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锦玉」在水一方》作者:石榴 时间扭曲+失忆,什么叫狗血倾盆,大抵如是:) ==== 乌云压顶。 那些厚重的云彩翻滚着,有那么片刻时间,浓重的黑色凝聚一点,仿佛要滴落地面,又被搅动着撕扯回了黑暗中。这样的背景里,星星点点的蓝色慢慢消散,这荧光竟如烟如雾,融化在那一片虚空里。 声音消散了,时间也慢了。 那蓝色星星点点的源头处,是旭凤在痛哭吗?润玉听不见。 目之所及皆似地狱。他转身,周围那些人都与他无关了。灵魂于肉体已抽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记不得了。 恍恍惚惚间,他已离开魔界疆域,凭着本能回到了天界。灵魂好似悬浮于空,俯身望着行尸走肉的肉身,叹其可怜可笑。 待到了宫殿门口,又仿佛回到大婚前夜,他们的争执犹在耳边,终于刺透他周身的那层厚茧,顷刻被人从头顶处轰了通透。 那一刻,天帝似是悟了。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透着彻骨寒意。 >>> 锦觅周身都在痛。那痛从内到外遍及全身,让她无一处好过。 又来了。前一刻她好似撕裂成齑粉,后一刻又被骤然重聚,挤压夯实,恢复成了一个实体。经过这bào力的摧残折磨,伴着剧烈的疼痛,有双温柔的手拂过她的发顶,她几乎是本能的靠近了。 有一部分重要的东西在逝去。她挣扎,却发现身体随着那东西的逝去变得不那么痛了。愈加浓重的困倦变得不可抵挡,于是她放弃抵抗,终于陷入沉睡,酣甜无梦。 锦觅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帐顶。 明明觉得自己很正常,却又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虚空状态。比如昨天、前几年、乃至几百年间做了什么,就算尽力去想,一件都想不起来。 她扭头往外望了望,这一扭却觉得一阵钻心的剧痛,而她又动弹不得。 一声尖叫划破宁静,侍女被嚎叫吓得丢了晶莹剔透的酒盅,慌里慌张的跑去禀告了天帝陛下。 润玉进门,见到的正是锦觅上仙在chuáng上哭的不能自己的模样。旁边的侍女特意小心盯着天帝陛下的脸色,没错过那一瞬间又yīn郁了些许的变化,于是扑通原地跪下,埋着头不敢上前了。 润玉几步到了锦觅chuáng边,仔细观察着锦觅神情。她哭泣的样子与之前数次怨他时别无二样,简直能重合在一起,让润玉有些惊疑不定。 “觅儿,我——” “小鱼仙倌!先帮我把脖子扭回来!”锦觅抽抽搭搭的说,心里这叫一个苦,“我好像落枕了,脖子好疼!” 说着大抵觉着丢人,哭的更难过了。 趴在地上的侍女有点懵,抬眼瞥了瞥陛下,可能陛下也是有些懵的,只不过那背影茕茕孑立,看不出丝毫变化。 润玉唇角放松了些,上前去小心搀扶她。他回身一个眼神,满殿侍女便匆匆退下。 “痛——痛、痛!……”锦觅龇牙咧嘴的,最后还是带着一丝哭腔,“小鱼仙倌,我为什么扭回来也痛?我为什么动不了啊?” 润玉仔细的打量她,看她哭红的眼睛,和微微上扬的眉稍—— 那神情里,没有抗拒,没有恨。 他不露痕迹的回答道:“天魔大战,觅儿受伤了。” “天魔大战?什么时候?为什么?”锦觅瞪圆的眼睛像是两个小灯泡,震惊的要突出来了。 “大战已经结束了,原因岂是几句能jiāo代清楚的,日后与你细说。你受了伤,差点灰飞烟灭,必须好好调养。” 锦觅迟疑着,点了点头。 真是好久不见了,这样的锦觅。 润玉俯身慢慢靠近她,近到能看到锦觅眼中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大,一点点感受到了她温暖的呼吸。 他突然记起那次,他情动,已露出了真身的龙尾……又记起她那时抗拒的眼神。 脸上红晕未及散开,脸色已经苍白。眼前的锦觅没有丝毫动作,有些呆的望着他,也仅是望着他。 “觅儿,你已是我的天后。”他突然说。锦觅似是要说什么,润玉gān脆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千万不要再离开我了,这是最后一次。” 锦觅察觉到脖颈处cháo湿了些许。从前她从不知晓欢喜有何差异,而今日到觉得润玉对她这感情与自己对芳主、老胡与肉肉是不同的。他在她肩头哭了吧,是因为她而心痛吗? 她竟然有一丝心疼了。刚刚想脱口而出的质疑憋了回去。此刻好想抬手去轻抚他的后背,可惜稍稍用力都是剧痛,她只好放弃道:“小鱼仙倌,你别难过了,我不会走的。” 润玉的回应仅是抓紧了她旁边的枕布:“你此前也曾答应我。可到了最后,你还是抛下我。” 锦觅有些莫名奇妙:“我此前竟答应过你?我现下想不起来许多事情,可如果我真答应了却于你毁约,那我也太不是个好jīng灵了。”锦觅顿了顿,“咦,我怎么潜意识觉得自己不是个葡萄了,是片霜花?”她尽量挪动自己撇向旁边那人的后脑勺,“小鱼仙倌你起来,跟我说说呀。” 润玉终于抬起了头,眼眶通红,眼角竟然还沾着泪。锦觅有些心虚,顿觉自己果然是个天杀的负心汉,语气都弱了:“小鱼仙倌,我是不是惹你生了很大的气?要不你再靠一会,反正我也动不了,我等等再问……不不不,我不问了!” 润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若是刚刚那位侍女在,可能要急吼吼的告之天界所有人陛下自天魔大战后一百年间终于真心实意的笑了第一回 。 可惜锦觅不知。她见小鱼仙倌笑,于是也咧着嘴没心没肺的跟着笑,又扯着了自己的肚皮肉,痛的龇牙咧嘴。 守在宫门外的婢女隐隐听见内里笑声夹着说话声,断断续续,居然从未间断。可叹这锦觅仙上醒来的第一日jīng神状态这般好,能一边痛的龇牙咧嘴,一边还将天帝逗得十分欢喜。也可能单单锦觅仙上能够醒来,天帝陛下就十分欢喜了。 tbc. >>> 璇玑宫里几个侍女窃窃私语,无非是议论那终于悠悠转醒的锦觅上仙、当今天后。话说这位天后娘娘,一点没有娘娘的做派,言谈间很是稚气。可惜天帝陛下一步不离,再多一眼他们都是瞧不见了。 譬如现下这个喂药的活计,侍女们便从未上过手,端上药后,悉数退去。 润玉捡起来那勺柄溜光的瓷勺,将碗底那碗黑糊糊的药搅了几下,还要chuī上一chuī,才送到天后娘娘嘴边。接着,天帝陛下那眼神必要从这勺子上抬起,jīng准的盯在天后娘娘的唇上。 锦觅一张脸皱皱巴巴,张嘴一口口悉数喝了,觉着十分脸热。 “小——不,天帝陛下——” “小鱼仙倌。”润玉勺子倒是没停,又递到了锦觅嘴边。 “……小鱼仙倌,这药我喝了这许多日了,也见好许多,什么时候能不喝呀?” “才喝了三日。”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呃,可是我明显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坐起来也没那么痛了……” “觅儿不要任性,怕苦我给你拿糖便是。”说着勺子缩了回去,翻手便出现了一个糖罐。 锦觅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轻车熟路掏出一颗冰糖递到了嘴边,于是条件反she的含进口中。那颗糖不大,锦觅轻轻一咬便碰到了他的手指。 锦觅试着用了力,润玉却没有松手。她抬眼,在她困惑的目光中润玉松开了那颗糖,顿了顿,手又探向前,转而托着她的脸颊。 锦觅觉着摩挲着自己唇角的这拇指有些奇特。她自转醒后体温一直偏高,而他体质yīn寒,指尖偏凉,这一小片凉丝丝的触感在唇角皮肤来回磨蹭,着实让她有一些异样,心里突突打鼓。于是锦觅小心的、谨慎的抬眼瞥了一眼小鱼仙倌——他却在顷刻间凑的极近,下一瞬便亲了上来。 锦觅僵住了。润玉并未多做动作,一触即分。不晓得为什么,锦觅明明觉得是自己被轻薄了,润玉的心情却好似更糟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想到小鱼仙倌这几日对她照顾有佳,她决定自己舍下脸面,当个和事佬:“哈哈,小鱼仙倌不必介怀,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嘛——” 她觉得这几句胡诌的安慰是有用的,毕竟润玉那一刹目光变了几变。“你认真的吗?”奇怪,润玉竟手抖了,那药碗眼见要洒了。 “是啊,你说我是你妻子,按我此前看的那些话本,定是要习惯的这肌肤之亲的,要反复——” 这回连摩挲唇角的预兆都没有了。润玉扑上来那一刻,锦觅还在傻乐着兀自编的开心,于是并无防备,被他按住了后脑结结实实吻住了。这次他一秒都没有停顿,是个压抑了许久的、极qiáng侵略性的吻。若不是他护着她的后脑,她定要被他亲的撞在墙上了。 他还咬她……他居然咬她! 嘴里那颗糖在他俩这“唇舌之战”中,已化成了一摊水。锦觅脸上温度一路飙升,估摸已能煮鸟蛋了。心跳的声音也被放大数倍。这小鱼仙倌平时看着文弱又温柔,亲起人来竟像要吃人一般,这般凶狠! 锦觅气鼓鼓的,待终于反应过来去报复他,他却得寸进尺,咬的更凶了。于是锦觅换了策略,急急的拍了拍那人胸口以示抗议,仍是被按着又啄了几下,才被放开。 锦觅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还不忘去质问润玉。 “小鱼仙倌,我都喘不上气了!”她手还搭在他的胸口,隐约感受到他胸腔那处同样扑通扑通,竟觉烫人,于是想要缩回指尖,却被他缠上扣紧了五指。 锦觅本理直气壮的等着他的回答,而润玉只直勾勾盯着她,眼里只有她。他眼角泛着红,有着与那日带着泪时迥然不同的风情。 锦觅意识到,他刚刚,是在轻薄她啊。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脸却先红个通透,只好抿嘴偏头,自顾自笑了。 刹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锦觅心中破土而出,倏忽间拔节生长,模糊有了个轮廓—— 这、这,这难不成就是男女之情? 锦觅刚刚憋红的脸已恢复正常,这突然的领悟让她产生了些羞涩感。这下,那答案也不想听了。 “好吧……好吧,你出去吧,我……我困了。” 润玉没给她害羞的机会,低头亲吻了她的手。 “觅儿,我非常想要亲近你,是因为我爱你啊。”他轻轻的揉了她的掌心,“以前我曾说过数遍,你忘了也不要紧,以后,我一直一直说与你听。” 自锦觅仙上最终被哄着灌下固本培元的汤药、安心睡下后,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润玉陛下总算舍得离开璇玑宫了。 跟在他后面的侍女小心看着陛下脸色,眉眼含笑,应是心情十分不错,于是硬着头皮禀报说:“陛下,月下仙人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润玉停下了脚步。侍女暗暗冒汗,都说这位陛下心善,可天后醒来前,她每每见他笑容,总觉得带着一丝yīn寒。这几日陛下明显情绪刚刚好些,这月下老儿竟就来捣乱,偏是自己当班,真是晦气。 而这些腹诽也不过一瞬。天帝陛下半侧过身来,那笑容果然变了味道,带了点讥讽的意味:“本座现下心情正好,就见见吧。你且退下。” 说罢,天帝陛下头也不回的转向大殿,而侍女呆立原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多年不见,叔父别来无恙啊。” 一身红衣的仙人闻声扭过身,果然还是露出了那般愤恨神情。 “叔父若又是来打探我那天后的状况便趁早离开吧。我早已说过她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用来感怀旧人的幻影罢了,难道就连幻影,也要让与旭凤吗?” “即是个幻影,为何不让我与她相见?” “区区一个幻影有何稀罕,叔父还是莫要执念了。”润玉淡淡回应,连神情都未变化。 “润玉,你别再撒谎了!近日天上地下都在谣传锦觅仙上在你宫中复活,你待她如何小心仔细,这怎能是个幻影?”丹朱说着上前一步,“我不晓得当日你是如何将她救下,但这百年时光锦觅方才转醒有了神识,想必情况并不好过。那傻锦觅之前还曾自毁一瓣真身,我委实——” “叔父!” 润玉只觉周身寒气入骨。锦觅那丢了的一瓣真身像是骤然敲响了一个铜锣,当当当的直冲在他天灵盖上。 大战后,他为了将锦觅挽回,逆天而行,竟将仙人死而复生,又亲手将她关于旭凤的记忆一一抽离。这三日,他亲眼见她动心动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心,而旁人随口一句含沙she影诉说锦觅对旭凤深深爱意的话语甚至那一闪而逝的念头,竟成了他的痛处,他一句也不想听下去。 他望着丹朱,神情麻木,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我的觅儿只是幻影,你不要再来了。请容许我有这一方自欺欺人的安宁吧。” 说罢,润玉不再理会身后不停喊叫的月下仙人,步出殿外。 >>> “咦,天帝陛下今日怎回来的这般快?”璇玑宫的宫女远远望着那白衣背影,纳闷道,“难不成这天后是个狐狸转世?” “呸呸呸,你可别瞎说了,”另一个侍女心有余悸,“今日月下仙人来了,我通传的。” 另一个侍女立即心领神会的吐了吐舌头,低头gān活,不再言语。 润玉不声不响的进了锦觅的房间。这房间里一张大chuáng直对门口,chuáng上帷幔厚重,但未遮掩严实,里外均留了三指宽的缝隙,能看到安静躺着的锦觅。 润玉轻轻勾起chuáng幔,在chuáng边坐下。就这样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竟像回到了大婚前夜,bī着她留在身边。 如今,确实也是bī着她留在身边。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呼吸困难,莫名被扼住喉咙。不知不觉他抓紧了锦被,克制着克制着,还是吻了她。 他恶意的堵住她的口,还捂住了鼻子,用舌头去勾舔她。果然,锦觅被他弄醒,呛得那几口气息悉数吐纳在他唇间。他尽力去碰触着、确认着,仍不知餍足。 “小鱼——唔——仙……” 他是丧失理智的。他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可他只能看着自己堕入黑暗,手中死死抓着她这颗稻草。 她会恨自己的吧?会的吧。 可那些早都……顾不得了。 他终于肯放开她。锦觅无措的望着润玉,迷蒙的眼神带了些情/欲。他突然开口道:“觅儿,说爱我。” “呃……呃?什么?” “你从前常说的。再说一遍吧,我好想听。” 润玉虽说她常说,锦觅却觉得生疏到有些难以开口。她将原因归结为自己失忆。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后两个字。 “……看来是为难你了……” 她看到他眼底的失落和痛意。今晚他似裹在一层寒冰中,情绪低落且不稳定,如一只受伤归巢的shòu。 锦觅残存的些许可怜的回忆里,润玉是温柔的、腼腆的、gān净的大殿下,无欲无求,隐忍退让。 这样好的人,值得被爱。 她拉了他的衣角,尽力凑去他的耳边,喃喃的,小心的说了。 润玉笑了,努力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可这表情落进锦觅眼中,竟是伤心又绝望。她不忍,主动的凑上去拥抱他,这回终于能轻抚他的后背了。 “不如小鱼仙倌就在这歇息吧。”锦觅说,“夫妻本该——” “好。” 她未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的应下来。他愿意靠近她,根本不需要自欺欺人再给出一个理由,反而怕她反悔,死死的抱紧了她。 >>> 原先仅自己时,竟未觉得这塌这般小。锦觅手边挨着润玉的肩膀,他肌肤的温度透过里衣传来,少不得让人脸热,于是她悄悄往内里挪了一挪;而不知怎的,润玉似是有些睡不踏实,过不一会翻翻身,也就跟着挪了一挪。待到锦觅挪到塌边缘终于挪不动了,一翻身竟差点掉下chuáng去,好在被润玉一把捞了回来,两人滚了一滚,回到了chuáng中间。 锦觅与润玉大眼瞪小眼,她现下被润玉压在身下,别说挪了,连动一下手指都不敢。润玉倒极满意两人牢牢抱在一起的姿势,低头将脸埋到了她耳边。 锦觅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 “你确实恢复的不错,这样大的动作居然也不痛。” 她可算找到话题了:“是吧是吧,那我——” “还需喝几日,这般有效,不喝岂不是傻了。” 锦觅对着帐顶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挣扎了几下,未果,反而换回一句低沉的“觅儿”。 小鱼仙倌似是有些不对劲。锦觅忽觉得腿上冰冰凉——这才发现刚刚那一滚,被子已不知去向——可这,这冰凉的、光滑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想看看腿上是什么情形,却被润玉捂上双眼,准确的含住了双唇。她正好奇的心痒痒,怎会如此糊弄过去,机灵的伸手去摸他的腿,摸了满手丝润滑腻。身上的人哆嗦了那么一下,她没管,顿了顿指尖仔细摸索,勾出了月牙般的边缘——那是龙鳞。 “觅儿,别乱动——” 润玉为了制止她,不得不与她好好说话。他与她抵着额头,她眼中的好奇与兴奋尽入眼底,与初见时一模一样。 “小鱼仙倌,你的龙尾!快让我看看!” 润玉竟难得有些羞涩。长长的尾巴动了动,尾巴尖尖的尾鳍探到了锦觅肩膀,锦觅立即被吸引去。 “真好看,你睡觉都这样睡吗?” “并不是……”有些难为情。 “能抱着睡吗?” “不可。” “可惜啊……”明明这么好的尾巴,小气鬼。 润玉低声笑了。那龙尾随意一甩,如绸缎一般划过锦觅肌肤,温润如玉,让她被击中一般,有些僵了。 “快睡吧。等你身体好些,如何都可。” 由此,怀揣美好的愿望,锦觅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小鱼仙倌真是一味良药,仅仅每天跟他躺躺,体内仙气竟一天比一天充沛纯净,恢复速度一日千里。 锦觅运气完这一个小周天,掂量着自己现下走路跑跳甚至简单的仙法应都是无碍了,决定对晚上不时横搂在腰间的胳膊、间或搭在她腿上的龙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人,身体好些就要开始四处走动。白天看书下棋,甚至逮住宫女闲聊八卦,好不热闹。润玉除去处理事务时,常常都在,锦觅索性大事小事均要同他唠叨几句。 “今日我可以吃桃子了。桃子个大肉厚,趁你不在我吃了五个,十分好吃。” “今日读书,看见曾经那猪悟能猪师兄,感慨颇深,如此直慡好色之人追求佛法,是否放他自由反而更加慈悲?” “今日可以吃梨子了。可惜咬了一口,皮厚肉柴,我本着对每一颗果子负责的态度,还是吃完了,其他全数种下,能不能成树看他们造化。” “今日舞剑。我抽剑出鞘,想到话本里大侠的飒慡英姿,将剑鞘甩了出去,没成想砸在门口那颗桃树上,他竟成了jīng,嗷嗷喊叫,吓我一跳。” …… 如是这般,三四个月锦觅已恢复的七七八八。因为像只小猴一样成日上蹿下跳,身体说不好倒比之前更加健康。天后这般折腾,整个璇玑宫气氛倒是欢快许多,连带着天帝也活泼了些。 如若能这般日复一日,想必十分美好。 >>> 这日又是舞剑。院中那人剑尖一挑,大开大合几个来回,动作行云流水,收势gān脆利落,引得守着的几个侍女连连叫好。 “天后娘娘剑法真是愈加jīng妙了。” “过誉过誉,我这只是模仿了天帝陛下的皮毛,三脚猫功夫也只能在这院子里亮亮相了。”锦觅将长剑入鞘,随手抹了额上几滴汗珠。旁边侍女见了,立即问道:“天后娘娘可要沐浴?” “也好,泡泡汤池总也舒服些。” 侍女渐次退下,周围安静了。今日无风,树枝花朵都老老实实拘谨的立着,着实无聊。 抬眼一望,远处湛蓝的天空下一捧云朵,边缘还在蔓延扩散,似是要遮住半边天空。回想之前看的闲书,那方位应是南天门附近,应无雨无云,怎的弄出这般阵仗? 再仔细观察,云边似有青红的术法光芒jiāo相辉映,大抵是仙家切磋,好不热闹。 锦觅捏了捏手中剑,十分心痒,怀着虚心求教的心思,也顾不上要泡汤池了,驾起云彩便向那处飞去。 未成想刚到半路,云中乍然飞出一物,看着黑糊糊一团,直直奔着这方向飞来。 锦觅大惊,竟张开怀抱去接,哪知仅十步开外有一看不见的仙障,那黑糊糊的物什砸在了屏障上,硬生生将包裹她这宫殿的仙障砸个粉碎,自己喷出了一口鲜血;血珠子落在锦觅脸上的前一瞬,一袭白衣从远处冲来,扑至面前,将锦觅抱了满怀。 锦觅撞得鼻痛。这突然的变故使得眼前一片金星闪闪,润玉倒是牢牢护着她,耳里尽是呼呼作响的风声。 几个转身,锦觅已不知东西南北,那黑糊糊的一团已勉勉qiángqiáng在空中稳住了身形,墨染的深衣中抬起一张带着血污的脸。 那人极白,在鲜红的血污映衬下已是苍白,偏偏两片唇红的瘆人。一对凤眸半敛,抬起眼帘望向他二人jiāo叠身影的刹那,煞气外溢,竟有浓重杀机。 锦觅头次见如此露骨的恨,吓得移不开眼睛。这愣神的几个呼吸间,脑海中迅速仔细翻检,确认从未见过此人,更别说做过什么要遭天打雷劈被旁人仇杀的事。 那人青筋凸起,锦觅竟害怕的有些瑟缩,而自己手臂上像被铁钳咬住一样的痛。锦觅急急回身去寻润玉,方察觉润玉竟也眼都不眨的直勾勾盯着自己,脸色同样惨白,似已看她许久。 “这、这位道友是——”锦觅张口就后悔了。她每吐出一个字,润玉面上神情竟狰狞一分,似有些癫狂。于是她闭了嘴,凭直觉张开怀抱箍住了润玉,趁着他一瞬的怔忡,拐带着润玉扭头就跑。 “锦觅——!!”身后传来的那声喊叫堪称撕心裂肺。许是她真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吧,那人如此恨他,用了十成浑厚内力来吼这一吼,将她震得一个趔趄;还是小鱼仙倌终于缓过神,将她扶稳。然这一顿,身后那人竟追了上来,带起的风如刀般割裂天空。 锦觅出了一身冷汗。呼啸的风卷着她的衣摆猎猎作响,她几乎睁不开眼。润玉扭身甩出一道蓝色的光,她根本来不及辨出那是哪个仙法,耳朵里全是“咚、咚、咚”血液鼓动的声音。 那深衣男子反应十分敏捷,几下晃动便疏忽不见,下一瞬已晃至锦觅眼前。 这一秒仿佛拉长了。锦觅清晰的看见那凤眸眼中的戾气,甚至看见自己震惊的倒影。他紧绷唇角,手中长剑如劈山般刺出,一击便将润玉胸腔捅了通透。 “不————!!” 锦觅后知后觉自己在尖叫。她向着那剑柄用力一击,那人没料到她如此反应,剑被震的离了手。望去时,锦觅的剑已至面前,扭身避开的一瞬她将润玉牢牢护在自己怀中,手中掐了个咒。那人气急,竟伸手去撕扯她的衣袖,可惜在要碰触的一瞬间,锦觅连带着润玉已凭空消失。 狂风骤停,云彩舒蜷,湛蓝天空已无那二人一丝痕迹。 魔王旭凤终于脱力,长啸一声,消失于天界。 >>> 锦觅托着润玉落至地面时,怕再将他摔着,把自己垫在了他身下。这处也不知是人间哪个方位,四面环山,地上怪石嶙峋,是以锦觅现在后背痛、胸口也痛,却顾不得调息,先去检查润玉情形。 润玉被刺了对穿,那把剑几乎钉在他肩上。锦觅几下撕了伤口周边衣衫,检查他伤口边缘。那伤口处血肉外翻,鲜血淋漓,锦觅伸出的手颤抖不止,终忍不住又缩回来。 偏偏润玉还清醒着,眼睛依然是半寸不离的黏在锦觅这里。明明现在情况紧急万倍,他那神色反倒柔和了。眼里带着笑,衬托的锦觅更加手足无措。 “我该怎么办……这剑应是不拔下来好些,我先给你度仙法!……不不不,我还是去找老君,或者找斗姆元君更好些?要不先去花界,定有办法的……”说着锦觅终于想起先用仙法阻止鲜住血外溢。纯白的光芒凝聚在手指,一缕缕融进他伤口周边。光芒消散,竟无变化。 “觅儿……别哭了。”润玉轻描淡写几个字,倒像在锦觅心上拧了一把。她伸手糊了一把脸,已是满手泪;又胡乱擦了擦,眼泪仍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润玉来握她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 “觅儿……”润玉吃力的张口,“我自己便可……” “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 话音未落,润玉已qiáng撑着半坐起身子,撑在旁边巨石上,一手搭在了剑上。锦觅见状,紧张的凑近了些,眼睛在他面容与剑间来回扫视。 “觅儿,其实有件事瞒了你许久。你此前……此前曾为了报答恩情奄奄一息,”我、我自作主张给你了一半仙寿,自私的挽留了你……” 锦觅摇头,死死抓紧了他的手。 “我不后悔……只是因此,我本就不能陪你终老……别哭了——” 锦觅只会摇头了。情急之下,将手捂住他的嘴,拼命克制着抽泣的声音,qiáng做镇定道:“你别胡说,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润玉眷恋的望着她,亲吻了她的手心。 “若我就此陨灭,你便替我长久的,坚qiáng的……活下去——” 锦觅还未体会到手心里那一触即逝的温软触感,润玉已当着她的面,抽出了剑。 “润玉,润玉!!” 他一身白衣已被血浸透大半。锦觅拼命去捂他的伤口,润玉还望着她、望着她,温柔的、尽力的笑着:“觅儿,不碍事。” 怎么办,该怎么办?!有办法的——想啊,想啊,快想啊!! 锦觅竟觉自己如在空中翻腾,头重脚轻;惶惶间又如海上浮萍,无所凭依……然,灵光乍现,锦觅突忆起一事。 前些时日锦觅的许多闲书中有一本提到:身损寿折,悲乎天命;然道法相乘,若五行合和,道法自符,则真身溶融,可—— “——逆天改命也。”锦觅怔怔念道。 锦觅连犹豫都未曾。几道柔光闪过,一朵霜花已然浮在面前。润玉似是昏了过去,她狠了狠心,qiáng行将他bī出原型。那如玉公子的真身也是通体晶莹,锦觅qiáng忍着不去看他身上那一个血窟窿,把自己的真身慢慢bī入了他额头中。 眼前白光一闪,锦觅忽觉如坠深海。头顶有几片光晕摇曳,她环顾四周,只见漆黑深处隐约有一光斑,她毫不犹豫向那处飘去。 果然是他。这深海深处,四周已无半点光亮。他只是一尾孤零零的小龙,虚弱、怯怯的望着她。她靠近了,轻轻抚了抚他,他连头上的犄角都还长着绒毛。 “别怕。”锦觅心道。“我生你生,你死我死。” tbc>>> 锦觅从润玉真身中脱离出来后,勉qiáng恢复了人身。只是这禁术十分耗神,她qiáng行将自己的真身与他真身jiāo相融合,将他的命数与自己的命数合而为一。 果然,润玉那伤口开始愈合,不出半时辰竟只剩下一个剑疤。他还睡着,还是一尾长龙,不过身形已舒展许多,呼吸也正常了。 锦觅轻轻靠在他脖颈,挨不住浓重睡意,沉沉睡去。 她醒来后,那日故事竟如一场梦境。她与他共同在chuáng榻上醒来,他未多说什么,亲吻了她的额头;之后便如往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若不是检查了自己真身,确实隐隐有龙鳞光泽,她都要怀疑根本未经历此事。 直到此事后,润玉第一次化出了龙尾。 那晚锦觅在半夜醒的蹊跷。睁开眼时只觉得十分心浮气躁,整个人都在向外冒火。她无意扭动了身子,发现身后润玉已将她牢牢抱住,而二人贴近的地方格外清凉。她忍不住翻身,向他凑过去,整个脸都埋进了他胸口。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安心,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停不下来的想要胡乱动弹,这才摸到了他的龙尾—— 谁知这一摸,竟让她自己更加难受了。她有些惊奇,又伸手去触碰他的龙尾,被按住了手腕,整个人被翻身压在了润玉身下。 润玉满面通红。她感觉到他的龙尾有些颤抖。而她有些飘飘然,不知这是何意。 “觅儿……” 仅此一句,他的吻落了下来。她感受与往日不同,像是有蚕蛹正蚕食躯体,欲破开躯体展翅飞去。好在那些都是感觉,只有她和她的小鱼仙倌。 幔帐低垂,chuáng榻轻曳。一声低吟溢出,转眼消散空中。 >>> 这仙娥觉得自己大概与月下老儿八字犯冲。这几日天帝陛下每天喜上眉梢的样子,今天尤甚,看谁都是一副桃花盈盈的模样,本该讨个吉利,结果月下又来了,这回还是硬闯。 哎,脑壳疼。 好在陛下是真的心情十分不错,这般情形,只是摆摆手让她退下,未多苛责。 润玉仅仅这样笑着,已让朱丹十分恼火。 他伸着手,指着润玉,“你、你、你”了半晌,说不出其他半个字。 润玉眉眼更加舒展,愉悦道:“叔父该恭喜我才是。不如我解释给叔父听,看叔父猜测的如何? “觅儿灰飞烟灭那日,我用了禁术——苍生之力,逆转时间,将她归于一处,qiáng行恢复真身,救了下来。 “救的时候确实用了些手段,如旭凤、你、或是其他与那前尘旧梦牵扯不清的,一一抹去了。 “亏得叔父前来提醒,这还不够,毕竟旭凤还记得——” “你、你……!!” “于是我故意将消息透露出去。果然旭凤一刻也不能等的冲上了南天门。我告诉他,不论我手段如何,觅儿已与我两情相悦,与他再无相gān,他果然气急。这样急火攻心,怕是又需修养百年。 “往常觅儿应是练剑,她果然已被我关的心痒,来了。于是我重伤,濒死,她真是聪慧,想起我特意放在她chuáng头上的那本禁书,将我二人——” “住口!无耻!!”丹朱气红了眼,居然施法上前攻击润玉。而润玉侧身避开,回身便将丹朱定在了原地。 “——将我二人真身五行融溶,神魂合一,死、生、同、寿。 “叔父,猜对几成?” “你不怕遭报应吗?!” 润玉那笑中带了轻蔑:“有何畏惧?此后余生,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他轻轻拍了拍衣衫,“同样错误我绝不再犯。这次,谁也不能将她夺走!” 狂风乍起,殿内一片灰黑。一声巨响后,天兵们直直涌入,天帝依然傲立正中,月下仙人已匍匐于地。 “月下仙人意欲杀我。本座念及旧情,便不再追究,让他即日轮回尝尽人间疾苦,再回天庭吧。” >>> 润玉停在璇玑宫外。锦觅正在院中种花,扭头看见他在看她,立即红了脸。 她还在为那晚羞涩。 那术法除了将二人捆绑在一起,竟还会将一人qiáng烈的喜爱厌恶共通与另一人。 他几步上前,揽住了她。 “觅儿,对不起,是我不好。” “有什么对不起的,本就是我非要让你跟我融在一起……”她说不下去了,脸颊微红,“我哪知道你拔剑后会自己愈合的……”有些丢脸,“不过你愈合也太慢了,要不我也不会误会你竟要死了!” “是,还是我不好。但你这样对我,我心中实在欢喜。” “……好吧,我也欢喜。不过那日那人你可不要再招惹了,下回受伤我定不饶你!” “都听你的。” 锦觅提及那人,他本一瞬有些紧张,哪知心中竟毫无波澜,未感受到丝毫大喜大悲。他有些窃喜,忍不住去揉捏她的手心。锦觅轻轻回握,由他去了。 往后长久年岁,携手相伴。 ——觅儿,对不起。 ——但,我不后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