。”枫岫点点头,“如今,就只剩下火宅佛狱还没去过。” “你确定要去?火宅可不同于其它三国,土地贫瘠也罢了,人又悍勇,你只身一人前去,可千万小心。”尚风悦皱眉摇头。 “无妨。”枫岫笑笑,“我想去血暗沉渊看看,还想试试……能不能像来这里一样,有幸见一见故人。” “怎么……你一直也没有拂樱的消息?”尚风悦愕然。 枫岫苦笑,“所以……我才说我要碰碰运气。” “他在血暗沉渊。”醉饮huáng龙看着枫岫,突然开口。这一句话连带尚风悦一起吓了一跳,两个人齐刷刷的看着他,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火宅布防,我也是听一个下属提到过,咒世主培养了一批亲信,二十人,下放军中,这二十人的名单里,其中一人,便是拂樱。我想,这名字该不是重名。”他看了尚风悦一眼,后者显然责怪他没有早说。 醉饮huáng龙难得正经,“不告诉你,是不想你知道了忧心。你好好想想,他现在既然是火宅佛狱咒世主的亲信,和我们这种关系亦敌亦友,他可还是你们当初认识的那个人?” 尚风悦想起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默然不语。 枫岫喝了一口茶,摇摇头,“他不会变。”他这句话说的异常坚定,尚风悦看了他一眼,醉饮huáng龙始终对枫岫与拂樱的关系不慎清楚,但尚风悦却心知肚明,枫岫如此笃定,自然是这两年走南闯北也没能动摇他的心思。 “目标既明,你去看看吧,见到拂樱,跟他说,若得空,也别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尚风悦轻摇折扇,声音很轻的开口道:“如今四国相jiāo,也并非水火不容,战事未起,有什么不能见的。拂樱就是拂樱,还能变成什么人?” 醉饮huáng龙看着他,眼里有些异样的光闪过,“你总盼望着大家跟小时候一样,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傻。” “什么小时候,也不过两年时间。”尚风悦笑笑,转头问枫岫,“何日启程?” “明日便走。”枫岫颔首,尚风悦知他心急,也没再多说什么。 …… 枫岫没想到,他一路到火宅见到拂樱,竟然如此顺利。落日长河边,他看到那一身熟悉的华服背影,两年时间过去,那少年的背影看起来依旧单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他就蹲在那里洗衣服。 “拂樱!”信步走到他身后,枫岫低声轻唤,那少年回过头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他,枫岫尴尬,认错人了。可看着少年身上服饰,分明就是拂樱的没错,“你……?” “你认得副统领?”那少年看枫岫,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副统领?”枫岫一愣,“我是拂樱好友。” 那少年看了看枫岫,“你不是火宅佛狱的人,你是不是副统领总想给写信的那个人?” “什么写信?”枫岫有些跟不上少年的思路。 少年笑了笑,“副统领写了一封信,总说要送出去,这半年都jiāo代我三次了,但我每次要送走,都又被他拦下。” “他说没说信送去哪里?”枫岫心里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慈光之塔神司府,给少神司大人,叫……枫岫!对,没错。”清亮的声音让枫岫觉得心神清慡,他笑道:“那你去告诉你们副统领,枫岫自己来了,书信什么的,你让他亲手来给我。” “好,你等着。”那少年抱起洗的衣服跑了。 枫岫倒背着手看长河落日,一时心情大好。过了一会儿,只听后面马蹄声响,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一路卷尘就到了眼前,马上的人一路跑到近前,片刻没停,一团墨绿色的人影就这么直接扑过来把枫岫一把抱住了。 枫岫笑着回抱住来人,低声道:“你倒是长高了不少,抱起来也结实多了。”拂樱现在身量已经跟枫岫相差无几,身上没穿战甲,一身墨绿色的长衫看着十分单薄,连外袍都没披,大概是听说自己来了匆匆从帐子里跑出来的。他这份心急让枫岫窃喜。果然……还是他的拂樱。 “你怎么来了?”拂樱抱了一会儿,退开来看着枫岫,眉眼尽是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飞扬的神采和枫岫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不同,枫岫贪恋的看着眼前人,褪去了几分年少时的稚嫩,眉宇间更见英气,脸上也有了些棱角,唯有眼下,一道疤痕刺目。 “怎么弄的?”枫岫有些心疼,那疤痕看着还新。 “怎么,嫌弃啦。”拂樱笑,伸手摸了摸眼下的疤,“迦陵还说有这个在看着不那么柔弱了。” “差点伤到眼睛……”枫岫并没觉得释然,他拉住拂樱的手,原本只是练剑留下的微微薄茧,现在却是大大小小全是血泡留下的印子,拇指处深深地裂口让人看得触目惊心,这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拂樱抽回手,有些尴尬,他并不太想让枫岫知道这些,只是笑着说,“我跟上面告了假,陪你几天。这一代虽然土地荒芜,但有几处风景不错,跟慈光不能比,不过别有一番味道,你肯定喜欢。” 他回身上了马,对着枫岫一伸手,“来,我带你去。” 枫岫仰头看着面前的人,他心知两人这次相见不过短暂几日,然而对着拂樱那明朗的笑却觉得这些似乎也都无所谓,就像之前的那两年,在这一相逢中仿佛已经完全化为虚无,两个人就像从未分开。他伸出手被拂樱拉上战马,二人就这么共乘一匹,绝尘而去。 …… “无执相,你们副统领呢?”迦陵撩起帘子进了军帐,左右看看无人,只有常跟着拂樱的那名少年人在打理房间。 无执相把一张纸条递过去,“副统领有故友来访,他说最近没事儿,请几天假,人已经走了。” “先斩后奏?”迦陵低头看了看拂樱留的纸条,上面写着:“王若问起,替我遮掩一下。”迦陵无奈,这叫请假?他拿起纸条在烛火上烧了,“来的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副统领看起来挺开心的。”无执相笑,他并没有提枫岫的名字,迦陵也没问,只说:“呵,开心?真难得,你们副统领还能有个高兴的时候。” …… ——未完待续 第9章 荒木载纪 “原来上天界还知道火宅的布防。”拂樱带着枫岫一路到了一处地方的时候,月色正好。枫岫看着他从马上下来,把马上的一个包裹拿下来,那里面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枫岫看着他片刻功夫支起一个简单的行军帐篷,又就地取材的生了火,“等我一下。”拂樱对他笑笑,转身就进了林子,等再回来,手上就多了两只野jī,还有两尾新鲜的活鱼,“火宅吃的东西实在差,这种野味,你就当尝个新鲜。” 枫岫就这么看着拂樱把jī裹了泥直接埋进了土里面,又把鱼弄gān净了,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香气扑鼻而来。拂樱把烤鱼从架子上拿下来,随身翻了一包调味品撒上去。他犹豫了一下,又从腰间拔出匕首,动手把鱼刺都剃了出去。等用叶子jiāo到枫岫手里,一整条鱼已经完全变成了小小的肉块儿。 他这小小的体贴看在枫岫眼里无比欢喜,“尚风悦和醉饮huáng龙还好?” “好,就是醉饮huáng龙至今也没把话挑明白。”枫岫吃着鱼和拂樱闲话家常,鱼肉软糯清香,他连日赶路也确实饿了,不一会儿便把一条鱼吃了个jīng光。 “就不能痛快一点,明明那么痛快一个人。”拂樱看他吃完了,挪了篝火把泥巴裹得jī肉翻出来,也不怕烫,直接砸开了,白嫩嫩的jī肉散发着热气,他还是给枫岫直接剃了肉递过去,“你尝尝,这个味道还是不错的。” 枫岫笑着道了句“多谢”,突然觉得有点遗憾的四下看看,拂樱看他脸色,笑着起身从马上的袋子里翻出一壶酒来,“给。” “这是我自己酿的。火宅这边粮食金贵,也很少有酒,这还是上次迦陵他们出去办事,我让他们给我带回来的樱花瓣酿的。” 枫岫尝了一口,觉得此酒甘醇,却辛辣入喉,只有一股淡淡的樱花香可回味,“倒真是你的味道了。”他笑,拂樱脸一红,别过头去不看他。 “听你那个小随从说,你给我写了封信?”吃饱喝足了,枫岫看着月色低声问。 “……嗯。”拂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写的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送出去?”枫岫看着他问。 拂樱有些局促,“没什么,总不过……就是叙叙旧。” “拿来我看看。”枫岫笑。 “没……没带……”拂樱直接避开了他的目光,枫岫看他手不自觉的缩进衣袖里,便知他必然带在身上,他起身走过去,一把扯住拂樱的衣袖,“你不给我,我可要搜身了。”说着便直接抬手向他腰间摸。 拂樱吓了一跳,连忙闪躲,结果两人重心不稳直接滚到地上,枫岫顺利的从他怀中摸出那封信,就着这么个姿势把人压在身下,腾出一只手来去把信纸甩了出来看。 看上面的字迹已经写了很久。上面写着拂樱回火宅之后的一些小事,很细碎,信的末尾写了一句:日日思君,不得相见,唯盼生死两不忘。落款是拂樱。枫岫突然觉得心里发苦,他很难想象拂樱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写下这封信,又在怎样的心情下不肯把信送出去。他低头看拂樱,后者完全别开头去不看他。 “日日思君,不得相见,唯盼生死两不忘。”枫岫轻声念着这句话,“拂樱啊……你如今文采斐然,然而诗词却总是……差了三分。”他低下头,轻而易举的吻住那思念已久的人。 那晚星光万里,拂樱被枫岫圈在怀里,颤栗如寒风中的秋叶。枫岫执了他的手,在他那信的背面,一字一句,似当年他用心教书,又似情人温柔缠绵: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十天后,枫岫收到慈光来信,老神司病重,动身告辞。 拂樱一路相送,至火宅边境,突然止步,“到这儿吧,有机会记得帮我给尚风悦带句问候。” “你记得给我写信,这回再不让人送,下次见面,一并处罚了。”枫岫看着他,像是想用这一眼看够这一世。 拂樱脸一红,伸手在枫岫的马屁股上面打了一把,“走吧,男儿志在四方,你这表情实在不合适。” 枫岫猝不及防,胯下坐骑直接冲了出去,他连忙稳住身形,回头去看,只对上拂樱背影,这人竟是急匆匆的掉转马头,直接回去了。 “拂樱!后会有期!”枫岫高喊,看拂樱背对着自己伸了一只手在空中晃了两下,前方一个转弯,那人便再看不见了。 听身后马蹄声完全消失,拂樱才缓缓放下伸在半空中的手,紧闭的眼睛睁开,已经透出一股狠厉yīn冷的目光,他盯着对面树林幽幽开口,“出来!” 有人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出来,是迦陵,“想不到你也会说会笑,我还以为……”迦陵冷冷的看着他,一把长剑以快的看不清的速度直接点到了他的脖子上,迦陵瞬间闭嘴。 “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很快就没办法会说会笑。”拂樱冷冷的看着他,迦陵完全不在乎,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说了,拂樱收了剑,“找我什么事?” “王知道你故友来访,且今日要走,让我来跟你到火宅边境,下令如果你要跟着去了,我们不许拦着。”迦陵看着他,“我真想知道,到底你做了什么,让王如此青睐有加。” 拂樱怔了怔,半晌,方道:“回去吧。” 枫岫回慈光之塔,老神司重病,枫岫侍奉chuáng前,有如亲子,半年后,老神司突然招来枫岫,秉烛长谈,整整一夜,次日清晨,老神司溘然长逝。枫岫跪在老师面前,叩首不起。 三月后,枫岫继任天舞神司,拂樱收到消息,望着月色,静静地站了一夜。 此后三年,鸿雁虽有,却相见无期。 火宅的夏日更为炎热,夜里拂樱觉得闷热,披了外衣起身出了营帐,正碰上匆匆而来的无执相,“有事?” “王召,让您速回。”无执相低声道,“近日四魌界上上下下被一本书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书?”拂樱一愣。 无执相递过一本书到拂樱眼前,拂樱看那书没什么特别,像是坊间印刷的那种闲书,上面白色的书封上四个字:荒木载纪。他接过来,“这书怎么了?”顺手翻了两页,拂樱脸色骤变。 “楔子……”他看着作者的署名,眼里透出一种yīn兀的狠厉。 “此书如今已经在四魌界流传开来,上至王公贵族,下到流民百姓,可以算是人手一本,王召您速回,说此书一出,杀戮碎岛必起战事。”无执相低声道。 “我知道了,即刻动身。”拂樱点点头。 那本书说了一个故事,也是一个天大的yīn谋。 四魌界,诗意天城地大物博,兵马皆足;慈光之塔物产丰富,但兵力有限,可御外敌但无能扩张,杀戮碎岛远临东海,虽土地不足,但其主雅狄王颇有手段,自身又骁勇善战,碎岛百姓勉qiáng安居,火宅佛狱三国毗邻,土地贫瘠,但全民皆兵,百姓悍勇,国虽小但战力不可忽视。 二十年前,慈光之塔上任王者深谋远虑,与火宅佛狱邪天御武达成协议,以物资换战力,起初为共抗外敌,后来野心日增,有意吞并上天界。慈光之塔上层谋事出钱,火宅秘密招兵买马。 十年,杀戮碎岛与火宅因资源起战事,最终慈光之塔中间调解,暂时压下,以婆罗塹为界,定两国和平协议,邪天御武死,咒世主与珥界主再定新盟,咒世主大肆练兵,意欲联手先灭碎岛,再攻上天界。 而这本荒木载纪,将这其中yīn谋厉害一一道明,一场还没有来得及开启的惊天战事,就这样被这个名为楔子的人一举揭穿。 此消息一出,碎岛雅狄王必先下手为qiáng,是以咒世主急召手下亲信回王都,共议此事。 拂樱马不停蹄带着无执相回返王都,等到了才得到进一步消息,雅狄王已经起兵,直接攻打而来,咒世主亲率大军,两方现在婆罗塹僵持不下。 拂樱略作休息,换了匹马直奔边城。 …… “啪!”诗意天城内,重重的一掌拍在上好的松木案上,茶杯震了两震,“火宅佛狱野心不小啊!”一名老者气的胡子倒撅,“赤麟,去,叫你大哥过来!”他回身怒喝了一声,又回过头对着尚风悦客气的笑道:“御圣主,此事,你怎么看?” 尚风悦折扇轻摇,完全不为所动,“天尊皇胤,我是晚辈,这事儿还是您来做主。” “杀戮碎岛已经起兵攻打火宅佛狱,我们……”天尊皇胤捻着胡须,算计的眼神转了两转。 “前辈,尚风悦以为……”尚风悦才开了口,醉饮huáng龙在外面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不能派大波人马过去,慈光之塔已经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国边境了。” 老者瞪了他一眼,“不派兵……合适?” 尚风悦一笑,看醉饮huáng龙在自己身边坐下,点了点头,“碎岛求援,不派兵无论如何也不合适,不如派一个人带几千人过去,做做样子。” “我去。”跟着一起进来的炽焰赤麟道。 “你个废物,去gān什么?给我诗意天城丢人?”老者怒目道。 醉饮huáng龙连忙拦住,“二弟没有打仗的经验,还是我亲自带兵过去吧。” 炽焰赤麟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尚风悦叹了口气,“你去倒是合适,一来天尊皇胤长子亲临,以示重视,二来只有你带几千人去,想来慈光也不敢有所动向,纵有,我诗意天城也没什么好怕的。” 老者看着二人,点了点头,“也罢,御圣主虽然刚刚继位,但做事稳妥。将来我诗意天城,就指望你和huáng龙二人了。” 尚风悦和醉饮huáng龙一路出来,醉饮huáng龙拍了拍他肩膀,“我去看看赤麟。” “你去吧,临走之前我去送你,主力是杀戮碎岛,你只保全自己回来便可。”尚风悦点点头。 醉饮huáng龙看了他一眼,“多谢了。”尚风悦转身去了,他看着那人背影,一句话噎在心上多年,却始终未敢出口。 …… ——未完待续 对没错,大哥还是没有表白。 解释一句,这里原剧设定有换过,御圣主和天尊皇胤都作为对权力位置的尊称了。 第10章 沙场点兵 “醉饮huáng龙?”拂樱在自己的军帐中,他身上穿着墨绿色的里衣,一身黑色战甲,脸上有些疲惫,跟碎岛的战事一打就是半年,诗意天城这个碎岛盟友终于是坐不住了。“他带了多少人?” “听说只有三千。”拂樱麾下——白尘子悠悠的开口,“看着也不像是打仗来的。” 拂樱点点头,这边火宅佛狱和碎岛jiāo手,慈光那边派来的人也不过如此。“他们到哪儿了?” “据报还有三天的路程。”白尘子看了拂樱一眼,“将军,醉饮huáng龙不是你昔日旧友?” “你想说什么?”拂樱眼神一冷,白尘子立刻闭了嘴。 拂樱哼了一声,“你去安排一下,他们一路过来甚是遥远,人又少,你就趁着他们行军疲惫给他们预备一份礼。” “可我们冒然针对诗意天城,会不会惹怒他们?”白尘子愣了愣。 拂樱看着战事图,静默了片刻,“我让你去劫,说了让你带火宅的人去劫?”他冷眼转头,“想来诗意天城来的人虽不多,为了面子,物资估计不会带的少。你带几百个人伪装成碎岛难民,过去抢点就行了,记得带jīng锐,速战速决,断中路抢了东西就跑。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个他们,死了就把尸体一并带回来。” “是!”白尘子领命去了。 拂樱对着图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无执相。” “在。” “去追上白尘子,告诉他,醉饮huáng龙这个人不许动。” “是。” 拂樱看着无执相也出去了,才默默的从腰间摸出一封信来,信是枫岫写来的,信上的内容他早就看了几百次,落款的日期还是三个月前,拂樱看着那封信,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自嘲的笑道:“当真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了。神司大人啊……一别又三年,如今我和醉饮huáng龙在战场相遇,你那边……可有什么想说么。” …… 醉饮huáng龙也是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吃了个亏。昨日行军,碰上一伙碎岛难民,看着也就几百个人,他看这帮人实在可怜,便让人拿些吃喝给这些人,这些人也是千恩万谢,又求醉饮huáng龙带他们一段路。 不想到晚这帮人猝不及防起来,也不怎么伤人,抢了他们带过来的物资就跑,动作迅速,显然受过专业训练,等这边队伍闹明白怎么回事开始组织人,那帮人早带着东西一溜烟儿没了踪影。对方对附近山川地势又熟,醉饮huáng龙的人追了一会儿就找不到人了,只得撤回来。 真是刁民。他想。 白尘子笑呵呵的带着东西来找拂樱,“收获颇丰。将军,吃的用的我都给主帅那边送去了,这些小玩意你看……”他推了个车过来,那车上一个箱子,拂樱打开来看,全是些金玉器皿一类的东西,拂樱冷笑,“打仗呢,他们带这些来,不当吃喝,哄孩子?” 他看看那些东西,直接伸手从里面捞出一对儿夜光杯来,“剩下的给王送过去吧,王若赏你们,就收着。”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夜光杯,信步回了营帐。 身后白尘子轻声问无执相:“这个醉饮huáng龙,也跟那个什么枫岫有所关联吧。” “你知道的还挺多。”无执相笑了一下。 白尘子摇摇头,“我只是猜测,凡事只有能跟那个枫岫扯上边,将军看起来才有一点人情味。” …… 一个月后,枫岫收到拂樱书信,信上说他目前在婆罗塹附近,仗打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头儿,跟着书信过来的还有一对儿成色不错的夜光杯,压着一张字条,“跟醉饮huáng龙碰上了,不过他是过场演戏,我顺点儿战利品,送你了。” 枫岫摩挲着那对儿酒杯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意,想起当初拂樱在醉饮huáng龙腰带上顺下那颗鸽子蛋,也是这个轻巧的口气,送你了。他把酒杯放在书案旁的一个架子上,架子是竹制的,漆了墨色的漆,看起来古朴典雅,架子上有几样东西,一枚jīng巧的骰子,一个锦布盒里放着一颗硕大的珍珠。他再低头去看书案上的纸张,一摞厚厚的纸张第一页,白纸黑字写着:荒木载纪。 “抱歉拂樱……为了阻止四国全部陷入战乱纷争,到让你受苦了。” …… 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的争斗,拉锯一样打了将近三年,虽有慈光之塔物资援助,火宅终究还是有点撑不住了,咒世主yīn沉着脸,冷眼扫过眼前众人,屋子里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喘。 “现在慈光之塔那边提出让诗意天城出面,四国使者坐在一起和谈,诸位可有什么看法?”咒世主冷冷的开口。 “雅狄王虽然骁勇,但终究不敌岁月,想来和谈一事,他们那边应该是肯的。”太息公想了半天才开口,“但是这和谈,于我们火宅何易?” 咒世主不答话,他转头看拂樱,“你有什么想法?”拂樱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很少穿战甲,就一身简简单单的墨绿色长衫,在一众重甲中显得毫不起眼。 “慈光之塔派什么人来?”拂樱不答反问。 “无衣师尹。”咒世主看着他。 拂樱低头沉吟片刻,用眼睛看了一下满屋子的人,对咒世主躬身一礼,“我有一计,还请王屏退左右。” “哟,这里都是王的亲信,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面说出来。”太息公一脸不屑。 “下去。”咒世主开口,“包括你,下去。”他看着太息公。 太息公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和众人一起出去了。待众人都走了,咒世主才转头看拂樱,“你说。” 拂樱点点头,“我只三句话,第一,雅狄王悍勇,就算年迈,也着实令人忌惮,与其和谈换来这不稳定的停战,不如杀。” 咒世主皱眉,“和如何,杀如何?” “三年苦战,碎岛与火宅两边皆限困境,目前和谈,以碎岛情况,约三年便可恢复再战。是以和,不过换三年无事。而碎岛继承人年纪尚小,雅狄王若死,则碎岛必遭众创,可保两国十年无忧。” 咒世主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如何杀?” 拂樱冷笑一声,“这便是我与王说的第二句话,要杀,便不能我火宅一国动手,杀,则要让诗意天城和慈光之塔与我们一起杀。” 咒世主睁开眼睛看他,眼光里是捉摸不定的光,“继续。” “慈光之塔那边既然派了无衣师尹来和谈,倒是好办了些。”拂樱思索了一下,“无衣师尹的妹妹二八芳华,一心爱慕雅狄王,且未婚有子,此事在慈光让无衣师尹丢尽颜面,且慈光本有吞并碎岛野心,于私于公,要杀雅狄王,无衣师尹必然会答应。” 咒世主点点头,拂樱又道:“此事必须秘密进行,和谈过后,方可动手。” “醉饮huáng龙那边怎么办?”咒世主再问。 拂樱愣了一下,思考片刻道:“醉饮huáng龙jiāo与我,我自有办法让他不阻碍行动。” “好。”咒世主站起身,“如若碍事,也只得杀了。此事若成,必有重赏!” …… 醉饮huáng龙一早出了营帐,见阳光下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衫,身上一件兵器也没有,倒是拎了两壶酒,长发高高束起,背对着自己的侧颜看着有几分熟悉。 听见身后声响,拂樱回过头,看着醉饮huáng龙淡淡一笑,“好久不见!”他这一笑让醉饮huáng龙想起很多年以前,那时候拂樱的眼眸像一泓秋水,gān净明媚。 “你怎么来了?”醉饮huáng龙知道拂樱如今地位今非昔比,两军jiāo战,诗意天城这边虽然是做做样子,可偶尔与火宅也有jiāo锋,立场摆在这儿,就这么毫不顾忌的见面,怎么说都不合适。 “两军对垒,我知道你在这边,却一直没机会见,如今和谈在即,我来见见老朋友,有什么问题。”拂樱笑。 醉饮huáng龙愣了一下,想要从他那笑容里看出什么端倪来,然而拂樱看起来光明坦dàng,手中酒散发出阵阵香气,倒真是像单纯来叙旧的。 “殿下,这人是一清早来的,一人一马,身上既没有兵器也没带任何人,他说是您故友,看您睡着未起,已经在这里站了约一个时辰。”醉饮huáng龙身边侍从低声道。 “如何?”拂樱扬眉看他。 醉饮huáng龙又看了看他,这才笑了,“你还当真是来叙旧的,我还以为你……罢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走,里面请哈哈哈哈哈哈。” 拂樱在醉饮huáng龙这gān脆住下,这一住半个月,醉饮huáng龙代表了诗意天城去和谈,一切顺利。拂樱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在他军帐中住着,喝酒闲聊一如当年。等和谈结束醉饮huáng龙回来,拂樱才起身告辞,“对了,尚风悦……你还没跟他把话说明白?”拂樱还是骑了来时候的那匹马,形单影只。 醉饮huáng龙笑道,“这次回去,我找机会跟他说。” “你回去的时候可绕路去一趟婆罗堑以北,那有一片梅林,尚风悦素爱红梅,你带一只给他如何?”拂樱笑道。 “这主意好。”醉饮huáng龙全无防备,“我明日起兵回诗意天城。定按你说的,过去看看。” “后会有期。”拂樱抬手告辞,一人一马,扬长而去。等一路到了火宅军中,拂樱脸上的笑意早已没了踪影,“醉饮huáng龙明日起兵,会先转向北边山林,雅狄王那边如何?”他下了马匆匆的直奔咒世主营帐。边走边问过来接的无执相。 “探子报,雅狄王近日身上不太好,可能后天才起兵回撤。” 拂樱直接跑进咒世主营帐,“王,一切妥当,明晚可动手。” 咒世主半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闻言睁开双眼,冷笑一声,“让迦陵带佛狱人马拔营先走,通知无衣师尹,明晚行动。” …… 雅狄王被暗杀。在和谈之后,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偏偏就在醉饮huáng龙刚刚离开当晚,雅荻王收到一封信,便带了一队人马离了营帐,当晚未归。碎岛人出去找,在不足一里之外发现了雅狄王尸体,他带的人原为一队jīng兵,却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树林内,一行黑衣人悄然而入,直接进了咒世主军长。 一人摘了脸上黑布,赫然就是慈光之塔无衣师尹本人,“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雅狄王当真不能等闲。”他用脸上的黑布擦了一把手上的血,“无伤,你伤势如何?” 后面跟着他最近的人声音摇摇头,“不碍事。” “不过……用小妹书信引他出来,火宅佛狱还真是颇有jīng通计谋之人。”无衣师尹回过头去,冷冷一笑,“你们又是如何诓走了醉饮huáng龙?” 另一人也摘了遮挡,咒世主yīn冷的眼神bào露在幽暗的星光下,“拂樱,战功赫赫,谋略过人,封:战无不胜·凯旋侯!” 无衣师尹闻言回头,看那黑衣人中其中一人单膝跪地,深深一礼,“谢过王。” “拂樱……”无衣师尹思虑了片刻,“原来是你……” …… ——未完待续 第11章 làngdàng风尘 拂樱手上捏着一封信,这大概是一年多以前最后一次收到枫岫送来的信,信上只写了几个字,好友拂樱,恭喜封侯。那时候自己成为凯旋侯的消息刚刚传出不就,这封信后,这人再无音信。 是朝中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可他一个神司,虽然身居要位,可总还是个闲职。 那又或者……是结识了什么人,没有心思?男人……还是女人呢? 听闻醉饮huáng龙之前回了诗意天城后,他那个二弟就叛乱了,诗意天城内乱一塌糊涂,杀戮碎岛死了王者,再也没有当年风采,慈光之塔有他们那个文武双全的治世能臣无衣师尹稳着,火宅……虽然土地依旧贫瘠,每年冬天还要有慈光送来的物资,但百姓也算是安安稳稳的能过日子了,有一些人靠着手艺,还做起了生意。 而身为天舞神司的枫岫,似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消息说碎岛为了讨好慈光,派人联姻,想把新王的妹妹送去与慈光一位重臣结亲,无衣师尹头一个便推荐了枫岫。也不知道这位神司大人是何种答复。 篝火爆出一丝声响,拂樱眨眨眼,如果有一日,听闻他娶妻生子……又能怎么样呢? 我枫岫此生如果真的想与一人白头到老,便是与你拂樱。 少年时枫岫信誓旦旦的这话还言犹在耳,然而拂樱却已经没了那份坚定,十年啊,生死未可知,又何必说一片心思是否坚守?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几乎想不起来枫岫具体的眉眼样貌了,除了这个名字放在心上还有些微的暖意。 在战场里打滚久了,一颗心就慢慢地变得冰冷坚硬,那些人的血再热,也暖不回来。 “侯爷!”一旁无执相喊了数声也不见拂樱有所反应,忍不住靠上前一步,轻轻推了推拂樱。 拂樱回过神,无执相有些抱怨的看着他,“有事?” “王有密信一封,让我亲手jiāo给侯爷。”无执相递过来一封信。 咒世主向来不喜废话,信也写得简单:“慈光之塔以比武纳才为名,三月后在慈光之塔国都进行比武大会,各国皆有使臣前往,尔年少时曾住慈光,可代吾前往,暗地里配合无衣师尹调查楔子,即刻动身,不可耽搁。” 拂樱看完颇有些惊讶,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再回慈光的机会。他默默的把咒世主的信放在篝火上,“让白尘子收拾东西,王令我去一趟慈光之塔。”他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静静的看着那篝火出神。 无执相答应一声转身去了。除了篝火发出的噼啪声,夜晚再无动静。 …… 火宅佛狱凯旋侯到慈光的时候,长街扫的gāngān净净,无衣师尹直接从皇城迎了出来。 “侯爷,好久不见!”无衣师尹躬身一礼,“上次一别,至今已有一年有余,侯爷依旧光彩照人,无衣这厢有礼了。” “师尹客气。”拂樱点了点头,想他上次来此,作为质子身份,只有枫岫一人在宫里相迎,如今他反而希望只有那一人,胜过这无聊的热闹。无衣师尹身后站着文武百官,他仔细去看,枫岫确实也在其中,他正以羽扇掩着脸跟旁边的人说话,并没有看自己一眼。 等凯旋侯的马从百官面前经过后,枫岫才把羽扇从脸上拿开,深深地看着拂樱的背影,眼光中满是温柔眷恋。 慈光的接风宴上,拂樱并没有再看到枫岫,一直到深夜他回了住处,慈光派来服侍的宫女都撤下后,他才从chuáng上悠悠的睁开眼,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翻窗出去了。 拂樱觉得气闷,他想不通为什么枫岫的态度看起来……就像是刻意回避一般,那眉眼虽然早已不是少年模样,却依旧是那个人啊,为什么…… 神司府,灯火通明,拂樱翻墙直接进了中庭,就已经听见里面歌舞声,这一路过来也有不少人说天舞神司沉迷声色,难道传言竟是真的么…… 外面没人把守,正堂之内,隐隐有男女说笑的声音。 “女戎这舞,当真是惊世一绝啊。”这声音……是枫岫?拂樱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声音,但里面那人一开口,他还是直接听了出来。 “神司大人这样夸我,让我拿什么答谢呢?”里面的女子娇俏的笑。 “那你说说,拿什么答谢好呢?”拂樱只觉得枫岫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刺耳。 “不如小女以身相许,如何?”女子银玲般的笑声让拂樱只觉得脑子一热,他伸手就直接推开了面前那扇门,里面的女子一身火红色的舞衣,雪白的胸脯看的真切,她正歪倒在枫岫身上,手上拿着枫岫的羽扇。从拂樱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已经堪堪要亲上。 “砰”的这一声门响,里面的人显然给吓了一跳,枫岫抬眼看来人,墨绿色的长衫,袖口缠的紧紧的,高高束起的长发让这人透着英气,当年所见的眼下疤痕被人刻意的修饰成了琼纹,倒显得更有气势。 “凯旋侯!”枫岫轻轻一笑,从女戎手里拿回扇子,身子往后一靠,也不起身,“未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侯爷深夜到访,是有什么事?” 拂樱气结,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枫岫就跟陌生人一般,他既不叫自己名字也不称好友,这一声凯旋侯,将两人的关系隔的清清楚楚。 女戎原本是揽着枫岫脖子的,一看有人来意欲起身,却感觉枫岫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她离这男人距离颇近,枫岫话说的从容,搭在她肩上的手却微微有些抖。 拂樱看他恋恋不舍的搂着怀中的女子,一时默然,隔了很长时间,他才勉qiáng找回了一点理智,“你……我……来看看你……”他最终还是避开了枫岫的目光,避开了那对儿亲昵的男女。 “侯爷也算是枫岫旧友,不如坐下来一起喝一杯,这位姑娘是慈光最有名的舞姬爱祸女戎,平日里想看她的舞,可要等很久了。”枫岫笑笑,女戎只觉得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地扣紧,这人怎么还在笑?他好像明明快哭了。 旧友……拂樱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就从那种不知所措的感受中把自己拉出来,“你既然还记得有旧友,那如今我来了,你是否也该尽地主之谊?”再睁开眼,已然无波无澜。 “说的也是。”枫岫笑了笑,这才拍了拍女戎示意他起身,他站起身走到凯旋侯身边,“侯爷是希望我如何尽地主之谊?是在这里宴请歌舞,还是……好好服侍侯爷一番?”最后这句话他压在拂樱耳边,说话声音很低,却带了几分调笑,甚至有三分羞rǔ的味道。 拂樱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被这句话激的再难压制,他抬手就把枫岫衣领拎起,举起的拳头直接照着枫岫脸就砸下去,一旁的女戎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拳头裹着风在枫岫眼前停下,枫岫就那样笑着看他,像料定了他没办法真打。见他动作停了,才抬起手把他的手从衣领上一点点拂开,“今日天色已晚,侯爷一个人出来到底不安全,枫岫便不留了,侯爷请回吧。”离得那样近,他岂会看不出拂樱气的浑身都发抖。 拂樱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像是想用眼睛看清这人是否还有别的心思,到底为什么这般……凉薄,他想问,可问不出口,唯一能解释的,大概只能说,这早已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十年可以改变什么,自己早已不复当初,枫岫只不过是……变心了而已,有什么好奇怪,难道他一心不变自己就能陪他白头到老?拂樱退了一步,他看着枫岫,勉qiáng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说的是。夜深了,我便……不打扰神司休息了。”他再退一步,“告辞。”退第三步,已经彻底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拂樱转身就走。 枫岫本能的似乎想要伸手拦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抓住拂樱的衣袍,任由那人从自己眼前转身离开,他看着拂樱背影久久不开口,一旁的女戎走过来笑,“怎么了?这个凯旋侯……不是你一般的朋友吧。” “哈……少年风流事。”枫岫笑笑,再看一眼门外漆黑的夜色,拂樱的身影早就不见了,他手上羽扇挑逗性的拂了一下女戎的下巴,“陪我喝酒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 尚风悦觉得外面闷热难当,他到慈光有几天了,听说拂樱今天来了,他还算计着明天gān脆过去找他,一起过去找枫岫叙旧,这次他一人前来,醉饮huáng龙并没跟着。 闷成这个样子,怕是要下雨,与其在屋子里憋着,还不如出去走走。他带了两个人信步走到街上,没走几步就看见有人打架,结果等着那打架的人把身边所有人都踹飞出去,尚风悦才看清拂樱那张脸,虽然十年未见,但是那熟悉的面孔他不会认错。 “妈的,滚!”拂樱手上拿着一个小酒坛,对着嘴就倒。这还得了,这要是让人认出来,火宅佛狱这个脸就丢gān净了。尚风悦急忙上前一把拦住拂樱,“拂樱,你gān什么呢?” 拂樱看了他一眼,认了半天,眼睛里yīn狠在认清人的时候慢慢退去,“尚风悦?” “是我。你这gān什么呢?”尚风悦被他嘴里的酒气熏得差点吐了。 “喝酒呗。”拂樱扁扁嘴,抱着酒坛子又灌了一口,他虽然是醉了,但说话还算清楚,“我高兴,想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有什么可高兴的?”尚风悦摇头,他俩身份太过扎眼,这街头实在是不合适,但是跟醉鬼讲道理什么的……跟醉饮huáng龙在一起多年,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于是他拍了拍拂樱的肩膀哄孩子一般笑着开口,“拂樱啊,你跟我回去,我也高兴,咱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场,好不好。” 拂樱歪头看他,似乎努力思考了一下,“也行啊。” 尚风悦松了口气,连忙让跟着的人把人扶走,然后压低了声音跟另一名侍从说:“你悄悄的去神司府,请天舞神司枫岫来我这里一趟。”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但拂樱这个样子,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儿,恐怕多半与枫岫是脱不了gān系。 等一路到了尚风悦所住的驿馆,尚风悦及时屏退左右,拂樱瞪着他紫色的双眸默默的看着,酒一口一口也没停,“你到底怎么了?”尚风悦看着他。 拂樱一句话都不说,就只一口一口的喝,直到这一坛子喝到底儿,他才重重的把空坛子墩在了桌子上,“砰!”重重的响声给尚风悦吓一跳。 “我不开心。”拂樱愤愤的开口,像一个要不着糖吃的孩子,“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开心一下吗?” 尚风悦对着天翻了个白眼,刚才还说高兴,这会儿又不开心,这人喝醉了也挺有意思的,“你想怎么开心?” “我不知道。”拂樱摇头,“我差不多十年了,都没怎么开心过。”他看着尚风悦,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算了,睡觉。”他推开眼前的酒坛子,整个人直挺挺的就趴在了桌上。 尚风悦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他觉得拂樱天生就有一股能bī死qiáng迫症的能力,当年如此,现在依旧如此。外面有人来报,“御圣主,天舞神司大人到了,就在门外。” 尚风悦起身出来,枫岫就站在门口,“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尚风悦看到枫岫,劈头就问,他断定拂樱现在这个状态最终症结就只能在枫岫身上了。 枫岫摇摇头,“他怎么样了?” “喝那么多酒,已经睡了。我刚才给那老板结账,这人生生gān掉了十坛,就是十年军旅也不至于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说和你没关系?”尚风悦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多少年没见了,总不至于才见面就吵架吧。” “就全当我是个负心之人吧。”枫岫隔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看样子是真给气坏了,“这段日子还劳烦你多陪陪他,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他解释清楚。” “我但愿你还有那个机会。”尚风悦摇摇头,“你们两个的事儿我是不想插手了。” “我……进去看看他……”枫岫还是没忍住,直接进了屋子,拂樱趴在那案几上,枫岫就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他动作轻柔的帮拂樱理了理头发,这个角度看上去,拂樱的侧颜看起来完全还是当年模样,没有半分属于凯旋侯的狠厉。 真的是太久没见了。枫岫叹了口气,如今慈光借着比武大会的名义,招来各国使者一起调查楔子其人,一旦查出,恐怕自己身边一个活人都留不下,又何况拂樱身份特殊。他一年前断了与拂樱通信,正是料到如此。说起来,拂樱大概也是来调查楔子其人的,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如果知道了真相,又当如何面对自己。 “相见不如不见。”手指轻抚过拂樱的侧脸,枫岫无奈摇头。他料到拂樱的脾气,今晚必到神司府,也料到他会生气,但没想到给气成这样,“拂樱啊……十年了,你用情竟是如此深远吗?” 尚风悦倚在门口看着他幽幽开口,“何必如此骗自己?你自己的感情,难道减了半分?” 夜里静的吓人,枫岫久久未动,直到尚风悦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枫岫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不曾……” ——未完待续 枫樱一吵架,字数肯定超! 恭喜枫岫主人完成枫岫·大猪蹄子成就! 第12章 故人陌路 枫岫再见到拂樱的时候,就是在比武大会开场前一晚,各国来使受邀于无衣师尹聚宴,枫岫官位在门口正遇上骑马而来的拂樱,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看起来异常难看,眼神里的yīn兀狠厉竟让枫岫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他看了枫岫一眼,神色完全没有波澜,但是却依礼打了个招呼,“神司大人。” 这种陌然让枫岫心里悠忽发紧,是对自己彻底死心了么……虽然确实想要这个效果,但是……真的看到这样的拂樱,还是觉得心里微微地疼,“见过侯爷。”他执扇一礼。 “嗯。”拂樱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进了无衣师尹的府邸。尚风悦的车马也是刚到,他下车正好看见拂樱与枫岫擦身而过,尚风悦摇头叹了口气,“枫岫。”下了车,他到枫岫面前。 “见过御圣主。”枫岫转身看见他,躬身再一礼。 “行了行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尚风悦摆了摆手,“那日他在我那儿睡了一夜,早起不辞而别,从那天开始称病,闭门谢客,我想见,也没辙。” 枫岫苦笑,“是我做的过分了,如果今天能顺利过去,我去同他解释吧,但愿他还能听。” “今天怎么了?”尚风悦一愣。 “不说了,说不定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枫岫轻摇羽扇,当初写荒木载记,一半是为了完成老师心愿,上任神司大人身边的几个亲随是知道这个事儿的,也知道楔子到底是谁。原本这些人早就已经找地方退隐,前日却听说一个年纪最小的落在了无衣师尹身边墨剑殢无伤手上,今天这宴,原本自己根本无需来,无衣师尹却让人到府上连下了六个“请”字。 谁知道是不是一场鸿门宴。 拂樱一进门就被邀进了密室,“太息公?”屋里站着的人让他有些惊讶,火宅佛狱·最高利益·太息公,这个女人怎么在这里? “侯爷。”太息公看见他轻笑起来,“哟,侯爷怎么瘦这么着啊,是不是慈光的吃喝不合口味?” 这种带着脂粉气的笑让凯旋侯觉得十分不舒服,“你来gān什么?” “我来,当然是王令让我来的,侯爷你可还记得,王让你来gān什么?”太息公笑,她十指丹蔻,轻轻的靠过来拍了拍拂樱肩膀,“楔子的事儿,你查的怎么样了?” 拂樱抿了抿唇,“近日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手下人尚未查出什么。” “不尽然吧。”太息公笑道,“你查不出,难道不是因为最有可能是楔子的那个人,正是你少年时的挚jiāo好友,天舞神司大人,枫岫么?” 拂樱只觉一个晴天霹雳,枫岫这两个字炸在耳边,他愕然看着太息公,脑子里的东西瞬息万变,怎么会是他……近日他确实没有上心去查楔子的事儿,对这个人,他有自己的看法,这人虽说是挑起碎岛和佛狱争端的罪魁祸首,但总归是一本书卷就阻止了四魌界全面陷入战乱,少了那么多人生灵涂炭,对此人,拂樱觉得打心眼里佩服。 所以咒世主虽有令,他却并不急于调查,他也想过这人可能身处权力中心,毕竟对这些能了解的那般清楚,江湖之远的退隐文士必然是做不到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枫岫。他愣了半晌,才理清了思路,“你是知道枫岫是我好友,故意这般说吧。难道你没听说天舞神司沉迷酒色,根本就是làngdàng风尘。” “本来我们也不确定,但是前儿师尹抓了一个前任神司大人身边的一个小童,他已经对枫岫是楔子的事儿供认不讳。”太息公巧笑,她伸手去挑拂樱的下颚,“你这吓得脸都白了的样子,还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拂樱厌恶的打开她的手,又听太息公开口,“不过……人证虽有,物证么……荒木载记的手稿,大概还在枫岫手上。所以……需要你这个枫岫的至jiāo去把这东西弄出来。” “我拒绝!”拂樱想都不想直接开口。 太息公冷笑一声,“凯旋侯,你最好看清局势再拒绝我,慈光之塔那边要楔子这个人是要定了,让你出面,也是为了慈光和火宅佛狱两国持续jiāo好。你可别忘了,寒冬将至。” 拂樱不说话了,他站在那里握紧了拳,寒冬将至,火宅佛狱的万千百姓离了慈光之塔的救助会非常难过,无衣师尹大概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他沉默良久,密室的黑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凯旋侯,你要为佛狱利益考虑。”这低沉的声音让拂樱惊愕抬头。 太息公听见那边出声,也转身去点了室内的烛火。 咒世主跟无衣师尹两个就坐在黑暗处,拂樱直挺挺的就跪了下去,“王……” 无衣师尹轻笑,“侯爷,你跟枫岫的jiāo情,恐怕不止挚jiāo好友那么简单吧。我也知道这事儿难为你了,不过……他不是早就已经变心,你也不必太愧疚,不是吗?” 原来他们早就什么都知道,恐怕枫岫身边那个爱祸女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拂樱低着头不语。 咒世主看着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罢了,不勉qiáng你,你起来吧。” 拂樱跪着没动,无衣师尹轻笑,“咒世主你这么说,是要置火宅佛狱万千百姓生死于不顾?” 咒世主冷哼一声,“我佛狱子民,自有天命。” 室内进入很长时间的静默,过了好长时间,才听见拂樱有些沙哑,还有些发颤声音,“你们……既然知道枫岫变心,应该知道……他对我……已经……” “我想,凯旋侯谋略过人,必有办法。”无衣师尹笑着打断他的话,“侯爷放心,若能成功抓住楔子,我保证五年内,火宅佛狱的百姓再不用为严冬所苦,而且按照我们的合作,物资么,双倍。” …… 尚风悦在宴会上看到拂樱的时候,只觉得他似乎比那日醉酒更为láng狈,他生枫岫的气尚风悦能理解,但是拂樱眼下看着根本不是生气,是一片死气了,外面觥筹jiāo错,丝竹歌舞他全然不理会,就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一杯一杯的接着喝酒,他眼眶看起来有些红,嘴唇却异样的苍白,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狠狠的攥着拳在桌上,连骨节都能看的分明,这是发什么狠? 枫岫的座位在尚风悦对面,他自然也注意到拂樱不对劲儿,那日给他气成那样,他看到自己不理不睬也不奇怪,在门口的时候还觉得他就只是冷漠,可这进门片刻跟功夫,半个时辰没有,他为什么看起来根本就是万念俱灰。枫岫特别想扔了手中的酒杯过去把这个人抱在怀里问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是不能。他看着拂樱一口酒喝的急了猛地呛咳起来,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 宴会后……还是跟他解释清楚吧……枫岫摇头叹了口气,实在看不了他这副样子。如果他气不过,揍自己一顿能出气,也还罢了。 歌舞声停,无衣师尹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他举杯笑道:“众位,无衣不才,仅代表慈光,略尽地主之谊,请。” 尚风悦跟着举杯道了声请,碎岛来使也是如此,回头再看凯旋侯,根本理都没理,黑着脸自顾自的喝酒。无衣师尹一笑,也不在意。他饮尽手中佳酿,再满一杯,“今日邀各位前来,一来为了四国和约无战事,以示庆贺,二么,也有一件事,要与大家说说。” 拂樱手上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寂静的大厅上所有人都听见啪嚓一声,酒杯直接碎了。 尚风悦开始佩服起无衣师尹的好涵养了,即便如此,那边还是笑吟吟的毫不理会。“众位都知道,碎岛与佛狱争端,全起于谣言,我慈光之塔一直苦于寻找楔子其人,可始终无果,可巧,前日无衣无意中……见到一名小童。” 他一提楔子,所有人都愣了,再说什么小童,枫岫心下一凛,他再看拂樱的样子,倒有几分明白了,他怕是一早就知道了,才会如此。 无衣师尹摆摆手,有人押上一名少年郎来,那孩子吓得浑身发抖,进来就跪下了。无衣师尹笑笑,“你不必害怕,你只说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孩子吓得口不能言,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无衣脸色微变,眼神里也带了一丝冷厉,“怎么不说话?” “呼——铛!”一把剑裹着劲风从拂樱手里直接扔到了枫岫面前,稳稳的插进了枫岫面前的桌上,拂樱一身bào戾的站起身,“你既然审过了,何必废话。楔子,还不束手就擒!” 枫岫心下了然,果然如此。他此刻竟意外的有些平静了,看着深深插进自己桌案上的那把剑,倒突然觉得好笑,大概是早就知道了消息,又看不惯无衣师尹惺惺作态的样子,才有此一举。拂樱啊,你这……大难临头,他反而笑了,耳边有一个很清亮的声音问自己,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能不能说人话。 “他是楔子,他就是楔子!”那孩子被拂樱这么一吓反倒大哭起来。拂樱狠狠地瞪着他,“没必要说那么多遍。”他走过去,伸手就掐住了那孩子的脖子,小童瞬间消了音,“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是假的,你就是意图指认慈光重臣,论罪当诛,是真的,你这背信弃义的东西,长大了也是个祸害。”他说着,手上一紧。 “别……!”尚风悦、枫岫以及无衣师尹同时开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孩子软软的落在了地上,两只眼睛惊恐的大张着。 他此举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尚风悦完全傻了,他用扇子指着拂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无衣师尹看起来也有点怒了,“凯旋侯,我慈光之塔的人,应该还轮不到你来杀。” “你可以让你的人杀了我给这孩子偿命,或者把我送回佛狱任由王处置。”拂樱冷冷的回过头看无衣师尹,他一脚踢开脚边的小童回到座位上坐下,像对待一团垃圾一般厌恶, 无衣师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气,转头看枫岫,“神司大人,有什么想说?” 枫岫淡然一笑,“师尹欲加之罪。” “虽然人证死了,不过楔子关系重大,神司大人,委屈您几日吧。”无衣师尹摆摆手,“来人,先把人带下去送至监牢中,待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请神司大人出来。” 枫岫笑的没事儿人一样,也没用人押,“监牢我也挺熟的,你们带路,我跟你们去便是。” 等他们走了,无衣才回过头,“此事调查清楚,必会对诸位有一个jiāo代。” …… 尚风悦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失神,一直到了门口才恍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通知醉饮huáng龙,速来慈光。”他吩咐了身边人一句,等推门进了屋,发现屋内站着一人,墨绿色长衫,腰悬佩剑。 “拂樱?”他一愣。 “我要救枫岫。”拂樱回头看着尚风悦,冷冷的开口,“需要你帮忙。” …… ——未完待续 第13章 假戏真做 “他们要杀枫岫?”尚风悦当场愣了,“可……他们根本没找到证据,这样杀人,何以服众?” “我听到他们谈话,宁错杀,不放过。”拂樱低着头避开了尚风悦的目光。 “你可想好,你毕竟是佛狱凯旋侯,若要救他,一旦身份败露……”尚风悦皱眉,他一时间脑子里反应不过来太多事情。 拂樱打断了他的话,“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他死。”他握紧手中的剑,“救他出来后,我会亲自跟王去谢罪。” “你不在意他有负于你?”尚风悦还是觉得拂樱的态度捉摸不定,毕竟宴会上,直接扔剑抓人的也是他。 拂樱沉默,良久。“当年我在慈光,他真心相待,如今虽然人事皆非,但我救他,只为还他当年情义,等他平安无事,恩义两清,我便与他再无瓜葛。” 尚风悦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你要我如何帮你?” …… 黑云遮月。拂樱轻手轻脚的在慈光监牢的房顶悄然而过。救枫岫,是他为无衣师尹献的计策,无衣师尹的目的是枫岫的手稿,那么不如让他自己拿出来。拂樱当时在密室里轻声说:“如果枫岫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枫岫,那么纵然我与他感情不在,取信于他,我还有把握。” “如何取信?”无衣师尹思虑片刻,开口问道。 “先将他关入监牢,我再去救,如此情形,我舍命救他,必换来他坦诚相告。严刑bī供对这种人向来没有用处,与其刑讯其身,不如攻心为上。”拂樱目光中无悲无喜。 “其实宁错杀,不放过,师尹何不趁此机会直接杀了枫岫,以绝后患?”太息公在旁边说。 拂樱冷笑一声,“楔子一本荒木载纪,已足以让四国动dàng,如果他手上再有证据,损及慈光甚至四国国体,又如何是好?你杀他一人,可确保无忧?”他此话一出,不止太息公,连无衣师尹和咒世主都默然。 无衣师尹点点头,“不愧是凯旋侯,确实谋略过人。” “既然如此,事情我去做,至于如何做,还望师尹不必gān涉。”拂樱冷哼一声转身去了。无衣师尹大概也没想到,这句不要gān涉,竟然是当着他的面直接捏死了人证。想想宴会上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透出的一点点惊讶和愤怒,拂樱就觉得有些暗慡。 枫岫,抱歉,你我之间,也要算计人心了。拂樱沿着房檐走到一处院落,如一片落叶一般轻轻的落入院中。 …… 枫岫被两个人驾住左右手,动弹不得。他看着眼前的送死三件套,白绫,匕首,毒酒,倒有些不解的笑了,“这算什么?不是说调查清楚?现在一切还在迷雾,你们就忍不住要动手?” “师尹有话,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来传信的人哼了一声,“神司大人,您选一样吧,我们好送你上路。” “你是不是让我死个明白,这令到底是无衣师尹下的,还是界主怕事情传开,丢了慈光的颜面?”枫岫苦笑。 那边的人静默了一会儿,“不管是师尹还是界主,总之你今晚不过一死,还追查那么清楚gān什么?” 果然是珥界主。枫岫摇摇头,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还真是……“放开我,既然君要臣死,我听命便是。” 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摆摆手让人把枫岫放开了。 枫岫笑笑,伸手拿了那杯毒酒闻闻,放下,又把白绫展开看了看,嘴里发出“啧”的一声,随手又丢开,最后拿起那把匕首,在手上掂了掂,“还成。”他点了点头。 “既然选好了,神司大人动手吧!”对方看着他,枫岫对着那边一笑,拿着匕首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突然眼神一变,手中匕首一翻就刺了出去,对方一惊显然没料到他有这一招,连忙退后。 枫岫也没料到,不过是过来处刑的珥界主身边人,竟然个个都是高手,他身上穿的还是宴会上的宽袍礼服,牢内狭小难以施展,手中匕首又不大好用,对方三个人,一转眼他已处于劣势。 “神司大人好功夫,当年前任首辅在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了,因此如今前来,并不敢小看。”对面那个传令官笑了笑,“不过今天,神司大人也别想走了。” 失策啊。枫岫叹了口气,让他乖乖的死在这里,哪那么容易。正在感叹,一把长剑突然穿过对面人的胸前,那人大张着嘴就倒在了枫岫面前,枫岫抬头,对上拂樱一双清亮的紫色双眸。 拂樱反手就把另外两人解决了。他此刻有些懵,这几个人带着的这些东西,竟然当真是来取枫岫性命的,原定于今晚他应该三更到,但思虑了片刻他提前来了半个时辰,想不到就看到枫岫身处险地,如果按约定时候来,难道要带一个尸体走?但他此刻也没有心思细想,翻左手将手上另一把剑递给枫岫,“走!” 紫枫剑?枫岫微微有些发怔,“你怎么来了?” “杀你。”拂樱冷哼一声,轻手轻脚的转身欲走,看枫岫没动,他才又道,“我接到消息,他们想要直接对你动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虽然眼前这三个人出现的不合常理,但是到让他的话更像是真的。 枫岫沉吟片刻,方对着拂樱点了点头,“多谢你……之前我……”他思考要不要把事情跟拂樱说清楚,却被拂樱直接打断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枫岫脱了碍事的外袍,跟拂樱两个人直接出了监牢,外面的几个守卫早被拂樱解决gān净。 等两个人到了长街之上,拂樱才松了口气,“我们奔城北,尚风悦就在城外。城北那边有山,进了山内,他们再想追,就不容易了。” “好。”枫岫点点头,正待要走,只听人喊马嘶,一个女人骑着马领着数百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凯旋侯,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拂樱脸色微变,“太息公?”他皱眉,这个女人为何亲自来了?原本定的计策中,并没有这一步。 太息公掩唇轻笑,“凯旋侯,你是要把天舞神司大人带到哪儿去呢?” 枫岫在拂樱身后压低了声音道:“拂樱,你毕竟身为凯旋侯,别管我了,走吧。”他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拂樱,太息公此来,怕是打算假戏真做,想来无衣师尹必然清楚,以枫岫的性格,如果自己单纯是救人,怕还是要有所怀疑,但如果是经过一番拼杀再出去,又是另一种效果了。 他冷笑,要论算计人心,还真是比不了无衣师尹。他此刻只当监狱里的一幕也是师尹刻意安排,到不疑有他,只是从心里觉得对这种行为莫名的恶心。 拂樱看着太息公,“你要拦我?”他执手中剑将枫岫护在身后,“你拦得住我?” “口气不小啊。”太息公轻笑两声,假戏真做,确实也是她收到的命令,只是……她看着拂樱,这个卑贱之人凭着些微战功,和自己平起平坐,实在可恶,倒不如趁此机会,虽然不能杀他,但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她一摆手,身后的人直接把拂樱围在正中,“你们听着,今晚活捉枫岫者,重赏。” 枫岫此刻内心波澜,太息公相拦,大概是咒世主知道拂樱来救自己,怕火宅佛狱开罪慈光之塔的一笔,那么既然这样,拂樱纵然能脱身,也再回不了佛狱,他心内一暖,看着身前人的背影,你竟肯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拂樱在他身前轻笑,枫岫听到一个很低的声音问他,“杀出去,你怕不怕?” 枫岫也笑了,他完全看不出拂樱在演戏,只是缓缓执了紫枫剑,“能和你在一起,生何欢,死何惧。” 拂樱心内微颤,一口酸涩梗在喉头,这人这般无怨无悔的样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在骗他吧。他又有些奇怪,枫岫心里若没有自己,为何能是这般表情? 等太息公摆摆手,拂樱和枫岫两个人两把剑跟众人jiāo上手,拂樱心下怒意陡然增添,对方下手根本是毫不留情,完全就是打算要了他和枫岫的命,他狠狠瞪了太息公一眼,手中剑反挑,原本还留了三分情面,这会儿也再不顾及。 血光飞溅。 拂樱想起很多年以前,在咒世主手下一步步爬上来的时候,五百人留二十,那时候也是这样红着眼睛杀人,身后枫岫剑招虽然凌厉,杀招却有些下不去手。 “拂樱……”枫岫的声音传来,“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怕吗?”他声音有些微颤,靠在拂樱背上,枫岫深吸了一口气。 拂樱一剑插入一人身体,抬脚把人踹开,笑了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怕的要死。”他转身一个漂亮后踢,又一个人的身体飞了出去,“杀第十个人的时候,也还是怕。”跟枫岫错了个身,他看着枫岫眼睛,面不改色的回手将手中剑送入了一个兵士的身体,“现在,早就麻木了。” 他拦下枫岫想要出手的杀招,一剑划开一人脖颈,鲜血溅了一身一脸,拂樱却笑了,“神司大人,这种满手血腥的事儿,我一个人来做,就够了。” 拂樱……枫岫看着他染满了血的脸上挂着笑,心里疼的要命,有些话,再不说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拂樱,那晚你看见的,只是我不想连累你而已。我心从未变过,对不起……平白无故……让你难受……”他靠在拂樱身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拂樱的体温透着衣服传来,枫岫根本不想管外面那些嘶吼的喊杀声和打斗声,他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今天死在这里,那至少不要再骗他。 拂樱反映了片刻才想到之前看到枫岫和爱祸女戎的样子,竟然是他为了存心气自己。怕连累?自身难保,竟然还在想这些么?他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甜,但更多是苦。 拂樱想当年自己如仰望明月一般仰望枫岫,在高高的揽月阁上,一世悠然,在宏伟的祭坛上,一舞风华。这个人的手修长gān净,连写出来的书都是为了救人。而自己呢,满手血腥,到他这般剖心相待,还在算计人心。 “我配不上你。”拂樱苦笑,他一个转身长剑接连打掉三个人手上兵器,扶着枫岫的肩膀轻声在他耳边道,“所以神司大人,今日离了这里,我们便……再不要相见吧。” 心里有什么在微微颤动,想……就这样不计后果的救他,什么谋略,什么人心,统统不想再算计,就只是单纯的不想看他死。如果当真要救,那对火宅佛狱和王,大概就只有以死谢罪了吧…… 但是……死就死吧。拂樱想。 …… ——未完待续 第14章 将计就计 无衣师尹得到消息,珥界主竟然直接对枫岫下手。幸而拂樱依计救人,才让枫岫逃过一劫。“他们两个如今在哪儿?”他也是一惊非小,这种蠢事珥界主竟然gān得出来! “太息公正带了咱们的人拦着。”有人回禀。 “让太息公看着差不多了放人。”无衣师尹冷哼一声,密室里拂樱那句若楔子留有后招让他心内有点堵得慌,“无伤,你说楔子手上还会有其他事情的证据吗?” “不好说。”一旁殢无伤开口,“以楔子的个性,留有后招也不奇怪。不过既然凯旋侯已经去了,想来下一步的局,也应该没什么变数。” 无衣师尹看了看窗外,“这世界上最大的变数,是人心。” …… 拂樱愕然看着他手中的剑,剑锋没入一人身体,那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无执相……”他怎么会在这里?太息公带的人不应该是慈光的人吗?无执相怎会突然冲出来。 “侯爷……”无执相也没想到,太息公告诉自己凯旋侯背叛佛狱,他想来拦,没想到被杀红眼的拂樱一剑刺入,毫无余地。他身体向后仰,抽离了那把致命的剑。 拂樱大惊,一把接住了他的身体,周围还要上的人都顿了一下,枫岫也是满脸震惊,他认出无执相正是自己当年在河边见到,举止神情都颇似拂樱的那名少年人。 “你怎么在这里……”拂樱也顾不得枫岫在旁边,慌乱的去按无执相的伤口。 无执相看着他,这个人他跟了八年,还从没见过他如此慌乱的神情,他抓住拂樱的手,“侯爷……公说……你背叛佛狱……侯爷……你不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无执相就这么靠在拂樱身上,闭上了眼睛。他死了。 “太息公!”拂樱彻底怒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定好的计策,竟然会出现如此荒唐的事儿。放下无执相的尸体,拂樱怒目看向置身人群之后的太息公,他捡起地上一把被丢弃的长枪狠狠的扔了出去。长枪插入街边店铺门口的圆木柱当中,拂樱脚尖点地,旋身,一脚踏过枪身借着弹力越过人群就上了太息公的马背,他手中剑一抬,直接bī上了太息公的脖颈,“都别动!”拂樱冷冷的声音带着怒意。 四周人顿时停了下来,枫岫抬头,他跟拂樱间隔十数米,那边对话根本听不见。 “无执相为何会来。”拂樱压低了声音问太息公。 太息公满不在乎轻笑,同样低声道:“你在枫岫面前杀了他,戏岂不是演的更真?堂堂凯旋侯,杀掉一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亲信,滋味如何?” “荒唐!”拂樱大怒,就为这么荒唐的理由,就为了骗枫岫,或者说,就为了这个女人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妒恨之心。手中剑微微紧了三分,太息公白皙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周围人不明所以,根本没敢动。“我今日不杀你,是因为王尚有用你之处,但是无执相的仇,你记住。”拂樱在太息公耳边冷哼一声,带着马一点一点的到了枫岫近前,两旁人既不敢上前,也不能退后,就这么一步步紧bī着。 拂樱冷笑一声,突然一脚把太息公踹落马下,“枫岫,走!”他带马到了枫岫近前,枫岫伸出一只手,任由拂樱给他一把拉上马背,两人直奔北门而下。 太息公恨恨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拂樱和枫岫的背影,冷哼一声:“一个卑贱之人,凭什么让你顺心的和我平起平坐!” “公……还追吗?”有人小心翼翼的问。 太息公摆摆手,“不必追了,反正三日之内,他还会把枫岫原原本本的送回来。” …… 但是拂樱此刻却是另一种算计,出了北门,后面已然没有追兵,他放慢了速度,枫岫在他身后犹在奇怪,“他们竟然不追?前面是不是有伏兵?” 拂樱冷笑一声,“就是场戏。”他闭了闭眼睛,无执相临死前的话在他脑中,真是傻,这原本就是一场戏啊…… “什么戏?”枫岫两只手抱着拂樱的腰,听了这句倒有些奇怪。 拂樱哼了一声,原原本本的把自己本来的计划说了出来。枫岫听了,半晌无言,“你……这么骗我啊……”他叹了口气,自己这点心思倒是全然让眼前人算计了去,枫岫在心里默默计算拂樱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大概……最低的概率也是……九成以上。 “那你怎么改主意了?”他问。 “不想让你死。”拂樱回答的极为简单,他双脚夹了夹马肚子,就这么载着枫岫一路直奔与尚风悦约好的地点。等见到了尚风悦,拂樱和枫岫才从马上一前一后的下来。 拂樱跟尚风悦点点头,抬手把手里的马缰绳丢给枫岫,“我便……送你到此。”他避开枫岫的目光,转身就要走,却被一股力道直接拉住了胳膊。 “别走……”枫岫拉着拂樱,手上下了力气狠命一带,拂樱完全没防备,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他怀里,枫岫一把把人抱住,“别走,算我求你……”他也顾不得身边的尚风悦了,把头埋进拂樱的肩窝,他声音很低,但听得清楚,“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你一世安好我便再无他求,我跟你道歉,我答应你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着,拂樱,我求你,别走,可好?” “我……还要回去见王……”拂樱受不了枫岫这般哀求一般的语气,这个人就应该永远带着他的自信指点江山,笑谈风月,这般慌乱的恳求……让人心底最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疼的要命。 “我陪你去。”枫岫打断了拂樱的话,“拂樱,你相信我,都会过去的,只要你别走,好吗?” 好久的沉默,拂樱终于还是闭上眼长长叹息,“……好……我先不走……”拂樱鼻子发酸,他闭上眼睛是为压住即将落下的泪。他看不见自己和枫岫的未来,可却根本无法拒绝。 尚风悦摇着折扇靠在树上,终于忍无可忍,“我说……你们两个是看不见我吗?” 拂樱心下一惊,连忙一把推开枫岫,还真是一时忘情,差点忘了这旁边还有一个人,他尴尬的看着尚风悦,“那个……我们……” 枫岫反而不太在意的摆了摆手,“哎?我最láng狈的样子好友都见过了,这是小事。”他对尚风悦笑笑,尚风悦想起当年枫岫被人暗算下药后醒来的时候对拂樱那份小心翼翼,确实是比现在放下身段去低声哀求更láng狈些。 这两个人呐……尚风悦摇摇头:“怎么样?现在是上山去?”他指了指身后的山。 拂樱摇摇头,“山上不能去,咱们绕道城西,先走再说。” “也好,我正要去会和醉饮huáng龙,既然你们两个话说开了,不如你们先走,等我见到醉饮huáng龙,再设法与你们联系。”尚风悦点点头。 “好。”拂樱还是和枫岫共乘一匹,绕道而下。 …… “你说拂樱并没有带枫岫去北山?”无衣师尹收到消息,是三天后的事儿,“咒世主和太息公呢?” “昨天就已经启程走了,师尹……这事儿……”来报的人也有些犹豫。 “去查,另外传信咒世主,查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衣师尹眉头紧锁,怎么想都说不通啊。 此刻的枫岫和拂樱两个,正在慈光都城向西三百多里地的地方闲逛。 “荒木载纪的手稿,还有一部分别的东西全在这儿了。”枫岫递给拂樱一个木匣,拂樱没伸手接。 “这东西对我没用,尚风悦既然去跟醉饮huáng龙会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几天他跟枫岫昼伏夜出躲开追兵,一路向西。 “你相信我,等见到咒世主,我自有办法。”枫岫笑。 “天黑了,赶路吧。”拂樱没接他的话,事实上,枫岫说的自有办法他根本不太相信,办法?能有什么办法。他上马伸手拉了枫岫,心里暗自盘算,如果真让咒世主见到枫岫,那这几天才真是白忙了。不过算了,看在他如此恳求,就先陪他几天再说吧,反正一路回去佛狱,也还要有些时日,身后的温暖的怀抱让他觉得舒服,他仰头靠在枫岫身上,“我睡会儿,你看着点路。” 就全当是……偷来的……片刻光yīn吧……拂樱闭上眼睛,默默地想。 点我上马,不是,上车 一转眼,火宅佛狱已经近在眼前。 枫岫知道拂樱心里自有盘算,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选择找了片林子直接给自己打晕,“佛狱那边,还是我自己回去吧。”拂樱看着他倒下的身影,避开了枫岫不可置信的目光,“枫岫,后会……无期……”他接住枫岫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把人安置在树下,半跪下来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等转身上马,他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火宅佛狱边境,一队拦路的人马站在路口,似乎正在等他,拂樱打马向前,那队人为首的正是火宅佛狱·守护者·迦陵。 “王就在前面,侯爷,您去见见吧。”迦陵深深的看了拂樱一眼,拂樱点点头,拨转马头直奔过去,是生是死,已是全然无悔。 …… ——未完待续 第15章 三界火宅 咒世主看着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拂樱,目光yīn冷,“楔子人呢?”账内早已被咒世主屏退左右,只有他与拂樱二人。 “放他走了。”拂樱没有任何隐瞒,“山林众多,王不必再费心思寻找。” 咒世主沉默,半晌,悠悠的问,“你可知道后果?”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王只需砍下我的人头派人送给无衣师尹,相信无衣为了两国结盟,不会过于为难我火宅百姓。”拂樱答得冷静。 咒世主震怒,拍案而起,“你就没有一丝悔意?” 拂樱难得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咒世主叩了一个头,“拂樱无悔,还请王下令吧。” 咒世主注视着拂樱,终于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可还有什么话说?” “有。” “说!” “一直以来,我火宅佛狱土地贫瘠,虽名义上是与慈光之塔结盟,但终究也受制于慈光之塔,拂樱虽死,还请王深思此事,如此受制于人,终不是长久之计。”拂樱看着咒世主的背影,语气没有波澜。 “还有呢?”咒世主没有回头。 “碎岛战事纷争结束,已有数年,听闻他们新王骁勇,王要提防他们卷土重来,如有战事,可派守护者迦陵前往,碎岛之争,只可严守,不宜进攻,王莫要中了无衣师尹计策,将我火宅佛狱子民当成一柄慈光长枪,任由其驱使。” “知道了,还有什么话?” “太息公此人,心胸狭小,不堪重用,佛狱民间万千百姓,颇有贤才,王可从中选拔。”拂樱叩首,“拂樱再无他话,感念吾王当年知遇之恩,如今无以为报,为求一死,能换佛狱一时安然。” 咒世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摆摆手,“来人!” “王!”外面有两个兵士进来,咒世主静默许久,开口道:“凯旋侯拂樱,不顾大局,私放重要人犯,造成后果严重,三日后斩首示众,首级送至慈光之塔师尹府上,以示联盟之谊。” 拂樱深深叩首,任由人带出去了。咒世主置身营帐内,过了一会儿对着屏风开口:“你都听见了吧,迦陵。” 屏风后面,守护者迦陵绕了出来。 咒世主冷然道:“我让你查枫岫消息,查的如何?” “暂无消息,查到王当如何?”迦陵皱了皱眉,他知道拂樱此刻如此,必是心心念念要保枫岫。 “如果那小子从此找一处山林退隐,不惜一切代价,杀。”咒世主顿了一下,“如果他奔火宅佛狱,让下面人不许阻拦。” “是。”迦陵点头去了。 …… 拂樱被处斩的消息并没有过多公开,咒世主坐在上面,默默的看着跪在高台上的拂樱,他似乎没什么情绪,既不担心即将到来的事儿,也不关心外面的人。 拂樱此刻心里异常平静,过往事情一幕幕近在眼前,他想起当年慈光那灯火通明的灯会集市,夜晚的河面波光粼粼,有什么人在轻声笑,有人在弹琴,还有一个人深深的注视着自己,一双眼眸有如星辰。 枫岫…… 刀斧手的刀映着寒光高高举起,拂樱闭上眼睛,他觉得阳光刺眼的很。 耳边有风声,有钢刀落地的声音,还有金属刺入肉体的声音,有人挡在身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拂樱有些讶异,他睁开眼抬起头,对上的是枫岫含笑的双眼。 “你总是不肯信我。”枫岫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他手上有血,旁边的刀斧手大张双眼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你回火宅佛狱,我陪着你,你决意赴死,我陪着你。”他伸了染血的手到拂樱面前,“你看,日后碧落huáng泉,我都陪着你。” “太过分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来呀,弓箭手,把这两个人就地正法!”太息公原本美滋滋的等着拂樱人头落地,想都没想过枫岫会突然出现,她恨恨的开口。 周围弓箭手围上,枫岫小心翼翼的把拂樱手上的绳子解开,一把把人抱在怀里,“一起死,怕不怕?” 拂樱仰头去看头顶的烈日,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痴愚!”他恨恨的道。 “彼此彼此。”枫岫轻声笑道。 “太息公,住手!”咒世主终于说话了,他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小子,你也算是有种!” 枫岫回头看是咒世主,傲然笑着放开拂樱,起身施礼,“枫岫见过佛狱主。” 咒世主冷冷的看着他,半天开口:“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枫岫哈哈一笑,指了指头顶太阳,“正午,不知您愿不愿意听我详细的说几句?” 咒世主看着他无惧无畏的样子,冷笑一声,吩咐手下,“把他们两个一起带过来。” 枫岫哈哈笑着,一把拉了拂樱的手,对着后面已然目瞪口呆的人眨眨眼,“别担心。”他胸有成竹的笑映在阳光下,格外明媚。 …… 等进了房中,房内早已设好三张茶桌,咒世主冷冷的居中坐下,太息公坐在一侧,另一侧的位置理论上应该是拂樱的,不过今天在座的,是迦陵。 拂樱进了房间便要跪,被枫岫一把拉住。 拂樱错愕的看着他,又看咒世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枫岫的出现在咒世主的意料之中。枫岫摇着羽扇一拱手,“枫岫先谢过咒世主不杀之恩。” “杀与不杀,还看你说什么。”咒世主冷哼一声。 “好,我先说一点,想来咒世主想要杀拂樱,其目的不过是我枫岫,如今我既然来了,您的凯旋侯大可以不必杀了。”枫岫笑。 “凯旋侯私放逃犯,罪无可恕。”太息公冷笑,“你一句不杀便能不杀?” 枫岫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那么请问太息公,枫岫是哪里的逃犯?” “慈光之塔。”太息公没想到枫岫直接质问。 枫岫笑,“堂堂火宅佛狱凯旋侯,放了慈光之塔的逃犯却要为此赔上性命,是不是说明,你火宅佛狱不过是慈光之塔身后的一条狗,又或者,这事儿跟佛狱没关系,端得是你太息公想仰人鼻息,苟且偷生?枫岫到不明白,太息公如此替慈光考虑,到底是佛狱的太息公,还是慈光的太息公。” “你……”太息公怒道,“慈光与火宅佛狱结盟,更何况你一本荒木载纪,害佛狱陷入战局数年,内耗甚大,你不该杀吗?” “慈光之塔与火宅佛狱究竟是结盟,还是火宅依附慈光,枫岫写一本荒木载纪,阻四国纷争,太息公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如果没有荒木载纪,慈光之塔与佛狱攻下杀戮碎岛和诗意天城,便可将万里河山一分为二吧。”枫岫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想不到堂堂佛狱太息公,竟然如此天真。” “你……”太息公勃然大怒,“枫岫,任你巧舌如簧,我看你今天如何求得生路!” “我有没有生路,还需要咒世主首肯,你太息公如今一人独大,还真以为当着咒世主的面便可以将我,哦不,将凯旋侯这颗眼中钉轻而易举的除去?”枫岫冷笑。 太息公气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向咒世主道:“王,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 “你且听他如何说。”咒世主看着枫岫,阻止了太息公想要说的话。 拂樱低下头,不着痕迹的掩去了唇边一抹笑意。 枫岫对咒世主再施一礼,“枫岫不才,如今但求自保,向咒世主献三计策,不仅可保火宅凯旋侯不死,枫岫不死,也可让火宅佛狱近年无忧,甚至远虑,亦可无忧。” “说。”咒世主依旧不动声色。 枫岫笑笑,“我先说眼下。眼下火宅佛狱凯旋侯救我枫岫,火宅自然要给慈光一个jiāo代。那么,如何jiāo代,便是一个问题。”他从随身的包裹中翻出一个木匣,拱手送到咒世主桌上,“此为荒木载纪手稿,还请咒世主过目。” 咒世主看着手稿,冷哼一声,“你这东西漫天遍地都是,我要手稿何用?” 枫岫笑道:“慈光之塔无衣师尹所忌惮,自然也不是这份人人看过的手稿,他之所以想要枫岫手稿,无非是怕,枫岫再有其它有关于慈光之塔的证据,枫岫斗胆为咒世主献第一计,咒世主可伪造枫岫尸身一具,将这具尸身与这份人尽皆知的手稿一并送回慈光之塔,一来可以解火宅困境,二来也对慈光之塔有个jiāo代。” “你当无衣师尹是傻子?这样便想骗过他?”太息公忍不住开口。 “当然不可能骗过他。”枫岫笑道,“但是如此一来,慈光之塔无衣师尹必会断定,枫岫连同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同落在咒世主手中,这样一来,无衣师尹对火宅佛狱,自然也会有所忌惮,难道太息公觉得,长久以来仰人鼻息过得日子,十分舒心么?” 太息公气结,玉手一拍桌案,“枫岫,你不要太过分!” “当然,要想让无衣师尹乖乖的将答应的物资及时送来,还需要第二计,枫岫想,火宅佛狱不是早就应该有拿的住慈光的把柄在手吗?现成的买卖,为何不用?” “何事?”咒世主问。 “当初凯旋侯定计谋密杀雅狄王,不就已经将无衣师尹和诗意天城拖下水了么?”枫岫哼了一声。 拂樱愕然,“你如何得知?” “装什么装,不就是你告诉他的嘛!”太息公哼了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 枫岫冷笑,“枫岫知道这件事,其实并不奇怪。雅狄王莫名其妙死在外面,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兹事体大,没有人愿意捅破罢了。太息公当年并没有参与此事,不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你!”太息公差点给气死,这个该死的枫岫,处处针对,舌灿莲花,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瘟神! 拂樱轻咳一声压住差一点出口的笑声,“无衣师尹恐怕并不会因为此事就轻易放过你和佛狱。” “无衣师尹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枫岫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目光,转身对咒世主道:“枫岫第二计,便是将此事修书一封,派人送至珥界主手中,枫岫在慈光多年,深知珥界主此人胆小怕事,最重‘颜面’二字,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碎岛那边如何尚不好说,但慈光之塔当年提出的和谈,可见就是假仁假义了,枫岫敢赌,珥界主收到消息,必会阻止无衣师尹继续追查此事。” 咒世主点点头,“那第三个计策呢?” “方才两个计策,已经可以保证火宅佛狱五年内与慈光结盟关系不变,至于第三计么,便是由佛狱凯旋侯出面,如今诗意天城上位者,天尊皇胤与御圣主皆是凯旋侯少年好友,此二人最重情义,由枫岫陪侯爷出面和谈,想来与与诗意天城的关系也可缓和,如此一来,火宅佛狱也可不必只仰仗慈光一族。” 良久沉默。拂樱就默默站在那里看着枫岫背影,只觉得此人指点江山,恢弘气度,实在让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王,没必要听他在此纸上谈兵,我们佛狱……何来外人插手……”太息公气的声音发抖,还想再做垂死挣扎。 咒世主却站起身,对迦陵道,“你都听见了。” 迦陵点头,“是。” “按他说的办。” “是。” “王……”太息公眼看咒世主从自己面前走过,丝毫没有看自己一眼。 “凯旋侯。”咒世主开口,这次叫的是拂樱。 “臣在。”拂樱躬身一礼。 “派你出使诗意天城,与御圣主、天尊皇胤共谋此事,至于楔子这个人……”他看了一眼枫岫,“你带走吧。”他说罢,转身去了。 拂樱愣在当场,他维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势很久,被枫岫拍了拍胳膊,“起来吧,都走了。”枫岫指了指空空的空间,拂樱这才注意到屋内早已没人。他一转头一把抱住了枫岫。 “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的魅力迷住了。”枫岫笑着拥住他,“笨蛋拂樱,我说了,让你信我。” 拂樱伏在他肩膀上嘿嘿的笑了一声,带了几分歉意摸了摸枫岫脖子,“疼不疼了?” “疼啊,你够狠的,要不是我及时醒过来,你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枫岫敲了一把拂樱的头,“行了,启程吧,尚风悦那边虽然好说话,但诗意天城那边,还有一帮老不死呢。” “你陪我。”拂樱笑着放开他,一双眼睛里yīn霾尽散。 “我说了,刀山火海,碧落huáng泉,我自不会放手!” …… 第16章 金兰契友 楔子的尸体被送回慈光之塔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尚风悦气的在屋子里砸了一个茶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 醉饮huáng龙看着他,“也许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他摆摆手让下人收拾了满地的碎瓷片,“我再让人打探一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拂樱……凯旋侯的位置就丝毫没有动摇?”尚风悦皱着眉头问。 “对,所以我在想,枫岫如果当真就这么死了,那么拂樱……”醉饮huáng龙皱着眉头,他很不想说出拂樱背叛枫岫这种猜测,但是眼前事实摆在眼前,又容不得他不承认。 “大哥。”碧眼银戎从外面进来,“有个算不上是好消息的消息,凯旋侯代表佛狱咒世主,出使诗意天城,嫂……”他被醉饮huáng龙瞪了一眼,改口道:“御圣主心中疑虑,或可以直接问他本人。” “人在哪儿?”尚风悦急忙问道。 “刚安排在驿馆住下,毕竟人家是来使,我们……”碧眼银戎话没说完,就看尚风悦急匆匆的拿了扇子出了门。 “大哥,你不跟嫂子去看看?”碧眼银戎回头问。 “不许这么直接叫嫂子,回头如果真被拒绝了,就太尴尬了。”醉饮huáng龙摆摆手,抬脚跟了上去。 “大哥,你是不是打算把暗恋这个游戏玩到终老啊,我跟你说,御圣主那边长老可已经在安排他成亲的事儿,就不知道到底谁家的姑娘配得上他了。”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醉饮huáng龙烦躁的出了门。 …… “哎你这张脸真是难看。”拂樱伸手捏了捏枫岫脸上的人皮面具,咂了咂嘴。 “没办法啊,我枫岫对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没听说么,无衣师尹那边吃了个暗亏,还以国士之礼把我厚葬了。”枫岫笑,他现在这张人皮面具看着无比平庸,如果不看眼睛,那么基本上就是一张见之即忘的脸了。 “暂时还不能摘是吧?哎你带这个到底热不热?”拂樱歪着头看,“这到底什么皮做的?” “有点儿不透气。”枫岫摇了摇手中扇子,也不是他惯常用的羽扇,而是一把普通的折扇,“不如……”他抬眼看了拂樱一眼,拂樱疑惑的看着他,枫岫伸手挑了他下巴,笑道,“不如侯爷给我渡一口气,让我缓缓?”说着,俯身就是一吻。 拂樱也笑了,连挣扎都没有,就着这个仰头的姿势任由枫岫揽住他肩膀,枫岫挑弄着拂樱柔软的舌头,舌尖在上颚轻轻带过,听见拂樱声音很低的发出一声轻喘。 尚风悦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香艳的一幕。他起初一时间以为跟拂樱在一起的人是枫岫,等发现那张脸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人,他才突然bào怒:“拂樱,你……!” 枫岫看着拂樱从容一笑,退了半步,任由尚风悦直接冲了过来,拂樱脸还有点红,就被尚风悦一把拉住衣领,“你真是太过分了!”枫岫死了,他反而在这里和别人卿卿我我。 “御圣主怎么来了?”拂樱擦了一把嘴角,满不在乎的看着尚风悦拎住自己衣领的手,“你们诗意天城的待客之道如此特别?” 尚风悦看拂樱气息微喘,薄唇被蹂躏的微微红肿还泛着水光,被拎起的领口处隐约可见的红痕显然是新留下的,这……他有些尴尬的放开了手,“你跟枫岫……到底怎么回事?” 拂樱看了一眼枫岫那张贴了人品面具的脸,他眼睛里显然是含了笑意的。“驿馆这边眼线众多,我有些话,似乎不太方便在这里说。”他对着门口刚到的醉饮huáng龙点了点头,“二位还是安排个清净的地方吧。” “跟我来。”醉饮huáng龙目光深邃的看了拂樱一眼。 拂樱和枫岫跟着就要走,尚风悦一把拦住,“你身边这位,就没必要跟着了吧。” “不,他若不去,恐怕我是解释不清楚了。”拂樱看都不看尚风悦,一把拉住枫岫就出了门。 尚风悦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手指了拂樱的背影,“你你你你……” 醉饮huáng龙拍了拍他肩膀,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在尚风悦耳边说了一句:“你还没看出来,那个人就是枫岫。”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拂樱捂住了耳朵,发出这种魔性笑声的不是醉饮huáng龙,是尚风悦,他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突然一阵爆笑,“不是……这是嫁jī随jī嫁狗随狗嫁给醉饮huáng龙就得随这毛病还是怎么着……”他小声跟枫岫说。 醉饮huáng龙在一边听得清楚,连忙摆手让他禁声。 拂樱愕然看着醉饮huáng龙,“不是,大哥啊,你不会是到现在都没有跟他说?” “说什么?”尚风悦好不容易笑够了,听见拂樱的话有些诧异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喝酒,喝酒!”醉饮huáng龙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岔开话题,拂樱翻了个白眼,举起杯子非常不屑的喝了一口。 “不过……想要诗意天城的长老们同意与火宅联盟,颇需废一番口舌了。”等酒过三巡,尚风悦突然叹了口气,“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拂樱转头去看枫岫,枫岫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动动嘴皮子,应该还难不倒我。” 等三天后,从议事正殿出来,碧眼银戎几步追上了拂樱,“素问凯旋侯儒将风范,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方才大殿之上一翻争论,真让我大开眼界。” 拂樱点点头,“雅少过奖。” 碧眼银戎笑道,“不知侯爷身边这位影军师是?”他上下打量着枫岫,看着人容貌平平,气度却是不俗,“方才二位与御圣主对战众位长老这场唇枪舌战,真是看得让人心神激dàng。” 枫岫微微颔首,“不才,我只是侯爷一名手下。” “拂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口才好口才,你跟枫……”醉饮huáng龙从里面出来,话才说了一半被拂樱狠狠瞪了一眼,碧眼银戎还罢了,周围上上下下都是侍从,枫岫这名字决计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枫……枫……风悦,对,你跟风悦果然是人才!”醉饮huáng龙大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两圈,一拍大腿把这句话说完。 风悦……在场三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这个爱称实在是太诡异了,“你别这么叫他,太娘了。”拂樱勉qiáng摆了摆手。 “那你们平时怎么叫?”醉饮huáng龙瞬间就不服气了,“小樱?樱樱?哪个更娘一点?”他声音虽然小,但在场三人倒是听得清楚。 枫岫撑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碧眼银戎看着大哥争qiáng好胜,也觉得有点好笑。拂樱眼色一黯,冷冷的瞪了醉饮huáng龙一眼,正好抬头看尚风悦从里面出来,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扑到尚风悦面前,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撒娇的意味在尚风悦耳边说,“风~~~~悦~~~~我告诉你,醉饮huáng龙他喜欢你,很多年啦~~~~~” 一阵风过。 空旷的大殿前面,除了站的远的两排侍从,在场醉饮huáng龙、碧眼银戎以及尚风悦本人,包括后面的枫岫,全都陷入了一种面面相觑的沉默。拂樱幸灾乐祸的看着醉饮huáng龙,一脸玩味的笑容。 …… “开了坛上好的葡萄佳酿给你们送行。”醉饮huáng龙一张脸愁成了苦瓜,尚风悦失踪了,就在那天之后,留了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说要出去再游历一番。拂樱和枫岫也正要起身告辞。 “他那么大个人了,想通了自己就会回来的。”拂樱摆摆手,“这事儿怪我了,回头我也派人帮你打探打探。” “嗯。”醉饮huáng龙叹了口气,“不怪你,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说,罢了,再找吧,反正我二弟也流落在外,我两个一起找。来,喝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哎枫岫,当年我送你那对儿杯子你还留着吗?”拂樱看着酒突然想起了什么。 枫岫点点头,“我随身带着。”他从包裹里摸出一个锦盒来,从里面翻出一对儿酒杯。 拂樱看他带的珍惜,不由笑了笑,伸手拿了一个倒了杯酒递给醉饮huáng龙,“来来,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全当我赔罪了。” “嗯……”醉饮huáng龙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你们这些文人,什么酒配什么杯,讲究得很,当年有一对儿上好的夜光杯送去了碎岛,尚风悦还大呼可惜,哎?这杯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他盯着那杯子看了一会儿,“不是,这不就是……”他眯起眼睛来看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拂樱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所以我说,给你赔罪了,哈哈哈哈!”他又往醉饮huáng龙杯子里倒了杯酒,笑着跑回到枫岫身边。 陈年旧事被回想起来,醉饮huáng龙啼笑皆非,末了,他长叹了口气,“人要是总也不长大,一直像小时候那样,就好了。” 为表诚意,诗意天城送了几箱东西给火宅佛狱,拂樱和枫岫就这么押送着一路走了,等出了城当日,又是入夜,一行人找了一处休息,拂樱在院中只听一个货箱中间砰砰两声,他一愣,抬手拿了剑过去,一剑劈了锁,尚风悦从里面砰的一声爬了出来,“啊……憋死我了。” …… ——未完待续 第17章 死生契阔 “所以你这算什么?怂?”拂樱看着尚风悦,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醉饮huáng龙的心思早十年前就bào露无疑,你别告诉我你跟他朝夕相处就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就觉得这样挺好……”尚风悦把头埋在被子里,他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只露出半张脸来瞪着拂樱。 “你出来,你堂堂诗意天城御圣主这么躲在我火宅佛狱凯旋侯府,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拂樱伸手去扯尚风悦的棉被。 “我不gān了行不行,我早就不想gān了!”尚风悦拼命拽着棉被充鸵鸟,“你放开我,我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你堂堂凯旋侯,征战无数,还怕我多吃你两口饭?” “我不怕你我怕醉饮huáng龙,枫岫你管管!”拂樱一边扯尚风悦的棉被一边喊人,枫岫就在屋子里的茶桌旁边坐着,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他们发现尚风悦之后这人说什么也不回诗意天城,一路跟着藏藏掖掖的回了火宅佛狱不说,还赖在拂樱这里死活不肯走,说是没法面对醉饮huáng龙。 拂樱本来也没说什么,结果今天早上收到醉饮huáng龙的一封信,突然就要赶人。 “你们两个别闹了,加起来都多少岁了。”枫岫无奈,“醉饮huáng龙信上到底写什么了?” 拂樱终于放开面前的棉被团子,伸手从腰里摸了叠成一条的信封递过去,枫岫伸手接了打开,只见一张三倍大的信纸上用朱砂红艳艳的写了四个大字,看起来跟血书一样怨气十足: 还——我——悦——悦—— 枫岫只觉得胃里一阵反酸,恶心的不行,他嫌弃的把那张巨大的信纸扔在桌上,外面白尘子的声音传来,“侯爷,王召您过去。” …… “碎岛?”枫岫看着拂樱忙里忙外的收拾战甲,有些讶异的问。 “是啊,似乎有人看不惯这平静,将雅狄王的事情跟碎岛新王全兜出去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边已经坐不住了。”拂樱一边把腰带死死勒紧,一边说,“王令我带兵速去婆罗塹。” “我跟你一同。”枫岫皱眉。 “你在这等我。”拂樱看他,“这次一起出征的监军是太息公,王特意下令给我,你不许跟着,他说……”拂樱看了枫岫一眼,犹豫了一下,“红颜祸水……” “噗……”一旁的尚风悦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咒世主这用词还真是……讲究!不如我跟你同行。” “你赶紧回你的诗意天城去。”拂樱瞪了他一眼,又看枫岫欲言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别想偷偷跟我去,我知道你能言善辩,胸中韬略自是不凡,但是行军打仗毕竟不同,碎岛那边虽然棘手,但毕竟大战不过几年,这场战事不会拖得太久,我答应你,最多半年,我必归返。” 枫岫看他,“我定要陪你,你当如何?” 拂樱笑,“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把你敲晕了扔下。”他转身去拿那件披风,“乖乖在家等我吧,我回来娶你当凯旋妃。” 枫岫叹了口气,直接走到拂樱面前将他想要系好的披风带子接过来,悠悠开口,“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 拂樱闻言眨眨眼看他,忽的笑了,“你这……是送丈夫出征的诗句吧。” 枫岫一笑默认。拂樱任由枫岫把外袍帮自己系好,伸手直接抱住了眼前这人,“等我回来。”他在枫岫唇畔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 “防着点太息公。”枫岫反手回抱住面前这人,他的拂樱……终究也是佛狱的凯旋侯。 “我知道,她与我一起,反而比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要让人放心。”拂樱点点头,“你……也要小心行事,慈光之塔是万万不能再回。” “嗯。”枫岫点点头,眼看他深邃的紫眸里倒映着自己,含了三分笑,七分不舍,终于一转头直接出了门,马蹄声远去,一切终归于寂静。 尚风悦用扇子遮了眼睛仰头靠在椅子上哀嚎,“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看不见我!” 枫岫默然,良久,忽然开口道:“我要出去办点事情,之前在外游历,听说了点传闻,趁着这次机会去确认一翻,你若是不想回诗意天城,不妨一起?” “好啊!”尚风悦一个挺身兴奋的两眼放光,对他来说,只要现在不回诗意天城,去哪儿都行。 枫岫一把拦住他即将冲出去的身体,“你给醉饮huáng龙回个信儿,别让他继续找拂樱的麻烦,他如今在外打仗,这种事儿就别让他分心了。” 尚风悦看他,“你要不要这么护着他?” “你不会真想等他回来当凯旋妃吧……” “好吧,我写。” 一个月后,醉饮huáng龙收到来自尚风悦的信,就是借了他那张巨大的信纸,后面张扬的四个大字: 我——不——回——去——! 醉饮huáng龙气的当场砸碎了一张桌子。 …… “侯爷,全军粮草,仅够……最后三天。”白尘子一头灰土的跑回来,夜幕低垂,拂樱坐在篝火前,仅披了一件单衫,他身旁还放着一个面饼和一碗白水,看白尘子过来,他默默的将吃喝递过去。 白尘子láng吞虎咽的吃了两口突然一愣,“侯爷,你吃饭了吗?” “援军什么时候到?”拂樱不答,他默默的看着篝火,五个月……临行前他答应枫岫,半年必归,想不到一转眼就过了五个月。杀戮碎岛新王御驾亲征,敌方气势锐不可当,而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后方粮草忽然断了补给,“太息公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迦陵将军带兵已经在路上了,最晚两天必到,另外……据报,这次粮草迟迟不到,就是因为太息公……做了手脚。”白尘子犹豫了一下说,“她原想拖延几日,让您为难,不想被敌军看出破绽,直接断了运送的路子,如今外面已成合围之势,我想他们围而不攻,也是想等我们……” “等我们粮草断绝后,不攻自破。”拂樱冷哼一声,“太息公自己尚在军中,她可有说什么?” “她不以为然,刚刚我路过她的营帐,看她还让兵士给她准备宵夜。”白尘子恨恨的开口。 拂樱摇摇头,叹了口气,这般自断后路,真的是不知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了。他扔了手里搅动篝火的小木棍,“就现在局势,迦陵他们大概是从西侧来,你安排一下,让将士们饱餐一顿,明晚我们杀出去!” 白尘子一愣,“侯爷,这太冒险了。” “如果不是里应外合,恐怕迦陵那边也没有胜算。”拂樱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我想……迦陵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白尘子应了一声转身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来,“那……太息公……” 拂樱沉默,他闭上双眼,片刻后,再睁开的双眸里已然无波无澜,“她跟我们一起走,你派人跟着,她身为佛狱三公,如果不能活着带走,那自然也不能活着落入敌军手上。所以……尽可能还是带她走,jiāo给王处置,如果实在不能带,杀。” “……是。”白尘子点点头,转身去了。 拂樱抿了抿唇,仰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月,冷峻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意,“你放心,我定然活着回去。” 迦陵看着眼前敌军,默默叹了口气,“想办法与凯旋侯取得联系,里应外合,方是上策。”他皱着眉头道。 “将军,敌军将侯爷他们围的铁桶一般,如今就是只鸟儿也过不去,这要如何取得联系?”身边的副将犹豫着开口。 “报——将军,前线战报,凯旋侯带人朝咱们这个方向突围,来势凶猛,敌军已经全乱了。”一个前方探子飞速回来,连滚带爬的摔在了迦陵马前。 迦陵心头大喜,手中长枪一顺,“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那场战争极为惨烈,后面清扫战场的人几乎已经来不及点清到底是哪边的尸体,只记得满地的血和了地上的土,在夜幕下混合成惨烈的暗红。 白尘子死在乱军之中,太息公终究也没能逃过一劫。迦陵看着这个女人大张的双眼,叹了口气,说到底,终究是自取其祸。迦陵跨过太息公的尸体,拂樱就在他面前,长剑支撑着身体单膝点地立在一片尸体当中,如果不是手上还有鲜血滴落,迦陵几乎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你来了。”拂樱看着他,声音沙哑的开口。 “嗯。”迦陵伸手从拂樱手中接过那柄长剑,“虽然惨烈,但总归险胜,现在碎岛已经退兵了。” 拂樱笑了,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是一口血呛咳而出,失了支撑身体的长剑,拂樱一头栽在了迦陵身上,“他还在等我……”意识消失之前,拂樱说了最后一句话。 迦陵接住他的身体,轻轻地点头,“我带你回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与杀戮碎岛这一次战役与上一次不同,火宅佛狱太息公丧命,凯旋侯重伤,守护者迦陵死守,最终,咒世主之女嫁给杀戮碎岛新任王者,才将这场战乱平息。 …… ——未完待续 第18章 江山为聘(结局)+后记 枫岫得到战事结束的消息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直奔火宅佛狱都城,尚风悦一路跟着,只觉得差点累死在马上,结果在火宅佛狱都城外,两个人却迎面碰上了醉饮huáng龙。 醉饮huáng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失踪已久的二弟炽焰赤麟,三弟碧眼银戎以及紫芒星痕和邪影白帝,五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一字排开,挡住了他和枫岫两个人去路。 “我天呢……”枫岫感叹了一句,“早就听闻御天五龙,如今聚齐了还真是望而生畏。” 尚风悦尴尬的跳下马来,走到醉饮huáng龙面前,“你这是gān什么?你们五个一起到火宅佛狱,是想灭了人家还是怎么着……” “虽然他们大战过后元气损耗甚大,但就凭我们五个也没有什么可能。”碧眼银戎轻声笑道,“我们来……主要是大哥有话对你说。” 尚风悦紧张的退了一步,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看,“你们……要gān什么……” 醉饮huáng龙上前一步,“我来接你回家!” 尚风悦一愣,还没等反应,就见后面那四个突然齐声开口:“请嫂子回家!”这一声被四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喊出来,齐刷刷震天响,枫岫在马上眼见尚风悦差点坐在地上。 尚风悦抹了一把冷汗,“那个……那个……枫岫啊……”他一步一步往后退,试图去寻找一点帮助。 枫岫带转马头,“好友,一路保重,枫岫还有事就不陪了!”他说着对醉饮huáng龙点了点头,一路绝尘进城去了。 “哎,好友啊!”后面尚风悦一声哀嚎。 枫岫笑着摇了摇头,外面传闻凯旋侯此战重伤,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一路到了凯旋侯府,门口的老军士倒是还认得枫岫,“您……回来了啊……” “你们侯爷呢?”枫岫翻身下马直接就往里走。 老军士犹豫了一下,“侯爷……在卧房……” 枫岫看眼前这人眼眶微微发红,不由心里一紧,一路小跑直接过了厅堂到卧房门口,拂樱就那么静静的躺在chuáng上,呼吸均匀。枫岫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还活着…… “王已经派了最好的大夫来看过了,他们说……”那老军士吞吞吐吐的开口。 “怎么说?”枫岫急问。 “他们说……侯爷筋脉尽损,武功也废了至少七成,而且……自从回来之后,总共也就醒了两次……”那老军士犹豫着说完,看枫岫毫无反应,叹了口气一躬身告辞了。 枫岫握住拂樱的手,伤的这么重,却总归是回来了,也许最后一刻,他也还念着答应过自己半年必归的承诺吧,以后……怕是再也上不了战场了吧……枫岫轻轻摸了摸拂樱的脸,想来那月下舞剑的轻盈风姿,也只能放在记忆里,但是……“回来就好。”枫岫声音略有些低哑的轻声说。 …… “王,枫岫求见。”迦陵进了咒世主的房间,带来的消息让咒世主觉得有些意外。 咒世主哼了一声,“他不好好陪着拂樱,到我这来gān什么?” 迦陵低头不语。咒世主静默了片刻,又说,“让他进来。” “是。”迦陵答应一声退出去了。 枫岫飘然而入,咒世主看他,“你来gān什么?” 枫岫笑,“我之前曾经允诺,为咒世主献三个计策,可保火宅佛狱无忧。” 咒世主点点头,“不错,你做到了,如今虽然大战刚过,但至少物资还跟得上。” 枫岫点点头,“我做到的,只不过保火宅佛狱近年无忧,今天我来,是想像咒世主求两件事,如果您答应了,那么日后佛狱,可再无贫瘠二字。” 咒世主神色微动,“你可以说。” “枫岫所求第一件事,您一句承诺。枫岫想咒世主能够答应,不管日后如何,您在位期间,火宅佛狱不再开疆拓土,枫岫知道您是乱世枭雄,野心勃勃实为常事,只不过今日斗胆,求您一句承诺。”枫岫躬身一礼。 咒世主冷笑,“小子,我今日就算承诺给你,他日反悔,你当如何?” “您不会。”枫岫轻笑,“我既然敢开口,就是知道您是一位什么样的王。” “开疆拓土……”咒世主眯着眼睛看他,静默片刻,“也罢,只要你拿得出真正让火宅日后无忧之法,我可以答应你。说你第二件事。” 枫岫再躬身,“第二件事么……我要带拂樱走。” “你说什么?”咒世主的脸瞬间就沉下来。 枫岫从衣袖中摸出一块石料,双手递到咒世主面前,“此物是枫岫自血暗沉渊所得,家师尚在的时候提到过,火宅佛狱土地虽然贫瘠,但血暗沉渊却有一种稀有物,以此物冶炼兵器,可削薄铁,用于对阵沙场,破五千jīng兵,仅一千即可。” 咒世主接过那块石头,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这就是……你的办法?” 枫岫一笑,“这东西在血暗沉渊并不稀有,以此为基础,就算是炼一些普通的家常用刀斧,佛狱百姓日后生活,亦可无忧。” 咒世主沉默片刻,突然喊道:“迦陵!” 迦陵从外面进来,咒世主将手中石头扔过去,“你去找一个老工匠看看,这小子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迦陵接了东西出去了。 枫岫淡笑不语。 片刻后,迦陵拿着那块石头又回来了,在咒世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咒世主神情当时就变了,他站起身打量枫岫,“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带来的这消息意味着什么?” “意味佛狱日后再不必依赖他国,自保无忧。”枫岫也站起身,从容答道,“若咒世主没有最初承诺,这东西,枫岫断然不能拿出。因此枫岫求第二件事,我要带走拂樱。” “我若不放呢。”咒世主看着他冷冷的道。 “佛狱以后足可自保,拂樱伤到什么程度,想来您也清楚,枫岫只问一句,只剩下三成功力的凯旋侯,于佛狱可还用价值?”枫岫深吸一口气,“他半生为佛狱,如今佛狱后顾无忧,枫岫要的不是佛狱凯旋侯,而是拂樱!” 咒世主看着他,良久坐回到位置上,叹了口气,“也罢,你带他走吧,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让他静静养伤。” “多谢咒世主。”枫岫躬身再一礼,转身去了。 等他走了,迦陵方进来,“王,枫岫他拿来的到底是什么?” “半壁江山。”咒世主靠在椅子上冷哼一声,幽幽开口。 …… 拂樱醒来的时候,对上枫岫一双晶亮的眼睛,“你回来了……”他笑笑,“你看,我有遵守承诺。”他笑着看了看四周,突然发觉这里就不是自己的房间,不由愣了,“这是哪儿?” “我们的家。”枫岫笑着说,“你这一昏迷就是一个月,我向咒世主求娶你过门。” “啥?你拿什么求的,王竟然答应了?”拂樱吃力的坐起来,讶然开口。 “江山为聘。”枫岫笑,他伸手把拂樱一把抱了,“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拂樱任由他抱着,枫岫给他披了一件外袍,出门,院落雅致,一处凉亭设立其中,拂樱只觉院中景致有几分像当年枫岫的院落,还有几分像当年的揽月阁,院落中一颗樱树盛开,枫岫抱着他没怎么费力就到了屋顶。 “你看。”枫岫用手指了指下面的樱树,“当年我就是这样看到你,那一晚看你月下舞剑,惊鸿一面,就像一幅画。” “其实当时我看你……”拂樱想起那时候枫岫月下饮酒的样子,不由感叹,“只可惜……只怕如今你再看不到我舞剑了。”他摇摇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恐怕想握剑都不知道要养多久吧。 “有你,足矣。” …… 三年后,尚风悦惊愕的看着拂樱手起菜刀落,一只jī就这么被他剁成了块儿。 “那个……你确定他武功废了?”尚风悦惊魂未定的看着枫岫。 枫岫手里拿着一个风车逗着一个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儿咿咿呀呀步履蹒跚,一身粉色衣服甚是可爱,这孩子是拂樱捡回来的。“筋脉尽损,武学肯定不用想了,只是抡起菜刀来格外的……有气势!”枫岫点点头,“小免乖,玩累了就歇会儿。” 尚风悦看着拂樱拎起一扇排骨来,刀哐哐几声就下去了,那排骨被切成小块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让尚风悦忽然同情起排骨来,“枫岫,我觉着我们还是进屋喝茶吧,俗话说,君子远庖厨。” “也好。”枫岫到没反对,“你这次又是为什么离家出走?”他伸手抱了小免,边走边问。 “我不知道。”尚风悦闷闷的声音传来,“我现在有件事想不通。” “什么事?” “我到底是嫁给了醉饮huáng龙,还是御天五龙?” “……” “好友啊……有句话,枫岫不知该不该说?” “说!” “长嫂如母!” 拂樱手起刀落,一个硕大的鱼头就这么脱离了菜板落在旁边的盆里,院内枫叶正红,有风chuī过,也不知道什么人在轻声唱:死生契阔,与子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 后记:就这么几句,这文的灵感源自于在北京跟 @昴昴xx 太太面基那天,十分感谢那次面基。当晚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一幅拂樱月下舞剑,枫岫对月饮酒的场景,后续大纲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总归写完了。其实我想写的也就是“鲜衣怒马少年时”这么一句话而已,人少年时候的惆怅往往是单纯的情感,但越长大,可能会因为很多事而影响到那些最基本的东西。但愿一切过后,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