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龙与猫之国反转之国系列-笼冬- 作者:悠然琥珀 文案: “所以,我们不会再有未来了。” “亚瑟……你想离开这里吗,离开这座天寒地冻的城市,去一个崭新的、无人知晓的地方。” “笼中所绽放的冬季,春天还会远吗?” ——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奢望的明天。你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回不去的曾经。 所以,前进吧,远远离开吧,带着我们的记忆和曾经,再也,不会回头了吧…… --- --- *本篇文章属于《龙与猫之国》架空的反转设定,其中角色亚瑟的前传,曾经和亲友脑的同人。本文与原著截然不同,完结时间也在第七册 发布以前,与原作严重不符甚至ooc,会给人截然不同的阅读体验,与原作冲突无所谓,我的心血并不打算改。不爱看不用看 *本文属架空社会上各国文化的小说,但与当今社会没有任何联系,无需过度解读。 *本篇文章是披着同人皮的原创,大量原创角色出没,敏感词众多,但我也懒得改敏感词,锁就锁爷不在乎。 *适合前五册粉丝观看。不过没看过原著的读者可能看不太懂,但是会尽量减少魔幻成分,以写实描写的风格为主。 *只是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篇文章放上来而已,纪念吧 *现在看来其实已经是黑历史了,有很多瑕疵和不足,对角色性格的把控也有了很多新的认知,算是自我进步的一个体现,有对比才能看出成长。但我懒得二修了,一切随缘就这样吧,相信未来的自己一定会更优秀 *我不知道能不能过审,锁了那也莫得办法,翻车这就是命吧 (爱德华兹、梅琳和凯真的是我目前刻画很满意的配角了,我最喜欢铺暗线、埋伏笔的刻画角色方式) (“谁是卧底?”“你无间道。”“呵,真正的神乐师从不用乐器战斗!”) 水果茶真好喝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亚瑟·圣梅洛·V·古斯塔夫(主角/原作) ┃ 配角:梅琳·诺拉瓦(原创)、罗莎·爱德华兹(原创)、凯(原创) ┃ 其它:灵感源于尼尔·盖曼的作品,以及《被禁锢的头脑》 一句话简介:自然是否有义务忍耐人类的无知? 立意: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奢望的明天。你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回不去的曾经。 第1章 00. 人类——是否有义务忍耐自然的随性? 抑或是……自然在忍耐人类的自负与无知。 “嘭——” 枪声在暴风中响起,随即被一片呼啸的风声淹没,过强的风向和模糊的能见度明显阻碍了子弹的精准性,那子弹随着弹道偏离而在墙上狠狠弹开,随即有人从障碍物冲了出去,直奔那在雪中无法看清的小巷里。 他仓促的在街道中穿行,全然不顾脚底冻结的靴子和结冰的大衣,他飞速穿过街道,身后的人如同猎犬对濒死的猎物穷追不舍一般。 穿过交错的大楼,他绕了一次近路,随着翻过几处杂物堆,面前被警戒线封卝锁的建筑跃然眼前,那风雪中灰色的轮廓。而身后的人仍然紧紧跟在后面——该死. 他佩服那些特工的体能,或是说自己的身卝体素质!随后他将胸前的身份牌扯下,随手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反正大雪很快会将它藏起来。面对工厂,他越过封卝锁线,用另一张权限卡刷开那道卝门,那是他从一个死去高级员工的身上窃来的,随即,他毫不犹豫的破卝门卝而卝入,敞开门的那一刻耳边传来暴风的声响,就像人濒死时的心跳声,还有特工的谩骂和诅咒,他自己也心跳加速。 进入大门,他飞速将门在身后关上,在按下封死按钮后,又用铁棍狠狠抵住。空气中弥漫着死鱼烟熏的味道,废弃加工厂里臭气冲天,即使是冬季那腐烂早就的惊人温度被卝封在这座城市的各个仓库里, 来不及了!他心想,捂住受伤的腰部一瘸一拐的继续向前,仓库内部的温度比外面更高,他绕开那些腐肉纠结的地面,竭力寻找着干净的道路,心里祈祷着那些人一时半会找不到进来的方式,虽说只加了一根铁棍,但作为信息封死和隔绝腐烂气息的设施没那么容易被打开,除非——那些人向上级索要了更高级别的远程权限。 他放下金属爬梯,沿着铁卝丝卝网构成的楼道上到二层,放眼望去整个仓库一片黑卝暗,所有设施被抹去了生产厂家的标签,黑卝暗中有蠕虫沙沙作响的声音,他胃里一阵翻腾……别开视线集中精力,沿着走道寻找网络中枢。 监控室,经理办公室,兽医待命处……他沿着走廊寻找着,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模糊,逐渐演变成了用签字笔和贴在纸上的字条,墙上逐渐布满了血迹和骚卝乱、格斗留下的痕迹,看来事情比想象的更加严重。他凝视着墙面,随后加快步伐奔跑起来——疫情管卝制处、调研部、资料汇总处……该死,网络中枢到底在哪?! “唔——”腰部传来一丝剧痛,麻木过后,随着温度回升那疼痛会愈发清晰,他竭力保持着清晰的思绪,倘若以前,这里的一切都能作为实时直播的情况被拍摄下来,会有人知道真卝相!但当下的情况来看,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别说拍摄,就连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城市都难以估计,当下所有离开这条城市的公路都已经被卝封死,皇家警卝察和特工在隐秘的各处徘徊,一想到这。他愈发觉得离开是不可能的,随即又笑起来——他对此早有预感。 喘息间,身后远远传来门的撞击声和沉闷的枪响,很明显他们打算强攻入内。索取高级权限的工作只怕也已开始,他睁大眼睛在阴暗的环境里摸索,感官从未如此机敏过,视线也从未这么清晰。 既然如此,就把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到极致吧。那笑容越来越深。 随着写有Sectra字样的标签出现,他眼前一亮——信息加密卝处理部,那是瑞典境内专门为政卝府高层人员进行通讯加密和信息传递的公卝司!当下所有信息网络都被卝干扰,但如果通卝过这里的设备,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将门撞开,冲击传来的那一刻门锁应声而裂,而加快的心跳和迸发的肾上腺素让他感觉不到痛楚,熟练地操控临时电源,重组短路的保险丝和停运设备,这地方居然还在用这么老旧的设备,真稀奇!随着最终按下重启的按钮,整个房间一阵滋滋作响的声音后——明亮起来。 “有用了!”他惊喜的大呼,只要等到系统主机重启完毕,就可以将资料和信息通卝过传真方式发给自己的报社,那大型机亮起的光源仿若希望之光,但随即亮起,沙沙响起的声音是…… “——医卝疗部已经宣称,东部蔓延的瘟卝疫影响有限。民众们不必惊慌。” 他愣住,随后别过头。 “显然,就算存在有疫情危卝机,我们的政卝府部门已经集结起最精锐的兽医组卝织进行应对,世界医卝疗组卝织也对此发表了声明。而且,就在三小时前,以德国为首的欧洲中部国卝家也对此发表了意见。” 他看着那闪光的屏幕,心跳逐渐加快,那是一种几乎窒卝息的错愕感和难以言喻,随着屏幕上亮起的疫情趋势表和所谓的‘积极应对’场景,那错愕被愤怒所取代,随后是无尽的失望! “这他卝妈叫没有影响?!” 那刚才那些是什么?巷道里追捕自己的特工,封卝锁的工厂,四溢的恶臭和遍地蠕虫?这叫没有影响,所谓的应对措施就是把患病疫情的牲卝畜集中堆积起来腐烂发酵吗?是期待病毒进一步蔓延吗?是想腐烂个彻底后把带病的畜卝生倾倒进海里吗…… “即便生肉的消费进入淡季,或是销卝售额度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我们的政卝府将对所有养殖户进行补贴赔偿。而且,大部分的肉类是已经经过严格的检验和消毒处理的,居民们大可不必惊慌,放心食用……” 他听着新闻主持那回避而具有误导性的发言,暴跳如雷,呵斥的话语脱口而出——“安抚……这全是谎卝言,荒谬!这都是些安抚的话,谁知道我们吃进嘴里的肉安不安全,都成这样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下一刻,远处的门口再度传来声响,他敏锐的觉察到有气流渗入仓库,明显已经出现裂痕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主机已经重启完毕,他迅速来到电脑面前,敲击键盘,在重启之前这里的用户并未登出,还可以用……他从棉袄里拿出一个小盒,粗糙的手指长满了冻疮,但仍然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是块被棉花包裹起的硬盘,那本来是自己给爱人买结婚戒指用的盒子,虽然她没有结婚的打算,对她来说这是惊吓……此时这个盒子却被用来装作重要文件。但不论如何,硬盘没问题,被悉心的藏在胸口。 “快点、快点、快点!”敲击着键盘,不知是不是错觉,但气温越来越低了,身后门的撞击声大了起来,此时他只能祈祷这座办公室的权限是单独隔绝的,他定位好地理坐标,传输开始,这种特殊的一次性构造只要传输一完成就会自毁,还有…… 楞了一下,他颤巍巍地,从胸口掏出一张照片。 还有打火机。 文件传输进度开始飞涨,之前他已经对文件做了压缩和分类,气流涌动声愈发清晰,好像心跳一般规律而有力,他却只感觉浑身沉重,那急速降低的温度都让他觉得好些了。 “再见了,亲爱的。”他对照片上的红发女人说道,随即点燃打火机,‘咔’的一声。 照片开始焦化,在跳动的火焰那般亮丽,他想起了这遍地腐烂的地方很容易引发爆卝炸——但意外的,那火光十分柔和,直到吞没了照片上女人的笑容,那头鲜艳的红发。风声很清晰,又像是海风,他不觉得风声能有什么区别,心跳一直很平稳,他甚至没有哭泣的冲动。 照片彻底被销毁,化作一团黑色的灰烬,哗的一下散落在地上。 没有人知道就安全了。他舒了口气。 “嘭!!”洪亮的声音与豁然开朗的气流令他浑身紧绷,那是声音响起刹那间的气流,门被撞开了。 “该死!”就算传的再快,“你们这群狗东西别想进来找我——”时间还是不够!他飞速将货物架和座椅抵在门前,这房间像是空空如也似得,信息的传输进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不愧是政卝府专用的加密通路,他决定挣扎一番,于是打开窗寻找逃生的出路,但就在刹那间! “嘭——”子弹飞旋的声音划过脑海,“狙击手!”就在同时,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随即猛地趴下,若不是刚才开窗搅乱的气流,自己已经脑袋开花,然后他关上磨砂窗户,随着爆裂感再度传来,一颗子弹穿透地板随即炸裂! “电脑!”他想起来,随着匍匐到电脑桌边,卡着视觉死角观察,传输完成百分之九十六,很好! 但下一刻,随着接二连三爆裂的响声,磨砂玻璃被打了个稀烂,狙击手瞄准了自己的头,那也是风声停息的一瞬间,与此同时密闭房间的门传来敲击声,子弹再度对着门锁开卝枪,再看了一眼,传输完成百分之九十八! 是时候撤了. 深呼吸,他猛地起身向前——沿着障碍物冲向房间尽头一个狭窄的通风管道,随着身后电脑‘滋滋’的声音响起,追击者撞开了门,与此同时那电脑主机损坏激起的浓烟严重阻碍的狙击手的视角,他猛地蹲下,以不知何来的力气直接扯开了管道开口,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在这,他往通风道跑了,你们上楼——包抄!” 军官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有一瞬间,他感觉眼前有色彩流动,那蔓延满溢的漆黑的色彩,头颅昏涨,但却没有停下步伐,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吃力……身后有人急速跟上。 这是最后的生死之路。 “你冷静一点,我们不会做什么的,我们先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前来追击的看来不止是一名特工,还是一名交涉官。他感觉大脑从未这么冷静过,但速度丝毫没有减慢,下一刻那人伸手抓卝住了他的脚裸。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讨,政卝府也在为此事出力,你可以加入,但你应该……” “混账给我放开!” 他干脆的打断了那人的话,不会伤害,不会做什么,政卝府在出力?一派胡言,人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那颗从他头颅边擦肩而过的子弹就是真卝相。 “你刚刚毁了一整架计算机!” “那是你们——自作自受!” “冷静下来……” “我身上有个炸卝弹,只要我说一句口令,这整座大楼都得被炸死,我们都得没命!”下一刻,他占据先机,拿出混迹多年周旋的技巧,抢占了对话机会。 “你想死吗?不想死就给我安静点,你们这群制卝度下的走卝狗!”他在录卝音,在传给他们的小组,只要我一出去就会被击毙,但他们想知道我究竟知道些什么!“我们一起死,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们和你们的狗屁政卝府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我取得的资料是什么!” 世人理应知道真卝相! 追击者冷静下来,他加速上爬速度,快点、快点、快点,得想出应对方法,他别过头瞅着,那人正冷静的听着耳卝机里的谈话,可笑——哪有这么明显暴卝露自己的?但是,自己得应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 突然,脑内闪过一个答卝案。 他深呼吸一口气,放松卝下来,好像一辈子从未这么轻卝松过。有办法,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问题了。 但绝对不能被抓卝住。 “冷静!”身后的人又朝他大喊,“你没有家人吗,你没有亲人孩子吗,为他们想一想!” 我知道,我很冷静。他在心中回应,动作并没有停下,时间过得飞快。 “我很冷静.”他别过头,脑子转的飞快,“好吧,我们可以谈谈。”他故作妥协的姿态,但语气仍然强卝硬,后者有些惊诧,随即开始报道。 成功了。他瞄到那人腰卝际的枪,说实话,直接用枪指着自己的脑袋都比交谈有用。 “为什么不开卝枪?”管道里响彻回声,他朝另一条路翻去,那个追击者沉默了,一言不发。 道路终于走到尽头, 他打开管道口,走进那在愈发猛烈狂风中,这是一个平台,在面前接应的人员寥寥无几,明明刮着风,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只有胸口因剧烈胡呼吸而阵痛。 差不多……到极限了。 “别过来!”他扯着嗓子大叫,娴熟的经验告诉他有狙击手藏在自己看不见的死角,但枪却指着自己的脑袋,倘若想达成计划,那么要用理性欺卝骗他们,用伪装使人信服! “别开卝枪!”追击者上前,报上自己的编号后站好,一边与他们仓促交谈着什么。随后,在平台上接应的人员开口了。 “我们可以聊聊,别冲动!” 对方也用同样大小的声音回应,他仍然警惕着四周。 “你想要什么,我们尽力满足你——” 说真的,他其实不在乎那些话。但仍然需要周旋,于是他大声回应。 “你们不能阻止真卝相!” 那冰冷如刀割的风雪扑打在他脸上,雪花纷扬,在风中歇斯底里的大喊,声音淹没在冬季冰冷的风雪中,喉卝咙声嘶力竭的生疼。 扑棱着翅羽的生灵落在屋檐上,凝视着平台上里稀落的人影。平台的一侧就是汹涌而阴暗冰下暗河,整个城市在这个严冬里影影绰绰。 “等等,不要动,你去哪里?!” “怎么,我有炸卝弹,想知道东西就听我的,有问题吗?” 警惕着,他转动门平台上的轮卝盘,放下□□,踏上楼道,此时一切都将抛弃。他艰难的支撑身卝体,但速度依然不减,即便先前的剧烈运卝动使得他感觉头脑中血液上涌,面前浮现出黑色和紫红色流动发黑的画面,双卝腿如同灌了铅似的,一切全靠意念支撑…… “真卝相!”他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世人将看见真卝相,就像纸包不住火——” 他挣扎着向上攀爬,身后的人迅速跟前,他几乎能感觉到狙击手的目光。 眼前浮现的景象触目惊心,他曾目睹被烧毁的书籍和通往极地开扩的火车,如此之多的人一去不复返,不仅仅是疫情的问题。而是无数鲜活的生命,在这个灰暗的时代暴死,这是整个时代的悲怆! 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 他爬上楼顶,踉踉跄跄精疲力竭的扑入那塔台上,脚底封冻的冰雪打滑。 近在身下,那暴雪中匍匐的城市,整个世界杯这片灰色的风掩埋,他转过身,双手死死牵拉着围栏的金属链,倘若再向后一步,就是坠入冰海与这座死寂之城。 “太多人被送上列车了,”这时,先前那个追击者上前对他大喊,“我们也无卝能为力,我们只能依命令行卝事啊!”他的声音伴随着风雪的呼啸,好似野兽在冬季的怒吼,“看在主的份上就告诉我们吧,要是扩散出去,群众回暴卝动,整个社卝会都会沦陷啊!” “不可能!” 啊,无知的人啊!他们都是一群机器,这封闭制卝度下的走卝狗! “这是瑞典政卝府造成的,这就是所谓皇室当卝政的后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的同事因为发表文章抨击政卝府而被杀了,他他卝妈是回去大使馆拿结婚资料的!他甚至不在瑞典,但你们还是把他杀了!” 他坚定的回应,在心中嘲笑,手死死依靠着背后的铁链,手上的血肉已经与金属冻在一起,不断向后退,追逐者就要上前抓卝住他的脚,但后者微微转身,打滑的步子使得贸然向前者险些跌下高塔,已然收起一副好言相劝的神情,随即化作歇斯底里的愤怒! “你要做什么?!”领头人卝大喊,“你他卝妈卝的不能往下跳!” 你们难道看不到未来,看不见这暴风雪和灰暗世界里的希望吗? 他微微开口,在一片雪中开口,先是小声的嗫嚅,随即放开了嗓子。 “你们——永远不可能——找到它!” 最后的一秒钟,他看见他们的神情,即便在灰暗的风雪里倾倒,远离,在冻结的皮肤与锁链撕卝裂鲜血淋漓的刹那,那愤怒的表情化为惊诧和恐卝慌,随即他感觉到整个世界——向后坠去。 在那瞬间,他感觉气压挤卝压着肺腔,那是灰色世界里沉寂的海和围观的人卝民,最后一刻,他感慨着这片灰暗,这阴影,气压疾速变化,耳膜轰隆作响,脑海中闪现那最后一个问题,随即被飞旋而来过往的回忆所湮没。 希望在哪里呢? “嘭——”枪声响彻在整个冬季,飞散在风雪的哭声和这座城市里,随着那已经无法辨认的面容着地,一切结束。 仍然没有任何改变,这个冬季,这些纷纷扬扬散落被染红的血,血凝固的血痂。一切就在阴影之下,众人皆知,却无人开口。 落在高塔上的乌鸫鸟,最后看了一眼这晦暗的城市,便拍拍翅膀离开。 它带着一个银色的脚环,朝瑞典皇宫的方向飞去…… 第2章 01 清晨,雪渐渐小了下来。 当仆人拉开窗帘,他从久违的梦里醒来,揉了揉眼。面前的景象一如既往,熟悉却并不亲切的房间。整理下思绪,今天是星期一了,他看了眼窗外,雨水模糊的风景里一条绿色的围墙,那面墙每天都在那。 而回过神时,面前已经多了一张折叠桌和一套餐具,他们将早点和茶呈在了自己面前。 “下次我可以自己来。”他本想继续说,面前的女仆便命令似得开口说话。 “亚瑟·……不,圣梅洛公爵,楼下大厅已经有司机等候了。吃完早饭,您可以随时出发。我们已经帮你整理好了。”她语气柔和,却但带着不容置疑和绝对性。 “我可以自己整理……”能不能不要乱动我的东西?但亚瑟仍然没能说完那句话,女仆便继续打断: “您的哥卝哥也已经在返程途中了。” 亚瑟讨厌这种感觉。 “我有三个哥卝哥,你说的是哪一个?”他继续追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卝案。 “您的大哥一直忙于政务,很明显他是没有时间在外旅行的。”女仆清淡描写道,“他们将在近日回来,请您做好迎接的准备。” 果不其然。亚瑟眯了眯眼,女仆径直离去,他将视线转移在面前的红茶上。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是谁,甚至连名字都巧妙的回避开,正如先前不断打乱自己的发言一样。 他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桌,全部东西已经按照归类整理好,也就是说自己前段日子忙来忙去做的笔记和课业都白费了。 不止是这位女仆,家族中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 他们学不会尊重…… 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喘不过气。亚瑟闭上眼,今天是星期一,他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径直起身开始换衣服。 离开房间,他没有动早餐,就像某种反卝抗。但他们不会在意自己究竟有没有吃饱,反正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最近学校里在学什么?”司机随口问他。 “除了主要科目以外,还加入了时事政卝治、古斯塔夫家族史和思想与道卝德。”亚瑟回答,这听上去没什么不对。“我更喜欢奥数。”他最后加了一句,转移话题。 一切准备好,走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推门感受到寒冷的风。 亚瑟睁开眼—— 大雪过后久违的冒出了阳光,雪花在半空中融化,雨水夹杂着细雪飘落下来。银白的城市素裹上一层金色的辉煌。清新的空气和朦胧的晨雾,靴子踩过雪地发出的清脆声响。 淅淅沥沥的水流淌声里,他坐上去往学校的车。 那是一座绿色的墙壁,绵延数十公里,贯穿整个城市。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亚瑟凝视着窗外,那座十米之高足以隔绝两个世界的墙壁——被人们称之为‘安全墙’。但据说这面墙还有另一个名字,但从没有人说过,或是不允许说。 汽车内播放着‘早间新闻’,新闻主播的发音非常纯正,温暖的汽车内语卝音流动,亚瑟仍然看着窗外。 “今日上午一点,东区安全墙出入口再次发生冲卝突。有关他们是否修建新一座寺卝院再次展开讨论和冲卝突,这是这星期以来第四起相似案卝件。游民们声称有人在他们的建筑上大肆破卝坏,并在原本划为寺卝院修筑地的土地上泼了鲜血,并将其指控为‘宗卝教威胁’。” 亚瑟安静听着。 “但是——”主持人语卝音一转,“众所周知,不论是墙内还是墙外,土地都是属于瑞典政卝府的合法、固有领土。不应该由于宗卝教妥协分卝裂。据我们的记者调卝查所得结果,这座寺卝院是否修筑本身还在商讨过程中。且寺卝院的修筑材料,工期都未得到一个明确的数据和保证。游民并不擅长修筑,而他们所居住的地段也具有浓烈的宗卝教氛围,存在有土地污染的问题。”主持人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联卝系接线记者,为此做答——” “大家好,这里是接线员……” 亚瑟凝视着天空,大雪才下过,灰色的树沿着街道飞驰而过,城镇和针叶的森林。时不时可以看见,有绳索从那边抛出来,但却失败了。飞掠的景象多了些什么,亚瑟眯了眯眼,仔细看着窗外,只见那灰绿色墙的上用喷漆写着大大的标语——‘抵卝制泛化,拥护初心’。 那是最多的一句标语,亚瑟想道。耳边早间新闻仍然不厌其烦的想着,接线员的声音带着点地区口音,有几个发音带着阿卝拉卝伯语法的语序错误,听起来明显不是瑞典本国裔。 “众所周知,瑞典的土地属于政卝府,不论是宗卝教还是信卝仰,都不能成为分卝裂国卝家的原因!”做过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接线员语气激昂,又像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发表‘公卝正合理’的言卝论,“简直是无稽之谈,在我们通卝过大门进入游民地区时,我们的设备遭到抢卝劫和攻击。这里到处都是臭味,污水横流。别说修建寺卝院,就连儿童的基本生存质量也难以得到保证。这里的居民素质普遍不高,他们仍然循规蹈矩的按照几百年卝前定下的经卝书规章、机械不知变通的生活,却殊不知时代已经进步。他们封卝建的宛如活在中世纪!而针对寺卝院是否修建,我个人偏否定态度。一味地胡闹不是结果!争论和栽赃陷害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不能继续放任这种现象存在下去!” 什么……亚瑟觉察到,这番话明显不搭调。和新闻主播彬彬有礼的言卝论来看,这番措辞明显太激烈的,他并没有直说明原因,却接得出结果。没有分析便全盘否认了这件事。亚瑟又看向窗外,那面墙上双方标语的对骂,具有政卝治影射的涂鸦,更有甚者甚至写起了短文和短篇小说进行讽刺。而被讽刺一方则用颜色不同的喷漆回话反讽,火卝药味儿越来越重。谁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何时出现的,发展到最后,绿墙下甚至有打斗和践卝踏草坪的痕迹,可能是双方的不小心碰面、导致冲卝突引起的。 但,那一切都发生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他听接线记者继续说着。 “他们不是瑞典的原住民!甚至不是北欧地区,不是西欧。这项措施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的政卝府太软弱了,所以才造就了今天的结果!” 亚瑟皱眉,那声音大的刺耳,而那位接线记者可能忽略了自己本身也带有外来裔血统的缘故,继续这愤慨的演讲: “瑞典政卝府绝不让步!在当下,游民们正越来越猖狂,试图将一切打上宗卝教的印记。不论是食物、衣服、日常用卝品、牙膏、剃须刀还是润卝滑液!好像一切都和他们脱不开关系。我们的拍摄装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归还,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利卝用那些装备拍摄对自己有利的洗卝脑短篇和政卝治片段,然后在互卝联卝网上进行放出……我们要感谢政卝府的信息筛选和审核,让我们远离了那些内容。”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亚瑟小声点评,司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太奇怪了,就像是明明否认那些事,却还说违卝心的话,太激动了。” 新闻的声音继续响起来。 “抵卝制泛化!!”记者高喊着口号,“他们认为自己生活在隔离区,把我们的政卝府比作纳卝粹,你们知道他们把那面墙称为什么吗?他们把那面墙称作‘卡吠伦’……” ‘咔’的一声,司机切断了新闻,车内突然归于寂静,只有空调的气流和车轮飞驰的声音。但这样,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 “……学校就快到了。”司机说,亚瑟没有回答他。 “亚瑟……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突然,司机开始自顾自的说话,亚瑟看向他。 “当然可以。” 窗外的景象飞驰而过,随着路线偏离,绿墙渐渐被茂卝密的植被掩盖、消失在地平线外,但这里靠近城市区,墙的顶上逐渐冒出了铁卝丝卝网和通电线…… “别为那些烦心事苦恼了。”说这句话之前,司机又随手关掉了什么东西,像是把网络或是某种系统也掐断了。“新闻总是带着很强烈的主观因素……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在为政卝府发声,而不是为群众,或是客观角度。” 那是一句从未听过的话,亚瑟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点醒了,以前似乎从未有人这样对他说。 汽车转了个弯,速度慢下来,司机紧卝握着方向盘。那是一个年近六旬的人,手臂上还有海军的纹身,已经有了些年纪,但仍然稳重,握着方向盘的感觉就像是握着船舵,在海面上劈波斩浪。 “据我所知,以前还不是这样。那时就算是学校里的报纸也愿意发声,舌卝头的自卝由的……哪像现在啊。” 但亚瑟很快注意到这样的言辞,不该这样,这或许是个陷阱。 “我明白。但政卝府代卝表人卝民,政卝府是为卝人卝民卝服卝务的。”他说道,“我的家族也是如此。” 司机瞅了他一眼,随后噗嗤笑了一下,好像在嘲笑一只小动物。 “也是。”他敷衍的回应。“但那个记者有一点我倒认同。过去我们的政卝府太过软弱……或许那些外来者应该离开这里。瑞典的土地,属于人卝民。” 亚瑟思索着,直到汽车停下来,司机为他拿好书包。开门时气流仍然冰冷。学校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之中。 但就是这样的晨光,哪怕太阳升起…… 亚瑟背上卝书包,即便靴子踩在雪上,还是会感觉热量不断被带走,得尽快去教室。 哪怕太阳升起,但冰雪顽强抵卝抗,那段冰和雪顽固融化的日子,才是最为冰冷的。 但至少,太阳升起来了。 “圣梅洛公爵,我已经在你的家族工作二十多年了。”欲言又止,那位已经长出白发的老者露卝出和蔼的笑容,像是把什么东西咽了下去。 “去吧,”他说道。“再过一会,我还得去接你哥卝哥。” 亚瑟点了点头。 “你的同伴在等你。” 司机突然如此说道,亚瑟别过头,只见不远处校门口有个熟悉的面容——背着书包的红发少年。 “凯——” 他叫了一声,便快步走去。 “真巧啊,今早上遇到。” 那人与亚瑟年纪相仿,语气慵懒,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 “第一节 课是时事政卝治,据说今天要讲近期的疫情来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人因此死掉。” “你带书了吗?” 他又问。 “带了。” 亚瑟肯定的回答。 迎着清晨的阳光,一点不愉快和疑惑抛之脑后。阳光将雪原映的闪闪发光,某个同学的雪球不经意扔上来,打在衣服上散开碎裂。 没有任何骚卝动,日子显得那样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3章 02 窗外,被遮雨布盖起来的一车又一车书籍被运了出去,穿过校门后在红绿灯拐角消失。 “今天低年级小家伙的课被换成体育了,真羡慕。”凯是一个有着金棕色卝眼睛的红发男孩,此时他凝视着窗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橘子,剥下皮后一块一块往嘴里扔去,一边咀嚼一边对亚瑟说话,声音含糊。 “嗯。” 亚瑟整理着书包上同学们交来的作业,一边风轻云淡的回答,一边将自己的也归类放进去,整齐的排在第一页。不同科目在作业分开、而不同小组的作业又以不同的方向叠起来,在作业发下时足矣分辨。 “不知道啊。我们之前的教材不是也拖延了两个星期吗,”凯继续说道,“好像是那什么改了,所以又新编了。那两个星期我们都上的体育课……” “爱德华兹那家伙又没交作业。” 亚瑟直起身,拍了拍手,随即又整理了一遍国语课的习题本。“没有。”他下定了结论。 “嗯哼,那个大艺术家。”凯仍然看着窗外,嘴里嚼着的动作没停,丝毫不怕被班干卝部抓包一样。“我记得她,以前和隔壁班维尔莱斯吵了一架吧。合班课的时候,花了一整节课时间争论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谁更伟大……” “罗莎·爱德华兹,名字记上。”亚瑟在桌上整理课业本,一边发号施令一般对凯说。 “你不去和她讨作业了?” 凯显得有些诧异。 亚瑟没动,凯不再问话,双眼仍凝视着窗外。 室内十分温暖,教室一侧悬挂式的液晶屏幕上不厌其烦的播报着今日新闻,学校里每天都会放这些。暖气的声音十分安静,除了某些同学面包三明治的气味外,亚瑟还能闻到身边的橘子味。他还记得一次某个同学带了鲱鱼罐头打算当早餐,当他在课堂上打开罐头的那一刻……可想而知。 “亚瑟。”窗外的白雪还剩星星点点,已经有工卝人拿着雪铲和药剂在整理操场和草坪,一些工卝人手臂上戴着特殊的章辉,那是一个绿色的新月图案。 亚瑟看向他,自己的同伴沉默了一会。 “……你就不好奇那些旧版的教材去哪了吗?” 凯如此发问,别过头看向他。 他手头的动作一愣,教室里很吵,凯声音不算大,没多少人听见这句话。 接着,他伸出手,抓起身边的电视遥控器对着液晶屏幕一阵乱按,声音越来越大,下一刻又把遥控器扔在一边。 ‘今天,有关不良书籍的查获猎捕任务又有了新的进展!’聒噪的新闻继续说着,‘不良书籍引起社卝会动卝乱和挑卝拨、批判声音愈发明显。在民众的积极检卝举、热烈配合下,政卝府和人卝民卝警卝察再度发力,成功捕获了一批违规书籍的出版作者,封停出版社十六所……’ “你觉得它们去哪了呢?”接着,他清淡描写的绕开那句话,“把橘子收起来,要是被思政老卝师看到,会被扣操行分的。” “第一节 是时事政卝治……” 凯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离开课桌,消失在亚瑟的视野之外。窗外的铲雪工卝人仍然忙碌着。 那些书籍去哪里了……这个问题在亚瑟心中重复了一遍,他摇了摇头,试图让那个疑惑的声音安静了下去。 那些书去哪了?答卝案很明显,那是些过时的,已经不能用于学习的书。被处理掉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更迭速度很快,但亚瑟觉得大家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他也遇到过好几次教材重编,有时候一学期下来会翻新三次教科书的情况。于是,大家把笔记写在笔记本上,都没有抄在书上的习惯。因为,如果抄在书上,万一哪天卝书被上缴统卝一安排,那就再也别想看到自己的课堂笔记,期末考也无从复习了。 一直以来,教卝育卝部在教科书印刷、修改和笔记本制卝造方面都是开销惊人。拉动了一大批生产运输链,几乎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亚瑟记得小时候曾玩过的公园、森林,现在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有时候,老卝师会检卝查笔记本,要求同学撕掉一些不符合学业的记录,如果不愿意处理会被直接没收笔记本,然后联卝系家长,期末可能会挂科。最糟的情况…… 亚瑟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但那个声音还是在脑内不停地说。 最糟的情况,会被直接退学。而且往往没过几天,大家都会忘记这件事。更有甚者连那个同学都不记得了,因为规则一直在变。瑞典一直都是这样,一直如此,这些早就习惯了。 一直如此……便是对吗? “亚瑟!”突然间,一个笔记本被扔在自己课桌上,抬起头,面前别着一个音符发卡的棕发女生看着自己,“作业你,给我收好了。” 作业本皱巴巴的,用不太标准的语序写着‘罗莎·爱德华兹(Rosa Edwaltz)’。 “知道了。”于是他翻开笔记本,“罗莎……是吧。” “我讨厌那个名字。” 正当他要划去时,女生冷不丁抛下一句话,褐色的眼睛盯着自己。 “好吧,爱德华尔兹(Ed waltz)。” 可能是拼写原因,爱德华兹的姓氏里有‘华尔兹’的单词拼写。所以,凯把她称作‘大艺术家’,因为听起来真的有股音乐家的风范。爱德华兹是英国人,那个姓氏——可能是入境时登记错误,也可能是出生时不小心拼写错了,不知道登记姓氏的人是什么心态才会这样。 不知为何,亚瑟有些心悸,他感觉她在那站了好久了。不知有没有听到先前的谈话。但,当亚瑟做完登记时,罗莎已经离开了。 深呼吸一口气,他将那个声音沉入心底,好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随后,亚瑟拿起课业本,径直离开教室——去老卝师办公室交作业了。 -- “……再后来,莱切尔·卡迅的名声一落千丈,这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布置的一切阴卝谋全部化为泡沫。直到现在,她仍然在联卝邦监狱蹲着。这一切全都归功于我们政卝府领卝导人的英明作为。自此,《沉默的春日》在市面上彻底消失,因为我们无法容忍这样荼毒人心、妖卝言惑众的书籍继续存在下去。”* 讲台上,老卝师咳嗽了两声,用油性笔在白板上继续写字,又在课件上放出下一篇画了重点几号的内容,亚瑟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手边是崭新的教材书。 不得不说,家族女仆整理的方式真的太规整了,亚瑟在心中佩服道,这本书特别新,以至于有种完全没见过的错觉。不过,这本书的内容没什么不对,那就当是新的吧。 “然后,我们将这个故事作为前车之鉴和一个讽刺的反面教材记叙。只为了警醒后人不要再犯卝下相同的错误。” 放眼望去,往前几排,爱德华兹正用手撑着打盹,她做出一副假装在听课的样子,但偏着脑袋昏昏沉沉的,手上的圆珠笔在记事本上乱画,远远可以看见,像是涂着五线谱之类的玩意,看来她爱音乐爱的彻底。只不过照着这个势头继续下去,她怕是要被老卝师抓包了。 而身边,自己红发的同桌凯正用教科书挡着平板电脑,在下面打开了官方新发布的外交新闻,在网站上娴熟的搜索着与德国有关的消息,但下一秒按键一转、画面一闪,跳到一个封面是性卝感兔女卝郎的神秘网站里……亚瑟别开视线,现在是上课时间,那也不是现在这个年纪该感兴趣的东西……好好读书、好好读书。 “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我们‘时事政卝治’这门科目一个小小的插曲。”老卝师推了推眼镜,信号笔指着屏幕上的课件说道,“由此可见,不论是过去的舆卝论造谣,所谓疫情和药物滥用都是先进国卝家不存在的问题。同学们大可不必听信安全墙里那些危卝言卝耸卝听的流言,我们的课件都是根据官方发布的文件第一时间制卝作而成的。我们应该相信确凿、权威的声音,而不是在那些巷道和底层流民的嘴里捕风捉影。” 说到流民……迟疑着,亚瑟看向窗外,上午路过安全墙,那些传言和划痕仍让他记忆犹新,一时间,老卝师的声音好像远去了,他凝视着窗外早晨的风景。 窗阳光散落在操场,还剩下星星点点的新雪残留,在跑道上闪闪发光。护工们已经在主干道上铺好了盐和细沙,防止学卝生们在课间活动时打滑。 眯着眼,背着刺眼的阳光,那些手臂上带着绿色新月袖章的工卝人们统卝一坐上一辆车,仍然是写有政卝府符号和安全墙标记的武卝装运输车辆,仿佛他们是某种瘟卝疫。然后那辆车在铺上细沙的道路上飞驰而去,不见踪影。而另一批明显是瑞典本国人的居民则各自坐上了公卝司的车辆,亚瑟曾经看到那上面有供应热牛奶、咖啡和茶,工作时间是不允许饮酒的。其实这些本地员工只是起到监卝督作用,干的活没有那么多,因为他们的价卝格太高,而那些安全墙另一边的工卝人才承包了大部分的事,因为他们劳动力廉价…… “——罗莎·爱德华兹同学!” 突然,老卝师的呵斥将亚瑟从走神拉回现实,只见政卝治老卝师尖着嗓子,一声怒喝将坐在第一排角落里的爱德华兹,直接吓了起来! “我刚刚说什么了!你给我重复一遍。” 她强卝压下喉卝咙里的怒意说话,只见那棕褐色头发的英国女生才揉卝揉脑袋站起来,她神色还算严肃,但亚瑟看着总感觉还在打瞌睡。 只见爱德华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低下头,思考了一秒,随即不假思索的答道—— “你刚刚说,‘罗莎·爱德华兹’。” 随着全班同学不约而同的一通哄笑,政卝治老卝师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红色、粉红色,整个人如同气球似的仿佛要在讲台上炸开,就连亚瑟的同桌凯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回答真是太精彩、太机智了,完全没有任何不对嘛! “爱德华兹……你给我在大课间以前,交一篇不少于三千字的检讨来!!” 惨了,这么一刺卝激,老卝师完全生气了,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爱德华兹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书本,试图回答老卝师先前讲的问题。 “嗯,呃……我是不是该喝一瓶农药来证明……我们所使用的消毒剂都是对人卝体无害的?” 她语气结结巴巴,说着拗口的瑞典语,其间犯了个英国语序的错误,但整体还算说得通。“那个教授和我不完全同姓啊……”* 爱德华兹小声说道,老卝师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盯着她、 “嗯,老卝师,老实说……” “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没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啊。” “什么?!” 这句话一下子让爱德华兹成了众矢之矢,简直是一语惊觉,此时教室内的气氛不断白热化,只见爱德华兹张了张嘴,仿佛正纠结着怎么开口。 “因为……疫情根本构不成大碍,新闻都报道了嘛……” 这句话让气氛稍微放松了一些,爱德华兹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老卝师现在的表情。 “没有人受伤……但我们这么教,总感觉有点小题大做了。” 只见老卝师叹了口气,气氛变得太快,随即换做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对爱德华兹说教起来: “爱德华兹,我不是说这疫情该不该管,其实老卝师也对这些事的最新进展一无所知,也是同你们一起学习。”老卝师说道,“但既然有通知要求我们知道,那么我们也有义务了解……” 这番话说的很快,声音不大不小,亚瑟看见爱德华兹在桌子上遮掩着什么,貌似是旧的新闻报纸。然后,她翻开一页新的笔记,对着白板黑字的重点记录抄了起来。 “我还是比较喜欢北欧传统音乐课……” 爱德华兹小声提了一句。 “安静!不然我把你送到教务处去,而且永远剥夺你去音乐课的资格!” 爱德华兹点了点头,乖卝巧的听着老卝师继续教卝导,这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随着下课铃卝声响起,政卝治老卝师说着,一边画着考点内容,一边为学卝生们布置下课后的作业。 “课本上课后习题,除了‘背诵全文’外所有的题目。”老卝师说着,“然后,交一篇一千字以上,五千字以下的论文来。” 在话语落音时,课后习题里一个微妙的细节,引起了亚瑟的注意。 【阅读本篇文章,科普读物《寂静的春天》,并写一篇读卝后卝感 】他感觉到一丝惊诧,这和先前老卝师讲的可不一样,跟自己预习的也不一样。他屏住呼吸,继续往后看去…… 【作者——蕾切尔·卡逊】 亚瑟一时间呆滞,几乎没听到同学们一哄而散的声音和身边同桌的抱怨,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书本迅速合上,压在书包的最底层,去向下一个教室。 心跳得很快……他深呼吸,随即看着窗外—— 那些雪啊,在窗外被清扫一空,却仍然留下星星点点的碎屑,与那树枝和屋檐上冻结的冰凌交辉相应,在这个清晨闪闪发光。 注1:开头文章部分出自《寂静的春天》,作者蕾切尔·卡逊在出版此图书时,曾遭到化工界和农业部门的疯狂打击,并被无赖为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的形象,对其名誉进行了损毁,该书将近代污染对生态的影响透彻地展示在读者面前,有很强的警示力。据说在达尔文的《进化论》后,再没有一本书如《寂静的春天》一样引发如此之大的争议。 注2:卡逊在书中几乎断言DDT是一种致癌物,但直到现在,科学研究却没有找到DDT致癌的有力证据。现在的科学家们普遍认为DDT和某些癌症的发病有一定的相关性,但DDT本身却不直接诱发基因突变致癌。——摘自百度百科。 此外,在本段百科,即文中所提及的课件中,一位严谨的教授曾对此提出质疑,并喝下一小杯DDT以此证明这种药物是无害的,这位教授姓‘爱德华兹’,与文章中的罗莎·爱德华兹同姓,但拼写方式不同。所以小同学才会这么说。 第4章 03 (两小时前) 列车呼啸着穿过白雪覆盖的平原,激起雪花和一阵激流,在清空的铁轨上飞速前行,穿梭在这片白色的大地。 “人类啊……无知,又自私的生物。” 少年凝视着窗外,阳光驱散朦胧的晨雾,风声呜呜作响,拂过耳际的浅紫的发卝丝。他用指节轻轻叩击玻璃,感受那玻璃稍低的温度,凝视玻璃种自己的影子。 “就像列车不断前进,在旧事物的尸体上前行,这无可置否。而文明也因此延续。” 他嗫喏着,就像没有人听的演讲。列车的前进的速度令人不得不后倾身卝体,远处,树影在淡蓝色的天空下清晰起来。 从孤零零的一棵树,逐渐增多,然后越来越多,最终汇成了一片森林,繁茂的无边无际。就像某个种群从草原奔跑着狩猎,到最后形成聚落,创造文明,数量越来越多……铸造无限的辉煌。 “……可不是么。” 少年的桌上,仅放着一本《埃达》。 他别开视线,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镜子,凝视着镜面中自己的面容,仿佛有再对另一个人说话。 车内的温度维持着温暖的二十五摄氏度,没有任何外人在场,他将他们隔在门外,静静听着列车疾驰之外,冷风呼啸的声音。 “人性,真是复杂的东西。”他微微回神,像是从某种冥想的状态回归现实,随后伸出手,将那本精致包装的古老经诗集翻了一遍,又是一遍……仿佛怀念着什么事物。 “不知这次再回来,又会变成什么样。”他将语气放松了一些,一切仿佛自问自答,维持在一个很低的声音,仿佛古代祭司传承机卝密一般窃语。“呵……我们的大哥,他又要做些什么?” 列车不断前进,平原逐渐化为起伏的山峦,最终在穿梭的气流中一头扎入黑卝暗的隧道中,暗下的舱房里回荡着前进的轰鸣声、机械运作声,还有细微却无处不在的……气流的风声。 “谁知道呢。” 他合上那本经卝书,微微闭上眼,感受在风雪中前行,感受自己的血流,心脏如何跳动,放空大脑……还有偏低的体温。 随着列车穿出隧道,一切豁然开朗,远处已经浮现出城市的影子,他发觉晨雾已经完全消散,雪水在地面融化,星星点点。 他看着,哪怕阳光拨卝开阴云,展望大地,但冰雪消融仍然挣扎着带走余温,不愿妥协。 正如时间不断向前,而世界处于过去与未来、旧事物与新事物的迭加态,这显然是有悖于人的常识的。* “那就休息一下吧。”他说道,于是靠在座椅上,闭上眼休憩。“在到达终点前,先休息一会……” 毕竟,那条路不知通向何方。 但若停滞不前,就此放弃的人,终究连未来也会失去。 列车最终在一座港口停下。此时已经泯去了雪花的影子,但这频繁往来运河上交替的船只,还有那灰暗却翻腾个不停的大海,却日益不停息。 他凝视着那片海,目光扫过昔日熟悉轮廓的海岸,而身后,有人早早恭候于此。 “威利大人,您回来了……” 老者说着,他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手臂上还有海军的纹身。在多年卝前,他也驾驶着舰艇驰骋在大海,劈波斩浪,与风暴和激流作斗卝争。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变化。 少年威利凝视着海岸,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便自顾自的向前。 “我还记得,那里本有一片沙滩。”他沿着港口前行,路人似乎没有认出他的面容,或是某种气息让他仿佛遮蔽自己,不存在此地。 他走过港口的城市,在冷天也散发着鱼腥的小摊,各色商品和遮掩起来的货物往来流送,在海平面的另一边消失不见。 “看啊,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我们熟悉的模样。” 威利以某种嘲讽的语气说着,身后的人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静静听着面前的少年说话。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陌生,不是么。”老者顺服的跟从他走过城市,远离那喧嚣的城镇,最终落到一片荒芜而布满碎石的海滩边。 “……这里曾是一片沙滩。”现在却只剩下碎石。 来到那断壁残垣之下,威利卝用手拂过那块裸卝露的岩石,那块石头呈现出一股浑厚的青黑色,他昂起头,这顽石暴卝露在风和海水的冲刷中,日复一日的坚守阵地,直到身后的沙滩被城镇吞没,昔日精致的画壁被撬走转卖,亦或是粉碎处理,只有它仍在此地。 “你一直坚守于此……” 他以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似乎是在感激。冰冷的海风从脸颊边拂过,身影形单影只。辽阔的海面,喧嚣的风和海水做着日复一日的斗卝争。他凝视着过往船只,以一种随性的姿态坐在一块岩石上,聆听海水冲刷细沙的声响,试图从中听出某种声音。 身后的老人屹立着。 “气息有变化,连风也不是以往的样子。”这时,他突然开口了。“就连土地也已遍布疮痍。” 老者微微额首,以一种肃穆的姿态聆听,海风中夹杂着雨水的气息。 “看啊,升温了……或许之后会下雨吧。” 威利换上一种轻卝松的语气,但那双眼睛所注视的是远处的城市,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来往穿梭的渔船、货船,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再不济,也是自言自语。 “——安塞尔。” 突然,他道出了身后人的名字,那老者一怔,随即以一种愕然的姿态抬起头。 “为何要惊讶?”这句话语气说不出的隐晦,威利别过头,打量着那人。“你以前在海军工作,随后,又派你去了铁路……每一次,都干了不下十年,甚有二卝十卝年。” “是的,大人。”后者答道,语气有些仓促。 “告诉我,你以前在铁路工作的朋友……算了。”他继续说着,仿佛在思索什么事情,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打住。“谈点轻卝松的事吧,安塞尔,聊聊我们的家庭。” 他转了个身,坐在石块上,以一种俯视的神态说道,以一种休憩的姿态问道。 “我的兄弟怎么样了?”他放缓语气,好像有两种情绪在他眼里重叠。“我应该有叮嘱你,要照顾好他。” 名为尔的老者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开口回答:“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别那么严肃。”少年挑眉,打断了他的话。“他过得怎么样?” “思想。”安塞尔说,“他是一位很有思想的年轻人……我想,他理应有追逐真卝相的权卝利。” “与一群乌合之众不同。” 威利赞许的评价。 “他当然有权知道……也必须要知道。”以某种傲慢的语气说道,突然间海风惊起,一只海鸥从悬崖峭壁的巢穴上拍拍翅膀飞去,那逆光的瞬间…… 安塞尔看见,少年露卝出一个微笑,有些狡黠,却是确确实实认可的笑容。 ‘做的好。’那是一句模糊的话,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说了,只是一个嘴型。少年打量着他,眸子里有一种胜利者的狂卝妄, 那是赞许的神色。 “大人——”年迈的安塞尔一怔,仿佛想继续说什么,但还未出口,威利便收回微笑,仿佛刚刚的姿态是另一个人。 “闭嘴,我都知道……” 他又恢复了一脸淡漠的神色,不在看安塞尔,而是闭着眼睛,沉重的呼吸着,仿佛刚做过什么极其消耗体力的事,呼吸声湮没在风中。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安塞尔。” 接着,威利拿起一个电卝话,以有些生涩的动作拨通了一个号码。 “……去和他聊聊吧。” 那平和的声音如是说道,不知电卝话那一头是谁。随着简短的通话结束,他便挂断了电卝话,将手卝机扔在一边。 “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风声依旧呼啸,他看着那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太阳,仿佛回到了过去。 真想……在这宁静的片刻,能休憩几秒。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那忙碌的海岸,静候时间悄然流逝…… --- -- 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业的气息,空调吹着风,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温度维持在舒适的二十五摄氏度,抵挡了屋外冰冷的风。 “‘写给——我的格尔达。’” 身后,就在图书馆中心的桌子上,自己红发的同桌正一脸沉醉的在白纸上写字,划过一道道流畅的花体英文,而一边摆着的是早早写好,无数次修改,最终定下的诗篇,韵脚优美,字迹却并不那么雅观。 亚瑟穿行在层层厚重的书架间,走马观花似得扫过一行行排列整齐的书籍,却只有力不从心。 厚重的书架仿佛垒成山高,一排一排蔓延而上,错综复杂的走廊仿佛迷宫一样迷惑众人。倘若以往,亚瑟肯定对这些名著经典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但现在,他只感觉到沉重。他竭力不去想课本上诡异的叙事,或许那只是印刷错误了,但潜意识里的某种直觉,却催化他去关注这件事。沿着行行书架,类别编号和首字母顺序排好…… 亚瑟下意识的,寻找着某种事物。 就在这漫无边际的书海里……或许,或许一定能找到?这所学院的图书馆几乎涵盖了欧洲绝大部分图书的收录,但大部分时间是对外开放的。且对于一般学卝生,有的书是被禁止借阅,或者要经过严格登记和询问用途的,仿佛他们的用途只是摆在那,作为书,却不许被人阅读。 ——而亚瑟可以,作为学院里有名的优等生,古斯塔夫家族最年幼的少爷,亚瑟有幸、有资格可以前来这里。有资格查阅这里所有的资料。 要不然……自己的同桌凯也不会想尽办法和自己搞好关系,只为了查阅这图书馆里泰戈尔的散文集,和古希腊无数无名氏所写的情诗了。 “——天亮了。你不见阳光已照进窗户?” 亚瑟不知道凯是给谁写信,据他所说,那是自己家乡从小长大的一位德国姑娘。他仍沉浸在自己的美好里,甚至没有抬头看亚瑟一眼。虽然就在几分钟前,凯还问自己是不是有精神压力,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身边正好是古希腊哲学相关的书籍,亚瑟随便抽卝出一本,封面上写着《沉思录》,那光滑的深蓝色封装和反光的印痕,亚瑟挑眉,这本书似乎比自己上次要看的那版要厚一些,不知是印刷纸张问题,还是翻译改版了。他坚信内容是不变的,但看了没多久,他又将书放了回去,手指沿着一本又一本图书继续寻找。 亚瑟从未听过有《寂静的春天》这本书,从他出生到现在,知道的只有《沉默的春日》。他抱有一丝希望,或许这里可以找到吧……就像原本完美无缺的玻璃上,被更坚卝硬的东西划开一道裂缝,玻璃是很脆弱的,只要再用卝力些,一块完整的玻璃就会因为那条裂缝而整个裂开,被撕碎。假如玻璃这边是一个世界,那看似透卝明的玻璃那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图书馆依旧安静,不知何时起,自己浪漫同伴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整个空间内散发着柔和的光,还有微弱的音乐声,就像潺卝潺流水。脚步声在这个寂静的时间清晰可见,回荡在图书馆的大厅中。 那狭长的走道那样遥远,绕过一条还有另一条,接着下一个路口……不知去向何处。这让亚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年幼时的亚瑟,偶尔会通卝过栅栏跑出宅邸外,与现在被认为是优等生的自己大相径庭。那是一个扑簌的雪季,不管瑞典的冬天是多么寒冷,多么要命,他又悄悄从房间里溜出来,不知走了多久。 那深邃的夜晚,冷风和冰雪呼啸的街道,那时瑞典的圣诞节还有着冬天的样子,就算寒冷,接到实处仍然亮着温暖的灯火,姜饼和蜜糖的味道回荡在嘴里,还有松卝软的烤面包,香喷喷的火鸡……亚瑟不知自己为什么羡慕那些,只是散漫的走在街上。 那是有关自己的大哥,或许是亚瑟唯一明确的记忆,古斯塔夫现在的当家……也是现在整个瑞典的统卝治者。好像那时还不是这样,说起来,其余的事已经记不清了。但唯有那一日的记忆仍深深铭记在脑海。 在冰冷又亮着温暖灯光的街道游荡,羡艳的看着其他有着父母陪伴的孩子从糖果店里出入,而亚瑟在脑海里几乎找不出他们的模样,只是看着圣诞树华丽的装潢,在绕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里期盼着,似乎期望着那记忆里模糊的影像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父母清晰的面容,然后给自己一个拥卝抱。然后和其他孩子一样,给自己——买一罐糖。 那是多好的礼物,千金万两都比不上。 当他在玻璃上哈出一片白雾,用有些冻僵的手指在白雾凝结的玻璃上写下‘家’这个单词时, 冷风还未到来,闪闪发光的糖果店几乎要关门,街道上也静了下来…… “你想要吗?”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街道里刚好可以听见。当亚瑟惊诧的回过头,面前高自己好多的少年正露着微笑。 “奥丁?” 他有一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睛,亚瑟永远记得。 那抹笑意只持续了一下会,随即便收了起来,他半蹲在亚瑟面前,仿佛精心挑选一般询问亚瑟的意见,最终走进了店面,在亚瑟欣喜的张望下,买下了那罐巧克力味太妃糖。 虽然,自己明明想要果酱心的…… 但不论如何,亚瑟实现了一个愿望。寒冷的东风也失去了威力,那栅栏之间仍然顽强绽开的花朵中,亚瑟跟在他身后,在路灯和熄灭圣诞街的陪伴下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回家。 直到那一天,亚瑟才理解什么是家庭的感觉,哪怕那非常模糊。而长大后,他再次去街道时,发现那条路并没有那么漫长,原以为迷宫一般纵横交错的路,其实也就那么几条。商店似乎因为政卝策逐渐关门了,花朵被移去,取之而代的是崭新的电子设备。 但不论如何,这是亚瑟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那纵横交错的路,正如书架间找不到的方向感在,指引着什么……寻觅着内心所渴求的东西。 ‘哐!’随着书本落地发出刺耳的一声,亚瑟一个激灵,从回忆被拉回现实的感觉过于突兀,他几乎被吓到而愤愤看向身边的同学—— 凯正保持着从地上捡起书本的僵硬动作,怀中抱着一本柏拉图的书籍,他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将先前拿到的《无名氏诗集》小心翼翼的塞回书架上,随后才面对自己站好。 “呃,亚瑟,我很抱歉……” “凯,我看你那么一心一意的写诗,莫不是在给自己深爱的政卝府写信?” 未等凯开口,亚瑟便先一步脱口而出一句有些讽刺意味的话,其实他也没有特别生气,但自己这个同桌不仅蹭着自己的权限在图书馆毫无顾忌的借阅,现在还影响到自己……说来孩子气,但只有那段记忆,那在亚瑟心中短暂而温情的记忆,他不想被打扰。 “我在给我的养卝父母写信。”只见凯耸耸肩,丝毫没感受到这句话里的压卝迫,或者说他感受到了,但装作不在乎,继续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书,然后背靠在书架上,直接把找到的书翻开,落下那一页上写着‘乌托邦’的哲学理论。 “好吧……其实是给我妹妹,算是我妹妹吧。”过了一小会,他有些不堪的挠挠头,以开玩笑的语气答到,“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你也有兄弟啊。即便不在同一个地方。”凯说着,一边打量着柏拉图提出乌托邦的论述,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即便不在同一个地方,但记忆是一直存在的……我记得那些温馨的事,她以前可任性了,为了一个蓝宝石的胸针,和自己哥卝哥……还有父母撒尽了娇。虽然我很头疼,但那也是记忆,家庭就是好在这里吧。” 世界好像陷入沉默,亚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一字一句听在脑海里。即没有回答,但他是赞同这句话的。 亚瑟扫视着一排一排图书,图书馆如此之大,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书得找多久。就像要从一片大海里找到一滴特定的药剂,或是从森林里找出那片与众不同的树叶。 “假如你苦恼的话,”身边,凯开始收拾东西,一边以提议的口吻对他说,“去看看新闻报吧。虽然不完全是作业内容,但或许有点帮助。要结合现实来完成这次的作业,‘不要重蹈覆辙’,我们的师长不也想表达这一点吗?” 凯微笑着别过身。 “结合过去的失误,来看待我们现在的样子。正视我们未来的路。你一直很擅长这些东西,亚瑟。” 说罢,凯的身影消失在书架的尽头,带着那本‘理想国’的论述。回去那边,继续写那近乎情书的问候诗。 也对,新闻报道总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对自己的作业也有帮助。 一边这样想,亚瑟也转过身,走出书架投下的阴影和油墨的气味,走向那大厅另一边的时卝报书架的位置。 在大厅的另一端,一排排新鲜出印的报纸一万入眼帘,亚瑟沿着架子上标明的日期巡视,直到落在昨天的最新新闻之中。 “嗯,怎么没有了?” 亚瑟微微一怔,面前明晃晃的架子本应摆着今日的最新新闻,此时却空空如也,学院的图书馆从不会错过任何一天的新闻,都是在凌晨新印刷好时就准时换上,现在却不见了。 那也是今天课堂上政卝治老卝师讲的内容,亚瑟本寻思,结合新闻报来写一篇读卝后卝感。《沉默的春日》他看过不下三次,很多名著他都能倒背如流了,但是…… 心里一惊,他避开那个令人不安的想法,将视野从报纸上移开,转而向出入口侧边的询问处。或许能从那里问到什么。 下一刻,当亚瑟迈开步子,正准备从原地离开时,角落里的一个声音却突然传入耳中—— “好……我知道了。” 亚瑟一愣,转头将视线落到错落图书馆的阴影里,就在某一排后面。空气很安静,亚瑟甚至能注意到灯光里灰尘细微的飘散,他细细听着那个声音。 “到时候你会告诉我的,对不对……” 挪动步子,他绕开角度,双眸穿过错综复杂的阻碍,将视野投到某个角落的身影上,只见那人手里还拿着一卷灰色的纸卷,那是学院印刷的报纸。 下一刻,那人结束了自己的细语,将什么东西塞回了校服的口袋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欲要从阴影里走出来。 在说什么? 亚瑟径直走向前,在那人离开前先一步落到最近的书架,伸出手装出一副在找书的样子。随着脚步声愈发清晰,他用余光注意那个影子挪动的方向,下一刻,那人终于走出阴暗,身影豁然开朗—— “亚瑟……你怎么在这?” 只见爱德华兹的身影突然出现,他顺势别过头,对面别着音符发卡的棕发女孩似乎被吓得一怔,将手中报纸下意识藏匿的动作映入眼帘,心中立即泛起一丝狐疑。但他张了张嘴,第一口没有询问报纸的事。 “音乐类书籍可不在这,爱德华兹。”这是一句寒暄,随即亚瑟迅速进入正题。“你刚刚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这语气可能太咄咄逼人了,但毫无疑问的表明了自己已经听到的事。亚瑟没有藏匿的念头,他知道爱德华兹藏了什么,估计是一台手卝机,但亚瑟更好奇的是——她在和谁说话。 “嗯,我在……我在想我的检卝讨卝书,还有我被加了双倍字数读卝后卝感的事儿。”只见爱德华兹定了定神,随即她挺卝起身卝子,看着亚瑟的眼睛。这个女孩并没有如亚瑟的预想那样不知所措,而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她看着亚瑟的眼睛,像是某种观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是么。”亚瑟微微放缓语气,“其实,学校也没有规定不许带手卝机。有不少学卝生连电脑都带来了。”这是诱导。 “教时事政卝治的那位夫人被我气得不清卝醒。”可爱德华兹并没有理会,她挪开视线,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在想查资料呢,我不想被剥夺去音乐教室的资格。我跟奥格莉斯可还没完呢……” 混卝淆卝视卝听。 “政卝治和实时的分析报告也不在这。”他直接揭卝露了她的话,“你在找什么?爱德华兹,我可不见得你自言自语的……” ‘Shit…’话未说完,一句英语中的骂人话‘该死’,将亚瑟的发言硬生生打断,他清楚地听见面前的棕发女孩嘀咕着什么,那声音很小,而当亚瑟诧异地看向她看时,爱德华兹眼中的不耐烦也只浮现了一瞬间。 “嗯,是啊——圣梅洛公爵,我正烦着呢。” 只见爱德华兹垫了垫小皮鞋,顺着亚瑟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今日新闻报都被那个怪胎拿光了,我能怎么办……唉,我的论文啊,早知道我就不睡觉了。”她丝毫没给亚瑟开口的机会,自顾自继续说:“那篇报道是写东部疫情的,都说了没有造成任何损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么敏卝感。就是新卝闻卝社那个女生啊,我之前看见她抢着把所有报纸拿回自己社团教室了,我没追上,还能怎么办……唉,我的论文啊,老卝师要我写一篇五千字以上一万字最好的读卝后卝感,足足有你们的两三倍!我真的太惨了,我的瑞典语法可没那么好……” 只听爱德华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吐词里夹杂着发音错误,看起来,她并没有因为顶撞了老卝师而感到愧疚,更多的是担心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在音乐课上和那个对家拌嘴。一堆句子说完,爱德华兹低下头,露卝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样子活像一只被抢了萝卜的棕色的垂耳兔。 “等等,新卝闻卝社的女生?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哦对了,你每天都在学习,从不关心八卦的,” 当爱德华兹开口的瞬间,亚瑟立即后悔自己被那段句子迷惑而顺势接话了。“反正我不太喜欢她啦。” 接着,爱德华兹将一口本来还算正经的瑞典语,硬生生的说出了爱尔兰语的方言腔,听着着实刺耳,又一段带有强烈主观评价的八卦。 “是隔壁班的,叫梅琳·诺拉瓦(Merlin NolАVa),她名字可拗口了,是新卝闻卝社现任社长。据说她妈妈是英国人后来移民的来着,是调卝查记者,伦敦那边毕业的,本来要结婚了,但她爸爸不在瑞典,却突然没消息了,可能是外遇。父母应该都是新闻专卝业吧?可能这是她痴迷于新闻的原因,真棒,现在她真是新卝闻卝社社长了,还真是自以为是……呵,英格兰人*。”爱德华兹阴阳怪气的落了个嘲讽句式,露着一股浓浓的不屑,当她喘了口气欲要继续时—— “罗莎!不用说了。”亚瑟先一步开口,彻底结束了这段发言,一堆絮絮叨叨的八卦可算是把他逼到烦闷,而对面的女孩则微妙的开口提醒:“爱德华兹。” “好吧,爱德华兹……你说今天的新闻都被拿走了,那你拿着什么?”亚瑟揉了揉眼镜下的鼻梁,有些思维疲惫的问道,走廊那一边远远传来凯的叫喊,他没在意。 “没撤啦,我拿了以往的报道,也写了和疫情有关的文章,希望能有帮助呗。”爱德华兹似乎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她拿起报纸在亚瑟面前晃了晃,然后收了回去,接下来一秒像是在沉思。 “对了亚瑟,你知不知道,学校以往那些期的报纸现在处理了吗?” 随即,她开口询问。 亚瑟尽力将思维从一大堆八卦里抽卝出来,正盘算着从新卝闻卝社取报纸的事,“一般会在月末集中处理,现在可能放在总务处……” 空气陷入寂静,图书馆的灯光照耀在二人身上,爱德华兹将视线投向长廊,看来双方都没有想继续往下聊的意思。接着,她径直从亚瑟身边走过,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而亚瑟也庆幸她没继续说下去。 “对了,新卝闻卝社教室在哪……”他突然想起这个,或许可以自己找,但那一瞬间,他看清了爱德华兹手卷作一束的报纸,露在外面的标题: ——挪卝威著名议员幼子,奥利弗·南森失踪。 亚瑟微微一愣,随即仔细看着,一行小字在标题下面标注着‘于英国境内旅行失去消息’…… 他收回了嘴里的疑问,硬是没把话说完整。与此同时,爱德华兹将报纸收回身前,回过身看向他。 “新卝闻卝社教室,你出这边的出入口,沿着左手边的楼梯上三楼。”她指了指出口的位置,“右拐走廊第七个教室就是了。不过……你小心点,”她刻意将这句话掐断,用低沉了几分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 “梅琳她,好像藏着些过.时的书……”爱德华兹迟疑着,但仍然以一种只有亚瑟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老卝师要是知道了,肯定很生气。” 她转了转眼睛,当亚瑟一时愕然沉浸在新的信息之中时,他并没有注意到爱德华兹眼中一丝狡黠的视线。当他回过神,欲要继续追问时—— 爱德华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图书馆大门之外。 注:从文中信息可以猜测,爱德华兹可能是英国北爱尔兰地区的人(带着爱尔兰腔),这句‘呵,英格兰人’←可能是英国不同地区的鄙视链,类似地域歧卝视。 第5章 04 /来一场凯特曼的圆舞曲吗?/ 遥远的走廊,尽头的房间泄卝出微光,在四周围墙阴暗的墙壁中异常显眼。远远能听见新卝闻卝社房间中吵闹的声音和搬动杂物的声音。其中,以一个指引性的瑞典女声尤为突出,与先前的同学不同,这次的人发音正确,条理清晰,却总有一丝慌促和急切之感。 亚瑟静静上前,地上红毯消除了脚步声,逐渐靠近…… 说真的,这本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事,但先前爱德华兹的警告总让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换做平时,他大可以阔步向前,然后再敲敲门,直接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再借一份报纸就行了。 附在墙上,淡黄卝色印着花纹的墙纸并不寒冷,在静默的阴影里,亚瑟听着那个声音。 “别把报告堆在那,那边上就是油墨,别打翻了。” 那个领卝导性的女声说。 “摄影资料……小心,那个镜头可是很贵的,我攒了好久的钱,这是我们的宝贝啊!” “那个箱子不能放在下面,上面写了易碎品,找个单独的地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们得带回去,不能给别人看到。” 声音低了几分,亚瑟警觉起来。 亚瑟挪动步子,静静往前,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墙的另一边就是某种‘销毁证据’的战场,他屏住呼吸,一直静着步子挪到房间跟前,透过那道缝隙窥视着。 和他想的不同,新卝闻卝社的教室有好几道高卝耸的书架。一来二去有几个看不清面容的忙碌身影,这是个大教室……人却没有那么多。此时大家手忙脚乱,亚瑟转动视野,努力想看清那是谁,奈何声音的源头,在那看不见的死角,但仍然能听清那急切的呼喊和指引。 打翻的书籍,亚瑟挪动眼镜,翻落在地上的都是些很久的书,还有各种褪了色或黑白的相片,看不清字的新闻报道、论文、实验结果…… “那是……农药的检测反应?”突然,那个女声高昂起来,脚步声猛地逼近,来不及收回视野,亚瑟眨眨眼——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资料随便扔在这!” 有人伸出手,将那几份角落的资料捡起来,是个长着黑发的女孩。她背着自己。拍了拍书页的灰尘,光晕落在她身上,阴影在她脚下投射。 梅琳·诺拉瓦……亚瑟回忆起这个名字,但下一刻在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样东西——农药的试剂反应报告?这是新卝闻卝社的能力范畴以内的东西吗? 当亚瑟抬起头时,那个女孩已经消失了,忙碌的同学仍然这里那里的到处跑。 “那些报纸,今天全新的——” 突然,好像有一根弦紧紧拉了起来,亚瑟屏住呼吸。 “每人一份,还我还收集了其他新闻,有关数据和报道内容,我们有必要进行对比调卝查。大家保管好,别给任何人。” 那女孩话音一落,亚瑟猛地收回视野,他联想到先前有关东部地区疫情和老卝师的课件。 ‘难道新卝闻卝社在调卝查这件事?’脑子里的信息好像爆了出来——‘不,仅凭这些线索也太天马行空了……堪称妄论,他们没这个本事。’ 好像有人突然打扰,一条短信的提示消息传来忙碌声音间有人楞了一下,窃窃私卝语间好像说了什么。 “社长……到了,老地方。” 不知是哪个同学远远说着,声音不大不小,接着那女声惊了一下,猛地拉住他。 “别太大声,我知道了……怕隔墙有耳。” 什么?亚瑟心里一惊,脚步声停下来,他思索着要不要现在离去,新卝闻卝社的成员在房间内窃窃私卝语的,像是在分配任务。 “老地方。”领头的女声说。“那就麻烦你了,在那面墙……不,你知道的。我不多说了。总之,到时候麻烦你了,你也多注意。” 墙?那么只有一个地方……亚瑟从中抓卝住重点,趁着他们还没再度活跃起来,最后一次他想再看一次,于是鬼使神差似得,他再次投出视线—— “那么现在还有时间,麻烦了。” 惨了! 脚步声骤然响起,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了,一时间亚瑟的脑子竟僵在原地,以至于忘了至少把身卝子收回去,里面的声音再度忙碌起来,但更可怕的是,一个脚步声正以无法遏制的速度逼近门口,而他就站在原地—— ‘轰——’门被推开激起一阵气流,随着对上那个新卝闻卝社同学茫然的眼睛,世界仿佛陷入沉默。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随着目光对视,身后整个新卝闻卝社的成员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定格在亚瑟身上。双方陷入了僵硬的对峙状态。那同学看了看自己,身后已经有人率先分辨出自己是谁。 “……咳,上午好,同学。”接着,亚瑟首先开口试图缓解尴尬。而面前的同学只是茫然眨了眨眼睛。 “呃,社长……?”那个同学愣愣的开口。 “同学,我需要一份报纸结合实际,不、我是说……有关于今天的论文作业,” 一时间,平时的规章制卝度和关键礼仪全部抛之脑后,还没从一阵偷卝窥失败的紧张中撤出来,冷静思考!“我需要一份报纸,请问可以——” 可是!面前的同学丝毫不听自(tuō)己(yán)解(shí)释(奸),只是目光仍然落在自己身上,只是一边缓缓挪动着头,一边开口朝身后的问朋友道—— “亚瑟……哦不,尊敬的圣梅洛公爵、是我们的社员吗?” “——不是!!” 随着整个新卝闻卝社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否定声,只见面前的同学一脸见了鬼似得合上卝门,身后新卝闻卝社的成员一拥而上,亚瑟甚至没来得及伸出手——“嘭!!” 随着气流拂过脸颊,紧紧关上的大门推都推不动,很快一阵金属碰撞,锁链契合的声音接连响起,从内部上锁……反卝锁、开关闸、门栓、防盗链、密码锁、胶布……一阵手忙脚乱,推来好几把椅子一座脑的往门上一压,震的大门一阵闷响,亚瑟连连后退,生怕那门砸下来压到自己。 这场面、这气势,就差弄个定时炸卝弹拴在门上,自己一推门就‘轰——’的爆卝炸了! “怎么回事……”他迅速冷静下来,虽然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亚瑟迅速上前,全然不顾新卝闻卝社礁石内部忙的飞起、吵得不可开交的声音,伸手硬是“砰砰砰!”连敲了好几下门! “冷静,”一片混乱,回声响彻的走廊里,亚瑟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开口说道—— “我是学卝生会纪检部成员,亚瑟·圣梅洛·V·古斯塔夫。现在——我有事需要你们配合调卝查,请打开门!” 即便亚瑟自己心里都抱有迟疑,但他仍然亚瑟拿出自己最威严的声音,一字一句对房间内的新卝闻卝社员喊话。 “你们私藏了图书馆的所有报纸,自私占据,不与同学分享。根据纪检规章,我有资格要求你们开门,接受学卝生会的检验!” 慌乱中,新卝闻卝社的成员好像也听见了亚瑟的喊话,一个个停下脚步,但仍然低声私卝语着,貌似都在像他们的社长小心询问意见,亚瑟几乎能想象出他们面面相窥的表情,以及从门缝里不大不小、慌乱传出的几个关键词…… ‘倒霉啊,怎么被古斯塔夫家族的撞上了…’ ‘皇室当卝政,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办,不要紧吧社长?’ ‘我们被听到了吗,会暴卝露卝出去,还好还有……哦,不能说’ ‘冤大头啊,果然那些大家族的人都有偷卝窥的喜好吗,恶心’ 几个毫无掩饰的句子,亚瑟心里一阵哽,好像碰到了几个刺头似得——他竭力保持冷静,家族培养的自尊正疯狂遭受挑衅,脑子里几乎想一纸通知,把涉事同学全体退学时,一个冷静而具有领卝导性的女声,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大家冷静,听听他说什么。” 是新卝闻卝社的社长,亚瑟皱眉,听起来,这是个可以交涉的人。他很快控卝制住内心的愠怒。 “新卝闻卝社的校友们,请开门。”由于被挑衅的自尊,亚瑟并没有好言相劝,他少有带着一丝傲慢,以检卝查者的身份开口了:“我现在以监察部成员的身份,要求进入教室,请你们配合调卝查。” 新卝闻卝社的社长沉默了一会,随即她以纯正的瑞典语发言,丝毫没有退却的开口了。 “抱歉,尊敬的圣梅洛公爵。我们不能开门,现在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大扫除活动。” 听起来,她不打算轻易让步。只是令亚瑟不解的,是门那一头很低的‘噗噗’声,像是在忍笑。 “请配合调(查)……” “对自己教室的掌控和是否开门,是每个公卝民的基本权卝利。这间教室是属于学校的财产,但从登记在案的记录来看,新卝闻卝社才是使用权的所有人。” “你认清楚一点,社长。我有纪检部的认证,因此,我有权卝利——” 亚瑟还未说完,对方在一次开口打断了! “仗着家族的垄断和皇室当卝政,不公卝正的独卝裁和权卝利威胁,这无权要挟平民——人人平等,我们享有同样的权卝利,这是每个公卝民的基本权卝利。需要认清的是你,亚瑟。” 什么?门那头的哄笑声越来越大,亚瑟愈发觉得这事不对,可他张了张嘴,酝酿好的词语还没说出口时…… “死心吧——你个、盖.世.太.保!*” 什么?! 只听,门的那一边,新卝闻卝社领头的女生以一口极其具有讽刺意味的谐音,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挑衅、不带任何发音缺陷的开口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之爆发的,是新卝闻卝社全体成员计划好的哄笑声——亚瑟不清楚现在什么表情,只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快被气的痉卝挛了,他甚至能听到新卝闻卝社的大伙一哄而散,或是笑的在地上打滚的声音,任凭自己再怎么敲门或是命令,都没有一个人再理自己! ‘唉今天真的太刺卝激、太刺卝激了……诶,我们不会掉脑袋吧?’ ‘真令人沮丧,诶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不会是委屈的回家找爸爸妈妈吧?听着好幼稚,跟孩子似的。’ ‘走吧走吧,我好饿啊,我还没吃饭呢’ “大伙溜了溜了,我们还是快跑吧,东西也整理的差不多了……” 什么?! “怎么……这怎么,怎么能——” 是后门! 亚瑟猛地反应过来,但就在他几乎被气昏的这几秒,随着直通往另一边的脚步声,还有新卝闻卝社社长不屑一顾的命令,新卝闻卝社的所有同学,都跟涨潮时的弹涂鱼似得,一只一只溜走了! 只留给自己颜面扫地。 “你们……好歹也认清楚一点,你们——”气得说不出话,亚瑟自己的人生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尴尬无奈、面子扫地过!新卝闻卝社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狂卝妄之徒,丝毫没有任何顾忌的,就差把自己的面子抡在地上踩了! “圣梅洛公爵……” 直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新卝闻卝社的社长才再次前来,隔着一大堆门锁和保险栓,似乎抱着什么的东西喘气的说话。 “还有什么事的话,趁现在说了吧?” 亚瑟几乎没有理智听她瞎掰,一连串嘲讽下来,他本来沉重的心情已经彻底烟消云、彻底在一阵稀稀拉拉的嘲笑里打水漂了!现在,他感觉到的只有被挑衅的自尊心……所迸发出的愤怒! “梅琳·诺拉瓦——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知道你刚刚的言卝论是对整个学卝生会名誉的挑衅,这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别怪我没警告过……” “是吗?那么我现在郑重宣布,新卝闻卝社彻底解散,大家散了吧?” 亚瑟话未说话,那个无比狂卝妄的新卝闻卝社社长,几乎是以靠在门边、哼着小调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回答。接着,几个同学给她打了招呼。 ‘社长,我们就先走啦’ ‘走啦走啦,我们去吃抹茶蛋糕吧,还有蜂蜜茶……’ “一路顺风,小心点哦。”门扉另一边的女生,倒是不紧不慢。她仿佛就靠在门的另一边,毫不顾及气氛的哼着曲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哼着:“你硬要说的话,我今天就办卝理退学,也未尝不可。”她说道。“说真的,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够了!这场胡闹已经够久了……简直是浪费时间。 正当亚瑟不想回应她挑衅的言卝论,正抽开身,准备径直离开时,那女孩在身后拉长了声音,大声说道—— “你要是,那么想进来的话,”亚瑟径直向前,无视她在身后故作悠闲、口出狂言的话。“直接去偷哪个女同学的发卡,来开卝锁不就好了——你们男生,不都会嘛?” 什么……?! “你这家伙……不要太无理了!!” 他猛地冲回新卝闻卝社门边,几乎愤卝恨的一拳捶在墙上,可没等亚瑟开口,随着一阵嬉笑,新卝闻卝社最后留下来的社长,也不知从哪个后门溜走了。 …… … (盖卝世卝太卝保:盖卝世卝太卝保是德语“国卝家秘密警卝察”(Geheime Staats Polizei)的缩写Gestapo的音译,由党卫队控卝制。它在成卝立之初是一个秘密警卝察组卝织,随着纳卝粹政卝权的需要盖卝世卝太卝保发展成为无所不在、无所不为的恐怖统卝治机卝构) (后来引申为思想警卝察,潜伏卝在人卝民中的出卖者,叛卝徒。此处指新卝闻卝社嘲讽亚瑟家族是学卝生的叛卝徒。类似于讨厌某个班干卝部的成倍加强版。但结合文中瑞典形势,是极其挑衅且无理无情的嘲笑。) (相比之下地域歧卝视简直不算什么) “——总之,就是这样。” 窗外的雪,被橙色的夕阳映得闪闪发光。俯瞰着清理干净的雪地,一片祥和。 亚瑟愠怒的收拾着书包,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身边同学喧哗这,零零散散或结伴离去。只有凯一脸复杂的神情,坐在临边的课桌上,听完了亚瑟一天荒谬的经历。 “啊……这新卝闻卝社长,胆子也太大了吧……” “居然侮辱我的家族,还说我是思想警卝察?只是个入境的留卝学卝生,分明什么都不懂,我们的学校、我们的政卝府究竟是怎么放他们进来的——” 收拾完课本,亚瑟最后清点了自己的文具,对着作业本上写的家庭作业,看有无疏漏。红发的同桌仿佛错过了整个世纪,一边心情复杂的喝着一瓶牛奶,一边看着他。 “是吗,所以说,你最后也没查到…” “安静。” 凯将嘴里最后一口牛奶、随着那句没说完的话一起咽了下去。气氛陷入沉默。 面前,自己的同桌心情仍不明朗,以肉卝眼可见的气势散发着黑气,利落的收拾完最后一点物什,窗外,接送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走了,我倒要看看这个梅琳有什么……” 正当亚瑟提起书包,夕阳的光晕映着他的发鬓,一副坚毅神情卝欲要离开班级时,‘唰’的一声,一张报纸甩到了他的桌子上。 白纸黑字,有关东部疫情的最新报道跃然纸上,亚瑟抬起头,站在不远处门边的女生有一头棕褐色的头发,正张望的看着他。 “亚瑟……” 未等她开口,亚瑟先一步回卝复。 “谢谢你的帮助,爱德华兹同学。” 亚瑟顺势将报纸收入手中,身后凯也顺势下了课桌,余光间可以看见凯一副无奈耸耸肩的模样。 随即,面前的女生走了过来。 “呃,我听说传言了……抱歉,给你出了个馊主意。”她迟疑的别过眼神,目光扫过凯,随后又上下打量着看向他。“……所以,你是打算?” “不是你的问题。”亚瑟如此回应,微微扼守后径直离开,“我会去和梅琳问个清楚。并且,这件事我不会轻易让它结束……” “梅琳早就回家了。” ……哈? 亚瑟诧异的别过头,背着光,爱德华兹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新卝闻卝社所有同学,中午都是同一节选修课——实事分析报告,”爱德华兹别开眼神,面不改色的继续。“所以,他们中午已经开溜了…” 这倒挺默契。 有关选修课,亚瑟不是不知道。但鉴于不同班级的课程安排一样,亚瑟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只选一门选修课,就能在上完课后‘直接回家’。而新卝闻卝社的指导老卝师‘尼尔·瑞雷斯’,他也略有耳闻,那位老卝师,早在两年卝前就因发布违法文章而被免职了,早就在…… 亚瑟绕过那个想法。因为即便如此——新卝闻卝社仍然在运行状态,在那之前,他一直认为这个社团是无主的,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了。 “梅琳和她妈妈住在皇后街13号……” “——知道了,我自会处理。” 未等爱德华兹说完,亚瑟径直离开。 走在长长的走道上,身后红发的同伴,要快步才能跟上步伐。 “亚瑟,你不觉得罗莎还有什么事想和你说吗……” “嗯。” 见自己没有答复,身后的人再度试探一般,压低了声音开口: “好吧……所以,你打算回家找爸爸妈妈解决?” 亚瑟猛地僵住脚步,即使不想因为这点事就停下来,但如此令人不适的表达方式,他不得不纠正。 “你想多了,凯。我的父母忙于事务,我不会给他们增添负担的。” 绕过走廊上琳琅满目的壁画,教学楼内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密闭的窗户隔绝了冰雪,当亚瑟走下楼梯,绕过一个拐角时,抬起头…… 爱德华兹似乎站在上一层楼梯的角落,正隔着错觉俯瞰凝视着他,眼神仿佛一潭死水。但只是一瞬间,当亚瑟猛地一怔,凝聚视线仔细看时——那里分明空无一人。 “怎么了?” 凯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我会……”亚瑟翻看起爱德华兹给自己的报纸,他说话声音很小,仿佛在留意楼梯间上下的脚步声,但除了气流些微的声响,没有一个人在那。 “我会交由我的兄长处理。”再三确认报纸没有问题后,他如此下定结论,但应声而起的,确是自己的同伴发出‘噗’的一声。 “那不还是找家长吗?” 凯脱口而出。 “——那不一样!” 听闻此话后,亚瑟迅速反驳道,语气严肃,但凯却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听起来明明一模一样……” 对面小声碎碎念。 “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胡闹。” “好吧,真不愧是小天才啊。” “——你是嘲讽我么?” …… … 直到楼梯的最底层,温度明显下降,在透卝明玻璃隔板的那一边——就是清扫干净的一片小路。气流涌动,前边的同学率先离开,推开门板时冷风拂过脸颊,出奇的冷。 “那么,就在这里告别吧。” 凯率先推开门,他住在校区外被额外划分的学卝生公寓。刹那间,冰冷的气流几乎要带走所有温度,呼出的气体化为白雾,亚瑟捂住自己的围巾。 “——再见。” 他随即撑开那道卝门,趁还未有太冷道别着,但转身去看时,自己的同伴已经走了老远了。 他的身影一转,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通往学卝生公寓的小路。 还有事要处理…… 亚瑟径直上前,走过那残留细沙的灰色路面。夕阳的余晖映着尚未扫去的新雪,闪闪发亮。在清冷的空气中,他逐渐平静下自己的思绪,径直向前走。 ——直到学校门口外,那历经风霜的老人面前。 “安塞尔叔叔。”他招呼道。 “晚上好,走吧,马上就要天黑了。” 不知为何,亚瑟总觉得,面前亲近老者的脸上多了一丝沉重。但这不安的心绪没有持续多久,随后,他来开门,坐了上回家的车。 “……你的哥卝哥已经到了。” 发动机声音响起。 是吗…… 他在心中回答。 汽车绝尘而去,带着远去教学楼的轮廓,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夕阳西下的冬日,天空余晖的影子也逐渐黯去了。唯剩下高卝耸的城墙一路升起,映衬着空中那抹沉寂的灰蓝。 --- 现在,我有一个疑问。 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因自己的选择而得出, 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有人替我们安排好? 余晖的影子自天际陨落,世界陷入一片昏暗。城市的光影在纵横街道中来去穿梭,却比过去记忆里的模样显得更加寂寥。 亚瑟跟随老者走过家族的长廊,两侧净是百年来古斯塔夫家族杰出名人的画像。今天,似乎连侍从都被撤走,一路下来到现在,亚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我还以为,那两个哥卝哥都回来了……”他说道,“只有一位么?” 面前的老者先是沉默,任凭亚瑟的声音在长廊里消去,随即才微微回头。“是的,圣梅洛公爵大人。” 烛火在他身后投下漫长的影子,亚瑟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是么……其实,没必要这么拘束。” 他试着这样说,声音却小了下来。其实,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一系列事端还回放在脑海里。但那阴暗的长廊,让亚瑟一时将他们抛之脑后,甚至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总有一天,你的画像也将在这之中,亚瑟。” 突然,面前的老者停下步伐,转过身看向他。 “你将是奥丁的光荣。” 老者的目光仿佛暮色,在黄昏中摇摇欲坠的太阳。一股异样的沉默在空气里散开。大本钟‘滴答’旋转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他看着,仿佛浑身凝滞,一步都动弹不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安塞尔。”接着,亚瑟深呼吸一口气,随即镇定下来,如此回应。“我明白,我的大哥一直忙于政务,为瑞典王国和家族尽心尽力,以至于我都很少看见他。”他又想起了那个雪季,却没有因此而分神。 “但——我就是我。我会为家族奉出我的权卝利,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奥丁无关。” 当说到‘奥丁’一词的时候,面前的老者浑然一愣,眼神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敬畏,随即消失。 接着,安塞尔露卝出一个笑容,蓝色的双眼在烛卝光中闪烁。 “啊,亚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他再度转身向前,步子贴近那修缮辉煌的墙壁,眼神扫过一张又一张被铭记的面容。“你将为古斯塔夫家族贡献一切。”这话说得很奇怪,亚瑟在身后以较慢的步子跟着,内心泛起狐疑。仿佛自己……注定会献出一切,就像是会为之而死一样。 “我的意思是——再过几年,你将会拥有你自己的侍从了。” 什么? 亚瑟心里一惊。 未等亚瑟开口,对方便继续道: “古斯塔夫家族的成员,一旦到了一定年龄,就将拥有自己的侍从。一般,以领结形式区分他们的主人。” 安塞尔语气轻佻,他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领口。“例如你的大哥,他的部下一般是平结,一种很常见的领带打法。但要求形状规整,有凹洞。一般只有丝绸质的领带才能系出来。” 安塞尔拂过金色墙纸的墙壁,一般悉心讲解道。 “再说,你的二哥威利。他的部下一般用双交叉结。由于交叉与双环,这种结打出来十分敦实,非常容易给人优雅高贵的感觉……虽说一般,这种结只在正式场合才会用。” “与你年龄最相近的那位兄长、菲——”正当亚瑟在身后一心一意的认真听时,说道那个名字,安塞尔又停了下来,仿佛思索着什么。 “菲,要我说,他其实是你们四兄弟中最开朗的一位。”不知为何,这次安塞尔语锋一变,说起了类似家常的事儿来。“虽说他喜欢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但其实挺爱笑的,即便有时会捉弄人,其实比任何人都在乎……”安塞尔的声音低沉了下去,随即掐断了这句话。 “此外,他有卝意与前两位大人区分开。他的部下使用细绳系成的蝴蝶结。” 亚瑟走在身后。不知不觉,长廊几乎可以看到尽头,这座远离城市的宅邸十分安静,但远远也能看见城市蒙在雾中的灯火。在过去,亚瑟也曾留意着那些打着与众不同领结的人,他其实早有预感,只是在今天终于得到证实罢了。 “一般的孩子,会在十五岁时得到三位自己的部下。也可以去挑选。但亚瑟,你很聪明。”安塞尔向前走着,如此继续说。“你可能会在十四岁,甚至更早的时候获得这个资格。要说为什么——” 亚瑟屏住呼吸,背着烛火摇曳的灯光,他看着安塞尔的身影。 “因为你的大哥,他很重视你。”随即,仿佛敲定某种仪式一样,安塞尔如此说道。“你的大哥,奥丁——他从不欺卝骗你。” 时间仿佛静默下来。 “只要你愿意询问,他一定会给你答卝案。” 仿佛敲响某种声音,亚瑟一时愣了下来。窗外,冷风再度兴起,自寒冷的冰海而来,穿过瑞典国境,俯瞰着整座城市。亚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白色的冬日,记忆里父母的模样一直模糊,童年既不算幸福,也非不幸,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只是现在——第一次,亚瑟仿佛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他们已近在门前,那是一扇需要亚瑟仰视的古铜色大门,雕刻着古老的神话和典故出处,几乎高不可见。就在老者伸出手,即将打开那扇门时…… “——安塞尔叔叔。” 亚瑟开口了。 面前的老者回过头,看着自己。亚瑟浑身紧绷,但那紧张感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远处似乎传来酒鬼的吵闹,他装作没听见。 “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一些事,”现在想来,他几乎是第一次同自己家的侍从说这些,或者说,第一次和家里人谈论‘外人’的事。“我的家族一直对我们的国卝家尽心尽力,我知道,皇室当卝政或许会令人怀疑,但是——我们是对的,不是吗?” 随着语速加快,他几乎忘了自己要表达什么,只是一刻不停的说着,“总有人在怀疑,或许每个人偶会保持自己的意见……但这不能决定一件事的对错,你说过,大哥他不会欺卝骗我,我相信我们没有错……” “——亚瑟。”突然,面前的老者打断了他。 亚瑟心里一紧,随即咬紧牙关,‘为什么要说多余的话’,正当一切好像都陷入混乱是,面前的人突然蹲了下来…… “冷静,孩子。” 那如大海似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安塞尔,他已年过六旬白发苍苍,但那双眼睛仍然明澈,丝毫未被岁月磨去锋芒。 “亚瑟,记住我的话。”老者沉浸下来,仿佛师长指导后辈一般,“没有人是完全正确的,也没有完全错误的。你有你的意见,那么他人就会有自己的看法。” 随着安塞尔的声音响起,亚瑟逐渐从情绪的波动中缓和出来,那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心里,佛泠泠泉水般冲刷过心。 “你们该做的不是互相争吵,而是交谈,去摄取更多知识,以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那样想、那样做。” “人的一生总是充满误解、困惑,但不能因此就否认它的独特。正如你说的那样,不要因为他人的评价,就否认自己的价值。” 安塞尔看着他,如此说。 “我们只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无法抗拒命运的洪流。但不能因此就被乌合之众操控,失去本身的特质,丧失我们的思想。” “最后——” 安塞尔一字一顿,无比庄严的对亚瑟说道: “去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烛火在头顶摇曳,映着古铜色大门散出温暖的光辉,那明亮的火焰飘摇着,仿佛给了亚瑟新的思想。 就像是……希望。 “嘭——”突然,一阵响亮的冲撞声打断了空气的沉默,那酷似榔头敲打古钟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一阵低吼、破骂,以及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那是……” “啧,那个老家伙又喝多了……真不让省事啊。” 昏暗中,安塞尔站起来,视线也循着黑卝暗,看向走廊那一头。 “去吧,亚瑟——比起我,你更该去和他说说。” 昏暗摇曳的烛卝光,亚瑟看不清老者的神情,只是在身后,随着缓缓拂过的气流,他感觉到那扇门已然敞开。 “你的哥卝哥,已经恭候多时了。” 安塞尔说道。 那是一扇无人看卝守的门。 当踏出那一步时,亚瑟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哗都消失了。上一刻,陪伴他的还是绵长走廊里昏暗的灯光,随着沉重的轰鸣声响起,门在身后砰然关闭,世界一片黑卝暗。 “……威利?”唯一的光源源于窗外,那深蓝色夜空映着窗户的影子,有人坐在房间尽头的桌子前。在密闭的房间内,远远却能听见风声,还有浪花的拍打。 冷风吹散乌云,清冷的月光照耀在雪地上,世界显得不那么阴暗了。亚瑟向前走,步伐确确实实的落在地上,但行走的感觉却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他方才注意到这个房间中,有无数蒙着布的架子,在房间尽头巨大框架所扯下的一角,露卝出一面巨大镜子的轮廓。 当他回过神来——亚瑟已经坐在那张桌子前,面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沏了一杯红茶,在面前发着温暖的雾气。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少年淡然开口,手中玩卝弄着一面小镜子,打开——合上,又打开——又合上。“奥丁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勃然大怒的。”在镜子开合所发出的清脆声音中,他露卝出一个笑容。 “我已经很久没回来这里。真怀念。”少年继续说道。亚瑟拿起那看起来冒着热气的红茶,似乎有什么地方说不上的奇怪。他抿了一口——那水如寒冰一般滑过喉卝咙,他猛地将红茶拉开,惊卝骇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过大脑,面前的景象前所未有的清晰,只是那红褐色的液卝体仍然散发着温暖的热气,仿佛呼唤着亚瑟继续喝下它。 “感觉如何?”面前的少年仍然面带笑容,亚瑟却看见那近在身边的镜子——镜中映出的影像分明面无表情,或许是错觉。 “你刚刚喝下去的东西,名为‘智慧’。”他继续说话,亚瑟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回答。房间内很安静,甚至没有钟声走动的声音,时间悄然流逝。 “而我喝下的,名为‘坚信’。” ‘咔’,随着镜子再度翻开,合上,那好似梦幻的感觉逐渐消失,一切稳定下来,好像回归了正常。少年收起了微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缓缓开口,随即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了面前的蜡烛。房间被这微弱的火光照耀着,温暖了些许。亚瑟从方才的幻境里抽卝出思维,直视他。 “一切安好……我的成绩一直在院内领先,名列前茅。”亚瑟伸出手,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喝那杯红茶,一边说着。“威利,政卝治老卝师对我非常满意,她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获得去哲学和神卝学课的资格了。虽然只要我想去,随时可以。” “再过一段时间,我会竞选纪检部部卝长的职位。接下来将有几个赛季,奥数竞赛我一定会参加,还有古斯塔夫家族史,以及……” “够了。” 突然,威利严肃的打断了亚瑟的发言。他神色肃穆,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严肃。亚瑟应声停下,但仍然迟疑——自己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 “亚瑟,我并没有问你的成绩如何,管好自己和自律能力,我很了解你能做到。”深呼吸一口气,面前威利放缓了语气,改用一种柔和的态度。 “我问的是——你过得怎么样。” 气氛突然缓和下来,烛火在面前摇曳闪烁,亚瑟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记忆里,似乎第一次有亲人这样亲切的过问自己的问题,迟疑着,他用手撑在桌子上,回忆起自己的校内生活。 “一切都还好吧……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整理房间的女仆,我觉得她们管的太多了,” ‘咔’ “我理解,亚瑟”威利说道,他放松身躯,做出一副从容随性的样子,“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日记也常常被翻乱,整理好的笔记被以另一种放松弄得规规矩矩的,然后……” ‘咔’ “日记还被偷看过。之后,我就不写了。”威利收起笑容。“说起整理的笔记这件事,她们管的真的很多。然后原本用来演讲的资料没有收集齐。”他闭上嘴,仿佛有些哀怨这件事。 ‘咔’ “泡汤了。唉,要是我当时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几番谈论下来,气氛变得更加柔和。亚瑟很少有这种体会——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就坐在一个房间里,可能有点奇怪,放一间满了镜子的房间。但自己在和自己的哥卝哥,自己的亲人谈论学校里的事,他还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第一次有人愿意听他说。 一想到这,他想起了不少有趣的事,令人心情复杂的事,说的都有点停不下来。 “其实也挺有趣的。一次,我的同桌,那个一头红发的男生。”亚瑟讲起来,“一次大课间,他拉着我去打雪仗,明明一直被雪球打的是我,可最后,反而他受不了的发烧,进医务室了。”亚瑟回忆着,“明明他我高,他叫凯。嗯,而且上课……他成绩其实不错,但是喜欢开小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连了网络,在课堂上……”亚瑟的思绪好像回到那节时事政卝治课,他咬了咬牙,还是给自己的同桌留点面子吧,“他去看新闻了,还去了各种网站。”封面上是性卝感兔女卝郎的神秘网站,“不过他没被抓,每次都不会。” “啊哈!我也做过,而且也没被发现。”随着镜子叩响的声音,面前的少年直起身,“我知道你说的什么网站,真的。”说罢,还给亚瑟使了个眼色,一副‘我懂你’的神情, “噗——”亚瑟被吓得‘噗’一声,他现在有点想喝那杯红茶了,“我没管他。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哦,说起来,我们班上还有一个奇葩” “说吧?” “有个女生,她的课堂笔记都是用五线谱写的,”某个大艺术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懂的。上课老是睡觉,这次还是被政卝治老卝师抓包的,反正,不管是国语课、数学课、音乐课,历卝史课还是物理化学课——在她眼里都是音乐课,当真的音乐课来时就更疯狂了。”亚瑟说着,“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整堂音乐课都会变成她一个人的演讲,老卝师很开心但不得不限卝制时间。而且,音乐课是合班课,跟隔壁班一个俄罗斯女生,姓维尔莱斯,她们上次为了争论交响曲和进行曲的乐理差点大打出手——结果都被发了检讨。” “嗯哼,我猜猜看——是竖琴琴谱,被爱尔兰称作‘天使之琴’。”他挑挑眉,问道。 “好像是。”亚瑟说,“这个人的名字听着像音乐家,罗莎·爱德华兹,但她的姓氏是……”说罢,他一字一句的拼读起来:“Ed w-a-l-t-z(爱德华-尔-兹)。有人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大艺术家。据说是入境时写错了。然后,她由于政卝治课开了小差,要写一篇五千字以上,一万字最好的论文。” “啊哈——完蛋。”少年用幸灾乐祸的语气答道,手隐隐用卝力,仿佛在克制自己不要再翻开镜子。 “说到论文,”亚瑟迟疑起来,他还是有些纠结,现在这样说真的好吗?他不由得又想起安塞尔的话,但又不希望话题就此打住。“反正,老卝师对我挺满意的……” ‘咔’ “我知道,亚瑟。” 随着镜子悄然叩响,面前的少年换上一个较为认真的语气,收起笑容。“刚刚安塞尔对你说的,我也听见了。” 他继续道。 “那些传言,他们都对你说了什么?” 亚瑟将茶水放在唇边试探,似乎是温热的。窗外是暗蓝色的夜空,还有少见晴朗夜晚里明亮的月亮,烛火在面前摇曳,他愣了愣,还是没喝下那杯红茶,将杯子放下。 “他们说,古斯塔夫家族是独卝裁。皇室当卝政……还说,我是思想警卝察。” 面前,威利站起身,随手拉上那落地镜上的绒布,将那翻盖式的小镜放在窗台上,然后视若无物。 “还有呢?” 他问道。 “‘安全墙’上写着很多……令人难以忍受的话。安全墙那边的流民被不公卝正的对待,”亚瑟迟疑的继续着,感觉越来越不是滋味。“可就算如此……啊,不知道怎么表达。很奇怪,古斯塔夫家族理应是公卝正的,瑞典的国土属于人卝民,属于……政卝府?” 还有那本书, 那句话好像哽在喉头,亚瑟将那句话卡在喉卝咙里,竭力不去想它。面前,威利再度坐下,为自己起了一杯红茶。 “你认为,他们为什么那样说?” “这毫无理由。”亚瑟答到,“这些明明本该是深信不疑的。假如连这也开始怀疑,那么就是在怀疑国卝家本身的存在。不该这样做,甚至不该这样想。人卝民应该是……” “但在我看来,你也身处怀疑之中,不是么?” 威利的话,仿佛一句圣言扎入亚瑟脑海,比先前安塞尔的教卝导更令人印象深刻,一瞬间,亚瑟愣在原地。 “身处风暴中心的人,自然无法分辨未来的走向。不管是你,还是我。只有在未来,人们才会看清过去的路——因为他们已经得出了答卝案。” “可,毫无关联啊,威利,这和我们所受的教育不一样……” 威利的一席话,几乎让亚瑟毫无反驳之力! “亚瑟,你为何将自己与乌合之众归于一类?” 威利放下茶杯,将手轻轻撑在面前。烛火闪耀,映照在他海一般蓝色的眼眸中。 “亚瑟——你,本是与众不同的。可为何你会认为你与他们一样,碌碌无为?” “不,我并没有那样说!”亚瑟试图反驳。 “没有人要求‘人卝民’应该怎样做,遵纪守法?还是说,你希望一切按照自己期望的样子发展,但我会告诉你——那不可能。” “可那是错误的,这是在怀疑我们本身的东西,在质疑我们的家族!” “亚瑟,在否认一切之前,你为何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何不追究其中的缘由,弥补自己的问题?而是在论述之前就得出结果,跳过分析其中的原因,如同逃避现实一样干脆的否认一切?你的行为与那些新闻报道有什么区别?” “这……”一瞬间,接二连三的信息几乎让亚瑟舌卝头打结,一瞬间,陷入了比先前面对新卝闻卝社社团成员时,更为无措的境地。“这不符合逻辑!假如我们去探讨其中的原因,这不正和你先前说的‘碌碌无为’的人是同一种吗,假如我们去学习他们的思维……” “我并没有那样说。” 在亚瑟开口前,威利便先一步否认了。 “亚瑟,你知不知道有关‘伪装’的艺术?曾有人将其称为——凯特曼主卝义。以及,你认为‘国卝家’这个主体,该如何掌控人卝民?” 亚瑟愣住,一时说不出话。 “假如你觉得,‘啊,我们不该聊这件事’,我会告诉你,你与乌合之众无异。当然,这次我也不会告诉你国卝家掌控人卝民,我想和你聊聊有关‘伪装’这件事。” 威利继续说着,亚瑟沉默不语。 “亚瑟·圣梅洛·V·古斯塔夫,”突然,威利说出了他的全名。“亚瑟,你是古斯塔夫家族的成员,若是皇室当卝政,你便是这个国卝家的统卝治者。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该谈论这个话题?弟卝弟,将自己与乌合之众相提并论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威利站起来,拂过那铺盖在镜子上的古老绒布,好似开始一场演讲。 “伪装。”他说道,“假如,在一个世界上,领卝导世界进行的人们只要求有一种声音。那么民众便只能披上外皮,在表象上奉承那单一的曲调。因为,这是‘时代的要求’,一种行之有效的计谋。直到他们忘记本身存在的意义,到那时,伪装的面具就会长在脸上,再也无法褪去。” 他别过身。 “他们必须歌颂,必须敬仰。每个人都极力挤出笑脸,做出热情的模样。对内心保持沉默,假如沉默被认为主动招供,或是出卖。到那时——” “他们会提出截然不同的想法,完全迎合敌人的判断,不顾一切的蒙蔽对手。使之走向一条错误的道路,直到他的对手堕卝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信卝仰。” “但在那之前?在面具彻底长在脸上之前,他们改如何抵御这种伪装,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卝实意愿?” 接着,威利深呼吸一口气,以一种缓慢,而酷似叙述某种故事的语气开口了。 “我曾见过很多人,聪明人。在规则不像今天这样严苛,在‘政卝府是软弱的’那段时期。我见过许多人,他们看似‘歌颂’,实则在文章中以一种隐晦的形式表达‘自己’的看法。而且,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有的傻卝瓜会真以为,那是在‘歌颂’。” “这不是非常奇特吗?” 威利说。 “当然,我们不如换一种思路。亚瑟,在一切对立之前,假如你真的想要维护我们的家族,我们何不深入探讨,探讨他们‘自我’的想法,为何不去研究他们的‘计谋’呢?假如和你说的一样,在不了解前就全盘否认,那我们该如何提防暗处的敌人,又怎样维护我们的家族、我们的王国呢?” “长久以来,暗处的敌人,那抱着不同思想的人一直用‘伪装’欺卝骗我们。他们了解我们的思维、智慧、计谋,然后在反其道而行之。无数领卝导者因此陨落,无数政卝府因此分卝裂。” “为什么——我们不以同样的方式反击?在东方有一句古话,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亚瑟,为何我们不放下傲慢,去了解敌人的做法——再从中找出弱点,一举击溃?” 烛火仍然温暖,辣油沿着柱体流淌下来,滴落在承接的烛台上。红茶仍然飘着香味,亚瑟看着他,一时间席卷而来的混乱和疑惑占据脑海,却又无力开口。 开口?该怎样说,怎么反驳……他说的完全争取,找不出任何理由,该怎么办…… “倘若是我,我会提议让你去了解,就和之前说的一样。”威利继续说道,“但是——” “你应该学会自己思考。亚瑟,你是古斯塔夫家族的一员。从刚刚起,我就在注意你的表现。” 吐息间,亚瑟睁大双眼,面前的少年如此开口,“你在自己思考,但你没有足够的知识来反驳我所说的话。但有一点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所说的论述中,只是我的假设。你并没有亲眼见到,或是交涉过。” “我所说的话,对你只是一个参照,一个对比。并不能代卝表你的想法。” 接下来说的话,完全超出亚瑟的预料,他甚至惊讶的睁大双眼,那是一种在那之前——自己从未有过的想法。 “亚瑟,不要因为他人的言卝论而扰乱自己的思绪。参照和对比固然有效,但古斯塔夫家族不需要只会见风使舵、被谗言和威胁操纵,却没有自我的废物。” “你要学会自己思考,甚至在考虑家族利益前,你先要知道‘自己的立场’。你究竟——为什么而活?你以什么评价对错,是世人的目光,流言,政卝治立场,还是自己的底线?” “而这些,学校都不会教你。” 威利坐下来,伸出手端起那杯红茶,静静盯着那温热的火焰。房间内被烛卝光染成耀眼的橙色,随即,他抿了一口茶水,房间内很安静,亚瑟仍然在面前,却陷入了沉默。 接着——他伸出手,拉下那块绒布,映出镜中自己的模样。 “当然,你也不要只听我说。”他露卝出微笑,仿佛全然忘记先前自己说了什么。“真气氛真压抑啊,亚瑟。” 他重新沏满亚瑟的茶杯,放在碟子上,静静推到他的面前。 “你也不要只听我说,也不必报道。但不如思考,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 “我说了,没必要报道。那是你的事,难得回来一趟,我也不想老在这样沉闷的话题上花卝心思。”少年轻轻一笑,又喝了一口红茶,随即将茶杯放回桌上,伸了个懒腰。 “不过,到时候……你不妨去试试接近,那些敢于说出自己真卝实意愿的同学。” 带着笑容的人继续说着。 “去思考,他们为什么那样想。其中的原因是什么,然后判断他们的答卝案是对的还是错的,然后……明确自己的答卝案。” “——去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随着镜面‘咔擦’合上的声响,威利站起来,率先离去。窗外的月光依然明亮,当亚瑟伸出手,撤开窗户上的门栓——他感受那冷风拂过,以及清新空气带来的沁凉。 他感受着窗外雪的气味,还有外面世界遥远的喧哗声。在离去前,他最后尝了一口那盛满的红茶—— ……是温热的。 第6章 05 黑卝暗中,屏幕沙沙闪烁着泛出荧光,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影子。 /你好,这是发送录影的第一次测试,请问看得到吗?/ /嗯,我的名字是布劳·维森,住在乡下,是姐姐告诉我的,但我不这么认为/ (他举起一张卡片,上面用记号笔写着——ВLau Weiser*) /如果看到录像,请查找这条视卝频的坐标……我有很多事想问。/ 录卝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播放着,随后又消失。 空气里充斥着潮卝湿的气味,黑卝暗里栖息的居民蠕卝动着,一边啃食着那堆积如山的丰盈食物。没有在意这异样的闪光。很快,它们又离开了。 …… … 亚瑟感觉接到对面有视线传来。 他本是做好万全准备出门,说来奇怪,以往在皇家大路的人行道旁,都有家里的侍从来铺设防滑的粉末。这次,那些仆人却失职了,走一步能滑三步。亚瑟联想起之前,自己家中也没有多少人,或许和自己的兄长回来有关。 “……”又是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亚瑟望向街道对面,在自己家族附近的只有纪卝念馆和历卝史博物馆之类的建筑,。他扫视过整个街道,看着那些亮堂而辉煌的灯光,试图摸清那视线从何处来的,他感觉有人再看着自己……是谁呢? 接着,那感觉瞬间消失了。亚瑟握紧了口袋里的手卝机,顺便设置了快捷拨号,如果出事自己可以第一时间与家里的人联卝系,特别是安塞尔,他以前在海军部卝队服役。 他有自己同桌凯的号码,从通讯录里找出,然后按下那个按键。随着‘设置成功’的窗口响起,又消失——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红毛小子能做什么,至少这么多次自己任由他在图书馆翻天覆地,关键时刻也得帮帮忙了。除此之外…… “等等……我还认识哪些人来着?” 他有些为难的停下脚步,好像没有了。亚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社交的贫乏。想想以前,和自己说话的同学并不多,所有人都和自己隔着一条无形的界限,不管是本国的同学,还是留卝学卝生。大家仿佛刻意的远离自己,这么多年来,他甚至不记得一个同学的长相,或是他的邮件地址。 自己……本该好好处理在学校的人际关系,亚瑟以为自己做到了,但现在却只能想起一个同学,还是损友的联卝系方式,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处理人际,在学校里每个人都已尊敬和钦佩的眼光看着他,可是…… “……算了。”下一刻,亚瑟干脆设定了警卝察局的号码。不过,又能出什么事呢? 今天,亚瑟做出唯一的打算,他要去和梅琳谈谈了。 短短一天,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自己已经可以这么信任自己的家人。不,这应该是最基本的才对,本该如此。 没事的,我很安全。 如此想着,亚瑟迈开脚步。 ‘梅琳和她妈妈住在皇后街十三号。’ 他想起爱德华兹的话,皇后街里皇家大路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虽说要走过去可能会花点时间。但在过去,皇后街也算是名望贵卝族、高卝官才能居住的地方,即使现在,那块地区的定价也很高。爱德华兹平时没少出馊主意,但当下,亚瑟只知道这一个地址。 路上冷风吹着,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雪。亚瑟走过一扇橱窗——他想起了小时候路过的糖果店,那是一家大门紧闭的书屋,沿着橱窗可以看到一堆有一堆废弃的图书,以及准备上新的。 “一切不符合政卝策的‘过时’书籍都要被销毁。” 亚瑟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喜欢一本童话书的作者,那个故事的名字是《说卝谎的孩子》:故事里的小男孩日复一日的说卝谎,说着别人爱听的话,即使是假的。但当有一天他决定说真话,突然就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了……故事没有看完,因为当天下午那本书就被没收了。然后,当亚瑟再得到那本书时,作者写的童话被卝删去,从编写到排版都是一本全新的书。亚瑟再也没找到那个作者的故事,再也没有。然后不知过了多久,连那本童话书都消失不见——可能是不不小心弄丢卝了。 亚瑟想起了那些规章,规章每时每刻都在变。这事不止发生过一次,同理还有自己的课本,报纸…… “不,这是该做的……只有这样才能率领人卝民走上正确的路。” 他打消脑子里的念头,路过一条十字路口,路口上的电子示意牌正播放着新的宣卝传片。还有亚瑟自己的名字——很快,自己也要上宣卝传片了,亚瑟走过红绿灯,最后一眼看见的是—— “政卝府在看着你呢。” 啊,算了。 亚瑟闭上眼,他快速走过街道,不知为何周围突然暗了下来。车辆减少了……亚瑟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他将棉衣的兜帽拉起来,气氛突然很奇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卝身突然一片寂静,还有…… 他听见声响,黑卝暗中有人迅速穿过巷子的声音,脚步声很快,亚瑟并不熟悉家周围的路段,但直觉告诉他某条箱子通往皇后街。正当他迈开脚步时—— 随着激起的风声,几辆黑色漆装的车辆飞驰而过,激起冰雪和一阵疾风。周围的人家全都关着窗户,亚瑟咬咬牙,他看不清那些车,没有车牌,墨布贴的漆黑一片,甚至看不清那些车辆生产厂家的标识。 怎么回事? “怎么……”正当他被汽车狂啸的声音吸引,那个脚步突然加快了,有人!亚瑟这才一个激灵,撒腿就追! 他一头扎入黑卝暗交错的小路中,脚下的路很滑,周围的景象飞驰而过,亚瑟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漆黑的建筑攀附而上,只身一人在纵横交错的路线里穿越,他听见汽车引擎疾驰的声音,也不知是怎么追上,或是他们饶了路。 “我说,停下!” 那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想起新卝闻卝社团,可能很早之前他们就在接卝触本不该接卝触的消息了。可实情况就连亚瑟自己都不知道,怀疑一直在心中压抑聚卝集,此时瞬间在心中爆卝炸开来。亚瑟加快速度,他体育成绩向来不错,下一个拐角——迎来刺眼的灯光,他看见了那个影子。 “别再往前跑了!” 那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只是在肩膀直直撞上墙壁后继续纵身向前——手里抱着什么东西,光阴交错的一瞬间,他看清那人步子迈得并不大,亚瑟能看清楚,那是女性奔跑的姿态,那种一直没有放开身跑而是一直夹卝着的感觉。 难道是…… “梅琳——停下!” 那人一个激灵,随即松开胳膊,以换上令一只手夹卝着包裹的姿态继续往前。 果然是她。 亚瑟加快速度,一种不顾一切向前的态势与肾上腺素爆发的感觉紧绷全身,肺活量急速上涨,浑身发卝热且感觉不到隔膜的疼,天空看起来很昏暗,建筑也高的看不清尽头。唯有面前闪烁的明亮光线,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他不明白面前的人如此激动是为了什么,接着在又一个拐角后,迎来而来的是一段直通路。 机会到了! 距离迅速拉近,很明显对方已经体力不支,还有下一个拐角就要冲出街道了,周围很是安静,除了只有外部接到处一伙人停下车的声音,周围的景象都在拉长好似变成了一道幻影,不能直接朝墙上撞去,不然两个人都会受伤! “梅琳·诺拉瓦……给我停下!” 接着,亚瑟纵身一跃,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他拉住面前人的腰,一个缩起身拦截去路,接着整个背对着墙,硬生生撞上! “——啊!” 随着后者一阵压抑的叫卝声,手中的包裹也随之落地。 灯光很强,世界一片眩晕。亚瑟感觉自己的眼镜被撞花了,没有直接飞掉真是奇迹。头脑作痛,他不由自主的松开手,但那原本痛苦哀嚎的人,不知是被何种强大的力量,催使着站起来。 在那耀眼路灯的照耀下,踉跄的站起来。 亚瑟拉住她的衣服。 “放手……可恶——” 疼……好疼,接着,亚瑟也站起来,浑身的剧痛和背部麻木的感觉,他感觉视野一片昏暗,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听觉变得强烈。他听见有人下车的声音,低沉的脚步声,光芒如此耀眼,那人不顾包裹如何试着继续向前,憎恶的试着掰卝开。 “没时间和你扯,放手” “不放……!”,面前人的口袋里滚出几个粉笔,还有一个手电筒。 突然,一个可怖的想法在亚瑟脑中骤然闪过,随着手臂应声滑开,他试着聚卝集起凌卝乱的视线看着那些粉笔,接着…… 那个人背过身,几乎浑身颤卝抖的靠在墙上。冰冷,方才的追加已经耗尽了双方所有体力,她脸上还有与地面摩擦擦伤的红色污迹,那是一种顽固的眼神,几乎冥顽不化。 亚瑟的视线终于从混杂中回归,他抬起头。 “梅琳·诺拉瓦。”再度重复那个名字,自己头上的兜帽已经滑落。“我就知道,是你。” 面前的女生昂起头,她有一头黑发,还有一双冷灰色的眼睛,神情丝毫没有退却,只是沉默不语,但视线中却颇有咬牙切齿的意思。他稳住眼镜,又瞥了一眼在角落里放着的包裹,那上面用粗糙记号笔涂着一个新月的印记。 白天,在新卝闻卝社门口听见的信息跃入脑海: ‘社长……到了,老地方。’ ‘那就麻烦你了,在那面墙……不,你知道的。我不多说了。总之,到时候麻烦你了,你也多注意。’ 墙,那面墙是…… 一切信息被联络起来,亚瑟想起了尽早与安塞尔谈论的重重,墙内的暴卝动,受到不平等对待的工卝人,修建寺卝院的争议,隔离……还有‘不要听信底层流民口卝中的流言蜚语’,思政老卝师说过的话。 接着,他也毫不示弱的整理情绪,静静开口道: “诺拉瓦,你刚刚去了安全墙,对不对?” 他瞥了一眼粉笔,包裹是如何他并不清楚,但那些粉笔毫无疑问是在安全墙上大肆留言用的。 她眼中闪过一个情绪,那是一种惊卝骇和恐惧的神情,但突然间,就在不远之外是人群的脚步声,还有轻敲门的声音,人群的低语,顺着冬季的风被吹来。 “开门——诺拉瓦女士,我们是瑞典警卝察局,请配合调卝查!” 一个声音响起,女孩睁大,转过头迅速压下了情绪。 “亚瑟,我没时间和你扯……” 她迈开腿离开,下一刻亚瑟同样拦住了她,“让开,我还有别的要做。” 对方以极其低沉的声音回卝复,但明显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她脸上还有磕伤留下的痕迹,亚瑟不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表情。 “诺拉瓦,你得给我一个解释。这很严重,我不会让它轻易过去。” 亚瑟微微昂起头,挡在她前面的道路,如此说道。 “没时间了,你给我让……嘶!”正当梅琳试着进一步前去是,她捂住肩膀,在先前在追击中已经因为刹车不当而撞了墙。 “你最好乖乖配合,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今卝晚……本来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的,” 闪耀的灯光下,二人在阴影中对峙着,远处粗卝暴的敲门声不断传来,梅琳抬头,眼神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我是古斯塔夫家族的第四子,他们只会听我的。如果不想错上加错,请停止你的言行。”亚瑟极力维持自己的形象,背脊的痛楚正越来越明显,那是在刚才替梅琳撞上墙壁留下,麻木已经开始消退了。 “混账——” 突然间,一个操着厚重口音的谩骂响起。亚瑟应声别过头,那声音就在巷道外。随着酒瓶恶狠狠被抡在门上,玻璃碎了一地,那明显是喝多了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街道。 什么? “……该死!”正当亚瑟迟疑之际,梅琳·诺拉瓦率先伸出了手,可她很快痛哭不支是靠在墙上,很明显她的肩膀出问题了。 “亚瑟,别纠缠这件事了,我求你了……” 远处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随着一阵沉闷的声音,梅琳的求饶变成一阵痛苦的哽咽,世界一片混乱,她仿佛强忍浑身的痛,努力试着从地上站起来。此时面前的女孩浑身都在颤卝抖,响起了玻璃破碎和男人谩骂的声音,但有很安静,因为所有人都关着窗户,梅琳的话在巷道里压低了回应,除了亮堂路灯的光,没有任何人开着窗户…… “呵……破门,带回去!” 亚瑟仍然没有搞清楚情况,一切好像来的太迟了,发生的太快?紧接着,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卝叫和家具砸碎声,一片狼藉…… 下一刻,梅琳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一个纵身爬了起来。 “妈妈——!” ‘梅琳和她妈妈住在皇后街十三号’ 那是……梅琳的妈妈! 一股冰冷的恐惧遍布全身,还有随之而来洪水般的负罪感。那是梅琳的妈妈,她之前那么着急是因为已经知道这件事,可自己一直在阻止她! “梅琳…” 循着梅琳手的只想方向,亚瑟看见一群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正在皇后街第十三号的房子里,把一个手卝无卝寸卝铁的女人从房间里拉出来,“可恶、你们放开我,放手——你们没有逮卝捕权 !”远远看见被卝拆卸废掉的门,那个女人还穿着工作装,手中正捏着一把文件,脖子上挂着记者的身份拍,耍开一脚扎试图脱离。而领头的家伙踢着光头,手里正拿着一个杂碎的酒瓶子,踉踉跄跄的站在那,街道空无一人,没有人出来阻止。 没有人阻止…… 接着,那些人循声而来,好像黑卝暗中野兽看见猎物般转头看向这里,在强烈灯光下几乎无力再爬起来的梅琳·诺拉瓦,下一瞬那个女人发出尖卝叫,亚瑟听不清她叫了什么,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一般愣在原地,刚刚的坠机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现在……怎么办? 亚瑟愣在原地,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拉住梅琳,接着,那个领头喝多了酒的家伙,只见他拿起了枪,朝女人卝大卝腿上就是一击,声音很小。 世界一片寂静,一切好像都发生在很远的地方,眼前梅琳似乎也很远,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他们正走过来,那个女人一阵惨叫,整个人瘫了下来!亚瑟感觉那枪像是打在自己腿上,梅琳的哭声就在耳边,一切都在远去,强烈的路灯灯光下一切显露无疑,而自己在阴影里,自己……自己…… 那个瞬间,非常缓慢,亚瑟感觉有人走来,从背后——触觉传来,浑身的束缚顷刻解除,但他没有时间回头去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只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同梅琳一样,一起站在了聚光灯下! 那是… “□□!!” 他猛地做出反应! 下一刻,他上前拉起梅琳,那些人不是瑞典警卝察局的人,没有一个是自己熟悉的脸,也没有在电视上出现过,可能是因为太远了,但已经没有时间管那么多。 “梅琳,快起起来……”对面有人举起枪,不知是瞄准谁,循着闪耀灯光的照射,亚瑟拉起梅琳猛地往后躲闪,接着‘嗖’的一生,气流划过在身后的砖石上爆裂开来! 那是真枪实弹! “亚瑟……我妈妈在那,你不明白吗!”亚瑟不知从而来的力气,他径直拉起梅琳,连背脊冲撞的痛苦一时都抛之脑后,他拉着梅琳的手臂,猛地向后窜去! “——你想死在这吗?” 当听到亚瑟叫喊的那一刻,梅琳楞了一下,随后被亚瑟连拖带拽的拉了回去。亚瑟转身,飞速伸手拾起那画着新月图案的包裹后,再度没入黑卝暗的巷道里。梅琳也紧跟在身后,风在疾驰,身后灰色的阴影里逐渐浮现出人影,远远地能听见‘包抄’诸如此类的话,有几个人朝另一侧跑开,亚瑟心里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他朝梅琳问道,“那些来抓你的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变化的速度里,梅琳在身后大喊,毫无疑问这样会使二人招致争夺追兵,但他们早就暴卝露,在巷道中奔跑的脚步声也无时无刻不暴卝露着行踪,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们该往哪里走?”话刚出口,梅琳拉着他的手腕转身朝下一个拐角,这些纵横交错的小巷亚瑟并不熟悉,但梅琳明显深谙于心。 “这边!” “有人在追……”亚瑟话未说话。 “别无选择了!” 就这样在黑卝暗中穿行,脚步声越来越近,穿过一个走道,又一个,远远避开那些纵横来的追击者,但好像——所有出路都被卝封住了! 不知从几分钟开始,自己和梅琳就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走过一个巷子又是一个,但距离已经被追击者缩小到一个圈内,这样下去,被抓卝住只是迟早的事。亚瑟感觉背上的痛楚越来越明显,二人的脚步也是越来越慢,在最后一次看见交错巷道对面的人影,已经被卝逼到了再无退路的境地! “该……该死的!”往后一闪,梅琳把他拉进黑卝暗里一个视觉的死角,随后一句压低的谩骂! 很明显,二人已经无路可退,先前的体力消耗和又一阵冲刺,加上两人先前都不同程度的撞伤……再怎么,也跑不过大人啊! ‘那些人你认不认识?……’梅琳转头询问。‘我还要问你呢,这到底怎么回事?’亚瑟也来不及思考。‘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刚想回家,现在已经没有家了!’梅琳仓促的回答他的话,甚至没有悲伤的余地。 ‘我不知道那是谁,从没有人和我说过’ ‘我们怎么办?!’ 那些不是警卝察,但却带着枪,到底什么人才能明目张胆的在入侵民宅,甚至还没到深夜。还能怎么办?!想想啊……亚瑟,现在怎么办?如果不想出来, ‘他们不会动你的,亚瑟’ ‘你怎么这么肯定……’ 话未说完,深紫色的天空中一道闪光,远远地有金属颗粒磕在墙上又狠狠落下的声音——一阵枪响! 一下子,二人都呆在了原地! 一股异样的死寂从空气里蔓延开来,子弹的烟雾缓缓弥散,二人都再没敢出声,黑卝暗中能听见有人低声细语。梅琳靠在墙边,已经浑身颤卝抖,控卝制不住情绪的开始哽咽。亚瑟能听见的唯一的声音,是那个领头的醉鬼毫无保留的谩骂,那不是瑞典语,带着一同叽里呱啦的俄腔,还有冬季的雪和风,仍然纷飞下落,穿行在这座城市。 “唔……”眼前眩晕,好似有什么一阵黑卝暗模糊的眩晕感时不时涌上,好卝恶心,喘不过气,连背后的痛苦都模糊不清的远去了。 ‘完了……’他心想着。无路可逃,无路可退。 ‘妈妈,对不起,妈妈……我该怎么做才好’梅琳在身边痛哭。 要就此放弃吗?但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视野愈发模糊,好像是体力崩溃和压力过大的连卝锁反应,胃里阵阵恶心,死亡好像已经近在跟前,来的这么快。 他好像能看清每一片雪花落下的角度,明明很冷,也不知是出现死前的幻觉还是由于全身发卝热而带来的温暖,黑卝暗之外,昏暗灯光的晕影里他们越来越近,心跳逐渐加快。该…如何是好? 闭上眼的前一刻,亚瑟好像听见身后传来铁门滑卝动的声音,他们蜂拥而上,在自己整个人已经踏入一片迷蒙感,一片昏卝厥前…… “你们俩——这里!!” 身后的墙壁轰然滑开,黑卝暗中一个女声高声呐喊,两人猛地从失卝魂状态回过神来,只见身后,是一道深不见底通往地卝下室的楼梯! 一阵触电般的感觉遍布全身,亚瑟猛地反应过来,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梅琳已经一个纵身朝门里钻去, “——爱德华兹?!” “怎么,你们想死在这吗?废物!!” 本能比思维更快一步,下一瞬间亚瑟已经径直窜了进去,只见那个不爱说话的棕发女孩伸手拾起什么,那个新月图案的包裹,那是刚才失神的时候自己松手掉出去的,说时迟那时快,但当她回过身正想关门的刹那,个人影闪现,亚瑟下意识的看向他的领口,便惊讶的睁大双眼,提醒的话顷刻凝滞,而就在这刹那,一只手伸了进来—— “罗莎!”糟了,被追上了! 可亚瑟还未将话说出口时,爱德华兹猛地往后一退,在整个人撞上亚瑟之前,伸手扳动了墙上的开关, “滚开——你这婊卝子养的狗杂卝种!!”随着大门轰然合上,紧接那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亚瑟永远无法忘记那是人的手指被夹断的截面场景,血液飞卝溅。但还有更可怕的,在他头脑里酝酿,只是一瞬间,那一定是错觉,他无法相信……胃里一阵翻腾,可还未反应过来,爱德华兹已经把包裹塞在他手里! “跟上!” 来不及反应,一行人朝着直通通的楼道,向下逃去。 …… … 这里是一座地窖。 当亚瑟抬起头,看着门板上泄卝出的亮黄卝色微光时如此想。外面就是街道。 方才从一场生死追击之中缓过神来,现在一行人正缩在黑卝暗的地窖里,周边陈列着许多木桶,空气里有温暖又潮卝湿的木屑味儿。 一座酒窖。 背脊撞伤的痛楚愈发强烈,亚瑟咬牙强忍着,额头冒出冷汗。由于一阵剧烈运卝动,现在自己眼前还在发蒙。 爱德华兹刚刚把上衣脱了下来,那是一件不怎么暖和的陈旧大衣,里面就穿着校服。她从陈列的木桶里找出一个酒瓶,在角落里杂碎,将酒液淋在梅琳的肩膀上,涂了自己整个背。然后用酒瓶的碎片把衣服划成碎布条,帮二人简单处理了一下。 又不是外伤……那酒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空间里,亚瑟在心里小声想着,他不敢睡,哪怕十分疲倦,感觉只要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梅琳默不做声地发着呆,脸上还挂着泪迹。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酒窖的温度还算温暖,爱德华兹坐在一边,无聊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卝机——果然是手卝机,亚瑟已经没心情追究她是给谁打电卝话了,为了防止牵扯到的痛苦,他只能暂时趴在一个光滑的地方,防止牵动伤口。 不然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面卝临终身瘫痪的风险。 “……追你们的一个家伙,有股我爸喝了酒回来破口大骂德行。感觉还喜欢对人指手画脚,一回来就砸东西。” “啧,真想拿枪崩了他。” 爱德华兹首先打破沉默。语气不知是说那个领头的,还是在抱怨自家难念的经。可能只是一时气话。 “还有,咱们不可能一晚上都待在这。表个态吧,高材生们。” 梅琳没有任何反应,亚瑟艰难的抬起头,但每动一下他就感觉面前视野昏暗,一圈一圈昏暗的色彩在眼前流动,如果用卝力过猛,他现在、立马就能昏过去,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他需要休息…… “我没地方可去了。”接着,回应爱德华兹话语的是梅琳,她好像从幻觉里抽卝了回来,先前的只是沉默。“我妈妈被带走了,我……只怕也会遭殃。” 罗莎·爱德华兹瞅了她一眼,“嗯。我没有妈妈。”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你可以回去,亚瑟。” 这次,爱德华兹开口,将话语转向了亚瑟。一旁的梅琳也看过来,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你希望我被杀么?” “不要。” 这次,爱德华兹回答的似乎极其认真,几乎下一秒就否定了亚瑟的话。 “我怎么会那么认为……亚瑟。”她看着亚瑟,“你是古斯塔夫家族的人,你会很安全的,他们动不了你。” 梅琳没有说话。 “我刚刚差点被杀了,就在梅琳身后。”亚瑟尽力组卝织语言,如此回应她。 “他们追杀的不是你,你只是被卷进来罢了。” 爱德华兹说道。 “你怎么在这?” 下一刻,亚瑟径直喊了出来,从先前他就在疑问的问题。是的,来的很巧,如果没有爱德华兹,自己和梅琳可能就没命了,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在这,这是哪?” 梅琳在一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二人。爱德华兹径直盯着亚瑟,街道的声音和微光在头顶响动,就这样落在地面上,传到酒窖里。 接着,爱德华兹拿起手卝机,上面显示着,晚八点。 “没到寝室关门时间。”她轻描淡写的答道。但下一秒,爱德华兹微妙的提高嗓音,转过视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般,开口了—— “假如不是我,你和梅琳可能就被抓了,不是该感谢我么。” 她转过眼神,如此说。 诡异的态度……亚瑟别开视线,不再理她。 一切,只发生在一天之内。一天,就这样天翻地覆。 亚瑟极力忽视那一切,忽视那个自己看在眼中的细节。深深刻入脑海,又如梦魇般模糊,有雪花从地窖的缝隙飘落进来,光华很远、很远。 他好像能看见灰尘的影子,落在爱德华兹身边。时间走得很慢,爱德华兹不断刷着手卝机,可能是没信号了,又想从新闻网里刷出新的东西来。 就在几乎要陷入僵局时,又一个声音,开口了。 “我原本以为,是你告发了我。”梅琳不在退缩,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窖里,用袖子摸了摸眼角,她深呼吸一口气,“但不是,你对此完全不知情。” “我本是打算和你好好谈谈的,诺拉瓦。” “好吧,白天的事我……很抱歉。” 梅琳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在等待什么回卝复。 我已经没放心上了,亚瑟在心中回答她。但还有别的事。 “为什么要私藏所有报纸?” 亚瑟忽视那句话,如此问道,梅琳直视他的目光,好不退却,而在一边刷着手卝机的爱德华兹,此时也微微转过身。 “我们算是共犯了。”梅琳冷笑了一下,尽是嘲讽,但并没有想要继续隐瞒的意思,“新卝闻卝社……在做卝官方公布数据的检测对比。” 农药的检测报告,亚瑟响起白天看到的一幕,果然不出所料。 “老卝师让我们不要听信安全墙里流民的谣言,为什么你要去?”待到体力恢复,亚瑟试着直起身卝子站起来,下一秒爱德华兹赶忙来到他身边,两人距离很近,她稳稳扶着亚瑟,让他不要跌伤。 “谢了,”亚瑟小声说道,随后继续问梅琳。“如果我没推测错,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对吧?” “安全墙的流民,属于外来户,并非瑞典本国裔。”梅琳说道,“他们是在,距今几十年卝前,于战争受难来到这里,然后就不再愿意离开,在这里扎根落地。” “我知道……” “这是我在我老家,英国学到的是。还有,安全墙的流民一直不被允许接受高等教育,少数裔也纷纷被各种理由革除官卝职。”梅琳继续说道,“他们一直做着最廉价的工作,低薪,被歧卝视。” “这不是我问的问题,梅琳,为什么你要去那?”亚瑟以一个较为舒展的姿卝势坐下来,但语气丝毫没有退却,“而且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他们不属于我们的国卝家……” “我没有偏袒的意思,我只是陈述事实,不代卝表我喜欢那帮人。”梅琳回答了亚瑟后一个问题,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由于他们——一直做着最累,最危险的工作。” 亚瑟点点头,盯着她。 “所以,他们说的往往是真的。” 梅琳答道。 “你指哪个方面?”亚瑟挑挑眉,“你怎么敢断言他们说的实话,那群仇卝恨政卝府的激进分卝子,依靠宗卝教来分卝裂瑞典的国土……” “——我指的是东区疫情的消息,亚瑟。” 梅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酒窖里。 路灯的光辉照耀房卝室,她舒了口气,方才一阵追击也耗尽了她的体力,打断亚瑟的话实在令她有些辛苦。 “你果然……嘶!”一直在调卝查。 牵动伤口的痛楚让他一个激灵,不得不掐断了嘴里的话。就算对此早有预感,但当他真正听到这个消息,仍止不住混身一愣,亚瑟支撑着身卝体,爱德华兹在一旁尽力扶着他。 “继续。”亚瑟说道。 “当然,他们往往会夸张事实。不过我让他们替我在东区做了检测,报告和样本就放在包裹里。” 梅琳指了指那个已经饱受磕碰,正被放在一旁画着新月纹章的包裹。 “你不是一个人,你做不了这么多事。” 亚瑟极力稳定思绪,如此道。 “我妈妈是调卝查记者,我爸爸也是。”梅琳转过头去,仿佛在说什么不愿意面对的事,“他们一直没有结婚……啊,但他们仍然是我父母。” 她避开亚瑟的眼神,慢慢讲起来。 “我们家移民来到了瑞典,我不知道我父母这样做的缘由,是我爸爸听了他朋友的意见,反正我不知道是谁,他们要我帮他们调卝查、检测、整理,但有的事就是不告诉我。” “于是,我们来到了北欧。一直在调卝查、调卝查,我妈妈想把真卝相告诉大家,让媒体报告,但是……这里的一切!” 梅琳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在光线的照射下仿佛回到了不久前目睹母亲被枪打断双卝腿的刹那,她试着站起来,但肩膀的痛楚让她没有力气做这些事,她下意识的抬起手,试着触卝碰酒窖之上微弱的光,然后手握成拳头,朝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这里的一切,都被政卝府控卝制着!我跟我妈妈说过回英国,但我们国籍都改了,而且,现在的瑞典是不会轻易允许国卝民出境的,你明白吗?我们被困在这!啊啊,虽然这只是我以为的。” 梅琳的声音越来越大,接近歇斯底里,但她仍然控卝制着情绪。亚瑟惊卝骇的看着这一切的转变,但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接着,梅琳平静下来,眼泪好像又从她眼睛里涌了出来,她看着亚瑟,又抬起了头。 “……今年,我爸爸妈妈本打算结婚了。我爸爸不在瑞典……最后一次消息,说是去大使馆拿结婚的资料。” 梅琳看着头顶的耀光,静静闭上眼,语气无比疲惫。 “然后……就此没了任何消息。” 光芒洒落在地窖里,却没有丝毫温暖,亚瑟被惊的说不出话。梅琳压抑了许久,但哭声还是渐渐清晰起来,陷入一种近乎绝望的境地。 “抱歉……对不起让你想起这些事。”亚瑟直起身卝子,他已经好了不少,留下淤青的部位开始发卝热,估计只是擦伤,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不知道这些事,没有人告诉过我……” “我……不,亚瑟,这和你没关系,”梅琳用手胳膊不断抹着眼睛,另一边顾及动作,防止牵扯到简单处理的绷带,“…我看得出来……你不知道这些。可能在这,我知道的都比你多吧……所以……妈妈才会被带走,可恶……” 亚瑟沉默不语,他推开爱德华兹,试着把远处的包裹拿过来。 “你自己看吧,亚瑟,东部疫情远不止教案上说的那么简单,”梅琳抚平情绪,转向了冷静。爱德华兹把包裹捡起来,然后拆开, “那是一种全新的东西,我们的设备无法检测,可能……是一种新的病毒。”梅琳道,“还有一种异常的信号波动。而且东部的路,在三个月前已经被全面封卝锁,我们最后的线人也在那失去了消息。” “农药检测,其实是我们新卝闻卝社的小组任务,我们在观察是否有疫情区的食物流通在国内,还有那些看似无危险的药卝品的潜在风险。有时候会发生这种事……你可能无法想象,亚瑟,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亚瑟看着那个包裹,不知要不要拆开。他忽略脑中看到的那一幕,竭力跟上梅琳的思维。你内心在挣扎,纠葛,但如果现在不开口的话…… “梅琳,你知不知道,”那一瞬间时间过得很慢,亚瑟好像花费了莫大的勇气,终于开口:“《寂静的春天》写的什么?” 梅琳露卝出惊卝骇的神情,爱德华兹挑挑眉。 “我还以为,现在的书都改版了……你在哪看到的,亚瑟?” 接着,梅琳平静下来,如此问道。 “我的课本上。原本,我们的课堂读物应该写着《沉默的春日》,不是么,但我的书和其他人不一样。”亚瑟说道,“今天中午,我本来打算去试探你,但你把我拒之门外了。” “我知道了……抱歉。”梅琳低下头,仿佛思索着什么事。“皇室当卝政,新卝闻卝社因为情况特殊……我们不太欢迎皇室成员。” “我没放心上,告诉我,那本书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亚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经过一系列追逐,他算是放下了。 “唔……《沉默的春日》,为瑞典政卝府改版的《寂静的春天》。”梅琳从角落里拾起一块玻璃碎片,在地面上滑卝动写着,“原作者蕾切尔·卡逊。在课堂上我们叫她莱切尔。”她写下那个名字。 “蕾切尔在美国,由于批判化学药卝品的过卝度使用和农药对土地造成的不可逆伤害,而被整个化工界疯狂诋卝毁。最终冤罪锒铛入卝狱。这本书没能顺利出版,亚瑟。” 梅琳抬起头。 “是在事后,蕾切尔的友人得到原稿,然后在背后负责印刷的。而美国化工界的领头人物则买通了出版社,篡改了这部作品。把蕾切尔诋卝毁成了一个疯女人。她的书,正如你所见。政卝治老卝师是怎么描写的来着?” “‘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她的阴卝谋未能得逞’。是这样说的。”亚瑟答道。 “聪明。”梅琳微微一笑,手一边按着自己的肩膀。 “你怎么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怎么相信你。” 亚瑟并不买账,下一刻他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梅琳笑容一僵,更像是尴尬。 正当这时,亚瑟身边另一个声音——幽幽开口了。 “我觉得你心里有数,亚瑟。”是罗莎·爱德华兹,她坐在亚瑟身边,仍然自顾自的看着手卝机,在无信号的屏幕上刷新了一次又一次,接着别过头。“你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今天上午,你还给凯调过新闻呢。” 什么…… 亚瑟心里一紧,上午发生的种种突然掠过脑海,她听到谈话了!他咬紧牙,并没有回卝复。 “没错。”接着,梅琳开口了。“在瑞典,一直有人尝试发声。他们出版图书,坚决不愿下架那些‘不符规定’的书,但规定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亚瑟好像回到了出发前,想起了那个被女仆没收的故事书,那个被卝封杀童话的故事作者。还有清冷书店大门里准备下架、上新的作品,一幕又一幕,一直都在,但他却选择性的无视了所有东西。 “被卝封杀,入卝狱。新闻里播报的——他们危害社卝会,但事实呢?我当然不清楚全部,也无法和你证明。” 梅琳说道。 “真卝相就在你心里。亚瑟,你是古斯塔夫家族的成员,你有权知道一切——只取决于你是否相信。” 接着,亚瑟沉默许久,他没有回应梅琳的话,而是低下头选择打开那个包裹。 玻璃碎片划破新月的纹章,将密闭在包裹之中的盒子展开,忽略那些厚重防碰撞的绒布,打开盒子,三人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深色。 “你确定吗,好像有点看不清啊……” 那是密密麻麻打印的传真照片,在黑卝暗的闪光灯中纵横陈列的东西。先前,他们并没有看清是什么,只好微微撤开,当卝道路的灯光洒在那些照片上,亚瑟睁大双眼。 “怎么……?!” 亚瑟吓得松开手,梅琳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神情,很明显是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把所有人都震了一跳,爱德华兹不情愿的往后退去,眼神里尽是嫌恶。 “这不是病毒检测报告吗?怎么会这样?” “我……我明明记得以前的报告都是病毒检测,这不对……怎么这样?” 梅琳惊卝骇的看着一张又一张照片,在难以置信和惊恐的神色里,从中滑落了一个储存盘,爱德华兹注意到这一点,她看着那储存盘微微一愣,但并未开口。 “我们……如果这是真的,我们……” 陷入哑语,紧接着亚瑟看到了那个储存盘,便伸手,将它捡起来。只见光滑的储存盘上,铭写着‘Artces’的字样。 “梅琳,这是什么?”当亚瑟开口问时,一边爱德华兹好像注意到什么,她上前,伸手捡起那些散落的照片,这组有点不一样,照片上出现了白色闪光部分的连拍,貌似是显示屏,看起来像一组照片,她微微皱眉,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着。 “储存盘。应该是保存了一段录像,诸如此类的……或许,可以用电脑试试。但那是我妈妈卝的东西,我妈妈……”梅琳的情绪再度陷入低落。 在身后,爱德华兹的照片翻得越来越快,她寻找着什么,好像从中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无法接受的画面! “好,那就试试……我们接下来,去哪?不能一直留在这……” 梅琳也陷入僵局,其实从刚才开始,大家就没能找到出路过。正当梅琳无从开口时,身后罗莎·爱德华兹的声音响了起来! “——把那个储存盘给我,我看看!” 那根本不是请求的语气,而是命令。当亚瑟还未反应过来时,爱德华兹已经一个伸手,将他手中的储存盘夺去! “怎么回事……” “亚瑟,梅琳的妈妈去哪了?就算那群人你不认识,但你绝对知道一点情报……”未等亚瑟开口,爱德华兹站起来,正对着光滑如此看着那块储存盘。“这玩意,不找到原主人我们可能无法找到破译的办法。” “你发现什么了吗?”亚瑟问道。 “是,我以为你会比我先知道……” “什么意思?”梅琳问。 “这上面的单词,”爱德华兹拿起储存盘,拿在亚瑟面前。“‘Artces ’正好是‘Sectra’公卝司单词的反写,那我只能问你了,亚瑟。” 突然,一切都被联络起来,亚瑟深呼吸一口气, “瑞典加密保护公卝司……为国际政卝府专门提卝供系统加密!”他睁大眼睛,“只有极少数人员才能通卝过这个途径联络秘密互卝联卝网,而且可以自卝由切换服卝务——对联络语言进行加密卝处理!” 亚瑟说道,剩下的二人都一心一意听着他说话。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摄取保密权限。”梅琳说。“爱德华兹……你怎么知道?” “我老爹以前喜欢弄这些玩意。”爱德华兹无所事事的耸耸肩,“他死了以后我就把那玩意给扔了。” “假如在这家公卝司之上还存在内部网络……那可不是一般人物能涉及的。”亚瑟再看了看那些照片,“我们……” “——反正,我会去找我妈妈!”梅琳率先开口,“不管怎么说,就算非法越境我也要离开这!” “她挨了一枪……”爱德华兹说。 “闭嘴!” “好吧,伦敦人都这幅德行吗……” “我是伯明翰人!” “你们安静!!”最终,亚瑟拿起了手卝机,“过会,我们找找有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希望他们离开了。” 不,他敏锐的注意到,原本我们一直被安置在这,就已经够奇怪了。 接着,他拨通了电卝话。 “喂?凯,在吗,你现在在哪?”电卝话那一头的人传出声音,亚瑟继续道:“你……不管怎样,今天我可能得去你宿舍,我以前那张床还在吗?” “你绝对无法想象,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亚瑟再次拿起那些照片,放在酒窖倾泻的灯光下。 “拜托,帮个忙……算了,这是命令。” 疲惫感,如洪水般蜂拥而来,好像要将他淹没。 “……谢了。”他挂断电卝话,“我们……试试离开这吧,我朋友说他那还有位置可以容得下我们住。” 在路灯的微光下,可以看见东区肉类加工公卝司员工纵横的尸体,尸横遍野。那传真打印的照片显现出扭曲而异常的颜色。 他们睁大了眼睛,堆砌起来如同山一样,昏暗而扭曲,难以言喻的可怖,几乎让人想要逃避,或许只是某种恶作剧……这不是最可怕的。 而是,在那血肉模糊的画面上,所栖息着巨大生物的轮廓。 它们撕咬啃食着甘美的肉,身躯有成年人般庞大,深色的外壳散发着斑斓磷光,聚卝集在员工的尸体上。还有它们那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散发着荧光的卵,无可名状的胶质物在墙壁上凝聚,整个公卝司变成了巨大的巢室。 东区的疫情……不止是病毒。 还有虫子, 成千上万巨大的虫子!! 第7章 06 黑卝暗中,录像再度闪烁起来…… /你们好,又见面了,这是第二次记录/ 少年继续说道: /我在地卝下室找到了这台机器,已经很旧了……姐姐刚下楼摘菜了/ /我不能说太久,姐姐知道了一定很生气的,嗯……总感觉有点不对,我……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以前的经历,父母是谁了。但在这里我总感觉很不适应,我吃不惯这的食物,还是什么的。/ 少年伸手,从地上拿起了什么。 /说正事吧——我在我的眼镜框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密码,经过解析后是地理坐标/ (屏幕上闪现出一排大大的数据,也是记号笔写的) /我将把这条信息发送给……瑞典东区的■■公卝司,上面写着这个地址/ /啊……又开始头痛了,好吧,如果有人认识我,请查找我现在的坐标位置。请务必回卝复。/ 灯光在头顶照耀着,凯洗过澡,打开门的瞬间白雾直往外冒,他用浴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这真是冷的离谱啊……”凯穿上衬衫,室内因为暖气的长期供应而不觉得冷,在从门口将并牛奶那回来后,便来到了客厅,往后一赖就坐到了沙发上,“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冰箱都能保存好食物。热了还能吃雪糕……” 他美滋滋的说着。 “每年总有几天能看看极光,真棒。” 接着,凯接上手边的电源插头,打开笔记本电脑,随着屏幕亮起,把论文用的纸和笔也排上。他随手将牛奶杯放在桌上,由把身边的遥控器拿起来打开电视,调到国际新闻台,恰好是实时国际新闻,接着——他又去拿了杯咖啡。 “柏林罗马的交接仪式终于要举行了……有卝意思。” 他瞅了一眼新闻报道,如此说道。 晚餐,想想都无比惬意——主食吃得是黑面包粥,配上香煎鳕鱼肉,顾名思义就是将黑面包切碎,然后伴浓汤一起在锅里熬,再撒上一些香料就能静待美食出锅了。然后就能煎鳕鱼,先提前准备好调味料、香料,包括料酒将鳕鱼腌好,把油烧热后,将拌好鳕鱼块锅里,最后调上耗油,撒上一点生菜当摆饰,虽然柠檬汁可以增添香味,但他吃不习惯那个口味。 最后,如果感觉比较腻,他还准备了一碗覆盆子和蓝莓,洗净后拌沙拉当作饭后甜品。除了读卝后卝感以外,凯已经把所有作业写完了,现在大可以安心享受生活。 “想想以前,我最艰苦的那段日子里……连吃的千层面都是解冻的。”凯听着新闻里的播报,一边点开网页查询罗马新闻,随后又调到德国柏林的社区网站。“我怎么感觉来北欧了,过得比以前在家里都滋卝润……” 他眼前闪现出过往生卝母的模样,一头红发,那是一个陌生的人。 算了,凯在心中如此否认,不再去想。有关那段时期的记忆非常模糊,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送样到养卝父母家,同金发的妹妹一起长大。 在凯印象中卝出生的家,那儿夜晚异常宁静,连一声鸟啼都没有。一切都显得寒酸,冷风轻轻拂过郊外的草地,如同拂过沉睡动物的皮毛,云雾里月亮幽暗的光洒在静逸的草场上,一切寂静而温柔。 那栋远离市中心的别墅,需要搭乘公交车到终点站还要再走一段才能到。 “那,写点什么吧。”生卝母一直在记忆里缺席,但久而久之已经有更重要的东西占据脑海, “我想想,今天的家庭作业还剩……” 那是,某种使命。“算了,还是写写日记吧。” 他拿起手边的《罗马神话》,翻到了夹卝着书签特定的那一页,之中夹卝着一本牛皮本。 思维集中起来,他巡视着笔记本上一串串连写的拉丁符号,他翻开新的一页,空无一物。接着拿起笔,郑重的好似报道起什么来。 ‘最近仍然一无所获,’他写道,心里思索着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这里,这片不属于我们的土地——做任何事都很困难,特别是不被发现的情况下。’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护身符,那是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铭刻的纹案一侧是橡树,另一侧则是黎明女神在晨曦架着太阳车,为世间带来光卝明。在那瓶中,还密封着葡萄酒一般红色的液卝体,但更鲜红,在灯光下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他郑重地,将瓶子放在面前正对的书桌上。 ‘我一直待在他身边,生活看起来都很正常。可能需要换一个人物,非常抱歉……目前,我还是一无所知,抱歉。’ 雅努斯关上了门,这边是未来,那边是过往。 掌控命运的钥匙在谁手上? 墨水留在皮纸上,好似消融一般溶下,凯聚精会神的看着,不知何时起新闻声好似变成了盲音。他再度停下来,思索着还有什么可以记录。似乎没有…… 那自己岂不一无所获吗?他心想着 “叮铃铃——” 随着一声振动响起,电视机的盲音顷刻消除了。 凯抬起头,自己的手卝机正在一旁震动响起,屏幕上显示自己熟悉的那位同桌的来电! 一种诡异的在体卝内浮现,转过身,他伸手拿过手卝机,在刹那间酝酿好语气,但电卝话那头亚瑟的声音首先打断了他! “喂?凯,在吗,你现在在哪?” 亚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慌乱,接着他转变语气。 “晚上好,我在寝室啊,你听起来很慌……” “你……不管怎样,今天我可能得去你宿舍,我以前那张床还在吗?” 出卝事卝了,他心想,合上了日记本。 “还在,到底怎么了?” “你绝对无法想象,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亚瑟的声音在另一头,带着一丝颤栗,但此时更剧烈的是自己的心跳,他接着答道: “好吧我尽力,床还在,请问有事吗?” 最初,自己和亚瑟原本被分在一个寝室。但这位公爵每天都回家,自己可没办法。 “拜托,帮个忙……” 亚瑟的声音在对面想起,接着,他语锋一转—— “算了,这是命令。” 他浑身一怔。 “好,我帮忙,床还在……你要来留宿一晚吗?最开始你的床比我的宽敞,我还不满意呢……” 所以? 凯开口了, “……亚瑟,到底出什么事了?” ‘嘟’的一声,未等到回答,电卝话那头已经挂下了电卝话,空留下一片盲音。 ‘出大事了。’ 凯在日记落下最后一笔,直起身卝子,深呼吸一口气, 接着,他将日记压在书柜的最底下,起身开始换衣服。 ---------- 汽车穿过隧道,在黑卝暗中疾驰而过。司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路,广播依旧播放着每日新闻。已经有些陈旧的沙沙声无比聒噪。 昏暗的路灯影影绰绰,只有汽车灯光闪耀着往前,似乎还有雪花飘进隧道的影子,前路好似无边无际。 到底是什么人?! 亚瑟痛苦的靠在座位上,一阵阵透心的剧痛正折磨着自己的后背,他咬紧牙齿,自己出色的记忆力这次好似卡壳,他想不起那些追逐者的相貌,当时光线很暗,自己太紧张了。 左侧是梅琳不安的看着窗外,时不时环视车内打量着,先前她警觉地把车牌号记在了手上。而右侧,爱德华兹正漫无目地的刷手卝机,隧道里信号不好,她打趣的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他竭力冷静下来,在密闭的环境里保持呼吸,下意识的忘记了什么东西,但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个被自己刻意忽略,不愿去想的细节。 他别过头,试着询问同行伙伴的记忆。 “梅琳……之前那伙人你有没有觉得认识的?” 他压低声音,一边警惕着,正巧撞见司机从后视镜里瞅了一眼,随后视线飞快的收了回去。他故作别开视线,把那当作无意间的视线接卝触……希望自己没被认出来,他仍然时不时盯着。 “不……”梅琳集中思维,回忆着如此说道,“但我会记得他们的脸的我这辈子都记得,我可以指控他们——”她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啊哈!” 正当亚瑟想要开口时,爱德华兹突然一哼! “怎么了?” 梅琳和亚瑟异口同声的别过头,连发音口吻都是一致的,才经历了一场,现在又是…… “呃,抱歉。我手卝机有信号了。” 爱德华兹愣住,指了指手卝机屏幕。 “拜托……这都什么时候了”梅琳愠怒的别过头,她冷静的很快,不过几十分钟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但明显还承受着相当大的压力,“我们得想个办法!”但完全冷静下来是不可能的,与一整个未知的力量作对,我方不知道任何信息,不管是谁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不崩溃已经不错了…… “但这样想不出任何……” “安静。” 爱德华兹想要回应时,被夹在一边的亚瑟戳了一手,随即无奈的闭上嘴,态度更多是无奈。 汽车打了个转,从中心区方向抄了近路,随后再度陷入沉默。 信号……手卝机信号? “爱德华兹,把手卝机给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躲过了爱德华兹正浏览的手卝机。“你干什么!”后者一声抗卝议的叫喊,但没有把手卝机夺回来。 亚瑟调回主界面,眼前一阵昏暗,明显是背后的伤口导致,疼的眼前发晕。但他很快缓过神来,聚精会神拿起手卝机,飞速操作起来。 进入设置系统、数据连接、内存、接通网络、访问互卝联卝网…… 假如,自己可以通卝过手卝机涉入瑞典警卝察的地区监控,一定能从中找出端倪! “快点,快点啊……”自己的手卝机肯定不行,皇室专用机保不住里面有什么监卝视软件。“再不行的话只能去找凯了,太拖时间……” 突然,他安静下来。 现在不能说话,亚瑟心里清楚。爱德华兹在一边小声碎碎念,嘀咕着‘别弄坏了’,但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梅琳有些情绪激动,大家都没有说出什么关键的。他暂时无法解释爱德华兹从容的心态从何而来,但至少不会添乱……决不能让司机知道这回事,特别是爱德华兹衣服里就套着贵卝族学校制卝服的情况下。 突然,‘咔’的一生,爱德华兹的手卝机一卡,随即如同时光倒流般,闪退回了主屏幕! “什么……爱德华兹,你手卝机怎么回事啊?” 随着司机方向盘打转,众人已经驶入的郊区公路。留下亚瑟诧异和隐忍纠结在一起的表情。 “啊?我手卝机设备一直不太好……怎么了?” ‘怎么这样?!’ 不能让司机听到他们的谈话。亚瑟将心中的挫败感强卝压下来。 他得进入道路的监控系统,在市区内无时不刻的摄像头网络,得查出点什么。但倘若有人询问——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从那段区域出来了,如果需要的话甚至可以架空调换监控内容,在先前他注意到一段路被卝封死,很明显是因为逮卝捕人员而用的,然后路封又被撤掉了。 这太关键了,从近一小时前事卝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不知道白白浪费了多少时间。他们很可能已经行动了,自己却做不了任何事,只能坐以待毙。 但当下问题是该如何让司机闭嘴,就像没见过自己一样?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暴卝露了面孔,就算是古斯塔夫家族的成员,他会听自己的吗?很可能不当回事。但,假如刻意提起而去命令他,只会导致更大的怀疑…… “嗡嗡!” 此时,手头突然传出振动,亚瑟心里一惊,他翻开手卝机,是凯发来的消息。 ‘我在宿舍小门接应,可以吗?你知道小门在哪吗?’ 亚瑟楞了一下,他以往从未在学校住宿过,男生宿舍……还有个‘小门’?是后门吗? 学校地图可没写男生宿舍有后门啊。 “这……我也不知道啊,” 梅琳也看向那条消息,随即以同样诧异的目光看着亚瑟,“我也不住校,哪知道啊……怎么办?” “我知道这在哪。” 突然,一个声音冷冷的开口。 是爱德华兹瞅了一眼亚瑟的手卝机屏幕,随即,她若无其事的说道。 梅琳和亚瑟看着她,空气里一片寂静。 ---- “不是……等等,我还是没法卝理解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门的位置!” 随着车门拉开——三个人一脚踏在铺满了细雪和融冰的小路上,出租车在身后疾驰而去,消失在黑夜的地平线里,扬起一道风雪。 爱德华兹平静的从一片灌木中拨卝开一条泥泞小路,迎着风雪,深色的灌木丛一路延伸至山坡顶部,远远可以看见男生宿舍楼伫立的轮廓。融化的雪水落在亚瑟身上,掺着碎冰,脸颊在风雪里冻得发卝麻。 “没时间纠结了……亚瑟。” 梅琳在冷风中抱紧身卝子,哆嗦着说道。 “快点吧,那里的确是男生宿舍没错,我们时间很紧……” 亚瑟再看了眼,爱德华兹指的那条路,那条铺满了碎石,但泥水仍止不住往外冒的小路,有不少密密麻麻的脚印从中穿过,连灌木的叶子都稀疏了很多,手卝机电筒照耀间,他甚至瞅到了一眼不知谁拉下的名表。很明显……这是某些不想在寝室里过夜的叛逆学卝生,想尽办法在宿舍的护栏开了个口子,然后拉着大批狐朋狗友从这跑出去夜夜笙歌的。 “你们到底走还是不走?” 话音一落,爱德华兹已经拨卝开叶片上的融雪率先走了上去, “跟上,特别是某个英格兰巫婆(Witch),可别冻晕倒了……” 她还别过头,刻意针对似得看了一眼梅琳,身边黑发的女孩立刻不冷了,直接踩着碎石一把窜了上去! “你这报丧女妖能把嘴闭上吗?” (注:“Banshee(报丧女妖)”在爱尔兰盖尔语中被称为“bean sidhe”,还可翻译成‘女鬼’。此处仍然为地域鄙视梗。) 一连串拌嘴和英语互骂下来,只有亚瑟一个人被孤零零的留在最后。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迈出步子,跟着前方两人的声音不断向前,冰冷的针叶擦过脸颊,刮破了围巾,每一步都无比湿卝滑,好几次亚瑟险些从山坡滑卝下去。 这也太了解地形了… 放在过去,亚瑟从不知道有关男生宿舍还有后门,或是需要沿着山路才能挺卝进的事,凯也从来没和自己说过…在过去,自己也少听见同班男生和自己讨论‘夜生活’之类的话题。 但……为什么爱德华兹会知道? 亚瑟怎么也无法卝理解,但这个问题没法开口,不仅是尊严和隐私无法接受,而且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就像先前一样被爱德华兹打断了! 拜托,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这么清楚男生寝室的小门位置?! 这太可疑了! “爱德华兹……梅琳?” 回过神,亚瑟不得不加快速度,但就在同一刻背脊传来刺痛,他不得保持原有的速度。 眼前的画面忽近忽远,步子轻飘飘的。当他在一次因疲倦而停下来,不间断的争吵声突然停息了。 缓过神,他擦了擦嘴角拨卝开茂卝密的树叶向前走去,一个身影跃入眼帘。 “呃……抱歉” 罗莎·爱德华兹的声音清晰浮现,面前伸出一只手。 “马上就到了。” 梅琳的声音在稍远的地方响起,步子愈发沉重,而且每一步都牵动着背部的伤痕,他尽力抬起身卝子,眼前再度闪过爱德华兹跃入地窖时的那一幕,灯光昏黄,甚至能看见开展大门间细碎的尘埃,自己看见…… “……!” 风雪呼啸声将他从记忆拉回现实,亚瑟猛的睁大眼睛,自己还在原地。 “怎么了?” 远处的梅琳也缓缓走下来,男生宿舍就在不远处。亚瑟注视着周边的一切,空气很冷,好似刚从一场梦里醒来。远远地能听见凯的呼声,随风传来。 爱德华兹在面前看着自己,背着光,亚瑟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她伸出的手,在风中孤零零的,还有那在风中飞散的褐色发卝丝。亚瑟将回忆咽下脑海,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搭上爱德华兹伸出的那只手。 “嗯…我们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爱德华兹的声音温柔了不少,那是一个控卝制在一定范围内,只有亚瑟能听见的声音。 他惊讶的抬起头,发现爱德华兹正冲他微笑,两人一直向前走,终于面前豁然开朗。 “亚瑟!” 灌木尽头,红发少年拉开爬藤植物的枝叶,吐息成了白色的雾气,冰结的雪水还凝固在栅栏上,泛着些锈迹。随后,他将隐藏在围栏中的一道暗门拉开。 终于到了…… 亚瑟走上前,隔着围栏一把拉住凯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但默契转瞬即逝,亚瑟背后又抽疼了一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不太好看。 “兄弟……到底出什么事了?” 凯伸出手,将狭窄的护栏的门拉的更开一些,一边问道。 “先进去再说!”一瞬间,亚瑟抛弃了所有迟疑, “我们快回宿舍,这件事回去了才好细讲,今天没有其他人来留宿吧?” 他让开身卝子,戴着帽子的爱德华兹最先翻入,其次梅琳咬着牙,忍受肩部磕伤的闷痛也翻了过来。 “凯,过会借你电脑一用,”最后轮到亚瑟,他拉着冰冷的护栏杆,一鼓作气也翻了进来,“今天没有其他人留宿吧?” “没事的亚瑟,你相信我。” 凯看着他,最后拉上了护栏的门。 “快走。” 一行人就这样回到了宿舍。 ----- “这件事,谁都不能说出口。” 剩下的三人选择沉默,但无一例外的点点头。 天渐渐变了。 一行人未休息多久,在梅琳披着毯子窝在沙发取暖时,亚瑟已经打开了电脑,从互卝联卝网涉入了公卝安信息。 “大约晚七点半至八点之间,我和梅琳在皇后区遭遇了袭卝击。” 他选择性的掠过先前这台电脑的主人,似乎在查询的有关罗马的资料,随后冷冷地开口。 “其间,我们穿越了数条巷道。梅琳曾经去过安全墙。从中往返,即使是最快的出租也需要半小时左右。倘若这是蓄谋已久的突袭,他们有备而来也不为过。” “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未等亚瑟继续,一旁休息的梅琳坐起来,很明显她的痛楚已经减轻了不少,但丝毫没给亚瑟继续的机会。“政卝策原因,我们都知道瑞典政卝府一直以来,都在清除对他们统卝治不利的言卝论……我妈妈因此被抓卝走了,肯定不止一个人因此丧生。我们得把他们救出来才行。” “梅琳,听我说完。”亚瑟打断了她。梅琳在一边不甘的闭上嘴。 “我要声明,我不认识那群人。” 此时此刻,亚瑟很清楚自己所处的局势,“这件事我全程不明所以,也不在我所知的范围内。” “他们不属于瑞典警卝局,也没有任何军衔标识。所用的车辆也完全来路不明,虽然外形是面包车,但在进入巷道前我看见过。就我来说,这和装甲车的速度不相上下。” 他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有某种势力能隐蔽一群雇卝佣兵,来挟持平民?” 梅琳在一边看着亚瑟,如此出声。 “不要用这种暗示,梅琳,你在攻击我的家族。”亚瑟接了她的话,“我说过,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不要误伤于人。” 紧闭的门窗外是呼啸的大雪,仿佛预示着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争。冷风呼啸着掠过城市,鹅毛大雪阵阵洒落堆积在窗沿上,仿佛提前告知明天的出行将并不顺利。 爱德华兹靠在一边,她不知从哪里翻出耳际,正连在手卝机上不知调试着某种音频,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而凯一直站在一边,从先前他就保持沉默,而这次亚瑟一番话,更是让他泛起犹疑。 随着电脑飞快的敲击,时间流逝,亚瑟调出斯卝德卝哥卝尔卝摩市区内的监控信息。 “这辆车一直往南部方向开,直至荒郊野外……一处隧道,其间没有停车。”奇怪,“直至一处隧道。”身边的人围了上来,眼睛盯着屏幕。 画面中雾蒙蒙的,只有路灯孤寂的亮着。只见那辆黑色的面包车驶入隧道,下一秒切换后不见影踪。 “这隧道什么来头?” 梅琳率先提问。 “是……二战时期,二战时期多条军事运输线路之一。”亚瑟神情凝重,“直通挪卝威,在那之前有一处火车站,再往南就是货物港口。” 太奇怪了。 “现在……那个火车站主要是做什么的?” 凯坐在一旁,凝视电脑如此思索着。一旁的爱德华兹也终于坐起,愿意凑过来。 “货物运输,因为连接海口。我不知道这条铁路现在还在运营。” 亚瑟如此回应道,他试着不去想这件事。 “其余的……” “不,还有一个用途。”就在这时,梅琳再度开口说话。“这条濒临荒废的路线,曾经在二战时期被用于转运战俘,通往集卝中卝营。此外它濒临港口,就是说……它还有引渡罪犯的用途。” “只是现在……至少看起来这条铁路已经停运了。” “梅琳!”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梅琳站起来,与亚瑟拉开距离。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她问。 “我只是想请你冷静一点,过去的事并不代卝表现在的。我说过我……” “你不知道这件事——不代卝表你哥卝哥不知道!” 最后一刻,梅琳大声吼出来,整个人开始颤卝抖。 “你很清楚,你甚至比我更清楚这条铁路到底在运营什么。亚瑟,我并无意攻击你的家族,但三个月前我父亲下落不明,一小时前我妈妈被抓上了他们的车,腿中了一枪现在生死不明……我也想冷静,对不起我做不到!你要说知道什么最好现在就说,不要瞒着我们!” 一股异样的氛围从空气里扩散开,爱德华兹安然的靠在沙发上,凯在一旁沉默。灯管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只有亚瑟沉默的坐在原地,与梅琳对峙。 “你错了,梅琳。” 最终,他缓缓挪开电脑,语气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我没有说一句假话。在今天以前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他继续道。 “但要说现在谁最清楚这些,除了你还有谁?” “你卝妈妈为什么会被抓进去?原因不是她涉及了太多政卝治信息而惹祸上身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亚瑟抬头看着梅琳,继续说着。“倘若我的家族做了什么阴暗之下见不得人的事……我会承认错误,但问题是现在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干的,你没有理由迁怒我。” “先前如果不是我替你挡住,如果不是我把你拉回来,你已经撞伤并和你卝妈妈一起被塞上车,现在不知道被运去什么地方了!” “现在最清楚这一切的不是你吗?梅琳,你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还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么我能向你提问吗?女士——” “你为什么会知道东区疫情的情况?为什么会和安全墙里的流民有联卝系?为什么会知道这条铁路原来的用途?我觉得我们应该弄清楚这一切,才知道到底谁满这谁。” “亚瑟,够了!” 凯先一步开口试图制止,但话语已经抛出,已经来不及了。再看梅琳,一连串冷静的指责下来,情绪化的她在一瞬间涨红了脸,浑身颤卝抖好像下一刻就要陷入盛怒状态了! 但是,她并没有爆发。 “……呼”在气氛紧绷到无比危卝机时,梅琳只是深呼吸一口气,在一瞬间熄火,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指责和过激言辞。 “没错亚瑟,你说的都对。”但对峙并没有就此结束。“想必十几年来,你的家族荣耀一直铭记于心。你所受的教育也与我们这些碌碌平民不同。没错,你的指控确实逻辑分明,且句句在理,听起来,我好像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你的指控。” 梅琳一词一句,以流利的发音如此说着,吐字清晰,丝毫没有先前的激动和感性冲动。 “但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亚瑟,我认为你并不会自己思考。” 什么?! 凯来不及制止,紧张气氛再度爆发,现在处于情绪地位的是亚瑟了!他仍坐在沙发上,但脸色越来越差,且浑身所展现的气魄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对峙再度尖锐了起来! “是的,或许我不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一味指责。也或许你是我的同盟,我该为先前的激动和误伤而你感到抱歉。对不起,亚瑟。” “有话直说。” 梅琳好似以平静的语气道歉,但随着亚瑟冷冷地开口应答,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首先,我们需要知道我们的身份落差造成的知识阅历面积,由此来探讨此事。” 梅琳开口。 “这与身份有什么关系?” 亚瑟不悦的开口继续,但就在同时—— “问的好!亚瑟,这和我们的身份有何关系?” 但另一边,梅琳却仿佛新闻访问会的记者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语锋对准亚瑟,以此为开口发表起自己的观点来! “很明显,我们二人家境和教育的落差,容易导致看事角度分歧,进一步导致政卝治立场分歧。哦,这是句废话想想都能明白。重点是,你我家境差距导致了身份差异,譬如亚瑟——你是皇室成员,而我只是英国一个普通的中产阶卝级。你的父母兄长均为皇室,在当今瑞典局势下毫无疑问占据着主导势力,以及无可置疑的权威、权卝利。反观我,只是瑞典裔的英国移民家庭,不巧的是父母都是新闻或调卝查记者专卝业毕业的,我也耳濡目染,恰巧知道了一点这些七七八八的事,然后不幸地被卷了进去。” 终于,这场辩论会正式拉开帷幕,两个刚刚才经历过一番生死追逐,一起同生共死过的人,现在已经就着不同的身份观点争论起来! “有卝意思。”亚瑟仍然秉持过往优雅的做派,在听完梅琳的一番表述后,随即开口,“我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梅琳。但有一点你始终被错误的观点蒙蔽了认知,不论是所谓高等人卝士,还是你口卝中自己所处的‘中产阶卝级’,我们都属于这个国卝家的一环,我没有任何理由谋害或诬陷瑞典的公卝民。我确实是皇室成员,或许我身在漩涡中心不知未来走向,而你自认为比我看得更清楚。但不论我们何种身份,我的义务都是一样的,我们是为了这个国卝家服卝务而存在!” “义务!”紧接着,梅琳再度寻找到突破口,轮为主场! “没错,这正是我的下一个观点,且听我道来!” 在一旁,爱德华兹终于摘下耳卝机、放下手卝机在一旁观摩这场辩论,但吊儿郎当的神情表明,她完全只是凑热闹的心态。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凯,从十几秒前就陷入了张目咂舌的情况,处于事卝件外的他对这场辩论来的毫不知情,不明所以,在双方选手全力追逐各自角力的情况下完全处于懵逼状态,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插话,甚至找不到劝架的突破口! “众所周知,我们的一切都是为了瑞典王国。正如亚瑟所说,不同家境、不同阶卝级的各司职责,社卝会才能继续运转下去,防止崩坏。那么我不由得思考我和你的身份,我们不同的地位造成的落差,由此带来义务的不同。” “你在制卝造阶卝级对立,”亚瑟紧接着她的话,“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表述不同阶卝级的人,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所处的位置,进而丧失了向上进步的缘由,你错了,并且你的思维太过二元对立,自始至终我从没有这个意思,梅琳……” “不,亚瑟,我是在探讨你我之间义务的差距。我并没有将层面放射卝到普罗大众,阶卝级对立是你的臆想,你挑卝起的话题!” 亚瑟心里一紧,不好,被抓卝住误区了! 接着,梅琳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 “你我之间——”她说道,“亚瑟,你是皇室成员,你是瑞典如今当卝权者家族的子嗣,也是这其中顺位继承人之中名列在位的儿子。你的大哥掌控政卝治,另外两位兄长也有着各自的报复和义务。正因此,政卝治因素和当下境况,本是你应该关注的因素,这是你的义务,而不是我的。” 她继续道。 “反观我,我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儿。调卝查信息和曝光阴暗事卝件,是我父母的工作。我的义务本该是在学校读书,而不是被卷入一场又一场危险和意外。我的父母在接下这份工作开始,就理应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但是亚瑟,你觉不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你我的义务完全倒置了?” 梅琳进一步上前,语气比以往更加分明,不是指责而是单纯的犀利提问者语气,逻辑比过往更加明确。出身于新闻记者家庭,所赋予的辩论能力在此时清晰展现了出来! “亚瑟,你的义务本该涉及政卝治,我也相信你的能力。身为当卝权者家族,你有权卝利也有义务知道这一切,或许不是全部,但你本该对这一切有着大概的轮廓与指点。先前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但当下我需要你的帮助,他们抓了我母亲,我需要知道他们是谁。而你,亚瑟,你在确实在学校有着优异的成绩,但据我观察你却连一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或许,你也有着自己的人脉,但知心朋友呢。你有吗?亚瑟,你本该知道这一切,至少你应该心知肚明,但你却不知道,又或者你在装傻。” “而我,我的义务才是在学校读书。以身涉险调卝查事卝件是我父母的工作,但不是我的。但为什么当下我却比你更清楚,我知道这些,因为的亲身经历过看过,我有充足的资料比对,我甚至有人脉。我为什么会知道东区疫情的情况?为什么会和安全墙里的流民有联卝系?为什么会知道这条铁路原来的用途?” “这一切,本不是你该知道的吗?我向你提问,圣梅洛公爵——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对一切一无所知?这难道不是你愚昧的体现,不正是你没有自己思考的最好证明吗?” 亚瑟猛地合上电脑,随着凯看着用卝力合上笔记本屏幕,发出了一阵痛心的哀嚎,他终于将电脑放在一边,面对一连串激烈的指责,正当他想开口反驳时,梅琳发动了进一步的攻势! “再来,你先前所说的阶卝级对立。”她照搬了亚瑟之前的句子,“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表述不同阶卝级的人其实都有通向更好生活的权卝利,进而大家都有着应有的自卝由,平等的权卝利?但是亚瑟,你如何解释——为什么瑞典政卝府对安全墙内的流民,所实行的残酷的区域隔离政卝策?就算我并不喜欢他们,但持有这一观点的是你,始终是你。你才是古斯塔夫家族的成员,你先前所说的一切句句在理,我相信那都是你的真心话。但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这一切——正是古斯塔夫家族的所作所为,众人皆知,你无法反驳!” “你…不要太无理了!”话未说完 “亚瑟,我所说的一切皆出自我的所感所见。我的一切是我亲身看过,经历过。我从自己的角度提出观点,与你争论。我有充足的资料比对,人际关系。但你,只是盲目的维护自己的家族尊严。当然,这是你的义务,我也能想象他们是这样教卝导着你。别太激动了,情绪化不利于辩论优势。” “不,你不明白,古斯塔夫家族……” “亚瑟,你是古斯塔夫家族的成员。”梅琳如此说道,“不论是我们的权卝利还是义务,参与这场讨论时就注定了看问题角度的不同,和政卝治观点的分歧。自此为止,你的观点已经全部崩溃。看起来是我赢得了这场辩论啊。别太情绪化了,公爵大人。” 亚瑟并没有注意到,面前女孩嘴角一抹笑意,紧接着她继续开口了! “亚瑟,你想证明自己家族的清卝白,我理解。但如果是你家族的所作所为呢,你怎么面对怎么改变?又或,你不是一无所知,假如你想证明自己知道这一切。那你告诉我,这条铁路以及它所连接的原来港口、车站,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一无所知还是只能被人控卝制,你——究竟知道吗?” “南部暂留转运站!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有太多人被送上列车了,有问题吗?” 惨了! 随着他如此开口,铁路最终的目的和存在意义脱口而出,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亚瑟这才意识到自己泄卝露了什么消息。 梅琳也当即一愣,仿佛不相信亚瑟真的说出来了,表情从诧异转变到失望,最后泛上一丝嘲讽。 “演技很好嘛,圣梅洛公爵。看来你不是一无所知。”梅琳盯着他,最终叹了口气,单手伸了伸胳膊疏松筋骨,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如此评价道。“……太遗憾了,我本来很相信你的。算了,至少你真的告诉我了。” “哇哦……”在一旁的爱德华兹如此开口,她再度戴上耳卝机,一边伸出手将茶几上放着的巧克力脆片饼干拿出来,吃了几口。“虽然,不知道你们说是啥,绕来绕去的,不过挺厉害就是。” 她拍拍手,房间里响应者突兀的鼓掌舞动声,接着她继续在手卝机里调音。 中圈套了。 亚瑟看着梅琳,一时间所有情绪冲上脑海在脸上形成复杂的情绪,但他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开口质问面前的女生。 激将法!从一开始自己就踏入了她的圈套,被激怒,一步一步诱骗引导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 梅琳转过身坐在沙发上,同爱德华兹一样拿起了巧克力脆片饼干,她环视了一圈,还拿起了一杯红茶。但看起来仍然盘算着什么。 被耍了,耍的彻头彻尾!自己一时激动就把所有事说了个清卝白。他现在无比尴尬的站在原地,一连串辩论下来,此时亚瑟脑子里连一句否认的开头都没有,更别提如何推卝翻先前自己已经脱口而出的话! 爱德华兹在一旁看着他,最后,她正准备开口时。 “——好吧,你们说完了吗?”这间房子的主人,凯,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们现在问题很大。我并不在第一现场……抱歉刚刚根本劝不住你们的争论。这件事很严重,你们打算怎么办?” 全体沉默。 梅琳仍然在一旁吃着饼干,全体默契的无视了凯的发言。 “你们打算夜不归宿吗?”凯下一步更加大声的问道。 “你都同意留我们一晚了。”终于,爱德华兹耸耸肩,无奈地做了第一个应声的。 “我没地方能去,抱歉……给添麻烦了,就一晚。”紧接着是梅琳,形势所迫,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还有……” 亚瑟,他并没有开口说话。他拔掉笔记本电脑的充电插头,在愣了几秒后,他站了起来。 紧接着,亚瑟径直转过身,夺门而入—— 走进了凯的卧室。 没有一个人出来劝阻,梅琳已经很累了,爱德华兹吃饼干的嘴停在原地,凯进一步茫然的不知现状。今天注定是个复杂的夜晚。 “所以,他是在赌气……吗?” 爱德华兹的声音响起,在亚瑟狠狠摔门反卝锁声响起在房间内,这犀利的评论显得无比尴尬。 亚瑟一个人留在男生宿舍的房间里,空调效果不错,背上的淤青已经不那么痛,他开启电脑,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是的,亚瑟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让梅琳得逞了。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事。夜不归宿,自己能回去吗,亚瑟心里其实没个底。他现在不想回自己家里,更不想面对缠人什么都要刨根问底的女仆,以及被整理个干净,也就是说先前绝对被翻了个彻底的房间。 短短的事发生在一天以内,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亚瑟一个人坐在床卝上,时间已过九点。他从房间内的咖啡机上倒了最后一杯咖啡,试着在这个晚上聚卝集起精神,思索接下来的事。 得用心……用心想想,自己遗漏了什么。 接着,随着‘吱呀’的闷声,他发觉咖啡散发的热气被冷风吹散。回头,罗莎·爱德华掀起窗户,一个灵巧的翻身从窗口翻了进来,她带着兜帽,脸被风雪吹得发红,头发上沾着细碎的雪花,她转身关上窗。 “你进来干什么?” 他假装没看到她,紧接着身上被扔了一条毯子。 “凯怎么没来?” “我担心你。” 爱德华兹悠闲的走到一边,好像只是沉寂的看着他。房间内灯光卝明亮,爱德华兹盯着那暖橙色灯火,脱卝下那件颜色暗沉、不知已经多久没洗的外套,一屁卝股坐在亚瑟身边的床卝上。室内很温暖,比在风雪呼啸的户外要好多了。 “你被耍了?”她开口问道,亚瑟没回应她,“看起来……嗯,你不太开心吧。” 接着,爱德华兹站起来,好像一位姐姐似得,帮亚瑟整理毛毯。 “我可以自己来。” 亚瑟拍开她的手,最终自己把毯子搭在了身上,随后别开视线。 “你来做什么?” “我说了,担心你呗。” 奇怪的家伙。一种尴尬的气氛从空气里蔓延开,但只有亚瑟一个人觉得尴尬,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再那么生气,但这种气氛无处不在。而当事者爱德华兹仍然很巴适,没有任何违和感的靠在他身边。 “说起来,梅琳猜对了吗,你知道他们是谁?” 爱德华兹在身边,从一旁大衣内卝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余光间像是金属的瓶罐,亚瑟没在意。 “我不知道。” 他如此答道,随着‘咔’的一声,身边的女孩将瓶罐拧开。 “咕噜”她喉卝咙里发出一丝奇怪的下咽声,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但你知道那个站点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说?” “你问的太多了。” 亚瑟转过头,瞅了她一眼,“……那是酒吗?” 爱德华兹陷入沉默。 “我从酒窖里搞的……味道还不错。” 她放小了声音,口气醉醺醺的,于是绕过这个话题,一边继续问。 “你现在看什么呢……” “有个地方,我一直不明白。” 亚瑟无视空气中浓烈的酒腥味儿。指了指电脑屏幕,如此说道。 “什么?” 亚瑟按下按键,视卝频如初播放,切换着一段又一段监控录像,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截止到那辆车最终消失在隧道彼方,再往前就是与挪卝威毗邻的海域,再也没有监控。甚至查找不到隧道内部的摄像头。 “看起来没什么奇怪啊。” 爱德华兹说。 “是的,‘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件事的诡异之处。现在几点了?” 亚瑟说道。 “九点了吧。” 当爱德华兹说出这句话时,房间内很安静,灯光在头顶闪耀。她往亚瑟身边贴了过来。 “没错,从事卝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两个小时。包括先前和梅琳争论时我都一直在看。整整两个小时,这段监控完好如初,没有被调换,摄像头也没有挪动位置进入视觉死角,这是为什么?” 亚瑟说道。 “两个小时,假如他们真的是有备而来,为了藏匿影踪,早就把监控架空或是调换了。但这段监控,我没有做任何处理,两个小时后仍然可以查询。这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刻意等着我们发现一样。” 爱德华兹替他说道,又喝了一口。 “是的,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就像是,在引导我们?或者其他在调卝查这件事的人去那段隧道了。假如真的是为了掩人耳目,不会在如此明显地方疏忽。” “你的意思是……” “这是陷阱。” 爱德华兹在一边点点头。 “但不管怎样,梅琳一定会去。” 亚瑟合上电脑,在一旁喝了一口咖啡,深呼吸试着调整情绪。 “她在隔壁房间睡下了,过一会我也去她那,就是你原来那张床,能水下两个人。”爱德华兹继续道。“凯说他把床让给你,今卝晚他睡沙发。梅琳似乎打算明早就出发。” 见亚瑟没有回答,她又靠近了一点,发现亚瑟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开始翻其他资料,那是有关西装领带的。 真无聊。于是她开口了, “你生气吗?” “有一点。” “然后,你会帮她吗?” “我希望她不要做傻事。” “哟…那你可真关心她,我都有点妒忌了。” “……” 空气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未成年人不许饮酒,可以拿远一点吗?我有点难受。” “一点点有什么。” “这度数太高了,我没喝都能闻到。” “你管我?”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亚瑟竭力调整好心情,自己身边的同学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刚刚才来了一局辩论赛,现在又要劝说同学不要饮酒过量。算了,他如此心想,下一句便岔开话题。 “你也累了吧,之前谢谢你……过会,我去和凯说这件事。” “处理好一切,那就交给你了。不管怎么说,我挺你,哥们。” 爱德华兹好像开玩笑一般,丝毫没有理解亚瑟这句话的真卝实含义。 “我去睡了。” 接着,爱德华兹起身离开,临行步子都有些飘忽。一段苍白的对话,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然而亚瑟心中,仍然有一个疑问。 “——爱德华兹!”在推门而去前,随着涌卝入的风声,亚瑟叫住了她。“为什么……要帮我?” 遥远的风雪声,窗外正是白茫茫飞散的大雪,天空的柔和的蓝紫色。在宿舍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无比深邃,爱德华兹在推门的那一刻愣住,缓缓地回过头。 “我乐意。”她笑了笑,褐色的发卝丝微微颤卝动,声音在细微气流的鼓舞下遥远又轻卝松,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酒味。“在你身边我感觉很安心。”她说道,“就像是……他还在身边一样。” 她微微一笑,步子前所未有的轻卝松,随后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亚瑟,他最后尝了一口咖啡,已经冷了。 后来的洗漱做的很快,他用热水洗了把脸,酒味呛得他喘不过气。两个女孩已经在房间里睡着了。亚瑟不断算回家,今天晚上就住在宿舍,大不了解释说自己和朋友交流探讨的太晚,不得不在宿舍落脚一下。这里也确实是他的宿舍。 关上灯,一整天下来,大家都已经很累了。他尽力扇去房间里刺鼻的酒味,在临睡前和开打了声招呼。自己的同伴仍然对此事持怀疑态度,但那个在客厅上翻了个身,又打打哈欠让自己别去打扰的红发男孩说,“我会跟着你们走。” 关上灯,窗外的雪仍然没有停息。亚瑟也不确定,其他同伴是否有睡着,他想着梅琳,或许她一夜无眠。 “明天一早…就出发,”他喃喃道,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为了……梅琳的妈妈,我犯卝下的过失。” 为了证明自己家族的清卝白。 仍然有一个疑问,他如此心想,竭尽全力试图屏卝蔽那个想法,但在混沌的梦境里,拿一句句话还是如同死水上突然掀起的波澜,一句句浮现在他脑海中。 ——为什么在事卝件发生前,爱德华兹会出现在酒窖里? 为什么她突然出现,并且一直在回避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她就像走过很多次一样,知道宿舍后门的位置? 为什么她经历一场生死角逐,一场枪击,却还是和什么都没发生,一点都不在乎一样?还能对自己尽说些温情的话……她可是看着一个人,在酒窖关闭时被截断了手啊! 这……简直不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 为何章章破万,我也很生气,但懒得分割了就这样吧 第8章 07 雪终于在后半夜停下,半轮月亮拂开云朵,挂在天空中。 梅琳·诺拉瓦一夜无眠。 月光透过窗外映照进来,将地毯映成灰白色,这是她第四次在入眠失败后睁开眼。夜晚非常难熬,不仅是身旁罗莎·爱德华兹舒展的睡姿把自己挤得无处可去,还有几小时前发生的,事卝件更是在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 ‘停下来……’ 那是一种令人窒卝息的感觉,一旦闭上眼,好像就回到了那条夜晚的小巷,在疾速穿越复杂过道的最后,目睹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客厅和母亲被一枪打中的景象! 好累… 黑卝暗里,梅琳坐起来,打开身边的电子闹钟——时间显示凌晨4:00。这个夜晚非常缓慢,感觉思维愈发模糊不清,但就是无法平静入梦,只能静候时间慢慢走过,一种纠葛又疲惫的感觉缠绕脑海,但就是无法入梦,脑子里总有个无声的声音在咆哮。 紧张过卝度,无法阻止那些一拥而上的思想,丝线正越缠越紧,无时不刻的危卝机感好像要将她掐死,巨大的疲惫全都压在神卝经上,但就是无法合眼入睡。 就像溺死在水里,好像连呼吸都那么疲惫。 梅琳恨透了这种感觉。 ‘怎么办’她在黑卝暗里嗫嚅着,那强烈的不安和混乱占据了自己的大脑,‘怎么办’现在自己就躺在床卝上,不在家,但完好无损的躺在床卝上,可以好好睡觉,这就是让自己无法忍受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休息?一股莫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犹如浪潮,此时有很多人在伤痛里纠葛、昏卝厥过去,被送上列车去劳卝改营,包括自己的妈妈!‘怎么办’她无法忍受,这样继续下去会崩溃的,好像自己最终还是失败了她恨自己的无卝能,更恨……,莫大的愤怒和无力感。 时间仍然过得很慢,得做点什么,她从床卝上坐起来,突然感觉那些咆哮的声音消停了不少,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她准备开始换衣服。 “我劝你好好休息,起来了还要赶路。” 一个声音幽幽开口,身旁,罗莎·爱德华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我很理解……我知道你在烦些什么。”她漫不经心的合上眼睛,享受着黑卝暗的宁静,一如先前置身事外的态度一样,“你刚刚很吵真的,我睡得一直不好,都是浅眠……麻烦别想着到处乱走,以及安静点可以吗,” “我不能在这干坐着……你睡就睡吧。” 梅琳套卝上外套,回头看着她,黑卝暗里看不清爱德华兹的神情。 “大半夜出门,我看你还没走到就被人抓卝住……”爱德华兹的声音继续说,“而且就算你知道该去找谁,现在是半夜,谁会理你?” 梅琳穿好裤子,在黑卝暗里站起来,此时身后传来爱德华兹的叹息,终于一把起来拽住了她的手腕。 “亚瑟说不想你做傻事。”她说着,紧卝抓着不放梅琳离开。 “放开……” 梅琳试图解卝开这烦人的纠缠,可紧接而来的话让她不得不停下动作。 “我们得相信亚瑟……虽然他是你口卝中什么‘当卝权者家族’,但我相信他已经想了好对策,我们得相信他。” 爱德华兹的态度一如既往。“我知道你在烦什么,过会我也会回宿舍拿点东西,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衣服借你。” 梅琳瞅了瞅她挂在一边的土褐色大衣,有不少刮痕和污渍,不知穿了多久没洗。 “哈?我把我的衣服分给你还差不多……”她可没忘记之前谁说自己是巫婆。 爱德华兹始终没松手,紧接着她发女孩偏了偏头,继续说话。 “贸然行动会送命啊,梅琳,你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吧?” 黑卝暗里,爱德华兹的声音继续着。 “你母亲不希望你被抓去,而且我们已经说好了,一起去找可以打开那块储存盘的设备,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到时候你尽管和母亲越境离开就是,但不能现在行动……” “你也很累了,我们都是。”爱德华兹看着她,“为什么不睡觉?” “睡不着。” 梅琳回答她。 “和我说说吧。” 梅琳终于在一旁坐下,放弃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哪怕痛苦,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黑卝暗里,背着朦胧的月光,她仔细看着爱德华兹,那个态度懒倦的女孩再次躺下,一觉躺在身下软卝绵绵的床垫上。梅琳眯眼盯着她。 “你说吧,我听着。” 散漫的态度一点没变。 “假如我们现在不行动,以后根本没有机会!”梅琳开口,逐渐说出内心的想法,“如果现在不走,越拖延时间可能会有人因此而死,可能会有我妈妈。我不想就坐在这…亚瑟,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他是古斯塔夫家族的,他凭什么帮我?有那么多人因此锒铛入卝狱了,下一个或许,或许就是……” 梅琳越说越激动,内心压抑的情绪好像要喷薄爆发了一样,她捂着自己的头,尽力遏制那样的情绪。 可是,即使你去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爱德华兹的声音在黑卝暗中回应。“就算我们去了,死人也不会复活。而且你说的那些人也是,被销毁的书不会回归原位,国卝家也不会一夜之间改变。” “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在这等吗?”梅琳质问道,“非要等到已经无法回头的时候我们才能做点什么?那时候一切都迟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改变?”声音响彻在房间。 爱德华兹终于坐起来。 “……说真的,我不在乎那些。根本不在乎。”她所展现出的态度与梅琳截然相反,后者被这话激的浑身一愣! “如果不是亚瑟……”她叹了口气,可话未说完,先前出口的言卝论让梅琳·诺拉瓦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去。说时迟那时快,爱德华兹如同闪电般反应过来——再次拉住她。 “怎么,你很生气吗?我说了我的实话,怎么了?” 她质问道。 “你不明白,你接下来不要碍着我就行了……” 梅琳丝毫没有妥协让步的意思,面前的女孩身躯略消瘦,但拽住自己的手时却有莫大的力量,如同鸡爪般死死扣住怎么也挣不开! “我都能接受你的话,我没有那个义务,而你现在却无法接受我的实话,哪有这个道理?” 爱德华兹继续问。 “我也没有接受说什么的义务!” 梅琳脾气越来越大了。 “你想去送死吗?” “我就算去死也不关你的事!” “你脑子秀逗了吗?!” 爱德华兹一用卝力,将梅琳从原地再次拽回床边,几乎无法卝理解的看着她“那都是想想就明白的道理啊!你不是很擅长逻辑辩论吗?这种事结果都摆在面前了,做傻事有卝意义吗?” “——我才是没法卝理解!”梅琳挣开爱德华兹拽着她的手,“罗莎——我妈妈被抓卝走了,假如被抓卝走的是你亲人,你还能这么置身事外闲情淡定的和我讲话吗?”她继续道,“假如就因为知道没有希望,不可能赢就放弃所有后路,就这么放弃反卝抗,就这样等死……连一点反卝抗都没有,这不才是最耻辱的吗!” “我没有妈妈,你满意了吗?” 随着话音一落,梅琳停止纠缠,诧异的看着面前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 在适应了黑卝暗的视野中,爱德华兹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收回了脾气,她只是静静听着客厅里的响动,听见没有人因此吵醒后,将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叮嘱梅琳不要大声。 “或许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妈妈,但我没有。”她压低了声音,“我妈妈很早以前就离开我……他们离卝婚了,就这样。”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就这么走。”爱德华兹放缓语气,如此继续道。“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爱德华兹说道。 一段纷争就这样落下帷幕,梅琳终于愿意坐下来,室内温度不算太高,但比窗外铺天盖地的雪要好。爱德华兹再次闭上眼,靠在床卝上。 时间仿佛没走过多久,气氛缓和下来,梅琳躺在床卝上,爱德华兹稍微挪动位子,给她腾地。 “我妈妈爸爸,对我还不错,虽然我觉得他们有点工作狂……” “我劝你睡一会。”爱德华兹冷不丁的提醒了一句,随即继续道。“你说,我听着。” “我妈妈不算温柔。”梅琳说道,“但她还是个很关心我的妈妈,她对我成绩要求比较高,平时总是忙里忙外,很多时候没法参与我的校园活动。” “我成卝立了新卝闻卝社,其实以前就有这种想法。我妈妈常常要我别插手他们的事,但我还是做了。可能是……我想帮帮他们。” “不,”爱德华兹否认道,“我觉得你是吸引他们的注意。” 不知何时起,爱德华兹也没睡着。 “……随你你怎么说。”梅琳没管他,随即也躺在床卝上,盯着天花板上雪花反射的光,脑子里的情绪逐渐被消化,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了。“我妈妈是个坚强果断的人,我也想和她一样。实际上……我很想她能多陪陪我…之类的。你别和其他人说。” 爱德华兹在一旁点点头。 “可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没法让我妈妈卝的工作减少。她常常在忙,说世界上有很多事还没被揭卝露,群众有资格知道真卝相。然后她带着我来了瑞典。” “她老是说,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处在危难之中,她怎么能休息,可拯救所有人根本做不到,做不到……” “是,你也知道她做不到。”爱德华兹的声音冷不丁在一边想起。“连你卝妈妈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什么?” 梅琳心中一凉。 “我……我也跟她说过很多次,可她一直调卝查、调卝查,然后爸爸都失踪了,她还是没有停止。我真的很想帮忙……不,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可什么都无法改变……” 连自己也是,无卝能为力,无法改变任何事物,做不到。 “为什么这事,偏偏发生在我身上啊……” 眼泪和悲伤一同涌卝出,在黑卝暗里哽咽。那些无休无止的情绪,终于随着诉说平静下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黑卝暗仍然持续着,这个夜晚很长。 “你呢……爱德华兹,你卝妈妈是什么样的……” 身边,那个刘海上别着音符发卡的棕发女孩,正看着天花板,她没有睡着,而是一直睁着眼睛。来不及问话,梅琳感觉思绪沉入一片黑卝暗,一夜无眠,她终于能在纠葛的最后几分钟睡去,当作短暂的休憩。 朦胧的黑卝暗里,爱德华兹终于等到身边的女孩睡去了。 听着梅琳起伏的呼吸声,窗外冰雪凝固窸窣的声音,凝视在云雾里若隐若现的月光。 黑卝暗,朦胧的黑卝暗…… 安全感。 她长长舒了口气。 母亲?很早以前,爱德华兹就不在乎自己妈妈究竟怎样了,她甚至记不起自己母亲的容貌,若不是梅琳提起,她甚至不会想起自己记忆里这个人,陌生人。 她向前伸出手,好像在黑卝暗里找寻什么重要的事物,随即手指做出拨弦的动作。 毕竟,那个人很早以前就不在了。 ‘不记得,无所谓,不在乎……’ ‘真想再弹一次竖琴啊。’ 她如此心心念念的,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爱德华兹闭上眼,这次她没有睡着,只有一瞬的梦境,好像又回到了记忆里北爱尔兰潮卝湿的小巷…… 那天玫瑰花开的很艳,在那样朦胧的阴雨天里,一直回放的悠扬琴声,记忆里少年的笑意,还有爱尔兰风笛。 她再度睁开眼,时间过了好一会,黑卝暗中时间仍然屏息流动,窗外依旧看不见光,梅琳在身边睡着。 她伸出手打开闹钟,看了看时间,上午6:00. 刚刚好。她在心里庆幸,于是安静的起身,一如很久以前一直做得那样,拿上身边挂着的大衣,窗外仍然很黑,但很快白昼就要来了。 马上就要出发了。 ‘爱德华兹……?’ 她匆匆关上卝门,梅琳似乎醒了,但也并不在乎。 “你睡会吧,我回宿舍收拾一下,可能起来就要出发了。” 她别过身。 只身一人,在黑卝暗里前行,未曾回头。 ----- 清晨,路面被一夜大雪铺得洁白。 爱德华兹靠在窗户旁,她凝视着室内忙碌的众人,窗外的天空逐渐明亮起来,随手摸了摸自己放在挎包里的宝贝,她低头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出发在即,她看见凯从抽屉里翻出一堆物件,有橡皮章和印泥,联想起先前男生宿舍后门踩出的那条小路,她估计是凯和自己狐朋狗友厮混时,倒腾着弄出来的。 她看见亚瑟娴熟的搜寻着资料,出发在即,随着电脑与打印机相连的声音响起,传真‘咔咔’响着,伴随扫描的声音,几张展开的地图跃然纸上。 另一边,凯模仿着班主卝任的字迹,笔锋熟练地在伪卝造请假单上飞跃,随着落下最后一笔,他拿起假章朝着桌上一字排开的请假条按顺序一盖——伪卝造卝假条已跃然眼前。 真是个好主意,她继续吃着,不过被发现伪卝造请假条可是要休学的…… 计划大体已经定好,她看见亚瑟与凯商议着什么,随后梅琳推开门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男士校服。她同自己一样,将头发收在衣服里,然后戴上兜帽。 她走到亚瑟身后,听着他和凯商议计划。很明显这间屋子的主人,凯仍然对此事抱怀疑态度,两人认真听着。 “亚瑟,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在话语谈论到中心时,爱德华兹如此开口,“没了你,我都快不知道目标了。” “很抱歉,但成败在此一举。” 剩下的发生了什么,爱德华兹都没有再继续注意。总之等了好一会,亚瑟和梅琳终于准备好了,四人分两组行卝事,反正对爱德华兹来说,一切都差不多。 她再度看了看,窗外的世界仍然洁白一片,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于是最先径直离去,踏着被爱尔兰没有的雪地,丝毫找不回童年在草地上奔跑的感觉。 她没和亚瑟说一句话,清晨的学卝生来来去去,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想看看那蓝发少年的影子。 “我说,你们中午回来的时候!” 凯的声音灌入耳中。 没有看见亚瑟,爱德华兹收回视线。 “别乱翻我的卧室!” 出于一种诡异的直觉,她记住了凯的这句话。 ---- 阴暗的天空仍积压着云朵,这还不是瑞典最冷的时候,现在是早上七点。 凯穿着一身男士棉袄在工厂围墙边徘徊,得益于并不强烈的光线,他能清晰看见崭新的混凝土围墙与高高拦起的电网,固定距离的双向监控更是让犯罪分卝子无处可逃,这更让他觉得翻越围墙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轻卝松点,小子。”爱德华兹端着一杯气泡苏打从身后走来,“你这样真的形迹可疑,到时候警卝察不盘卝查你才怪呢。”她一把拽住凯的胳膊,气息如散步似得径直走去,“等等,你放开!”凯不适的试图甩手挣脱,他受不了这姑娘野蛮的行径,但奇怪的是,爱德华兹的力气大的惊人。 “我们的目的不在这,还要再走一段距离。” 爱德华兹没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 “我提前看过地图了。” 不远处,传来教卝堂清早做祷卝告的声音,与常规教卝义不同,北欧的人们信奉另一位神明,凯听见领唱是个饱含气魄的女声。没想到已然现代,这里仍然保持着歌颂神明的习俗。 他们继续往前,爱德华兹喝着汽水,随着爬山虎蔓延的藤蔓拔地而起,那肉卝眼可见顽固高卝耸的墙面骤然消失,与之衔接的是一面相较低矮的白色墙壁。 世界被昨晚的一场雪装饰成洁白的,爱德华兹停下脚步,凯也随之停下,他们打量着看看这面老旧围墙。 “这里的电网绝对失效了。”凯看着,爬山虎在冬季孤零的枝蔓,承受着白色的新雪扎根在灰白的墙壁上,形成斑驳一片。脚下水泥地的积雪早已在凌晨被流民的工卝人清扫干净,风仍然很冷,世界斑驳一片,唯有教卝堂的歌声不止,他仰视着那片灰白的天空。 “……但摄像头没有。”爱德华兹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原地。 他又看了看天,担心这压抑的天空很快就会落雪。 “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进去啊?”他有些讥讽地问道。“而且我还是觉得这计划……太荒谬了,不管什么手段也不该进去偷东西吧?”这是摸卝着良心的大实话,“我们就不能去租一张,或者通卝过合法途径买一张‘自助驾驶卡’么,非得做这种不光彩的事……今天还有音乐课呢,你跟奥格莉斯的仇忘啦?” 紧接着,身边女生一个抡手动作,她手上的苏打纸杯子高高飞起,‘啪’的一声摔在围墙那边的厂房玻璃上,随着低温迅速凝固,在玻璃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接着落下。 气温仿佛骤然低了几度,凯诧异的转头,只见爱德华兹缓缓别过身。 “和你同桌抱怨去。”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随后看向凯, “亚瑟想要,我们就得为他拿到。你可掂量清楚了。” 那双深谙的双眸里好像压抑着某种情绪,语气像是威胁,但这样的阴郁只持续了一秒,接着她好像没将凯放在眼里一样,径直走去。 “啊,那东西味道一般般……大概掺了水。” 啧,真是个难搞的家伙……凯压下心中的话,迈开步子追上她,女孩的步子很稳,她时不时警惕地别过头朝四处张望,不知是看着凯还是观察路人。 看来,她的警惕心比自己想的更强。 凯收回视线。 所谓‘自助驾驶卡’,即约五年卝前瑞典政卝府针对无驾驶证人群,以及安全墙另一边流民的日常出行考虑,因此研发的高新技术之一,某种意义上属于人工智能的兴起。 按照一般情况,想得到这种驾驶卡并不需要复杂的手续流程,价卝格也不算昂贵。唯独需要银卝行的信用点数,倘若达不到则需要偏高的押金来抵许。随着五年以来的推卝广,虽然‘司机’这一职业仍未被淘汰,但自助驾驶系统在很多方面已经大大超越了普通人群,自正式投入使用后,已经极大避免了车祸和迷路的坏处,从数据上的断崖式落差便清晰可见。如今,许多车辆已经安装了自动驾驶程序,只需要一张卡,就能行遍整个国卝家。 如今令人有所顾虑的是,这种自助规划程序中,所暗藏的信号发射装置,及定位和路线反馈…… “到了。” 随着爱德华兹的声音响起,他们在一丛爬山虎枝丫错综复杂的区域停下,只见面前的女孩从挎包里抽卝出一根末端扁平的撬棍,她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那褐色的丛生茎干狠狠一撬! ‘咯嘣!’ 随着新雪从墙上脱落,那斑驳剥落的灰色墙壁下赫然呈现出一个通风口! 凯一脸诧异, “等等……动静太大了,我们会被发现的!” “这后边是卫生间,没有摄像头。一般工卝人的上班不在这,但也只能赌运气,” 爱德华兹的声音毫不顾忌的灌入耳中,随后她继续道。 “在先前,亚瑟特意从我们要走的通路架空了一个摄像头,一段时间内录像循环播放……以及调整了角度位置。虽然拍不到我们,但要制卝造不在场证明还是差了点。” 爱德华兹的稍稍停下,呼出的气体在冬日变成白雾。 “既然都来了,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凯还未反应过来时,爱德华兹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攥卝住那根扁平的撬棍,对着那通风管生锈的螺丝就是一阵猛刺,干脆的而巨大的响声在巷道里回荡,随着墙灰纷纷脱落,和这虎牢混凝土摩擦蹭裂的声音,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那老旧的通风管道被爱德华兹一把撬开! “哐当——” 刺耳的金属回声回荡在漫长的巷道里,爱德华兹握着铁棍的手在低温里被冻得通红,头发也有些杂乱的披在脸侧,刚才一番破卝坏好像消耗了她巨大的体力,毕竟那是把整个通风管盖连根撬开,她顺势撑着撬缓了一会。 “你没事吧……” 凯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局外人,要做什么,全靠面前这一个女生就够了。 她喘息了不过几秒,随后将发鬓收回棉衣的兜帽里,将那根撬棍收好放回自己的挎包,通风管道已经打开,盖子零落在一片湿冷的雪和爬山虎岁碎片中,她转头看向凯。 “有请。”她指了指通风管道,面无表情的说着。 哈? “开路吧,这位先生。” 工厂内十分寂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氨水的味道。玻璃厂房边的绿植绵延不断,一直通往清晨的白雾里,身后的墙被漆成冷灰色,因为先前爱德华兹的破卝坏而留下一道浅浅的裂痕。 说话声远远传来,似乎是清晨上班的工卝人从员工通道来的声音。 “走了。” 在确认周卝身无人后,爱德华兹如此说道。 以往,凯只在户外课的来去巴士上才无意间瞥见这座工厂,他们悄悄前行,远远绕开摄像头的范围,些微的脚步声和踩碎石子的声音细细回响。凯从来没亲自来过这里,他跃过围墙边的水泥路,同爱德华兹一直到玻璃制成的厂房边。 深蓝色的双层玻璃,在晨雾下被浸的冰冷,两个孩子停在玻璃厂房间,爱德华兹细细巡视着密闭的厂房,远远有人走路的声音传来,她警惕的靠在玻璃上观察。 “在这。”接着她招了招手,以肉卝眼可见那一排颜色不同的玻璃,稍微有点高,位置大约在凯的胸口作用,两人从倒影中可以看见内部窗户的反扣,“不错,这是窗户,居然没关上。”爱德华兹搓了搓手,不断往手上哈气,凯看见那毫无任何防护的手,在低温下冻得发红,还有先前使用撬棍用卝力过卝度留下的淤擦伤,“我都快冻死了,他们估计要来上班了吧。”面前的女孩伸出手—— “等一下!” 凯猛地拉住她的手,仅隔着爱德华兹手下几厘米的位置,那是窗户檐边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在晨雾的作用下变得湿卝润。爱德华兹诧异的睁大眼睛,应声将手收了回来。 “留下指纹就糟了。”凯冲她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收回风衣袖口里,他隔着布撑着窗户边缘,那面玻璃应声响起,发出低沉的‘吱——’的一生,室内十分昏暗,他很清楚这样仍然会留下痕迹,但至少比直接留下指纹要好。“好了,要不要我帮你……” ‘嘿!’话未说完,棕发女孩也将手收回袖子之中,一个纵身翻了过去。 看来不需要。 随着靴子稳稳落地,凯将身后的玻璃拉上,昏暗的光线下,爱德华兹将收在衣服里的地图展开,平铺在地上。 “这里。”借着些微的光,爱德华兹指了指地图,那是上午才打印出来的,“按照亚瑟所说的,我们现在的位置在东门。” “从这出发,”凯巡视着,用手指划过地图上记号笔留下的痕迹,“一直从工厂外围的建筑布局出发,我们已经进来了,接下来是内部路线安排,”他在最终目的画了个小十字,“亚瑟在这条路上调整了好几个监控,短时间内发现不了。我们要去。里面的大仓库,这样才能捞出我们需要的自助芯片。” 爱德华兹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得去机房,得篡改信号发射程序,防止被卝捕捉。” 凯继续说道。“就和我们学过的一样,我这里有一个程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所有自助程序都是类似的公式……套进去。”他用记号笔在纸张空白的角落写下一道编程,这是以前在科学课上,曾经和亚瑟一起完成的自助机器人实验的程序。“算了,这个部分交给我就行了。” “这样,就能暂时屏卝蔽芯片发收信号,然后从通风管出来,这里还有一条近路。”凯比划着,“处理好之后马上去安全墙。接下来的等中午亚瑟来做最终处理,明白了吗?” 面前的女孩陷入沉默,她再度看了看那些地图,复杂的计划,一时犹豫着该如何表达。 “反正我们把东西拿到,你再去篡改就是。” 接着,爱德华兹如此回答他。 “好吧,差不多是这样……” “那我们走吧。” 爱德华兹率先站起来,地图被留在了凯手上。 二人顺着楼梯往上,一路严格按照地图上所指出的。按照时间安排,底层工卝人在凌晨五点就开始上班了,但那是加工处,假如下周所处东门,那么加工所在的位置远在厂房另一边的西门,可谓遥不可及。 而监工的上班时间是九点,中间足足差了四个小时,现在二人位处二楼,唯一一段没有监控的路线在西南方向的玻璃走道中,那里直通厂房三层。 “现在是七点五十,”二人停在二楼楼梯拐角的位置,“时间充足。 “假如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爱德华兹缩在楼梯一角,远远有脚步声传来,二人一个激灵,在对视一秒后默契的原路返回,躲在了楼梯下死角的位置。 楼梯间传来聒噪的脚步声,一口流利而带着愤怒的瑞典语响彻楼梯间,那是一个傲慢而带着怒意的男声。 “这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一个确切解释吗,连续一个月有有四十张驾驶卡在安全墙内失去信号?不在反馈路线和信号位置,也不再有任何数据传回,你说连保修都没有?!” 这是……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嘴里呼之欲出!说时迟那时快,爱德华兹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们公卝司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能说安全墙内已经多了四十个不安分卝子吗?虽然那里面一直都是不安分卝子,整个工厂的员工都是……我们为他们提卝供了就业机会,他们非但不感谢,还反过来篡改我们的技术?” “我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政卝府,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这群好吃鬼,一群懒猪、蛀虫!安全墙内什么情况都没人知道吗?一群没用的废物!” 世界非常安静,两人缩在楼梯死角,那个男人谩骂的声音一直沿楼梯口走下,脚步声直到来到一楼,凯觉得自己的心都看蹦出来了,他和爱德华兹一同缩在角落,那个声音响彻在背后,鄙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人咆哮着,“几十年卝前我们就不该放任这群人在瑞典境内长卝驱卝直卝入,反正不管是挪卝威、冰岛还是丹麦,早就面卝临着同样的问题了!” “且不说引进本身就是个问题,隔离……算了,即使我也憎恶这群猪,但隔离只会让民卝族气焰更加尖锐,制卝造可悲的敌视气氛,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进来,一群蠕虫!” “他们那点能耐也只配生活在隔离区,他们的家乡化为一片焦土不也是他们自己吵着‘圣卝战’而闹到这一步的吗?宗卝教从来不是分卝裂的理由,这天杀的……我们的政卝府在自寻死路,现在局势已经这么尖锐了,现在还出现接连的信号失踪,鬼知道他们在背后鼓捣些什么名堂。” “现在已经是危卝机中的危卝机了,安全墙迟早会成为一颗炸卝弹……内战会爆发的,就像那群猪以前说着圣卝战,然后将自己的故乡化为废墟一样!倘若他们已经掌握了足以篡改的技术,那么危卝机已经不容小觑了,该死啊……没有人注意到!” 直到声音终于远去,随着气流响起和遥远推门的声音浮现,凯‘哇’的一声终于回过了气! 嘈杂的思绪一拥而上,凯一下子就后悔自己为什么答应亚瑟出来搞事了,这座工厂以及背后公卝司的不好传言,一直在大众口卝中流传,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他们在利卝用自主驾驶卡窃取客户的位置消息! “爱德华兹,出卝事卝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 他一把拉住身边的爱德华兹,棕发女孩一脸愕然。 “我们已经听到这样的消息了,得告诉亚瑟,或许他可以改变,总之我们不能继续下去了,这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但面前的女孩却完全置身事外,而这次更为过分,罗莎·爱德华兹全然一脸看傻卝子的眼神,仿佛不理解,为何对方突然闹出这么大的情绪。 “总之,我们快走……” “你在说笑吧,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紧接着,爱德华兹一把拉住了想要跑路的凯,那力气大的惊人,硬生生把刚想站起来的凯拉回了地上。 “你还不明白吗……” 正当凯试图辩驳时,爱德华兹拉高了声音,在昏暗的世界里清晰对他说话: “凯,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你背着亚瑟藏了什么秘密,但这些事我们管不着。” 爱德华兹随后站起来,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我们的目的仅仅是帮亚瑟找到他需要的东西。然后篡改程序离开这里……”爱德华兹收起手卝机,“不管这家工厂在盘算什么,或者政卝府在计划些什么,一切都和我们无关。”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昨天上午你和亚瑟的谈论我都听到了,包括十几分钟前你在宿舍伪卝造的假章也是……我有一种直觉,虽然不知道你围着亚瑟到底在好奇什么——” 爱德华兹将声音压低,好像狮子的低吼,在黑卝暗里一字一句的对他说。 “你和我一样,是境卝外来的交换生。”这语气带着一丝笑意,“亚瑟凭什么信任你?” 威胁。 这是赤卝裸裸的威胁! 空气中的火卝药味好像一触即发,凯头一次被卝逼得缩在角落。确实,现在的首要目标其实是得到驾驶卡,其余的一切……就算想,也不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团体,不管怎么说,也太荒谬了。 “好吧。”大脑飞速运转,当务之急还是听她的吧,凯尽力调整着呼吸,面前的女孩全然没有注意到先前的证据有多重要,那就别管了吧,“你说的没错,罗莎……” “爱德华兹!” 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要在意啊?! “是的,爱德华兹。”凯缓缓站起来,“我们马上……去找东西,离开这里吧。” 凯耸耸肩,尽力舒缓空气中紧张的氛围,扯开一个笑容看向她。 “还是先前的问题。” 爱德华兹的语气丝毫没有退让。“万一被抓卝住了呢?” 居然还记得这事……凯看着她,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你也看到了,这工厂不太干净,据我所知,存在压卝迫工卝人的现象。”凯抬起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一边继续道 “而且在工厂,担任大量重复劳动的一直都是……” “安全墙的流民。”爱德华兹接了他的话。 “没错,所以到时候,语气好一点。如果有必要,给他们一点表示……”凯深呼吸一口气,面前的女生看起来平复了,“一般来说,都可以放我们了,只要别被发现拿了东西。” “最好是这样。”爱德华兹转过身,“我们走吧。” 她率先迈开步伐,脚步声消失在楼道中。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凯如此心想。 但已经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不管怎样,凯也不会对罗莎·爱德华兹有多大好感。 二人一路穿越玻璃走廊,厂房门没有上锁。爱德华兹隔着一张纸巾拉开大门,当凯最后看了一眼走廊角落被调整了角度的摄像头后,便一头扎入其中。 “配置的机房在哪?接下来一切交给你了…”爱德华兹拉开遮雨布,昏暗室内里箱子上备注的标签吸引了她的注意,“等等!” “怎么了?” 凯应声赶来。 爱德华兹打开手卝机,沿着白色的标签清晰可见上面编码的不同,她皱了皱眉,从拿下头发上的发卡将箱子划开,拿出一张芯片递给凯,随后转身向另一处略有不同的货物走去,如法炮制。 凯注意到那货物的备注型号,此时爱德华兹翻开另一个箱子,仔细看着另一批货物。 糟了, “——型号不同!”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凯环视四周,这地方得多大啊……根据地图来看,他们所处的仓库一共三层,在地卝下还有一层。这还只是这座工厂最后作为储藏的诸多产房之一,要从这么多自助驾驶卡中找出亚瑟需要的……简直是大海捞针! “亚瑟有和你说我们的车是什么型号的吗?” 时间不多了,从一开始原本充裕的时间,到现在骤然缩短,爱德华兹抬起头,径直朝下一批货物走去。 “没说……”凯摇摇头,事情越变越严重了,“你做什么?” 一股莫名的危卝机感从两人之间散开,爱德华兹伸出手,正打算对下一批货物继续动手时,凯一把拉住她。 “不行,来不及的,我篡改程序也需要时间……我们至多只能带三个!” 爱德华兹愤卝恨的看着他, “没别的办法了?” “交通工具由梅琳提卝供……”冷静,现在得冷静下来,凯深呼吸一口气,“我们会去安全墙会和,驾驶工具可能就藏在那,如果那些汽车厂商没有特别要求的话……我觉得普通小汽车的型号,这个可能性居大,应该用得上。” 爱德华兹拉起遮雨布,看了眼箱子上标识的备注——运输车用。 “重卡。”她说道,“先前的呢?” “动卝车型号,我看过了。” 爱德华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遮雨布放下,二人在偌大的仓库徘徊。脚步声回荡在幽暗的仓库,堆砌如山高的货物看不到边,在昏暗的光线中影影绰绰。 “这里……别是还有飞机的自动驾驶吧?” 爱德华兹拿出手卝机,试图照亮那仓库顶上的吊牌,一边如此感叹着。 “呃,我觉得不可能。” 仓库里非常昏暗,凯犹豫了下,将先前自己拿到的动卝车型驾驶卡塞回口袋。 “是这个吗?写着……”爱德华兹看着那个蓝色背景下写着的单词,“Petite voiture……娇卝小的,房子?” 她诧异的打住口卝中的话。 “不,是法语……”凯念出那个单词,“‘Petite voiture’意思是小型汽车。还真亲切。”他笑了笑,“真亲切……我以前常常看报纸来着,总之就是这了。” “怪人。” 爱德华兹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在瑞典却要用法语标识……” 接着,她掀开货物的遮布开始行动,一手娴熟的将箱子半正,用发卡尖锐的一面划破箱子上的胶带。再从泡沫隔离板中,小心翼翼地拿出那被包好的自助驾驶卡,暗蓝色外壳隐隐发光。 “完卝事,走了!” 二人离开仓库,直往机房的方向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还算顺利,凯和爱德华兹一路绕过主干道,弯下腰从窗户的可视范围之下前行。程序启用的机房在靠近加工区的西门,他们一路压低了脚步声,接连好几次在楼梯或走廊拐角躲避工厂的员工,其间谁都没说话。 “为什么亚瑟不和我们一起来……”面前的女孩小声抱怨,“最想和梅琳查找真卝相的就是他,为什么还要留在学校……” 二人沿途穿过走廊,灯光呈现出凛冽的白色,连同窗外一片白皑皑的景象一起,交辉相应,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他看着这一切,好像自己也要沉入一片白雪之中。 “他不能来。”鬼使神差一般,凯如此开口答道,“风险太大了,首先……在老卝师眼中亚瑟比我们更有话语权,你也看到我开的假条了,你或者我去说都没用,得亚瑟去说。” “感谢你说的废话。”爱德华兹听起来并不领情,二人绕过一条走道,随着推开一道卝门,温度骤然降低了不少,这是个寂静的楼梯间,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巨大机器运作的轰鸣声,在流传的风景中,凯突然停下脚步。 这是…… “怎么了?”爱德华兹的声音响起,“别浪费时间了。” “运气不错……” 只见那墙上,赫然显示着一面告示墙,身边爱德华兹走近了些,紧接而来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瑞典语让她翻了个白眼,厌恶的拉开距离。 “上面写了什么啊?” “看起来是因为先前的事……”凯沉思着,“这家公卝司一直在盗用客户的信息数据,但由于安全墙内接连的信号失联,这段时期对机房进行整修工作。”他语气明朗起来,接着露卝出一个笑容,欣喜的看着爱德华兹。“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都在进行设备维修,停止了程序装配……现在机房是空无一人的状态!太顺利了!” 他刚想祝贺,可面前的女孩依旧冷着一张脸,像是打发时间的看着窗外。 “说完了吗,我们出发吧。” 她瞅了一眼自己身后,说话的语气毫无动容。凯回过头,自己身后赫然是个摄像头……应该是架空的吧?耳边传来脚步声,那个棕发女孩又先走一步,空留凯一个人在原地。 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他强卝压下心中的愤卝恨,紧接着跟上。 穿过楼梯间,紧接着的是走廊尽头的门,凯远远听到声音。二人飞速穿过狭长的走道,爱德华兹拿下头上的发卡,对着那细小的钥匙孔戳弄。 “你从哪学会这些东西的?” “关你屁事。” 凯应声闭嘴,女孩的手‘咔擦咔擦’拨卝弄着。他环视四周,这条走廊没有其他出口,从远处入口直通机房,假如在这里被发现一切就玩完了。 运气不至于那么糟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凯总觉得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或者说某种直觉在心底扎根,不是针对这座工厂,而是面前女孩的。 随着“嘎嘣”的一阵响声! “开了!”爱德华兹推开门,一把将凯推了进去。 眼前一黑,二人进入了机房,随着身后‘嘭’的一声,爱德华兹将门砰然关闭。“开始,做你的事!” 机房不算大,凯被推的径直上前,手上被爱德华兹塞卝入那张卡,随即选中距离自己最近的机床,将芯片放在台上,启动机器,核对好信息数据。他飞速的打开一旁的键盘,锁定系统、开始校对…… 爱德华兹在一边展开地图,亚瑟在角落写的公式赫然呈现眼前。凯扫过一行又一行数据,说真的,如果能直接把定位系统从中去掉就更好不过了,但自己没有设备。定位系统与其他系统卝一样属于原初级别, “该死!” “怎么了?” “这玩意和其他系统卝一样是……基本的!”该怎么表达呢,身旁爱德华兹听着一脸迷惑,“打个比方,就像人的肌肉一样,一般人生病了只是长个瘤子,切除就好了。但这个程序,”他飞速掠过那一行一行的数据,“是人肌肉的一提,就像……就像关节部位一样,我们不可能少了一块分布的肌肉还能如初运卝动,差不多是这种感觉。也不说不能移除……” “完全没听懂想表达什么,给我抓紧时间!” 爱德华兹听自己形容完,面无表情猛地锤了一把自己,凯被捶的一阵吃疼,他咬着牙扛着愤懑继续工作,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忍耐能力。 “好吧,除非我现在重新编一段程序……对了,”不如这样,会快很多,“稍等一下!” “做什么?” 假如已经有了原有基础,如果能以类似的程序,并非移除而是开启屏卝蔽,让启动时汽车不会发送讯号,只能赌一把了。 凯咬咬牙,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操纵起来,难以想象此时一个学卝生居然在瑞典知名公卝司的生产者间内,篡改他们的产品,微光在电脑程序上移动,他穿过一个又一个窗口,编写代码和应用程序。机房内很黑,爱德华兹无所事事的站在一边, 余光间,凯看见爱德华兹从她的挎包里拿出了什么,只是一瞬间没能看清……他别过头,再次聚卝集精力,极力从刚才的视野里抹除自己看到的东西,或许是错觉…… 集中精神!凯非常清楚,亚瑟能帮助架空摄像头,已经是非常好的条件,想要在如此情况下制卝造不在场证明简直是天方夜谭,亚瑟已经尽可能的帮助自己了,他手中继续敲动,随着屏幕上计算机显示开始一个读取,她看了一眼时间,似乎能来得及。 “差不多了,”他撒开手,“只要等进度读完,程序就能启动,到时候我和亚瑟解释一下他来做最后处理就好了。” “那收拾一下……” “等等!”凯叫住了她,“还有一个。” “什么?!” 是先前针对列车的自主驾驶芯片,凯从仓库里顺走的,他径直走到一边。 “既然有条件,我觉得多弄一个也未尝不可……”他紧接着继续工作,“时间还来得及吧?” “行吧,你给我快点。” 如法炮制,依旧是先前一模一样的程序,凯启动机器,经过先前一番操作自己已经有了经验,这次的步骤也快了不少。爱德华兹在一旁将地图挪给他。 随后,她将地图翻过来,那正是现在自己所处机房的剖面位置,二人都是第一次来。只见位于机房角落的位置被画了一个小圈,显示一处通风管道。 “过会我们,也是从通风管道离开。然后走另一条路。”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随着一旁机器‘嘀’的一声,爱德华兹应声上前将芯片卸下,第一块芯片已经如此完成了,一切都还顺利,二人松了口气。 幸好最近的设备检修……员工们都不来上班了,员工来上班都还好说,假如…… 突然,远处响起什么声音,爱德华兹应声抬起头,一把拉住凯的肩膀! “做好准备。” 从遥远的走廊,传来先前熟悉的谩骂声…… “糟了!” 凯惊厥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身边爱德华兹却神色冷静,只是颜色愈发阴暗。 “你继续,我来处理。” “这可不是塞点钱就能解决的事!” 声音越来越近,凯真的快抓狂了,这个爱德华兹还不明白吗?假如是普通员工,或许好生言语给点钱,那群流民就能把自己放了……但眼下,这次来的很明显是个有地位的上司,甚至比他们的监工地位都高! 是就职于这座公卝司的人,这可不是塞点钱就能接的问题! 会被叫学校,不仅是亚瑟的计划泡汤了,自己的学籍,自己的成绩,还有他们对自己的寄托…… “够了!”凯猛地收手,中断程序屏卝蔽操作,关掉先前的机器,“反正基本的已经弄好了,咱们又上不了列车,就这样行了,我们走吧……” “不行!”刚想离开的爱德华兹,突然如同触电一般,再次打断了原本计划。“我们有时间,我来处理,你相信我……” “没必要那么极端,我们走吧!” 随着皮鞋逼近的声音,两人现在从此处跑到通风管道都来不及了,爱德华兹将信息卡一把安了回去,示意凯继续工作。 脚步声愈发逼近,已经没时间纠缠了,随着门扉猛地推开的声音—— “谁在里面?!” 二人应声安静,猛地蹲下,缩在了一台机床之后! 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照耀大厅,在自己身边排揎,那安静的脚步声愈发逼近,凯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听声音只有一个人。但即便只有一个,那也是个成年人…… 他可不打算把自己宝贵的时间、前途浪费在陪爱德华兹胡闹身上! 那人巡视过机房,凯和爱德华兹悄悄挪动,竭力压下自己的脚步声。 ‘你刚刚把芯片拿回来了吗?’ ‘什么?汽车芯片拿回来了,’凯回答她,‘听着,我们别内讧了,接下来我们别被发现,绕着他,等他巡视完,我们……’ “怎么回事?!” 声音再度响起,手电筒光束应声逼近,凯捂住自己的嘴,一把拉住试图抬头观察的爱德华兹,这人不懂看气氛吗,都什么时候了? 后面的人再度毕竟,停留在距离二人不远的位置,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 ‘我是说,先前我把你那块动卝车芯片安回去了,你有没有……’ ‘什么?!为什么……做傻事?’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机床,随即猛地照了过来,凯下意识得用手挡住光线,随即,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二人视野中…… 完了。他心想。 ‘做好准备。’爱德华兹在凯身边小声说道。 “…怎么会有小孩在——” 就在那个高大男人正要开口时,身边的爱德华兹一把冲了出去,她连忙绊住那人的大卝腿,手电筒应声掉落滚得老远! “——关门,快点!” “你在做什么?!” 四肢下意识的动作快过话语,那个高大的男人被爱德华兹绊得应声倒地,凯猛地冲过门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砰然关闭! 爱德华兹和那个男人在黑卝暗中缠斗,只见她勒住男人的领带往后死命拉扯,嘴里压低了声音在破骂,而后者屡次试图站起来时她就高高抬起手,冲着男人的眼睛狠狠砸去! 缠斗声、男人的怒吼和爱德华兹的拼命响彻在黑卝暗的房间里。 完了…… 但下一刻,凯猛地冲到先前未完成的芯片边,再度重启程序,他启动机器,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运作! 进度继续启动,得做点什么,他别过头,那个男人已经蓄力站起来,爱德华兹先觉力度不够,她猛地扯裂男人的西装革履,然后一把蒙在那男人头上!随后绕着男人的视野朝他身后绕去! 毫无规律的打斗,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是从哪学来的,一阵急速到听不清的瑞典语破骂声,回荡在黑卝暗里,下一刻爱德华兹再度铺上,她扯下卝身边的背包绕着男人的膝盖飞扑了过去,随着缠绕应声跪下,她朝着男人膝窝位置狠狠一踹! “婊卝子,你——” 得做点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言语快过了意识先一步开口,甚至连凯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 “正……正主万卝岁!” 一句蹩脚的流民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不会被发现吧?算了还是别管了,他转过身继续工作。 “嘭——”身后沉重的闷声响起,那男人身躯朝前的重重磕在机床卝上,爱德华兹如先前一样再度勒住领带,不管对方再怎么强壮,被掐住咽喉死点还是死路一条!一阵乱拳迎头而来,一把拽住了爱德华兹的头发! “你个杂碎!!” 她一阵尖卝叫,人在危急时刻所爆发肾上腺素的威力是无穷的,爱德华兹曾经亲眼见过,她不顾一切张卝开嘴冲着那抓卝住自己头发的手狠狠咬下去,随着‘嘶啦’一声,带着一丝鲜血的发卝丝从头上脱落,面前的男人已经涨红了脸,胜利在即了!但下一刻,突然‘咔’的一声! 手中的领带耐不住折腾,终于先一步断裂! 天杀的! 来不及思考,随着男人一阵呼吸,他整个拉住自己的手臂,来不及了—— 她被整个人抡起来,看向凯,已经来不及思考“跑……”话未出口,一阵天旋地转,随着失重飞旋和逼近的地面,她被狠狠甩在地上,背后一阵闷痛! “贱卝人……” 有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爱德华兹趴在地上,视线很模糊,好像就要失去意识。记忆里自己不是第一次这样被揍趴下了,耻辱和不甘席卷而上,以及一股烧尽一切的暴怒! …该死,东西在哪?她撑着疲惫的自称视线巡视,终于在几米之外定格。 伸出手,忍着背后挫伤的剧痛,她朝那个被自己让在一边的挎包爬去…… “爱德……”凯猛地别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爱德华兹被狠狠摔在地上和男人爬起来的景象,那男人明显恼卝羞卝成卝怒,由于先前被领带勒住脖子上一道鲜明的红线,还有无数因挣扎而起的抓痕。 “很抱歉先生,我可以解释……” 解释个屁! 凯拿起芯片,纵身冲了出去! “谁他娘给我解释一下现在什么情况?!”那人在身后咆哮着,“为什么会有流民的小崽子在工厂里?” 之前的话奏效了……但如果跑不掉,一切还是白搭,他回过头,爱德华兹远远躺在一边,“你倒是替我对付他啊…!!”他沿着机房和男人开始了绕圈。 投降,现在没机会了,都是因为爱德华兹现在事情更严重了,自己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果然就不该脑子一热参与进来,可恶! 随着‘嘭!’的一声,凯猛地刹住脚步,那个男人径直踩过机床一把拦在自己面前! 那人双手合拢,握成一拳高高举过头顶,那双眼睛不屑的看着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恨冲上脑门,他下意识的握住脖颈间的晶瓶护身符,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突然间,他看见男人身后闪现的影子,一切的转变只需要转瞬刹那间,凯站在原地,一时也忘了后退。 “天父在上……” 他屏住呼吸。 那男人深呼吸一口气,带着眼睛里极尽的蔑视,仿佛嘲笑面前小毛孩痴傻的举动,他张了张嘴, “狗东西——” 一个骤然升高的女声响起,不是自己,迟疑间电光火石般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痛,一阵电流‘滋滋’作响声传遍整个机房,不是自己,那是…… “你觉得……自己很有种是吗?”只见罗莎·爱德华兹,那棕发女孩手里紧攥着一把□□,在男人沉重倒在地上的瞬间再度袭上,如法炮制,朝着男人脖颈上狠狠一摁!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来跟我找茬的……见鬼去吧!” 随着电流‘滋滋’闪现的声音,面前的男人轰然倒地。 世界沉入一片黑卝暗,凯几乎血液凝滞的看着这场来势惊人的反转,面前,罗莎·爱德华兹手上拿着一把□□,不屑了摸了摸先前头皮受伤的创口。 一切……已经无法收场了。 “帮个忙。”爱德华兹喘了口气,她扯着自己的挎包翻了翻,神色毫无动容,就像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跑那样,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跟我一起把这东西绑起来,真是个废物……” 她从挎包里捞出一卷黑胶带。 “等等、等等,爱德华兹……我觉得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这是犯罪啊!” 凯试图叫住她,但紧接而来爱德华兹启动□□,那电流火花闪烁的声音直逼眼前,凯应声闭了嘴。 “你刚刚想把我丢在这,自己溜是不是?” 面前的女生毫不领情。 “我也没办法……” “闭嘴,别把我惹烦了。” 二人收拾好衣着,爱德华兹娴熟的将男人的双手拿起,从他指缝里拿走了先前拽下自己的发卝丝,然后绑起。而凯则就着另一段开始动作,他用黑胶带将男人的嘴巴封上,一边细心观察着。 爱德华兹看起来非常冷静……这也,太冷静了。 “凯。”突然,那个棕发的女生应声站了起来,仿佛许久后终于喘了口气,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呃……有事吗?” 爱德华兹走上前,将一旁通风管道的盖子骡子扭松,揭开,一边别过头看向他。 “你卧室里藏了什么?” 心里一紧,他停下动作,余光间看向爱德华兹。 “没什么啊。”凯试图活跃氛围的笑了笑,“就一些旧衣服,杂卝志啦……希望别弄乱卝了,就这样。”他说道,“啥都没有。”他又重复了一遍。 爱德华兹没有再问起,她先一步钻进通风管道,两人一前一后将男人整个藏了进去,凯随后将通风管道原封不动的盖好,顺便调整了一下男人的位置,以确保他醒来后足以够到通风道口,以此自救。 爱德华兹打开手卝机,看了看时间。 “刚好,来得及。” 凯已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了,只觉得浑身疲惫。二人就这样一路沿着通风管道,交错间直通往工厂外的世界,凯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如此惊险…… 当罗莎·爱德华兹一脚踹开通风管出口的门,二人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下,双脚再度踏足大地,凯欣慰的呼吸着这片天空下的新鲜空气。 顺利……算是,至少自己活着出来了。 一边如此想着,他就着勉强的笑容,继续看着罗莎·爱德华兹。 “接下来怎么办?”他如此问道。 风雪很冷,爱德华兹看了看时间,她最后说了什么凯没听清,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总之,跟上她的脚步就是。 ……汽车驶过,随着爱德华兹铃卝声响起,他偏了偏头看向她。 “出了点状况……”爱德华兹如此开口,凯心里一紧,“但……似乎没问题,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不分割呢?因为我太懒了,而且按照我的安排这才是正经的章节字数,一章就是有这么多,剧情才会紧凑,跌宕起伏,能跟上节奏,再也不想分割了 第9章 08 时间回溯,两小时前…… 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 亚瑟站在班级大门面前,他在离开宿舍后便于梅琳分开。他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径直将门拉开。 就和以往一样,他若无其事的走进班级,一如既往的表情。绕过书桌,和学习委卝员打过招呼后便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有几沓作业已经分小组科目整理好了,他微微皱眉,随后和无事发生一样开始自己作为班长的工作。 他将那些习题本的分类叠好,顺便将自己的作业也一同放进去。 第一节 是地理课,往下依次是英语,数学,音乐。还好,那要长篇大论的政卝治论文定在明天,即星期三才交,自己还有一天时间挣扎。 凯不行,爱德华兹更不行……在旷课以前,必须要有人替他们拖延时间,只有自己才能说服老卝师。特别是在昨晚,自己已经夜不归宿的情况下,就算扛过了老卝师的质问,那还要面对自己家族的反应。贸然离开,风险太大了。 亚瑟用手指清了一遍习题本数量,按照惯例,除了爱德华兹又没交以外…… “亚瑟,这是我们那组的。” 声音响起,随着最后一沓作业被放在了桌上,全部收齐。 他将课业本拿出来,翻面放在桌上,昨晚一夜没有回家,连课本也落在家里,只能和室友借了……不仅是课本,连作业都是早上起来赶着补的。 他刻意将写有凯名字的那一面放在书桌下,随后抱起一堆习题本,径直离开教室。 只有自己留下来,才能消除老卝师的疑心。只有自己替他们请假,才有可信的余地。凯在这方面一直做得不太好,爱德华兹的秉性更是不被信任。只有自己能争取时间。 生活的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穿过走廊,亚瑟看着窗外白皑皑的雪地,带着新月袖章的工卝人仍在清扫操场,他将视线收回来,盯着脚下的路。 梅琳和自己不在一个班,她素来都是回家过夜,没有人能替她和老卝师传话。而按照昨晚的情况,就算回梅琳家,拿她妈妈卝的手卝机……风险也太大了,冒着枪口的风险,连送命都有可能!最好的方式,就是今天继续来学校上课、掩人耳目。然后借中午和她在新卝闻卝社的同学传话,争取到下午选修课的假,才有可能离开学校。 ……只有凯和爱德华兹才有条件,去工厂偷自助驾驶芯片。 脚步声响起,亚瑟还没缓过神来,面前闪过一个人影,他一愣,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经撞了个碰面!随着习题本‘哗啦’洒落一地的声音,亚瑟的思绪猛地被拉回现实! “——抱歉” 本能快过意识,随着亚瑟先一步开口,他蹲下去捡拾那些散落满地的作业本,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手猛地僵了一下。 一般……都是别人先给自己道歉,自己这样简直太反常了。 “…圣梅洛公爵?” 那女声狐疑的开口,随即蹲下,帮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作业本。面前的女孩有着一头紫发,发绳上系着三叶草发饰,一双温润的靛蓝色卝眼睛。 “奥格莉斯?” 奥格莉斯·克拉汀劳妲·伊里奇(Oxalis·Corniculata·Ilyich),亚瑟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是梅琳的同班同学,来自艺术风格独树一帜的俄罗斯。曾在开学典礼当天以大提琴独奏一曲,没有行礼、没有感言,仅仅以提琴浑厚的声音震撼全场,其精湛的演奏技艺令评委拍案叫绝,演出结束后便径直离开,甚至没理会学卝生观众的掌声。 但让亚瑟印象最深的并非演奏,而是面前紫发女孩的另一个身份,奥格莉斯是柴可夫斯基的忠实崇拜者——更是罗莎·爱德华兹在音乐课上的死对头。 在开学的第一节 音乐课上,不知怎么的,爱德华兹仿佛就是跟奥格莉有仇一样,两人从音乐史到乐器类型一路争论,甚至扯到乐理知识、作曲演奏,音乐风格甚至音乐家! 奥格莉斯一直持保守而不屑的态度,她以骄傲和优雅自居。而爱德华兹则一路挑衅,从奥格莉斯的家室,争论资本主卝义和民生态度,爱德华兹讽刺说奥格莉过于傲慢,而奥格莉斯则评价对方“不知好歹”,从入学到现在,只要是两人碰面的音乐课,从没顺利的上过一节…… “谢谢。” 亚瑟向她道谢,奥格莉斯站在面前,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希望自己的神情没出纰漏,或是被看出不对劲。 “有些心神不宁啊,亚瑟。”谁知奥格莉斯下一句,就一语道破亚瑟的心境,他心里一紧。随后奥格莉斯继续开口了:“你们班的‘艺术家’最近还好么?” 他抬头看向奥格莉斯的面容,随后故作不经意的移开视线。 “她又没交作业。”从奥格莉斯的反应来看,那句‘心神不宁’可能是寒暄,“最近她在课堂上行卝事猖狂,终于引起老卝师的注意了。” “早就该这样了。” 奥格莉斯的声音听起来轻卝松了许多,她靠在窗台边,眺望一望无际的白雪。 “我发现,光看下雪的话,这里和俄罗斯没什么两样,都是雪白的……除了晚上的极光。”奥格莉斯眺望着一片白色的景象,如此说道,“老实说,我很惊讶以她的家境居然能来,或者说……居然能支撑她读到现在。” “什么?”亚瑟猛地捕捉到关键词。 “罗莎·爱德华兹。” 奥格莉斯听起来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她语气听起来很轻卝松,带着一丝不屑。 “你们以前认识?”这就奇怪了,亚瑟心想,他试探性的继续问下去。“但看起来,那次开学时的演出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算是吧。很久以前我们见过。” 奥格莉斯懒散的回答他。 “很久以前,我的家族支撑我在爱尔兰参加音乐节,其中有少年竞赛的部分。”奥格莉斯说道,“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我还很小。年龄也都记不太清了。我很清楚的记得一个女生,在比赛开场前演奏了竖琴音乐,坦白来说…即使是我,也无法发自内心的演奏出那种声音。” “她就是罗莎。”奥格莉斯耸耸肩,“没来得及多看,那段乐曲的一直记得。罗莎是她父亲带她来的……我觉得,她家境不是很好。” “来的那天,她父亲脸色一直不好看。我们在比赛里一同认识,一直打到了决赛。罗莎穿的衣服很旧,我怀疑他们家买不起。”奥格莉斯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走廊里人来人往,喧嚣的人群让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一切都置身事外。 她继续说着这段往事。 “但在第二天,决赛之前,罗莎突然跑过来和我说话。”奥格莉斯继续道,“冠军将会在我们之间诞生。她看起来很着急……都快哭了,只求我让她赢得冠军。” “那,你怎么回答的?” 奥格莉斯好像看着一个单纯的孩子似的目光,有些好笑的看着亚瑟。 “胜利哪是可以轻易交出去的东西?” 她如此反问道,没有给亚瑟回答的机会。 “我父母不会准我输给一个出身普通的姑娘。罗莎确实很有实力,看得出来她是靠自己的能力,一路进入决赛的。” “她完全有资本,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求我。”奥格莉斯说道,“我拒绝了她,怎么说的我也不记得了。但,她完全有能力和我公平竞争。” “最后怎么样了,你赢了?” 亚瑟继续问道。 “不,罗莎没来比赛。”奥格莉斯的答卝案超乎预料。“我演奏完后,当主持人点名时,罗莎缺席了。她没来。之后原本的第三名顶替了她的名次上台。”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 “我还很郁闷呢,以为遇到了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奥格莉斯说着。“之后,音乐节结束时,我才再看见她。” 奥格莉斯抬起头,有风吹来,身边同学喧闹的声音忽近忽远。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起了什么很遥远的事,有个女孩落魄的站在街对面,一头棕色头发……回忆起最后一幕幕的画面,却还是没开口。 亚瑟愣在原地,面前的女孩看着窗外,原本露卝出太阳的光辉在云雾里若隐若现,他回想起那总是置身事外,总喜欢扰乱课堂规则的爱德华兹。 “算了,我们又不熟。” 奥格莉斯的话让亚瑟意识到自己的立场,他没再说下去。奥格莉斯有些狐疑的盯着亚瑟。 “说起来,她以前的性格还没这么混卝蛋……”奥格莉斯说道,“而且难以想象,她那样的家境,居然支持她来这种学校。估计那流氓的性格就是跟她爸学的。” “她父亲?” “之后怎样我就不知道了。”奥格莉斯没有理会亚瑟的问话,继续说道,“直到我来上学又见到她,我们吵起来。她看起来可不像那种……浪费机会的人。”奥格莉斯理了理头发,“我去问过,她没有找赞助来,没有人支持她来这里。那天音乐节结束后,我很快也被父母接走了,之后的事谁知道呢。” “现在她堕卝落了。” 亚瑟再次清理好了作业本,奥格莉斯转身离开了。 “奇怪,”临走前,他听见奥格莉斯嘴里呢喃着什么,“罗莎比我大来着,为什么我们现在同级了…” 亚瑟诧异的转过身,张了张嘴,却没来叫住奥格莉斯。 接着,他缓和思绪,走入了教卝师办公室,将请假条交到了各科老卝师的手里。 音乐节……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雾在清晨的天空影影绰绰,斑驳的阳光自天际洒下,云端好像失去了色彩。世界一片雪白。 奥格莉斯回到班级,推门入内,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身边,自己有着黑色头发的同桌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正趴在桌上,活一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梅琳,你穿了套男士校服?” 奥格莉斯放下书包,震卝惊的看着身边的女孩,“过会音乐课的合唱怎么办?” 黑发女孩闻声抬起头,转身看着奥格莉斯。 “啊,奥格……我昨天回家时摔了一跤。”梅琳愣了愣,顺势开口说道,“满身是泥,烘干机又坏了……我只好跟别人借一套,唉。” “音乐课的合唱,我怕是没法参加了。”黑发女孩瞄了眼奥格莉斯的眼睛,随后又迅速地把视线挪开,再次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那只是排练,又没什么。”奥格莉斯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了昨天布置的作业,放在梅琳身边。 “说起来,我刚刚看到了圣梅洛公爵。”她如此开口,“他看起来有心事。” “什么?”梅琳猛地别过头,把奥格莉斯吓得一愣,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将桌上的作业收好,按着小组顺序排齐。 “能和我说说吗?”梅琳问道。 奥格莉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下一句压低了声音,她凑到梅琳身边,用很小的声音回了她一句。 “你不是对皇室当卝政不感兴趣吗?我记得,你连那个家族都不喜欢。” “那是两码事。”梅琳强颜欢笑,她看起来很正常。接着,她从座位里拿出笔记本,拿出一只水性笔在上面随便的写着。“正好,我在考虑新卝闻卝社下一期刊的报告。”她冲奥格莉斯笑了笑,“说点也没什么……啊,虽然我不喜欢,但有时候更应该用客观的角度去看事物啊。”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 奥格莉斯看着她,稍微安下了心。 “就是古斯塔夫家族最小的那个成员。”奥格莉斯趴在座位上,无聊的从抽屉里拿出五线谱,钢笔如同画画一样在上面流畅滑卝动着,落下一个又一个音符。身边的女孩似乎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奥格莉斯总有一种直觉,是今天第一眼看到梅琳·诺拉瓦时衍生而出。梅琳似乎没睡好……不止是没睡好,连气质都有了很大变化。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般只有很长的时间才能造成一个人气场的改变,但今天和昨天,却只有一夜之间的时间。 但就刚才的情况来看,面前的黑发女孩除了身着一身男款校服,那闲散的外表和以往似乎没什么不同,奥格莉斯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心。 “亚瑟刚刚去办公室给老卝师送作业。” 奥格莉斯说着,钢笔在纸上上滑卝动,她好像又陷入过往的那段时光。 “我和她聊了聊罗莎的事。她还没被退学,真是奇迹。” 身边的女孩身卝子一僵。 “罗莎·爱德华兹,你那个冤大头?” “没错。”奥格莉斯回应道,“莽撞、又没教养,听说被思政老卝师盯上了,马上就会退学,活该。”梅琳撇撇嘴,“只不过,以前不是那样。” 雪,瑞典下雪的日子,和俄罗斯好像没什么不同。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但这里没有白桦木,或是耸立的针叶林。只有起伏的丘陵和雪原。 奥格莉斯说不上那种感觉,在这里读书还算友好。如果可以,她还是更想去温暖的国卝家。 时间静默的流动,她画下一个又一个音符,在如同水里游卝动的鱼。 “我还记得……直到那天音乐节结束,我才再次看到她。” “谁?”梅琳问。 “罗莎·爱德华兹,我那个仇家,但换句话说说,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面了。” “哈……?” 梅琳好像没反应过来似得,诧异的盯着面前别着四叶草发饰的女孩。 奥格莉斯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黄昏。 那天天气很暗,随着时不时响起的爱尔兰风笛声,人们来来去去,比赛终于要结束了。表演结束后,她曾在人群里四处寻觅,但最后怎么也没找着。 终于在比赛结束后,看见了那个缺席的选手。 马路对面,道路冷冷清清。 “我记得…有架竖琴被割断了琴弦,整个杂成两半的扔在垃卝圾堆边。”她在五线谱上写着,回忆着那竖琴悠扬的一笔一划。“她就那样……站在那架琴边看着我,隔着马路。我还记得她头发乱糟糟的,就像一条野狗,她身上有很多皮鞋印,脸是红的,手背上有伤,看起来刚哭过一场。看起来……非常平静?” 那个黄昏,夕阳在天边呈现出耀眼的橘红色,映着水泥地的马路,一切都很和谐,好像老电影里的场景。映晕着罗莎·爱德华兹的发卝丝。 “那天天色很暗,她就那样……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我,平静的盯着我看,” 一切仿佛失去了颜色。 “我现在都记得那种眼神,就像已经习惯和麻木了,空无一物的眼神。” 奥格莉斯继续道。 “直到她父亲过来把把她拉走。那个男人似乎喝了多了,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酒瓶子。然后我记得,他一把将酒瓶摔在那砸断的竖琴上,把罗莎拖走了。嘴里还在骂。” “玻璃在那架琴上溅了一地。” 两人之间陷入一股诡异的沉默,奥格莉斯思索着,继续用钢笔在五线谱上谱曲。梅琳在一旁诧异的看着她,过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等等……你说,爱德华兹和音乐节?” 梅琳有些不解,她思索着,在笔记本上写下‘爱尔兰音乐节’一串单词,再抬起头看向奥格莉斯。 “这是爱德华兹以前的事吗?” “应该是吧。”奥格莉斯没有抬头,她回忆着那天的片段,在不属于白雪冬季,气息温润的风的旋律,她继续在纸上写着。 “你确定是爱德华兹?” “罗莎·爱德华兹。我叫她罗莎。”奥格莉斯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们那时候都很小。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但她很讨厌自己的名字,所以我才这么叫她。” 名字。梅琳在纸上写道,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还有吗?” “我和亚瑟聊了这件事,其实我都记不太清了。以前还好,现在的她只是个混卝蛋罢了。” 梅琳听完这番话,挑挑眉,在心中深表赞同。 “我同意。”她笑了笑,想起了自己和罗莎相处的这半天来,所发生的种种戏剧化情节。“那家伙还说我是‘英格兰巫婆(Witch)。’”【注:在贬义语境里,‘Witch’意为“讨人嫌的丑女人”。】 “哎哟?有卝意思。” 奥格莉斯默契的露卝出笑容,语气有些轻佻,随后在针对某个讨厌鬼的方面和梅琳达成了共识。 “堂堂新卝闻卝社社长,不会被没教养乡巴佬的土话打败吧?” 她露卝出微笑的看着梅琳。 “那是,”后者以同样骄傲的姿态说着,“我为什么要因一个报丧女妖的鬼话而生气呢?”【注:“Banshee”可译作女鬼。现在指某个家伙说了讨厌的‘鬼话’。】 两人默契的一笑,梅琳眨眨眼,继续开口了。 “关于那件事,你还知道什么吗?”她在纸上写下了‘砸毁的竖琴’一行单词,“你那个冤家?” 只是这次,奥格莉斯反常的没有再回话。 “怎么了?” 只见面前的女孩开始谱曲。 奥格莉斯沉默不语,她示意梅琳安静。钢笔在五线谱上写了一行又一行,整个世界好像画成了对比分明的剪影画像。 云雾流连忘返。 她时不时用笔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看起来在努力思考着某些事。乐谱上画下一个音符——不对,她又把那划掉。梅琳坐在一边,费解的看着那一行行乐曲。 时间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动,世界上被放大的只有奥格莉斯笔尖钢笔的‘沙沙’声,周围同学喧嚣的声音都远去了。 奥格莉斯的指尖在桌上轻轻叩响。 “梅琳。”忘返中,奥格莉斯抬起头,看着身旁紧盯着自己琴谱不放的黑发女孩。“你觉得……罗莎真的那么讨厌吗?” “爱德华兹?” 梅琳这样回答她,心里泛起迟疑。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想起了早上爱德华兹对自己说过的话。虽然反常,而且令人不得不起疑心, “讨厌是讨厌啊……”她回答道,“但也不能全部否认吧。” 但爱德华兹,确确实实的帮助了自己。虽然总有种很随便的样子。 说讨厌,可能也没那么讨厌吧。恨还算不上,顶多就是合不来罢了。讨厌,有时候肯定会,那种小孩子闹脾气的情绪。 奥格莉斯继续写着,她嘴中念念有词,屏息去听,那似乎是一支曲子。 与雪中俄罗斯的风格截然不同,好像来自很久以前的回忆里,在嘈杂喧嚣的环境中显得无比清晰。 “——那就是了。”奥格莉斯这样回答她,眼神明朗起来。“其实,虽然生气,但我也没那么讨厌她。” 她提起笔尖,将一整首写完的曲子展现面前。 有好几处修改,墨水划得不像样子。与以往奥格莉斯整洁的形象截然相反,梅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奥格莉斯微微一笑。 “是啊,我也以为我会记仇的。”她将那短暂呈现的笑容收回去。“不过我已经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奥格莉斯将那谱曲拿起来,好像拿着一件珍宝,“我居然会给我的仇家写曲子?这才是新奇的事吧。” 梅琳有些犹豫,但这让她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随后她开口了: “这是什么?” “这……”奥格莉斯愣了愣,她将琴谱扣了回去。“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和罗莎见面时她弹得曲子。”她轻轻说着,拂过那琴谱薄薄的纸业,“我尽量回忆起来…但归根结底只是可怜她吧……” “说起来,我居然会为自己的仇家写曲子。这才是奇怪的事。” “我远没有我想的那么讨厌她……” 奥格莉斯愣了愣,最终还是将那张乐谱揉成一团,扔回了座位里。梅琳看见她揉了揉眼睛,好像将什么心事狠狠压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口。 上课铃卝声很快响起,两人没再说话。与朋友相处的片刻,让她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但也说不出的复杂。 她别过头看了一眼奥格莉斯,那静静躺在抽屉里,在先前一阵推搡里已经有些揉皱,她趁着点名时,偷偷把那被揉皱的谱子从奥格的抽屉里捞出来。 不知道爱德华兹,弹的是什么曲子? 梅琳想着,或许自己会把曲子送给她,或许吧……就连梅琳自己也不明白,面对一个又凶又让自己讨厌的家伙,自己为何这样做的缘由。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吧。 --- 奥格莉斯的名字:Oxalis·Corniculata·Ilyich。前两节‘Oxalis corniculata’为‘酢浆草’的拉丁文学名,为谐音翻译。最后的姓氏‘Ilyich(伊里奇)’,则曲子柴可夫斯基全名“Pyotr Ilyich Tchaikovsky(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的中间名。 消息反复放送,在昏暗的空间里循环不息,这里的居民早已习惯了这时不时闪烁的景象。它们在黑卝暗里沉睡,将那放送的视卝频片段当作耳鸣…… 少年继续说道: /第三次发送……希望有人看见,我现在状态很差,有人听得见吗?/ /最近家里有点奇怪,那些花开的很漂亮,蔬菜也不错。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里一直在下雨,空气很潮卝湿,日复一日…/ /地里钻出了一些白白的虫子,有一股恶心的腐臭味儿。/ /当我问起时,姐姐要我别在意,然后她就不让我下楼了,也不能去菜园,现在我都不能出门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一阵慌乱) /我听到敲门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我得把东西卝藏起来不能让她知道!/ /我觉得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卝言中!/ --- 首领一言不发的伫立在博物馆尽头,他身材魁梧,常年的服役生涯让他习惯了一丝不苟的执行任务,不夹杂任何个人感情。身后传出脚步声,今天自己的部下没有因为喝的稀里糊涂而来迟,真是值得庆幸。 周卝身是高卝耸的画像,一幅又一幅连绵勾勒,绘制了世界从混沌里诞生,从浓雾里诞生的鸿沟,巨人伊米尔的身卝体如何化为世界,万物纠葛纷争,直到诸神的黄昏。 人们已经不再需要信卝仰……他心想着。 神明正在被遗忘。 首领素来只为一个人效力,在多年以来,他带领部下,为自己的阵营、自己的信卝仰抹去仇敌、碍事的作家,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或是太过执着的记者。而昨晚的行动无疑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甚至耻辱到足以载入史册的一件事。 在一切顺利进行时,一个女孩突如其来的尖卝叫扰乱卝了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首领了解自己的使命,更清楚执行使命所带来的风险。“你喝糊涂了吗?连几个小毛孩都解决不了?” 醉鬼在身后踱着步子,皮鞋的声音在空旷的博物馆内回响。 “抱歉,可你知道……那个小子也在场。”醉鬼的声音如此说道,“我们当然能解决,但古斯塔夫家族最小的孩子也被卷入了这件事。大概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我们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首领冷哼一声。“一个孩子,做不了什么。” “但愿如此……”醉鬼说道,“你从以前服役开始就这样,我了解你的脾气。不追了么?” “闭嘴。” 首领打断了他的话。 “接下来我自有安排。但你——别在这撒野。” 他看了眼那辉煌壮阔的壁画。 “接下来交给我。”首领说道,“我会解决古斯塔夫家的事,你们去中转站待命吧。” 首领转过身径直离开,不忘狠狠撞了把对方的肩膀。 恢弘的壁画好像黯淡下来,部下似乎抱怨着,走了另一道卝门出去。他一路向前,直至道路越来越窄,穿过青灰色的石壁,首领攀过那长满了螺的海岩,终于到了外边。 青色的海浪拍打着沙滩,风声在呼啸——映着苍蓝的天空。 ---- 她办的起出境手续吗? 合唱正在排练着——奥格莉斯架着大提琴奏出优美的乐章,终于熬到了最后一节课。梅琳不安的坐在座位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纠结于这些细节。 亚瑟就坐在自己身边,在上课之前,由于某个同桌不在,有好几个看起来是优等生的同学挤在他身边。但最后,出于‘事关重大’的默契感,最终由梅琳和亚瑟同坐。 少了吵吵嚷嚷的爱德华兹,和那个上课总是做小动作的红毛小子,这节课的气氛异常融洽,但在梅琳看来这是种诡异的沉默。台上,音乐老卝师指挥着合唱,动作挥洒的淋漓尽致,仿佛第一次在如此和谐的环境里上课似得。 也不是不行……没住她父母同意了她去音乐节?梅琳的脑内一片杂乱,这也说不通啊,如果真的是同意了,或者支持她去音乐,那为什么爱德华兹的竖琴反而被摔了? 梅琳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一样,脑内的思维持续爆卝炸着。她总有一种感觉…… “亚瑟……”终于,在百般煎熬脑子里好像要爆卝炸一般,她忍不住地戳了戳身边少年的胳膊,后者微微别过身卝子听。“你说……爱德华兹是不是瞒着什么事啊?” “——梅琳·诺拉瓦!” 话未说完,音乐老卝师如同歌剧选手般的声音如雷贯耳,梅琳一个激灵! “老卝师?” “我听力可是很好的,上课请不要讲话。”音乐老卝师的声音铿锵激昂,好像才从一段完美的指挥里换过来。 “你今天没参与合唱,那现在来试试独唱这段,我刚刚指挥的那一章。” 她心里一紧,先前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哪知道台上的人唱的歌啊?梅琳弱弱抬起头,全班同学的目光‘嗖’的扎过来,奥格莉斯狐疑的盯着自己,她赶忙低下——视野一晃,亚瑟的手指在一边,他滑过音乐书上的一段句子,倒是面不改色。 “咳咳…”梅琳定了定神。 她拿起手中的琴谱,竭力读懂上面的音符,随即张嘴唱起来。 “…恒古神邸的记忆,静静地沉睡” “带上您的名字,向高远飞” “相信您将永远这样存活” “我将永远居住于,这北方山脊”① 语毕,班级陷入一片沉寂中。梅琳在原地踌躇。 “唱唱歌,是谁都会的。”老卝师开口点评道。 梅琳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在心底酝酿,全班都盯着自己,她听着音乐老卝师的话。手指在颤卝抖,就快拿不起东西,但她竭力维持着现状,听着老卝师讲话。 “一个人的声音会透露卝出她的心情…你那样,算是唱歌吧,只是显得干巴巴的。” 那种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就像即将到达沸点的水,马上就要喷薄爆发。 “可以坐下了。” “……老卝师!”终于,她开口说道,身旁亚瑟有些诧异的一愣,“怎么回事?”她听见亚瑟小声说话,但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想…去上个厕所。” 拜托了。 音乐老卝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仿佛被破卝坏了活跃的情绪,但很快镇定下来。 “行,你去吧。” 梅琳不清楚也不在乎音乐老卝师想说的是什么,她从座位里摸出奥格莉斯写的那张谱子,随后加快步伐,最终夺门而出! 她越转越快,一个人在走廊上飞奔起来,一股脑扎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把自己锁在了一个狭小的隔间里! 心脏跳得异常之快,浑身好像要烧起来,又好像坠入冰窖一样发冷。 “好吧……好吧,冷静下来,不会出事的,”梅琳往后靠在墙上,尽力遏制着脑子里几乎爆卝炸的思维和一系列压卝迫感,“——你看啊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好好活着呢,不要紧的……没关系,没关系的梅琳,转移注意力…你可以撑住” 浑身颤卝抖,梅琳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连话语都结巴了。随即灯光一闪,她吓得一手砸在身边的墙上——那是灯光还是枪响,一切都一惊一乍的,她看着自己的手,早就因为过卝度发卝热而浮现出通红的斑,像是血。 “好吧,或许吧……我记得她当时,似乎说了自己母亲的事。之后我记得……”她竭力转移注意力,尽力回忆着和爱德华兹的对话。 “她还说了什么……”那时候在梦里,自己迷迷糊糊的听到的? 那是在凌晨时,爱德华兹隐隐约约开口,似乎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梦话。 那时周围很黑,爱德华兹在身边翻了一圈又一圈,吵得自己睡不着觉,她嘴里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 “‘很快就被接走了,我和父亲坐车……去爱尔兰看姑姑’”她细细嗫嚅着,就在自己耳边,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梅琳楞了一下,就像创后回闪一样终于缓过了神来,“没准她……在爱尔兰有亲戚?” 她定了定神,视野一片模糊,眼眶很酸。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被泪水朦湿卝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梅琳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因为崩溃哭出来。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莫名其妙。 那个晚上,好像刚刚那些时日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现场。那些枪声,惨叫,伤害远比自己想的要大。梅琳深呼吸着,一般不厌其烦的用衣服擦着眼泪。 那种感觉,比自己过去安全墙边都更危险,那些记忆好像一把钝刀一样,细细割裂着自己的思维。 她现在,从那濒临崩溃的危险感中缓过神来。 “……她似乎有很强的民卝族意识,独卝立党?”梅琳深呼吸着眯了眯眼,“她不太喜欢我,就因为我是英格兰人……” 整个故事还是缺少什么,最关键的部分。 但是现在,先别去想那些事了。 她镇定下来,走出厕所隔间。时间没过去多久,从出门上厕所的角度说她时间还太早了。梅琳拧开水龙头,任水一股脑的扑在脸上,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擦干脸颊。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三十五。 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去。 这件事别让任何人知道。 她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将那些杂事抛诸脑后,熬过去就好,推开洗手间的门,气流侵袭而来,她倚靠着墙,逐渐稳定步伐,在走廊穿行着。集中精神,她抬起头,视野投降走廊另一边,余光间却远远看见,校门口停下了一辆车。 方才平静下来,她停下步子,凝视着校外,从车上走下一个男人,身形有些眼熟,一股莫大的不安再度盘踞心头。梅琳仔细看着……她认得那个人! 她猛地一愣,震卝惊只持续了一秒,梅琳的脑子飞速运转,自己接下来该去做什么——手再次的颤卝抖起来。 得马上告诉亚瑟! 步伐不受控卝制的拉开,纵身穿过走廊,也不知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那样突如其来,就像洪水,脚步声在耳边回响,周围的景象忽明忽暗,眨眼间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昨晚——肩膀传来一阵闷痛,她才踉跄的猛然刹住! 等梅琳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再次站回了班级门口。她深呼吸一口气,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想好了理由,随后手一用卝力,将手中的门把手拉开。 光线一沉,映入眼帘的是昏暗教室内演奏的光景,正指挥着合唱的音乐老卝师停下,众人看着她,视线‘嗖’地扎在身上,世界一阵寂静。 “……报告。”她平静地说,“我忘记拿纸了…” 台下爆发出一阵嗤笑,不知是哪几个不安分的同学传来的,反正找不到人。梅琳低下头,避开音乐老卝师愠怒的注视,最终随着老卝师口卝中冷冷的一声“嗯”应起,她这才走了进来。 那好像是梅琳走过最漫长的一段路,就像平静的水面下暗波汹涌,但一切还是佯装平静,就像一潭死水一样。 “真是的,把这课堂当成什么了…” 脚步声压得很低,学卝生们吵吵嚷嚷讲笑话的声音,趁着这段时间有窸窸窣窣的传来。梅琳迟疑的别过头去,却对上奥格莉斯的目光,迎面而来,装满了怀疑和阴云,她将视线收回去。 ‘梅琳这是怎么了?’ 她继续往前走,离座位只有几步路了,她听见同学的声音。 ‘感觉她今天浑浑噩噩,状态不好啊,不会是被父母说了吧?’ ‘也就一天啦,谁都有松懈的时候,她以前不是这样’ ‘那么精明的学卝生也有这个时候?’ 她假装没听见,绕过亚瑟的课桌,余光间,圣梅洛公爵好像也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但就同以往一样,二人什么都没说。 音乐老卝师抬手,教室里窸窸窣窣的杂声安静下来,梅琳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家司机来了。”声音在最后一刻说出口,身旁蓝发少年微微一怔,随即颔首,别过头扫了自己一眼。“我先回宿舍,你做好准备。” 一番话说完只用了不到三秒,梅琳抬起身,说完那些话整个人都轻卝松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接着她径直朝门外走去,没有回头看任何人,反而有股子昂首阔步的姿态,浑身轻卝松,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只是最后一秒,梅琳回身关上卝门时,她对上奥格莉斯的视线——那带着四叶草发饰的紫发女孩,此时正狐疑的,她好像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开口。 来不及思考,她将那扇门重重合上。 转身离开,梅琳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连她自己都惊讶居然没出声,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遏制,想哭,但没时间了,她低头拉上校服的帽子——径直往宿舍楼冲去! -- -- 指针在表盘上一点一滴的走动,时间过得很慢。当梅琳离开后没多久,音乐声没有响起。几分钟前,音乐老卝师本打算继续合奏,她再度指引合唱,音乐声迟迟没有想起,那高雅的女士优雅的开口,轻轻唤了声——“奥格莉斯!” 音乐高材生这才回过神来,她先前在看着门外。亚瑟早就敏锐的觉察到,奥格莉斯与梅琳并非普通同学关系,具体情况不得而知,现在也不是思考的时候。 ——现在,他坐在办公室内,没有任何人。 亚瑟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所以才拒绝了与爱德华兹同行。自己夜不归宿的行径已然暴卝露,假如还加上旷课,自己以后没准会被禁足了,自己必须要面对。 他深呼吸了口气,大脑快速运转着搜索一会应对的话语,推断自己家长要问的话。亚瑟喝了一口红茶,有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昨天傍晚,与兄长威利的对话转瞬即逝,他回过神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那个身材挺拔的年迈军官走来,他微微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冷静。 不要太傲慢。 那男人坐在自己面前,终于直起身卝子看自己,亚瑟控卝制住内心情绪和不安,直面那海水一般的目光,没有逃避。 尽可能的表现正常。 时间过得很慢,男人保持沉默,二人就这样沉默的坐在室内。灯光很耀眼,亚瑟观察着,安塞尔似乎思索着什么,那看着自己长大,早在家族内工作,久经风霜的退役海军军官,此时似乎在思考某些问题。 亚瑟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 面前的人不是父母,却胜似父母。 自己应该欺卝骗他吗?这怀疑来的毫无征兆,仅仅是看着安塞尔就会出现,伴随着愧疚。亚瑟深呼吸一口气,连自己都快动卝摇了,那么大的事,出了人命的事…… 这究竟是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的?他凝视着晃动的茶杯水面,自己其实可以不用去管那些家族的事,或许自己并没有能力,也不该去管,至少该让自己的兄长替自己去。对方实力不明,来落不明,自己…… 思绪被一声叹息打断。 亚瑟抬起头。 “亚瑟,” 面前的男人看着他,好似将苦涩和无趣咽下肚里,最终以一种释怀的神情看向她。 “你昨晚和同学聊得怎么样?” 什么? “我昨晚听威利说,你在学校和同学吵了架,似乎委屈了。”安塞尔挠挠头,空气活络起来,“事情解决了吗?” 意料之外,没有批卝评,没有责骂,甚至连质问都没有。完全出乎意料,亚瑟愣在原地,几乎不小心面前的人会这么说,紧接着怀疑一拥而上,却又被诧异和不知如何回答的无措所淹没。 自己,完全没想过,安塞尔如果问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抱歉,我昨天晚上不该……” “夜不归宿?”安塞尔率先开口,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但如同装凶一样很快又消失了。“我承认,家里管得太严了。住宿不是不可以,学校也给你留了一间位子啊。” “只是下次,如果还想住学校,至少给家里打个电卝话吧。” 亚瑟的大脑一片空白,情绪好像从心里喷卝涌而上。一直以来,家里没趣的侍从打扰自己的生活,乱翻自己的书包和笔记,在自己还没睡够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给喊起来。就在这以前,亚瑟从未想过,‘夜不归宿’这样如此‘罪卝大卝恶卝极’的事会被理解! 安塞尔,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亚瑟挪开视线不敢看他的表情,但语气里没有责骂或追究的意思。 只有一句关切的‘如果还想住学校,至少给家里打个电卝话吧’。 “你不生气吗?”亚瑟感觉拿着瓷杯的手有些颤卝抖,“我……很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就在学校里住了。抱歉,我忘记给你们通知……” “那有什么?”抬起头,安塞尔确实一副笑着的模样。那个仍能看出昔日英姿的退役军人,自己家的侍从没有任何气恼的意思,眼睛仍然和过去一样明澈。“其实我想过很多次,现在的大小卝姐、大少爷一个个娇生惯养的。我还提议过把你送去军校什么的,整天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啊?” 气氛放松卝下来,安塞尔摆摆手,倒出一杯红茶。 “虽然是,我被说的有点惨,大家差点报警了。” “抱歉……” “但是我相信你。”安塞尔的声音带着鼓励。“我只是觉得,你一直以来朋友太少了。果然,这不是没出事吗,他们真是白担心。” “说起这个,亚瑟。”安塞尔喝了一杯水,问道。“住校的感觉怎么样?” 亚瑟捧着手中的瓷杯,一边思索着。他愣了愣,将瓷杯放在嘴边,以乐观的方式思考大家昨晚的样子,露卝出一个不太美好的微笑,试图用自己的话来美化昨晚的情况。 “呃……很吵。”他回忆着,“几个人挤在一起,吵吵嚷嚷的。我们为各自的观念,争论。大家查资料,为了一些细节互相争执,但感觉还不错?” “你们不是双人宿舍么?”安塞尔皱了皱眉,以打趣的方式问道。 “啊,我舍友的朋友来了。”亚瑟连忙补充,“有一个很较真,对新闻感兴趣,又激昂。满口跑火车的大道理,一看就是个上进知识分卝子。博学多识,对事情有着独特的见解,而且总能从我的话里,找出突破口……”他回忆起梅琳的模样。“我承认我说不过。” “居然敢和公爵争论——好家伙” 安塞尔在一边,听得像是要拍手叫好了。 “学校里还有这等人才,有胆量,我很欣赏。下次介绍来认识认识?” “不了。那家伙平时还很低调的,就是和我争论的时候有些猖狂。”亚瑟喝了一口红茶。 “继续吧,有请——” “另一个家伙,棕色头发,有种‘超脱凡尘’的置身事外感,活在自己的世界。”他眼前浮现罗莎·爱德华兹的面容。“以围观和旁观者的心态面对我们争论。有时候还会煽风点火,其实有点不听话,算半个问题学卝生。但其实有着自己的天赋。在艺术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他回忆着,“哦,其实……还喝酒。” 亚瑟低下头,不敢看一旁安塞尔的表情。 “呵,年轻人,小小年纪居然喝酒。”安塞尔语气豪放,“也罢,与其在学校学习学习,浑浑噩噩,虽然对你们有点早……但提前尝尝鲜,也未尝不可。” “你不生气吗?” 亚瑟问道。 “你没喝吧?” “不,我怎么会…”听闻此话,亚瑟立即与自己口卝中虚构出的那位同学划清界限,“我们已经聊过了。总之,我不会去碰的。” “年轻人。”安塞尔眯着眼睛,“不过总有一天……你也会理解那种滋味的。我也喜欢,在我年轻时,我和我的队友也常常把酒当歌,背着军官,那叫一个快活。” 亚瑟‘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 “没事,我们相处的很好。安塞尔叔叔,你不用担心。” 他笑着楞了一下,最后却没把话说出来,有很多事,很多无法开口的事,他最终选择了把事压下去。“我想我今天还会试试住学校。我室友就是我同桌,一个很有卝意思的家伙……” “是不是喜欢上课开小差?”安塞尔挑挑眉,“你哥卝哥可是背后跟聊八卦似得告诉我了。” “是,没错…”亚瑟挠挠头,“但他人挺好的。” “他叫什么名字?” 安塞尔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问道。 “凯。”亚瑟说出那个名字,“他叫凯,头发是红卷发,脸上有点雀斑……哦,眼睛是金棕色的。他是德国来的留卝学卝生。” 面前的人似乎愣了一下,亚瑟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他看见安塞尔喝了一口红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然后阴霾退去,安塞尔再度露卝出笑容。 “你们……相处还好么?” 他声音低沉,这句话说的很慢。 “还不错。” 安塞尔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他已年过六旬,但仍然身卝体健朗。亚瑟看着他的苍苍白发,随后又很快的移开视线。 “那就这样吧,我会和家里人说的,让他们别担心。” 安塞尔准备推门离去,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亚瑟自己都难以想象,仅仅一夜之间,自己和家人的联卝系已经能如此紧密了。 那一瞬间,好像过得很缓慢,在亚瑟心底原本被卝封住的情绪,好像一瞬间要爆发了一样,自己不能骗他!至少……或许该暗示点什么? “叔叔!”他下意识的站起来,红茶在手边一撒—— “啊…” “贵为公爵,下次可得小心些。” 老者应声回过头,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意外,亚瑟再次坐回沙发上,他看了眼时间,最后五分钟了,不知梅林那边…… “还有事吗?” 安塞尔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原地。 老者的双眼,好似冬日最强韧的坚冰,如同一抹深邃的湖水一般清澈。亚瑟能听见时钟走动,白炽灯在头顶散发着辉光,面前沧桑而熟悉的脸,浑身仿佛凝滞。 “假如,”他开口了。“假如你决定去做一件事,但你不知那是否正确。” 记忆好像在眼前回放,与新卝闻卝社的争执、穿过家族长廊里幽寂的画像、记忆里奥丁模糊的面容、酒窖之上新雪的闪闪辉光,还有…… ‘嘭——’当枪声响起,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路灯下无辜者惨叫的声音那样清晰,一切都回放眼前,但自己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你还会去做吗?” 他缓缓问道。 连时间也安静下来。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亚瑟。” 他抽卝出胸前的手帕走上前,半蹲下为亚瑟擦手。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所谓‘正确’也不止一种。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对错,你应当追寻自己的目标,而非任由他话摆卝布。” 他用手帕拭过亚瑟的手背,缓缓继续道。 “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遭受误解、困惑、坎坷,甚至因此误卝入卝歧卝途,失去心爱的人。”说到最后,安塞尔似乎楞了一下,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尘封多年的往事,他微微叹了口气,随后继续。 “我说过——‘我们只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无法抗拒命运的洪流。但不能因此就被乌合之众操控,失去本身的特质,丧失我们的思想。’就在昨天,还记得吗?” 亚瑟点点头。 “你还记得你和你的兄长吗,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安塞尔拿走了他手中那杯红茶,稳稳放在桌上,凝视亚瑟的双眼。 亚瑟闭上眼,感觉好像身陷于一片水中,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卝实,他好像听见海风的声音。能看见斑驳的、长满长草的沙滩,岸边有深色的岩石棋布,身后是青灰的峭壁,在万变的世界中逐渐风蚀,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却仍坚守屹立。 海风吹拂过脸庞,夹杂着鱼群的腥味,好似乌云正在聚卝集,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他听见威利的声音, “‘他人告诉你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他人的所见、所闻、所感,以及自己的意识判断。应当学会自己思考。他们所说的一切,或许有卝意义,但只是参考和对照,并不能代卝表——我的想法。’” 去感受,去看见,去寻觅; 去思考,去辩证,去对比。 亚瑟又回到了现在,别过头,他看见那墙上挂着的钟,时间没过去多久,指针一点一滴走的很慢。他回过神,看向安塞尔。 “我无法给你答卝案。” 没有答卝案,亚瑟却觉得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澄澈,是否给出答卝案本就没有影响。那个答卝案,本就是自己去寻找的。 “但是,你会怎么做呢,亚瑟?” 老者问道。 “去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豁然开朗。亚瑟站起来,理了理衣着,已经不需要向别人寻求答卝案,或是说,已经不用问别人‘自己该问什么?’而迷茫。 去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亚瑟扶着台阶,将那句话在心中默念,匆匆跑去的同学间他听见声音,别过头,那是在走廊过道上——安塞尔,那白发苍苍,从海军部卝队退役回来的老人,正笑着向自己挥手。 “谢谢。”他同样致以微笑,随后道别。 不,改变还是有的,是自己的心不再迷茫了。 亚瑟径直走下阶梯,心中的不安平息下来,中午的同学熙熙攘攘。他环顾着四周,在以往自己一个人还留在教室,只为写完论文,或是在图书馆打转时,其他人也是这样? 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对了,”那都是题外话,“梅琳……”二十分钟前,梅琳提前离开教室回宿舍。当务之急应该与她碰头,下午的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他走向大门,跟随人流前进,突然身后传来触卝碰。 “亚瑟!”有人拉住自己的肩膀,亚瑟回过头——奥格莉斯·克拉汀劳妲·伊里奇,那个紫色头发的文静女孩正站在面前。 “圣梅洛公爵,第一次见你走的那么急。”这是开场白,但她并未给亚瑟接话的机会,只是继续道,“梅琳去哪了?她从音乐课最后就不知所踪了,我刚才问了体育课的同学,她们居然说——梅琳去了男生宿舍,怎么回事?” 奥格莉斯,这个看似不近人情的女孩,有着比自己预料更强的直觉和判断力。 “不知道。” 亚瑟淡淡道,正欲离开。 “你刚才念了梅琳的名字,我听到了。”奥格莉斯冲他喊着,声音淹没在人群里,“只过了一个晚上,梅琳以往从不待见古斯塔夫家族的人,今天上课居然和你坐在一排,这是巧合吗?” “都说了不知道。” “凯去哪了?还有罗莎·爱德华兹怎么没来,你以前从不去学校宿舍的!” 不能大意,不能继续纠缠下去! 未等奥格莉斯继续,亚瑟已经迈开腿,直接冲出人群,直往学校宿舍—— --- 梅琳冲进卧室,一把狠狠将卧室房门关上,浑身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她靠在卧室门上缓缓坐下。 浑身发卝热,又感觉好冷,就像肌肤深层温暖的血液涌卝入表层,但周围的温度实在低的可怕。她时不时看到影影绰绰的幻觉,从离开教室开始她眼前就不断闪现某些回忆,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枪击发生的当晚,就在昨夜。 灯光很亮,尖卝叫和遥远的景象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比记忆变得更加真卝实,近在眼前…… “为什么我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我脸上的表情会不会很丑?”、“为什么我这么没用连这种低级错误都要犯?”“为什么发生在我身上……” 梅琳憋着气,试图制止哭声,房间内很安静,这是别人的卧室,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卝封印在这个案卝件的环境里。窗沿洒下些微的光亮,天空白的耀眼,她开始呼吸,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了,就算心里知道今天其实是阴天,还有雪。 梅琳来到瑞典,时常忘记这里下雪的日子,可能是时差……还有地区的季节感知所带来的幻觉,她常常回忆起英国海岸的日夜,潮起潮落。还有紧接着英国海岸,紧邻着悬崖峭壁的一座小木屋。 一切就像一场梦。在上坡上住着一个女孩,山坡是丘陵,但丘陵边紧接着,大地好像无端断裂了似得,紧邻着高卝耸的断崖和海浪。那个女孩有着棕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那双眸是树林里最深树叶的颜色,梅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已经想不起那女孩的名字。 她将手放在胸口,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逐渐从那些记忆里抽卝离出来,不知不觉眼泪淌满了脸颊,弄卝湿卝了身上的旧衣服。 如果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梅琳站起来,抹去脸上的泪迹,情绪调整的如此之快,连她自己都吃惊。她走上前,按照计划现在应该联卝系凯和爱德华兹了。不知道计划进行的是否顺利,但从早上开始,她提心吊胆的度过了一个上午,到现在学校都没有通知,或者去送作业的班干卝部传来流言,听起来一切顺利。 事发在亚瑟的班级,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会通知自己才对。毕竟是和亚瑟一个班的学卝生,出了事老卝师得出来领人的。 “凯会把通讯用卝品放哪……”那是一个小型无线电收讯装置,在男生宿舍中很多人都有配备,是一个安装在手表上,类似装饰的物件,看着像电子表。虽然可以用手卝机更方便的联卝系,但没人有把握,自己手卝机不会被监卝听。 她掀开被子,床单空空如也,再翻开枕头,似乎都没有通讯装置的下落。环视周围,房间远比第一印象看上去要乱很多,不如说是放了很多东西。虽然都有规矩的整理好,但想从中找到东西仍然不易。 “到底放在哪了?”她掀开床单,映入眼帘的是几本学校禁止的娱乐杂卝志,梅琳黑着脸将其塞回去,又将床角检卝查了一遍,只从中摸出了几张‘标准答卝案’和复印卷子,一看就知道是抄作业用的。 圣梅洛公爵的这位同桌,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正经嘛… 正当梅琳这样想时,她瞅到床下一本书露卝出的一角,“这是什么…?”好像一种诡异的直觉,她将那本棕色皮纸包裹的书从床底拿了出来。 那是一本《罗马神话》。 棕色的书皮包装,梅琳拿在手上转了转,那装裱完美、光洁如新的书。抚卝摸上去不是意料中的冰冷,而是有一丝隐约的温度,保持在常温卝的样子。 书签夹在特定的一页,她翻开书,在那之中还有应该牛皮本,以及日记般的文卝字。 “这是什么……”梅琳拂过牛皮本,“日记?” 本子上流畅的字体由拉丁文所写,看的极其别扭,梅琳仔细看了看,里面混杂了其他语种,德语,意大利语……似乎还打乱卝了一定顺序的语法。 这是日记吗? 她巡视着: ‘我觉得那帮刁卝民应该要有所行动了,就在墙的另一边。不知道他是否知情,这样引狼入室有什么好处?’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这个国卝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书被销毁了,他们似乎在有卝意回避这一切,但不是所有人。’ ‘当人们抛弃了信卝仰,在过去的尸体上高歌猛进,走向未来。时间不多了,假如信卝仰不再被需要了……信卝仰该何去何从?’ ‘最近,我时常想这个问题……抱歉,说太多了。我只是有点想家……她还好吗?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文卝字不像是日记,而像是对谁的传讯或转述,她翻到最新一页—— ‘最近仍然一无所获,在这里,这片不属于我们的土地——做任何事都很困难,特别是不被发现的情况下。’ ‘我一直待在他身边,生活看起来都很正常。可能需要换一个人物,非常抱歉……目前,我还是一无所知,抱歉。’ 这是在写什么? “不属于我们的土地,换一个人物……”梅琳念念有词着,她再度看了看那本罗马神话,本子被夹在有关双头雅努斯②的一面。 “这都什么跟什么……”梅琳失神的坐下来,大脑疲倦的难以运转。“算了,找找别的吧,通讯工具在哪?”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客厅被翻卝动,梅琳顷刻间警觉起来!随着脚步声逼近,门被轰然推开—— “梅琳!” 熟悉的声音响起,梅琳朝后看去,亚瑟正立在门口。 “亚瑟,你没事?” “一切顺利!” 男生宿舍逐渐喧嚣起来,梅琳感觉自己从幻觉被拉回现实,她将书塞回去,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了。 “我刚刚联卝系爱德华兹了,似乎没问题!” “你在哪找到通讯装置的?”梅琳接着问道。 “就在茶几上,”亚瑟如此回答她,随后愣了愣,迅速冷静下来,“我也刚回来,但是没问题,下午我已经请假了。” “好吧。”梅琳冷静下来,从失神迅速回归冷静,她看着亚瑟玫紫色的眼睛,“我们去和爱德华兹会和吧。” 下一个目的是——隔离区,安全墙! --------- ①:梅琳所唱的歌曲,改自瑞典国歌《你古老的光荣的北国山乡》 ②:雅努斯为双头门神,也是罗马人的保护神。雅努斯的两副面孔:一个在前,一个在脑后;一副看着过去,一副看着未来。也象征世界上所有矛盾的事物。 第10章 09 一个阳光强烈的清晨,女人坐在地毯上一支又一支烟的抽烟,她不得不盘起身体、弯下腰,因为她的身卝体远远超过地毯的长度,假若抬起头,她的头颅足以碰到天花板。周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有的同她一样高大,而有的则缩在陈厚的毛毯里,露着深色的眼睛。 时间静静流逝,窗外遍地白雪的景象,除了寒冷外,一切都那样像是阳光。这里与她的家乡不同,没有香料或沙漠,没有骆驼。唯有火炉在眼前烧着,星火跳动不息。 纱帘被掀开,她朝门外看去,是自己的孙女将热饭装在盘子里,送到面前来。 她露卝出微笑,身边的所有人也露卝出微笑,那是一大盘热乎乎的菜,在这样寒冷的低温,一定很快就凉了。不知是哪个老太婆搓了搓手指,坚卝实的地面凭空燃起火焰,即便渺小,但足以让饭菜保温。她的孙女将一大盘菜放在火上。 她率先伸出手,从餐盘里抓去蒸饭和牛肉,塞卝进嘴里。接着所有人都伸出手,好似枯枝般苍老的手臂,大家吃起来,时不时争抢掺在饭里的葡萄干。火焰照亮每个人的眼睛,十几只手徘徊在房间里,从同一条毛毯里伸出来,温暖的火光映着,墙壁上的灰暗影影绰绰,咀嚼声和老人的呼吸声回荡着,女孩也坐在地毯上,同她们一起吃。 “哎哟,今天仍然在下雪呀。”窝在毛毯里矮小的女人说话了,她声音很尖,就像老鼠的吱吱声。“我的亲丫头啊,你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吗?你在厨房里工作,就像一只小老鼠,和我一样。那些家伙?仍然在琢磨着这些那些的事儿啊,还和以前一样愚昧吗?” 女孩看着矮小女人棕色双眼,在摇曳的火焰下呈现出蜜的颜色,而后挤出一个微笑。 “没错,他们不打算停止。” 女孩答道,此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事情正在恶化。”这个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驰骋在草原的巨象,“所有人都蓄势待发,或蓄谋已久,为我们的未来而战。可没有人知道敌人是谁。” 语毕,房屋重归寂静。 作为屋里最高大的女人,她抬了抬手,所有人都停下了咀嚼的声音。 女孩点点头,将头巾从头上拆下来,一头柔顺的黑发从中散下,她将头巾扔在火炉里,看其燃卝烧。 她抬起手,静静拂过女孩耳际的发鬓,苍老的脸露卝出一个微笑。毯子一路滑落在地上,她收回手,用修卝长的指甲划下一块布匹,那块暗色的布匹犹如丝绸,在落地的一瞬间散发出微光,花纹隐现,她将布递给身边的矮小女人。 “…他们就要来了。” 她如此说道,声音却有着一股别样的穿透力,她已经很老了,但话语仍然权威可信,透露着慈祥和温柔的语气。 “——务必带上这个,我的小乖乖。”矮小女人绕到女孩身后,手指穿过那乌黑的发卝丝,将布披在她的头上。“这能防止别人记得你。” “你去接他们,带到我这里来。”她朝孙女弯下腰,如此细心叮嘱道。“没关系的,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 “真羡慕你哟,我以前也有这么好看的头发……长长的一束,在地上拖成辫子,可好看啦!”矮小女人坐在她身边,笑眯眯的说道。“你放心去吧,我们会保佑你的。” “但也不要放松警惕,不要和他们说太多话。”沉稳的女人开口,“我不认为他们是完全可信的。” 炉火如阳光般温暖,将毛坯的墙壁映成暖红色、金色,原本粗糙的水泥,变得如同夕阳下大漠的景象,渺无边际。女孩看着火焰——那火焰竟倒映着自己的脸庞,火焰摇曳,她感觉有沙漠的风吹在脸上,吹在那深色的头巾上,女孩闭上眼。 “我明白了。” 她如此回答,接着站起来,离开被火焰拥卝抱的温暖房间,消失在纱帘外。 --- 高墙逐渐映入视野,犹如一道缓缓拔起的山峦。 亚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观察这道墙,那墙壁浑厚的气势,周卝身有青灰色针叶林。墙壁顶端是高高盘起的电网,灰绿色的壁上纵横着充满警示性的言论,墙边的绿地被践卝踏的寸草不生。 ‘抵卝制泛化,拥护初心!’亚瑟看着那刺目的字眼,那是用喷枪以流民的语言写的,以示挑衅,也是用得做多的一句言论。 他想起了曾经在车上收听的电台消息,那个早间新闻的接线员,用激昂但语法错误的表达方式抨击一切,大段大段的语序错误充斥脑海,简直是清晨的一道噪音。 “流民大约在半个世纪前来到瑞典,” 梅琳的声音率先响起,她走在最前面,一边念叨着和近现代历卝史书上略有不同的记录,“所有新闻评论员、民卝族主卝义者都说——这是个错误的决定。”随后,她回头看向亚瑟。 “好吧,你怎么看?”梅琳说道,等待他回应 “半个世纪前,我们的政卝府太过软弱……”亚瑟缓过神来,有些吃力的走在路上,防止被冰水绊倒。“所以,才惯了这帮无赖顽疾。” 愣了一会,他又问道,“这里的流民从来不管他们自己的路吗?” 这和瑞典城区大部分街道不同,湿漉的草木遍布满地,最终凝成冰。早上才下过一场雪,但这条路好像有无数人踩过一样,满是灰色的雪水和泥,亚瑟踩着没怎么践卝踏的新雪,防止摔跤。爱德华兹在他身后跟着。 “他们不会做的,没有工钱。”梅琳在最前面带头,看起来轻车熟路,“更何况他们被隔离在一个区域,只怕一天比一天不满。这样下去,有一天会爆发内战也说不定……” “听语气,你是在同情他们?” 亚瑟拉着爱德华兹的手,协助彼此,翻过横在路间的一棵树,掸了掸身上沾染的雪。 “不,我不喜欢。但也不能一棒卝子打死所有人。” 梅琳回答。 “但实际上……在民卝族聚卝集越多的地方,反而那里的民卝族氛围会越浓烈,我们本该禁止他们修建寺卝庙,或者只做普通处理什么的。但隔离措施,再加不对宗卝教做处理,只会让这种氛围越来越强……” “为什么非要隔离在这个区域不可?” 凯走在最后,从开始他就在小声抱怨自己为什么跟来,“还有,你们等等我……”,他一个纵身翻过拦在路中的那棵树,稳稳落在地上, “是信卝仰,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爱德华兹默不作声,她上前一把拦在亚瑟身边,挡着凯的视线。她仍然和往常一样,毫不在乎的待着,抬头看了看灰蓝色天空。 “……事情很复杂。”亚瑟回答道,“在最初流民来到瑞典,带来了一系列信卝仰文化的冲卝突,还有瑞典治安的大范围下降,但其实这件事,包括现在一系列针对性政卝策,是我大哥的决定。家里人很少跟我说起这些事。” “奥丁?”凯沉思着,如此继续道,“你们关系不好?” “那倒不是。”亚瑟回忆着,“只是我,其实我很少见到他。大哥一直忙于政务上的事,我三个哥卝哥都这样,我也不太清楚……” “没时间拖拉了。”梅琳开口了,听起来,她不太乐意继续这个话题,“但,如果你还知道什么,希望能说出了,我们谁都别隐瞒什么,我不想这些政卝策和我妈妈有关。” 亚瑟选择了沉默,四人继续前行。 他听见声响,抬起头,缕缕炊烟从墙壁中升起,还有嘈杂的人声、叫卖声,看来这里远比他想象的要繁华。过去亚瑟从未真正的看过这一切,即便现在只能看到炊烟,或时不时有垃卝圾被扔出来,但他预感这次会和以往都不一样。 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亚瑟在心中说道。 “有人在唱歌。”同一时刻,罗莎·爱德华兹反常的开了口,她将手拂过墙面,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亚瑟能听见的程度。“节律,节拍声,不是这里的歌,不是北欧,也不是亚洲……”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听见?” 亚瑟问她。 “但你觉得,这次会和以往不同。”爱德华兹说道。“我也这样觉得,那乐声不太一样。” 听闻爱德华兹的话,像是有深埋在心底的种子于亚瑟心中发芽。 与以往不同……不一样的地方? 他再度回想那来此的流民,他们被禁卝锢于此的缘由。 “罗莎,”他开口,说了那个名字,“你以前喜欢音乐吗?”他想起了奥格莉斯的话,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未等回答—— “呃,梅琳,你确定知道我们该往哪走吗……?” 未等亚瑟问出口,凯率先一步开口,冲走在前面的梅琳说话。 问题被打断了。 爱德华兹明显听到了这个问题,她本来酝酿好的回答也在同一时间被打断,只是刚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开口回答。 “你有问题吗?” 梅琳别过头,她靠着墙壁走,数着一块一块砖石。 “我怕我们迷路了,”凯继续说道,梅琳别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第一次来?”凯如此问道。 “到了,就在这。” 梅琳从口袋里抽卝出一根小铁棍,她将棍卝子嵌入砖块中心的裂缝里,又捡起一块石头,按照特定的节奏依次敲响,声音被墙内嘈杂的人声掩埋,爱德华兹走上前,观察着梅琳的动作,聚精会神的听着。 ‘咔擦’一声,面前不大不小的一块墙壁,被人从另一边抽卝了回去。凯和亚瑟一脸诧异的看着那块被卸下的墙壁,梅琳露卝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挥挥手示意大家跟上。 亚瑟戴上帽子,将口罩拉在脸上,四人跟随梅琳一同进入。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映入眼帘的,是紧挨着的狭小巷道,与记忆里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融化的雪水裹挟着油腻腻的残渣,身旁的低矮屋子里传出低沉的交谈声,这条小路被藏匿于两栋房屋间,安全墙之内到处都是这样的房屋,交谈声被密布在大雪之下,就算上帝,也无从干涉这个世界的事。 “别跟丢卝了,别和任何人说话。”梅琳说道,“安全墙的情况非常复杂,有太多纠纷和潜藏的人了……这和安全墙外是两个世界。爱德华兹,你管好你的嘴。凯……特别是亚瑟,你尤其注意点,别和任何人搭话。” 这里喧扰的房屋间,是以发霉的铝制隔板和木板钉成的,污水在脚下凝结成冰,四人小心翼翼的穿过巷道。亚瑟时不时看见有小孩从屋里探出头,又立刻收回眼神。水泥路呈现出肮卝脏的沥青色,就算是寒意也无法掩盖,那飘散在空气中的恶臭。 一道围墙,就像界线一般分隔了两个世界。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不是从新闻,而是亲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模样。 天空被夹在房子屋檐中,嶙峋的小路也结出冰凌,他不确定那些隔板有多厚,能不能防住大雪,脏乱的颜色和气味混着雪花,还有煤气和炭火的味道,时不时从小屋里传出的有人哄孩子睡觉的声音。 天空在这狭小的世界显得很蓝,却没有任何意义。 各种声音在世界里团聚,梅琳在一个路口停下,然后走向另一条岔路,她时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带领大家躲避那些出来倒垃卝圾的人,亚瑟看见他们的手上,脸颊和耳朵上,都长了乌紫色的冻疮。 “这些……是怎么活下来的?” 又路过一个拐角,亚瑟远远看见,巷道尽头有人拿着铁杯煮东西,很快又把东西收回了屋里,亚瑟看不清那是什么。 “该怎么活,就这么活,有行动力的人出去做工,还有废品回收……”梅琳说道,铁管遍布着锈斑和霜,冻成了紫灰色。“没有劳动力,那也没办法了。” 经过一扇窗,亚瑟停下脚步。 那是一栋异常低矮破旧的房子,那房子已经破了一个大窟窿,管道里堵塞的污水涌卝入屋内,在地上冻成冰凌,风雪直往里灌。他循着地板,继续往前看去…… 有人倒在地上,就在房间尽头。那人身上的衣服被扒下来扔在一边,身卝体被冻成青色,一动不动,风声穿过了小巷。 他愣在原地。 “亚瑟,怎么了?” 凯停下脚步走来,梅琳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此时一伙人都停下。“我们还要赶……”直到他同亚瑟的视线一同看去,看见房间内被冻得扭曲的躯体,没说完的话被掐断在嘴里。 爱德华兹来到亚瑟身边,那是间空旷的屋子,她看着那屋子里冻得僵硬的身卝体,也是愕然了一会,倒吸一口凉气,露卝出一个鄙夷的神情。 那是…死人吗? 亚瑟的思绪整个空白,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甚至连恐惧都没有。 “喂,带他走啦!” 一旁,爱德华兹猛地拍了一把凯的背,后者被这一下拍的生疼,险些摔进屋里。 留给亚瑟的只有空白和难以置信,没有恐惧,没有浑身激灵,他感觉自己的体温都在下降,接着感觉浑身失衡,一旁爱德华兹拉了自己一把,将自己的视野挪开。 “亚瑟,这…很正常,常常发生。” 梅琳终于折了回来。 “人就这么死了,这很正常吗?” 亚瑟向前迈步,但眼前仍然回放着那一幕,时间过得很慢。 “他们是流民,很多人都熬不住冬天这么冻死了。” 梅琳说。 “我不是说死人很正常,但……” “如果他们点火,会不会能活下来?那个人本来能活下来,” “他们买不起,连木炭都买不起。那是个老人。” 梅琳说。 “就算有火,有很多人都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或者木炭不小心打湿卝了,他们没法点火。” 这就是死亡吗?那个人真的死了?和在路灯下黑卝暗的巷道里追击都不一样,一切显得如此稀松平常,他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好像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大脑陷入了迷幻的状态。 ——那个人为什么要脱掉衣服,明明这么冷……为什么皮肤都成了那个颜色,他死了? 那真的是人类吗? 人类……会以这样难堪的样子死掉,那是人吗? “现在你怎么看?” 这时,梅琳开口了。 “你觉得,他们该死吗,就该在这里等死……但另一方面,他们确实没有接受过教育,和瑞典大部分公卝民都不同。” 亚瑟默不作声的听着。 “我不喜欢野蛮人。”梅琳淡淡说道, “也不代卝表……我真的会同情,但你觉得,他们就该这样等死吗?” 他想不起任何事,就连学校里教的知识,一时间也忘了个干净。 连一丝希望也没有。 “梅琳。”他稳定自己的脚步,将思维重新捡起。“我感觉……你记不记得我们被追的时候,就算很可怕,非常恐怖,但我能感觉到我活着,我想活下去。” 他调整自己的呼吸,很快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空白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他们又走了一段路。 “但是刚刚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现在都不相信。我以为,或许……或许我能救那个人。” 梅琳的脚步慢下来。 “亚瑟,你没事吧…冷吗?要不要我把衣服借你?” 爱德华兹好像没听到亚瑟的话,用一种关切语气问道。 “不,我没事,不要紧。” 只是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 寒意渗过衣服,从脚底缓缓传来,明明穿的很厚,但就是止不住的发卝抖。亚瑟捂紧了外套,但一步一步好像要失去知觉。 自己的家族,真的值得相信吗? 他感觉步履飘忽。 “我记得新闻说,这里本来打算再建一座寺卝院之类的,”凯环视着,“感觉不到有信卝徒,他们会早上起来做礼拜吗?”紧接而来,一阵闷响声,凯猛地别过头去—— “亚瑟,你怎么?!” 身后,蓝发少年一个失神倒了下去! 爱德华兹在一旁扶住他。 “亚瑟!”凯紧接着上前,蹲下来仔细打量,“怎么回事,体温好低,发生了什么?” “刚刚就这样了——梅琳,还有多远才到,这里有医院吗?” 爱德华兹的脸色从惊讶转化为担忧,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脱卝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亚瑟身上,以此减缓热量的流逝。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梅琳一下子被问在原地,几秒钟前,亚瑟还好好地和自己在聊天,她本以为亚瑟只是被吓到了,但实际问题,远远比这更严重! “车藏在这片区域的另一边……还很远,还有,你们小声点,”梅琳连忙上前,三人一同将亚瑟拉到一边,“他们如果认出亚瑟就麻烦了,我们会被赶卝尽卝杀卝绝的!” 梅琳摘下亚瑟的口罩,少年唇色泛白,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创一样。 “可恶……别出事啊,亚瑟你还好吗?回答我!” 爱德华兹焦急的看着,一边稳住亚瑟,但此时此刻她帮不上卝任何忙,只有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了,你说一下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啊……” 一切来得只有一瞬间,那种好像刀割切开自己心脏的感觉传遍全身,亚瑟颤卝抖的蜷缩身卝子,忍受那不知原因的剧烈痛苦,他缓缓睁开眼, “疼……感觉,好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卝体里被剥离了一样,自己的心脏在龟裂,血液在流逝,“我不知道,梅琳……路还有多远?” 没等梅琳回答,爱德华兹扶着亚瑟坐下,一边盲目的四处张望,最终再次看向梅琳——“这里有医院吗,诊所呢?” “路也太远了,我不确定我还记得路。”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而突然掀起的躁动明显惊动了这里的原住民!而爱德华兹的情绪……正在进一步加剧! “不管是谁都好,谁来看看啊,帮一下亚瑟啊!” 凯环视着四周,有越来越多的人拉开窗户,有人正朝现在的位置走来,他别过头去, “爱德华兹,动静太大……” 亚瑟试着劝阻,但剩余的力气,没能支撑他说完那句话,他闭上了眼。 “不……” 爱德华兹看着,怀中蓝发的少年闭上眼睛,她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卝激,一时愣坐在原地,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不,不,不,不要——给我起来,你起来啊!” 她浑身颤卝抖,泪水不受控卝制的从眼里涌卝出,梅琳呆呆处在她身后,但随着爱德华兹的声音愈发歇斯底里,梅琳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蓝——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忍受你……再一次抛下我了!” 爱德华兹的哭声响彻在整个街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而来,她就好像一个人孩子失去了重要的事物一样,坐在原地痛哭起来! “ВLau…?”不知何时,梅琳听见身旁凯如此开口的声音,那是一句小声的嗫嚅。 她微微转过视角,看向凯。红发少年好像看着一只怪物似的眼神,那眼神只有一瞬间,接着他觉察过来,但那是另一件事,他随即别过头,开口道, “有人来了…!” 二人猛地回过头—— “他只是被吓到了。” 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她带着一块黑色的头巾,正站在凯身后几米开外的距离。 “跟我来,我有办法救他。” 爱德华兹应声安静下来,她抬起头。 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控卝制在三人可以听见的范围。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是谁?” 爱德华兹率先开口,空气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梅琳环顾四周,周围原本窃窃私卝语或围观的人群很快离开了,就像遗忘了什么一样。 “你不用在意我是谁,但如果你想救他,就和我来吧。” “爱德华兹……等一下,”梅琳来到爱德华兹身边, “你等一下,我不认识这个人。” 爱德华兹停下动作,她警惕的别过头,介时女孩又开口说话了。 “但我认识你,诺拉瓦。”她说道。“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现在只有我们能救他,随我来吧。”女孩转过身去。 “我的祖姥姥已经在等你们了。” 爱德华兹哽咽了一下,好像最终选择了相信女孩的话,随手抹去了流卝出的眼泪,冷静下来。 “别耍花卝招。” 她语气带着威胁,但当下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她将亚瑟的口罩带了回去,对怀中少年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凯,开口了, “你的眼睛就像绿松石一样。”他说道,“很美。” 女孩一愣,随即回过头—— 红发少年正一起搀扶着同伴,好像刚才所说的话纯属无意。她微微抿唇,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色的鸟掠过天际,翅尖好像要点起烈火。 随后,她带着他们,走入巷道尽头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里。 … …… 亚瑟好像坠入冰窖。 世界变得昏暗,在意识来临前,他就坠入一片黑卝暗里,一个他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感官悉数远去。他感觉体温正在流逝,就像被血液被一滴一滴抽走,陷入一个昏暗而无意识的世界,面前有昏暗斑驳的色彩在变化,一圈圈流动的颜色在蔓延。 他又看见一个个闪过的景象…… 自己的人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被圈在一个限定的位置,在一面玻璃天花板里徘徊。突然有一天,这面玻璃被打破了,冷风呼啸而入,自己失去了可以信任的一切,就连自我本身也在怀疑。发生了这么多事,无辜的记者,大卝腿被开了一枪,但就算是那时,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鲜活的生命,那种渴望活下去的危卝机感。 但是死亡来的如此之快!那聚合的色彩形成无数景象,蜂拥而来——亚瑟睁大眼睛看着,围墙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那个老人面带微笑的被冻死,嘴唇成了乌青色,脱卝去了自己的衣服,以一个滑稽的姿卝势冻死在屋子里。 那些回忆,好像在梦里,又像回转放映机的胶片,一切都那样清晰。那灌入窟窿的冷风,污水涌卝出凝结成冰块,那时的气味,围观的人群,一切定格在那时候。而接下来,轮到自己亲身卝体会寒冷了。 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有什么把自己刺穿了,或是一把刀将自己的心脏狠狠划开,撕心裂肺的痛苦传遍整个胸腔,让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切都是混乱的,他感觉失重,摸不到自己的伤口,体温流逝的越来越快,记忆失去色彩,就连那轰隆的巨响也越来越远,就连生命最后的咆哮也在消失,一切都在逐渐寂静下来。 不要!他伸出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像是沉在水中,却连呛水的喘息都没有,眼皮越来越沉,只有越来越低的温度,灵魂好像被冻结。 一切都要消失了…… ……嘭!’ 突然,遥远的地方响起一阵鼓动 …嘭! 声音越来越清晰,亚瑟睁开眼,那撕卝裂的痛苦好像减缓了一些,方才有了喘息的余地。 嘭!……嘭! 他发觉自己身处谷底,眼前的一切都是昏暗而无知的,好像一片海底、沙漠,或是岩窟与巨石的迷宫,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唯有声音如此清晰,从天际彼方传来,强力而富有穿透性,仿佛人的心跳声。 “嘭…嘭……嘭!” 他听着,痛苦逐渐降到可以忍受的程度,冰冷的感觉还未褪去,但随着那强而有力的声音,一切都变得可以忍受。 他抽卝动手臂,他试着爬起来,麻木痛痒感慢慢褪去。一步一步向前匍匐着,聚卝集力量,他逐渐找回对肢卝体的掌控感,跟着贯通卝天地生命的跳动声,他缓缓坐起身,转过身卝体,最后终于站了起来! “嘭、嘭、嘭!” 世界在融化! 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知道脚下有路,那是一条遍布瓦砾和碎石的路,这个世界正在逐渐分崩离析,天空融化,一切都在走向混乱。自己在这世界最底部的位置, 只是那鼓动的声音逐渐紧凑起来,正在愈发强烈,就像垂死生命最后的挣扎,亚瑟忍着胸口剧烈的痛楚,每走一步那温暖就流失的越多,他穿过黑卝暗,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嘭——嘭——嘭——!” 这是哪? 亚瑟看着这一切,这是个漆黑混沌的世界,一切都在走向崩坏的音节中奏响,那遍地碎石也在震颤,诡异变化的温度,黑卝暗里一切都在发疯,还有不知所以的自己。 “嗖——” 突然,在混沌的黑夜中,亚瑟看见一只鸟的影子。 那是一只漆黑的鸟,长着一双强而有力的翅膀,好像黑夜里一抹火光的碎片!即便一片黑卝暗,亚瑟也能清楚感觉到那只鸟的存在!那只鸟脚上正抓着一块燃火的碎屑,突然,那只黑色的鸟俯冲下来,她的眼睛有和火焰同样的赤红色,随着惊起的风声掠过自己的耳际,随着‘啪’的一声! 一块燃着火的石头落在眼前。 那只鸟再度向天空飞去,她张卝开嘴,发出一声贯穿天地锐利的叫卝声,伴随着饱含愤怒和伤痛的红色双眸,狂野的风声在她翅尖形成龙卷,一切被席卷而起,当亚瑟抬起头时,他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景象—— 天在下火! 一片黑卝暗的世界,被悬空而来无数炽卝热的火光点燃,那浓重而轰鸣的声音,无数燃火的石头如流星般从天而降,划破重重黑卝暗,坠向一片混沌的世界! 地面被火石点燃,随着第一块火石狠狠坠在地面,滚卝烫的热浪席卷,掀起一阵碎屑,吹过亚瑟的耳际。 天空被映成火红色,赤红的云霞汹涌翻滚,狂啸声、飞沙走石声、炽卝热的火光点燃了世界,火石尾部拖着长长的红光,仿佛一道流星!大地被沉重的火石砸的满地疮痍,连最荒芜草原雷霆的烈火都无法比拟! 接着,地面也开始冒火,他惊觉脚边的岩石逐渐裂开,那是久沉睡于地壳之下,这颗星球的血液,金红的岩浆喷薄而出,挥洒滂沱犹如金红的烈火,世界陷入一片火与高温中! 无处可逃! 他慌乱的转过身,热浪穿过身卝体可比先前的冰冷更加可怕,一颗火石正从天而来,在自己身后!亚瑟刚要迈开步子逃跑,但下一秒两脚悬空,随着一股炽卝热的火焰袭来,他被带离了原本的地面,冲向一片由狂风占领的天空。 是那只鸟! 亚瑟抬头去看,是那只黑色的巨鹰,一直黑色的火隼,她的翅尖燃起烈火,包裹了整个身卝体,再低下头,越来越远的地面被岩浆和烈焰侵蚀满地,那天空彼方的心跳声与火石砸向大地的声音交辉相应。 那燃着火焰的巨鹰悲怆的飞向天空,它张卝开嘴,啼血般锐利的尖卝叫再度响彻天空,而紧接而来的心跳声也跟着越来越强! 这好像一片灭卝亡的世界, 亚瑟被被巨鹰的爪子钳住,一路绕开呼啸的火石,他无望的看着一片大地,没有一丝一毫生命的迹象。 好疼,胸口的创口仍然作痛不止,亚瑟抬起头,朝头顶抓卝住自己的猛禽叫喊。 “我们这是在哪?” 巨鹰微微转过头,那亮红色的眼睛仿佛滴卝出鲜血,翅膀与风的继续鼓动,持续穿过这一片焦黑的土地,在亚瑟看来,一切都没有区别,世界被毁了,仅此而已。到处都是火焰,岩浆,轰鸣的冲撞和滚卝烫的热浪,一切,比先前的黑卝暗与混乱还要刺眼。 “嘭——嘭——嘭——!” 突然间,他听见天空的声响,但这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亚瑟睁大眼睛,他听见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唱歌,模糊的记忆提醒着,之前似乎有人说某处传来歌声,是谁? 他发现自己想不起同伴的面容,亚瑟猛地一怔,随后再次抬起头喊叫—— “我们要去哪? 那只鹰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躲避砸下来的火石和飞卝溅的碎屑,亚瑟哑语,只好跟从这鹰继续翱翔着…… 时间过了很久。 最终,等到天上不再落下火雨,才回到地上,亚瑟被扔在一处岩石边,他连翻了好几圈才停下。 着火焰的温度逐渐褪去,那胸口原本的刺痛再度清晰起来。 那只鹰在天上打了个转,随后俯冲下来,落在亚瑟所在的那快石头上。 荒芜的风声吹过大地,到处都弥漫着硫磺与烧焦的气息,巨鹰俯下卝身看着他,等少年缓缓爬起来。 一切再度归于寂静。 “…一切停止了吗?” 亚瑟走上前,痛苦没有先前强烈了,他看着那只足矣遮天蔽日的大鸟,那黑褐色的羽毛在昏暗的世界里发亮,还带着硫磺的气味,她的羽毛十分坚韧,好似比从矿石里提炼的钢铁还要锋利。 突然,那巨鹰张了张嘴。 “亚瑟。” 那只大鸟念出了亚瑟的名字,褪去了可怖的赤色,变成了泛褐的淡黄,巨鸟如此凝视着他。 “你知道我的名字?”亚瑟一阵诧异,他站在原地,“我该做什么?”他猛然反应过来。昂着头如此问道。 “嘭——嘭——嘭——!” 巨鹰的视线投向远方,她放眼在火焰过后逐渐熄灭的世界,展开了翅膀。 那褐色的羽毛燃卝烧起来,好像褪去了一件披在身上的袈裟,随即巨鹰的轮廓燃尽消失于空气中,随着一道凉风消逝,世界彻底凉了下来,好像火雨的创伤终于消退了。 巨鹰的轮廓悄然消散,留下面前的影子,那人比自己稍高一些,有着黝卝黑的皮肤,长着一张异乡的面孔,她披着深色的袈裟,内里穿着好像火焰烧过的旧衣物,一双旧皮革缝制的鞋。 “我知道所有人的名字。”黒隼的化身如此说,“我知道所有深陷于苦难、迷失、苦痛和仇卝恨之人的名字。” 她盯着亚瑟,唯那双眼睛在昏暗里散发着光晕,如同昏暗的薄暮。 “这是怎么回事?”亚瑟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受难吗,我的同伴呢?…”话未说完,他感觉胸口一阵抽疼,看来此人所言并非虚假。 “真卝相比这更复杂,亚瑟。”化身凝视着亚瑟,“你失去了一样东西,一样你为之坚信的东西。在过去,你甚至会为了他拼上一切,荣耀、金钱、名誉、乃至性命,不顾一切的维护它。但现在,你失去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失去了可以为之而活的东西,最珍贵的东西。”面前的人说着,她闭上眼,“你的心从根本上动卝摇了,就像流水断绝了源头。时间不多了,很快,你就会死。” 他一时哑然。 “刚刚那些是什么?” “是世界之初的样子。” 化身凝视着昏暗。 “生命的初始,并非一开始就是萌发。生命在死亡后诞生,就像宇宙也重复诞生于覆卝灭的循环,死亡并非结束,反而可能是开始。” 亚瑟沉默。 “但你还有机会。”化身继续说道,她撑着一根棍卝子,沿着脚下的岩石往上,棍卝棒戳在岩石上,世界只剩下这一个声音。“你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但那是别人赋予你的。你还有时间,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命。” 亚瑟转身,跟上她的脚步,他看见那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好似牧羊人的手杖。 “这是哪?”他问,“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的朋友呢?” “他们很好。”化身说道。“其中有一个,甚至在帮你续命。她很有天赋,只可惜……” 化身好像迟疑了一下,随后闭上嘴。 “什么?” 亚瑟跟随着她,来到这块岩石的顶峰。那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已经没了火石的创痕,一切都在静怡的风里沉睡,风雨欲来。 “马上就要来了。” 化身如此说,亚瑟抬起头…… “嘭、嘭、嘭!” 声音再度响起! 但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亚瑟惊讶的看着那片天空。 天空在变化,风雨在变动,潮卝湿的气味很快席卷了这荒芜的土地,风起云涌,随着惊雷划破天空的巨响,一切都活络起来! “嘭——嘭——嘭——!” 一切不止是心脏的鼓动声,亚瑟惊奇的听见,来自遥远之地的咏唱…… 带着异乡特有的节奏和旋律,那些由跺脚声、节拍声、人们的咏唱声组成,那遥远的旋律和鼓动,跟随着生命的心脏跳跃声传遍整个天地。 “看吧……” 甘霖的雨点洒落大地, 世界浴火重生。 那潜藏在土里的种子萌发,一切速度都在加快,好似迅速播放的画面一样闪过,青草遍布大地。他看见古老的种子苍劲挺拔,在广袤大地的彼方缓缓站起,坚卝硬的轮廓开枝散叶,在遥远地平线的彼方形成一道绿色的线,成了挺拔的树! 那是异人的节奏,那好似广袤沙漠的风声,终年炽卝热的太阳,干卝旱土地里蛇与虫的节奏,犹如一年一度的雨季和蜿蜒小河的流水声。 “这里是我的家乡。”不知何时,化身如此开口道,她的声音同风共鸣, “真令人怀念啊……虽然我再也回不去那时了。” 亚瑟几乎诧异的看着一切,周围的景象都在变化,天空浮起美丽的云霞,日新月异,世界因此繁盛起来,诸多走兽爬满地面。 风声拂过草和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拂过亚瑟的耳际。伴随着生命的鼓动和神邸的咏唱声,草原和沼泽,干涸与烈火…… 生命爬满大地。 天边亮起光线,亚瑟看着那一切,一抹鱼肚白在地平线另一端缓缓亮起,那道光最终越来越亮,他睁大眼,随之而来温暖的光辉笼罩整个大地,笼罩着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 黑卝暗散于阳光。 亚瑟痴痴的看着这一切,那美极了的黎明,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他问道,“我要去找什么?” “会有人带你去下一站的,很快就来了。” 亚瑟再次看向地平线的另一边,新生的阳光熠熠生辉,正在苍蓝的天空中缓缓升起。而那地平线的彼方,正有什么东西踏过草木和沙尘,冲这块岩石而来。 “马上就要来了……” 他嗫嚅着这句话。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尘埃愈发逼近,亚瑟别过头,看向身边人,那身披斗篷的使者,有着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她正握着一支权杖,那是牧羊人的手杖,而在她双手中,都有好似钉子钉穿手掌的伤痕,和火焰留下的烧伤。 “我是传信鸟,是引路人。我为迷途的人指引方向,传递使命,这就我该做的事。” 阳光映在她双瞳里,在一瞬间散发出黄金般的光,好似最辽阔的沙漠。 亚瑟回过头,那使者身后赫然是鸟的影子,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张卝开手臂拥卝抱着清晨的阳光,身影被那强烈的光辉所吞没。 从金色的阳光里,飞出一只黑隼的影子,纵身融入一片辽阔的草原,消失的亚瑟的视野中。 …… … ‘敲这面鼓。’ 这是她来到房间后收到的第一个指令。 罗莎·爱德华兹坐在毛毯的正中心,这是一处安置年迈流卝亡者的屋子,一群裹卝着毛毯的怪人,她们没有劳动力,可能是被扔在这等死。暖炉的火焰照耀房间,这里异常温暖,隔绝着窗外天寒地冻的天气。 她们将亚瑟安置在火炉边,爱德华兹甚至不确定亚瑟是否还活着,然后,那个年迈的声音又发话了。 ‘只能由你来敲。’ 说话的,是所有老者中最年迈的一位,她个子很高,坐在正中间对自己说话,接着从裹身的毛毯里拿出这面鼓。 看起来,她也是那个女孩的‘祖姥姥’。 爱德华兹接过那面鼓。 那是一面奇怪的鼓,已经十分古老,周边却镶嵌着铃铛和异乡的花纹,爱德华兹说不出那是从哪来的文化,但鼓面上有一抹幽香,欧洲地区少见香料的味道。而鼓面摸上去,就像人的皮肤,一点也不冷。 歌声,她想起来,似乎先前隐隐约约所听见歌的旋律。 于是,她随着心脏的跳动声,一下一下敲了起来。 “嘭、嘭、嘭!” …… “你们从哪来?” 梅琳·诺拉瓦局促不安的坐在房间中,她们将亚瑟安置在旧毛毯上,然后叫罗莎·爱德华兹敲一面鼓。那个负责接应的女孩上前去,坐在屋子中最高老人的身侧。梅琳看不清那个老者的面容。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诡异,那些年迈的流民如同枯骨一般坐在原处,不知到她们是活着还是死了。 于是,她开口又问了一遍: “你们从哪来?” 火炉劈啪作响着,温暖的光晕映照墙壁,斑驳的影子影影绰绰。似乎没有人回应自己。 这样下去,时间会被白白浪费,学校迟早会觉察有几个学卝生不见了。梅琳坐在原地,静静握紧拳头,她听着一下又一下鼓声,这能有什么效果? “——哎哟,我见过这姑娘!” 正当梅琳内心不安时,角落里一个声音开口说话了,那声音犹如老鼠,厨房角落里捡拾残渣而生的耗子般尖锐,众人循声看去,就连那些如枯骨般沉默的老者也微微一怔。 梅琳眯了眯眼,看清了在角落里老婆婆的容貌——那是个矮小的女人,背部沉沉的弯曲下来,好像弯曲了九十度,火光将那张脸照的黝卝黑发亮,还有那双眼睛,一双褐色的眼睛,却好像盛着蜂蜜的颜色。 “你好……” 梅琳迟疑的答复,但她不记得在哪和这人哪里见过。 蜜色的眼睛转了转,老人裹卝着毯子从一群人里溜出来,那毯子掠过炉火,却没被烧着,她悄悄走来的神态也像极了老鼠,又在梅琳身边走了两圈,然后贴了上来。 “唉,这不是那个大好人家的女儿吗?” 她又转了转眼睛,好似观察他人的神色。 “可惜,现在成了孤儿……” 这人真的认识自己? 刚刚一番话,一番无意间的话,说的那么轻卝松,梅琳浑身一僵,感觉心里被压着的情绪都快爆发了,不是愤怒,而是悲伤和无力感。 那老婆婆咕噜转转眼睛,瞅了瞅坐在角落的红发男孩,一别过头,两眼立即瞪得浑卝圆发亮。 “哎呀,抱歉抱歉……说道什么伤心事儿了吗?” 老人走到面前,试着想安慰自己,梅琳别过头。 “胡说八道。”她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的事。” 气氛凝重起来,火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那婆婆这才悻悻而回。屋子中心,最高大的女人动了动,随即它们听见窗外传来声音。 有人拉开窗户, 梅琳听见开窗的声音,但她刚刚忙着压下情绪,再别过头时,一切结束了。 “怎么了?” 她揉了揉眼睛,问身边的凯。 “一只鸟而已。”凯说道。 那是一只黑色的鸟,从窗户中飞下来,落在最年长女人的肩头。那神态和身姿,一看就知道不是北欧本土的鸟。 梅琳深呼吸一口气,刚想询问爱德华兹事情是否有进展时,一个声音率先打断了她: “这只鸟,马上就会飞去以色列。” 那是个苍老的声音,被重重毛毯和布料裹卝住身卝体,苍老的手从毛毯中伸出来,细细抚卝摸过黑鹰的翅膀。 “希望那时,会带来我们家乡的消息。”这声音带着笑意,有着超脱现状的豁达。“但或许,她也不会回来。不论往何处飞去,只要她想,我们就不能阻止。只是希望她能回来吧。” “她?” 梅琳反复品味这个称呼。 “这样叫着很亲切,不是么?” 黑鹰从老人手中跳下,来到炉火旁张卝开翅膀取暖。那羽毛的颜色非常漂亮,是深深地棕黑色,没有一丝霜雪或雪花,绒毛也很薄。难以想象这来自温暖之地的鸟类,是如何卝在寒冷的欧洲北部生存下来的。 “我们是流卝亡过来逃难的人,学问不高。”老人叹了口气,“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语言,这就是我们不爱说话的原因。” “说了也听不懂。”梅琳应道。 “我记得,从我很小的时候起,我们双方的国卝家就在不断开卝战。那本是一片繁茂之地,却因为战争变得一无所有。征服者自双方而来,把我们的国卝家当做桥梁或跳板,践卝踏我们的土地。” 黑鹰收回翅膀,围着火焰坐下来,好似能听懂人说话一般。 “你怎么会知道?” 梅琳问。 “活得久了。”老人笑着回答她,“偶尔会有这里的孩子来问我。于是,我就把我知道的故事告诉他们,就像讲故事一样,久而久之就会了。” “你会读书吗?” 说道这句话时,老人沉默了一会。 “以前能看懂。” 老人伸出手,周围的人似乎有些诧异,坐在角落里矮小的女人发出一声讶异的惊叹,老人掀开了自己头上的纱罩, “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纱罩之下,是一双萎卝缩空洞的眼皮,眼眶失去了原有的东西,好像生来就粘在一起一样。 梅琳看的心里一凉,紧接着老人的孙女挺卝起身卝子,将那纱罩戴了回去。 “是因为战争吗?” “应该吧。”老人似乎在回忆,“我很怀念那段时光,已经回不去了。人们夺去了我的眼睛,然后抛弃了我,因为我不再有用。” “为什么?” “我哪知道,都过去几十年了。”老人笑了笑,“但我还时常会梦到以前的日子。我的家乡…我家以前是种花椒的,还有几垄花田,灿烂的日子可以从春天到秋天,不同季节不同的花,阳光很亮,天空是很深的蓝色,还有温暖的春风。” 老人摸索着,拂过一旁孙女的身卝体,回忆着。 “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红色、黄卝色、绿色、粉红色……特别是花椒成熟的日子,我爸爸笑的可开心了,因为丰收来了,有了收成,我们就有钱。能买可好看的裙子啦……” 她低下头,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自己孙女的脸。 “真希望你也能看到……” “这位是?” “我的曾孙女。” 梅琳露卝出一个笑容,试图借此缓解气氛,可面前的人看不到。她低下头,有些失落的收起笑脸,一旁摸了摸自己带来的包。 或许能问点什么事…… “对了,”她抬起头,“婆婆,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东区工厂的情况?”她继续道,“流民之中,有很多人都从事着高劳动力的工作……被发配到工厂,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请问你知道些什么吗?” 面前的老者静静听着梅琳说话,她收回了手,似乎在静静沉思什么。 “我从未亲眼见过。”老者说,“假如,你们要去那……那注定是一条坎坷的路。” 老者一字一句的说道。 “梅琳,你是个好姑娘。你聪明,但也善良,有自己的追求和信念。我们早就听闻了你母亲的事,她是个好人,为我们提卝供过工作、药卝品。若不是年轻人不太待见我们这些老婆娘……我会替你问问的。” “我时间不多了。”她已经有些着急,“我妈妈被抓了,我只想救她,然后离开这!就这么简单……” 老者听罢,静静叹了口气。 “隔离区后面的山路走,沿着东南方一直开,在沿海处有一个洞,是我们偷运食品和工具的近路,直通中转站。我们会在那接我们的同伴……”老人继续道。“过会我借你们几套旧衣服,防止被发现。” “谢谢您……” 梅琳安静下来,并未打听到东区疫情的消息,但至少知道了去中转站的路。她握紧双拳,只要能接到妈妈,到时候把加密信息给亚瑟,然后就能离开瑞典了,马上…一切就能结束了。 “婆婆,我有个问题。” 此时,在一旁久未开口的凯,终于说话了。 “你……真的看不见了吗?”他问,“还有,您的个子可真大啊。” “——注意你的语气,小子。” 在房间另一侧,一个明显年轻不少的声音开口,她语气严肃,声音低沉而有力。她虽以上了年纪,但眼睛仍然清澈,灰色的双眼就像大象的皮毛。 “抱歉……我真的,只是有点好奇啦。” 凯挠了挠头,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似乎放弃了询问的意思。 “哈哈,巨人症而已。”坐在正中间的老人笑了笑,随即开口道,“我们之中有不少得了病的人,他们把我们丢在这等死。到了我这把老骨头,打个哈欠都是赌上性命的事。” 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孩子,你又是为什么要和同伴一起呢?”老人低下卝身,仍然挂着和蔼的微笑,她的身高犹如一个巨人。 “朋友嘛。也没什么……呃,我不太喜欢学校的气氛?”凯耸耸肩,一旁梅琳别过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去。“帮一把自己兄弟,很正常,也没什么吧。只是没想到路途多兀……目前,我还没遇到什么很惊险的事儿。”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为什么非要爱德华兹敲那面鼓?她从刚刚起就没再说话了。”凯的语气似笑非笑,“我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啦……不如问问她?” 世界再度归于寂静,炉火仍在燃卝烧作响,老者收回身躯,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听那面犹如心脏般跳动的声音鼓动,一边哼起了歌…… 那是来自远方的,带着与众不同的韵卝律,来自异域他乡的歌。合着鼓声,每个人都在唱。 黑色的鸟醒了过来,拍了拍翅膀飞回老者肩头,眼睛是金色的。 …… … 亚瑟看着那刺眼的晨光,远处的地平线尘埃飞扬 “那是什么……” 大地在振动,有东西正从远处飞奔而来,越来越近,涌动的风声自东方传来。 起初,那是一片乌黑的云,亚瑟逐渐听到有蹄类动物践卝踏草场的声音,一切越来越近,从一片灰黑色变成了黑压压的麻点,亚瑟站在原地,呼吸也随着那紧逼而来的声响越来越急促,石子在地面颤卝动,自己几乎站不稳脚下的路。 他站稳脚跟,风声夹杂着粗喘的呼吸声和尘土气味,顶着刺目的晨光,他看远处逼近的东西—— 是角马! 成千上万健硕的角马群,暗黑油亮的皮肤与蓝天形成鲜明的对比,它们鼓动蹄子朝自己方向奔来,整个世界都在震动。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穿透亚瑟的身卝体,声势浩大宛如一场地卝震,整个画面都在震颤。 风声、蹄声、鼓动的心跳声和调子的咏唱声中,那成百万巨大的动物越来越近!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迁徙,几乎横贯整个大卝陆! 亚瑟曾经在书中看到过,每年都有数百万角马,穿过东非塞伦盖蒂平原,在旱季时迁徙,穿过马拉河,在迁徙途中有无数鬣狗、狮群、以及马拉河中栖息着体型庞大的尼罗鳄,无数角马丧生这场旅途,生命的迁徙之旅,被称为‘天国之渡’。 ——但这一切,也只是曾在书上看到的。 “天呐……” 那些生物越来越进,亚瑟能清晰感受到空气里迸发的热度和尘埃的气味,还有牲卝畜特有的燥味,它们一匹接一匹,穿过自己所在的断崖石壁,亚瑟惊奇的走上前,一时甚至忘记了体卝内传来的刺痛。 太美了!他从未真的看过这般景象,亚瑟愣在原地,那奔腾的生灵如流水般穿过,看得人眼花缭乱,令人震撼! 突然间,亚瑟觉察到自己脚下所站的石头正缓缓裂开,“!!”掉下去,可就被角马群践踩成肉泥了!亚瑟猛地回过身,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迈开脚刚准备跑掉的前一刻,脚下的岩面轰然倒塌! “啊——”浑身失重,随着脚下的碎石灰飞烟灭,他已经朝奔腾不息的角马群坠去! 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一只手出现在亚瑟眼前,伴随着一股血卝腥的气息和一缕风尘的味道,将亚瑟拉了起来! 那人身形稳重,有着褐色的皮肤和一双灰色的眼睛,随即,稳稳拉住亚瑟。 在她身上,穿着由狮子皮、河马皮、羚羊皮、斑马皮……无数动物的皮毛缝制而成的袍子,边缘用野兽的牙齿做装饰,宛如铃铛摇晃作响,那人手持长毛,矛的尖端是最原始的金属所削成的利刃,反射着尘土和天际的光。 她力大无穷,一把就将亚瑟拉回了自己的坐骑上。 “谢谢……”亚瑟喘回一口气,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一头灰色的巨象身上!他惊讶的睁大眼,接着回过头问那个人。 “你是谁?” 那人身形厚重,眼神沉稳而肃穆,凝视着远处昏暗的地平线——那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风声吹过她的头发,那是目睹无数生死更迭,葬送了无数战士才有的眼神。 “我是这里的神。” 战士如此开口道。 “我生于此地,由我部落渴望胜利的人所创造。我没有名字,于是他们用‘胜利’的名字祭奠我,用大象做图腾。” 她低下头,露卝出那双如大象般灰色的眼睛。 “你是神?”亚瑟重复那个词,“神真的存在吗?还有……这是哪?” “我们一直存在。”战士回答他。“我们为守护人类而生,我们因人类而生。曾一度鼎盛,我们给予人类力量和祝福,我们保佑人类,为人类带来丰收、胜利、荣耀。”战士说,“人类曾那样崇拜我们,供奉我们,我们一路登上顶峰,步入神坛。” “这是哪里?” 亚瑟继续问道。 “这哪也不是,这里并非你所生活的世界。”战士如此回答道,她缓缓低下头,“这是记忆之地,这是过去。这是我的回忆里……” 这里是过去的世界,亚瑟得出答卝案,他仰头看向那片天空。 太阳在清晨徐徐升起,云朵缥缈而虚幻的在天空之上,靠近东方的一端被太阳照成金色,而越往西方的云,便是蓝灰色的,太阳的光还会到那,时间缓缓流逝。 有风,亚瑟再度看向眼前,‘你要小心,’风吹得草地沙沙作响,‘你的同伴之中有一个叛卝徒!’好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有人在说话吗?” 他眨眨眼,回过身来,在脑内挥散了那些话语。 “是风神,”战士说,“同我一样的神,人类看不到也觉察不到他们。而你可以。”战士继续说,“只有神才能感应到神。” 这话说的很奇怪,他兀自思索着。 风声窸窣,能听到很远地方的部落,人们的说话声。风声牵动气流,他甚至能感受到雨水的却气息,他能感知自然的流动。 时间在那一刻定格的很缓慢,亚瑟能看清角马奔腾的每一个细节,他别过头,看着身侧一片断裂的山峦,所裸卝露卝出白色部分连接在一块,时间再度流动起来。 “那是什么?” 他看着那山的断崖,那黄卝色的岩石中,好似栖息着一只巨大的生物,轮廓展翅,好像欲要飞向天空,它身上遍布鳞片,口卝中满是尖牙,已经被泥土埋没多年,在那却栩栩如生。 “是龙。”战士说道,“口吐烈火,性卝情残卝暴,曾翱翔天地的龙。” “是它们的尸骨。”亚瑟看着那岩石的断面,冷漠的说道。“它们曾经真的存在过吗?神也存在吗?” “存在过。”战士再度看向远方的天空,在太阳无法企及的地方,此时正阴云笼罩,她眼色阴沉下来。“神话并非虚构,有真有假。我们都是真卝实存在过的,但人类已经遗忘了我们。” “我们因人类而存在。至少现在,我记忆里的这一刻,我仍为人类而战。” 战士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 “发生了什么?” 亚瑟问道。 “世事变迁,万物更迭。人类遗忘了我们,人类遗忘了他们所创造的信卝仰。”战士说道,“无知,又自私的生物。”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人类不断前进,在旧时代的尸体上前行,这无可置否。而文明也因此延续。” “我做过无数相同的事,亚瑟。” 战士看向远方,看着那阴云笼罩之地,眼里尽是荣耀。 “我袍子上的每一块皮毛,都来自被我和我的部落所打败的敌人——他们以狮子为图腾、以河马、羚羊、斑马为图腾,我打败了他们!” “我的子民践卝踏他们的图腾,杀死他们的圣物,缝制成这块袍子。从未有人战胜过我,我为我的部落感到荣耀,为我的子民感到荣耀!”战士高声喊道,“我——将会继续胜利下去,为人类,那些相信我的人类而战,为我自己而战!” 战士仰望着那片天空,露卝出一个狂卝妄的笑容。 不知何时,周围的气氛轰然压抑下来,亚瑟注意到那奔腾的角马群不见了,周围黑压压聚卝集而起的,是一个个以大象为图腾的族人,所有生活在这的人。 他放眼望去,在百米开外的是另一个氏族的人,以鳄鱼为图腾。亚瑟看到一位与战士相似的人,同样身披无数动物皮毛缝制的铠甲,与战士有着同样的面孔,双方拔剑相望,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怒意与仇卝恨! 战争一触即发! “停下——”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在为谁而战,哪怕有一天,人类抛弃了你?” “我在为我而战。” 最后一刻,战士回过头看向他。 “亚瑟——别犯卝下和我一样的错误。当他们利卝用完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你也会和我们一样被抛弃。当你以为你为自己而活时,实际上也是被他人的话所蒙在鼓里。” “——人类和神,本质是一样的啊。” 她在说什么?! 来不及思考,在一阵风声惊起的鸟鸣,时间被放得很慢。 “冲锋——!!” 战士乘着那头巨象,双方爆发出如野兽般声嘶力竭的呐喊! 战势如排山倒海之势而来,随着长矛与弓箭自面前形成一道雨,战士与对面的战士正面相对,长毛与剑刃正面相交,双方部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战,领地与信卝仰之战,也是最后一战。 他听见人的嘶吼声、呐喊声,刀剑碰撞声,那是人类最原始的厮杀本能,血在地面流尽成河,兀鹫在天空盘旋。 血液溅入眼眶,温和的大象此时也发疯般撞飞敌人,践卝踏对手,不论是谁,那持续长久的战争在阳光下进行,时间流逝,比亚瑟想的还久。他呆滞在原地,看着相同肤色的人为信卝仰而杀,为利益而杀,一个又一个人被割破喉卝咙,互相刺穿对方的身卝体,直至最后一滴血流尽。 “啊啊啊啊——” 最后一刹,他看见那长矛的战士,用那矛尖最原始的利刃,刺穿了对方战士的身卝体。 那披着尼罗鳄战袍的身影轰然倒下—— 那壮硕的身影,在阳光下逐渐变淡,脸上挂着不甘和憎恨,身躯破碎,好像尘埃般蒸发在风中。 “我永远记得这一刻,胜利的一刻。我记得每一个胜利的时刻,我子民脸上的笑容,为我的庇佑,和我带来的胜利而感到荣耀。” 亚瑟看见,那大象部落的子民围绕着敌人的尸体载歌载舞,那熟悉的节奏、异人的歌唱声,带着最原始的崇拜和快乐,他又看着那些尸体,感觉浑身冰冷,伫立在原地。 “就算很多年后,他们几乎忘了我。” ‘我们从未后悔过!’风息说着另一句话,随后将战士的话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吹拂过亚瑟的耳际,他甚至能闻到空气里浓重的血卝腥味,还带着热气。 “你该走了,亚瑟。” 战士说道,脸上还挂着血迹。 世界再度陷入黑卝暗。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画面渐渐浮现,周围的再度喧嚣起来,太阳依旧挂在天上,这次却已升的很高。周围充斥着嘈杂叫的吆喝声、叫卖声,人们谈论着各自的家事,磕磕叨叨没完没了。 他正站在街道正中卝央。 “这里是……?” 他环视四周,身着罩袍的路人往来匆匆,脚下是烧硬泥砖砌成的道路,建筑以土黄卝色的低矮房屋为主,风很大。亚瑟环顾四周,随即抬起头,这里的天空蓝的异常,空气里有尘土的味道。 不远处,一道高卝耸的城门缓缓放开,他听见声响,一行牵着骆驼的商队从中走入,带着一身风尘和跨越万里的货物,大家都穿着很厚的衣物,以抵挡风沙。 “沙漠小镇…” 亚瑟嗫嚅着,随即迈开步子。他难以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变化,过去的事就像一场梦。 这里并非全是低矮房屋,有几处隔离起来的的地域里是驻扎帐篷,上面画着古老异域的纹饰,以金色丝线缝制。还有街巷深处遥远深入罗列的街坊、商铺,陈列着水果或香料,或绫罗布匹的昂贵货物,不知是真是假。 身后传出声音,亚瑟回头看去,那些回归城镇的商队开始卸货了。 商人将货物从骆驼和拉车的牲卝畜上写下来,不稳定的碰撞中有一把像是种子的香料撒在地上。 在那地上,竟有几只窸窸窣窣胆大的老鼠! 亚瑟睁大眼睛,不止是老鼠,在那商铺和航道的遮掩下,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靠近,身姿像个老人,披着厚重的布匹,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发辫,在一户商铺的柜子边远远张望,随后“嗖”的一声,穿过街道,窜到那休息的骆驼身下! 她如同老鼠一样匍匐着身卝体,从满是沙子的地上捡起那些种子,统统盛进褴褛衣衫的布兜里。那先前几只来探路的老鼠围着她打转,有几只沿着她的辫子爬到了身上,老人好像如获至宝一般捧起那些种子,而后警觉的继续在骆驼身下打转,提防着商队的视线,却硬是不肯离开。 “哎,有小偷!”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商队发现了潜伏卝在骆驼身下的老者,老人一个激灵裹紧布匹,正欲要溜走时从背后迎来身影,随即,那年轻人伸出腿狠狠一出踹—— “哎哟!”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那老人家被一脚踹的飞起,咕噜噜滚了两圈,兜布里的种子倒是一点也没撒!她吃痛的抓起衣布,一个冲刺窜回了街道对面的巷口里 ,只留下一连串啮齿动物似的尖锐破骂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又是那个灶房婆!”被偷了种子的人检卝查了洒落种子的囊袋,损失不大,但仍然不甘的跺了跺脚,如此骂道。 “消消气吧,那老东西虽然可恨,但也算是丰收预兆吧。”另一个人如此安慰他,“下一单生意肯定会更好的。” “但愿如此。” 商队收拾好东西,接着转移阵地,消失在街道的另一侧。 亚瑟看着那远远离去的商队,在心中回想着那老婆婆是什么来历。他放眼看向街对面幽深的小巷,蓝灰色的阴影看起来安逸又神秘,绵长不知通向何处。 “吱吱” 突然,他听见声响,只见街道对面一个狭小的石缝里,探出一个灰溜溜的小脑袋,冲着亚瑟“吱吱”的叫着。 那是……一只小老鼠! 亚瑟有些诧异,那只灰色的小鼠从地缝里钻出来,回头看了一眼亚瑟,随后运卝动小小的步子跑入巷中,回过头又“吱吱”了两声。 它在叫自己跟过去。 亚瑟也紧跟着迈开步伐,穿过大街,然后步入那幽深的小路。空气里传来饭菜的香味,脚下的石砖路布满碎石,逐渐消失。周围的建筑慢慢转变,变得更加古老,灰色的岩石砌成高墙,摸上去冷冰冰的。 巷道尽头,那只小老鼠一转身,消失在又一个石缝里。 亚瑟听见风的声音,温度下降变得凉爽。在那巷道豁然开朗的尽头,他看见一条河流。 那是一条自然汇聚的古老河道,在仅存积水的两侧,还有星星点点绿色植物的都点缀。河道两侧有乱石,杂草和青草交织生长。在湛蓝天空下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象。 河面是潮卝湿的,却不知为何泥裂开来,清凉的水自山上上游倾下而下,在低矮平缓的下游逐渐平静,那片河水映照着蓝天白云,还有和对岸村落透彻的影子。风声不息。 真美啊…… 亚瑟看着那清丽的景象,压抑的情绪好像平息了。 “呜——”但就在下一刻,那心中好似伤口渗血的痛觉再度出现! “怎么回事,”他捂着胸口,冷汗从额角冒出,周围的景象都开始变模糊了,一切好像要在黑卝暗里远去,体温再度下降,“到底是为什么……” 鼻腔里涌卝入一股香味,好像是淡淡的粉末的东西,洒在亚瑟身上。 那是一股舒缓的味道,冰凉凉的,镇住了渗血似的痛,颠倒模糊的景象终于清晰了,河面有微风吹来,波光粼粼。 “孩子啊,刚刚可谢谢你,没戳卝穿我啊。”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亚瑟努力看清面前的景象,脚边一只小灰老鼠活泼的叫着,而身边…… 是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 老婆婆将一把磨碎的香料洒在自己身上,那香料从她的衣兜里拿出来,缓和了亚瑟的痛苦她挂着和蔼的笑容,站在面前。 “你迷路了吗?”她有一双棕色的眼睛,亚瑟说不清那种颜色,比棕色还亮,就像蜜一样的颜色……“来我家坐坐吧,来休息一下,别太累了。”老婆婆说吧,便眯了眯眼转过身去,长长的发辫拖在身后,乌黑油亮,活像老鼠尾巴。 亚瑟犹豫了一下,随即跟上她的脚步。 “在沙漠地带,傍水而居的地方都会繁荣。”老婆婆领亚瑟走过小路,沿着河岸边人家屋子的后院走,地上湿湿卝滑滑,偶有几只蜻蜓在水边徘徊。“这座城市很幸卝运,至少战争没有扫卝荡这里,从未被直接作为战场践卝踏过。”婆婆说道。 而放眼河岸对面,那些没人居住的水洼边,总有长途途径至此的小鸟停下来饮水,一切都很宁静,沙漠的风被湖水过得沁凉,亚瑟看着那片景象,感受着吹在自己身上凉爽的风。 他们穿过一户又一户人家,没有任何意外,畅通无阻。偶有出来打水的妇卝人,或零星几个在水边撒野的孩子,但所有人都对亚瑟和老婆婆视若无睹。他们向前走,直到来到一处犁耙之后。 “这就是我家。”老婆婆笑眯眯的,她不知用什么手段扒卝开了缝,当亚瑟反应过来时,那黑辫子的老婆婆已经在围栏那边看着他了。“很奇妙吧?来,拉住我的手。” 说罢,老人伸出那只手,在长期捡拾垃卝圾和匍匐的日子里变得枯干,手上长满了厚厚的茧,一串不知何种皮毛编成的手串挂在她手腕上,被染料染得乱七八糟,只是一直被藏在那陈旧褴褛的衣服下,没人能看到。 亚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和老婆婆从围栏缝隙里伸出的手拉住。 一阵天旋地转,好像一切都扭曲了,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一切都开始远去,好像隔着水听声音,不是围栏变大了,而是自己在变化,某种拉力,硬生生的人自己从围栏缝隙中挤了挤去!周卝身充斥着风声,在那啮齿动物尖笑的冲击里,当亚瑟缓过神时—— 他已经站在了围栏内的院子里。 老婆婆就站在面前, “嘿,感觉有点奇怪吧?”她说道,那双眼睛呈现出蜜似得颜色,好像窥伺着食物的老鼠一般,金币颜色。“别看我落魄,但我的生活可是精彩的很哦,精彩到你想都想不到!”随后,她转过身去,好似和亚瑟炫耀完把戏般走开。“你可要记住刚刚那种感觉,没准在日后,会对你有帮助。” 亚瑟没有说话,跟随那位婆婆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家香料店的后院,他老远就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香……还有饭菜的味道。此时,那老婆婆身上几只老鼠窸窸窣窣的爬下来,跟在婆婆身后排好队,一只一只钻进后院角落的墙缝里。 “来,再来一次。”老婆婆说罢,伸出手。“乖孩子。” 又是一阵相同的颠倒感,转瞬间——亚瑟变得只有老鼠一般大小,二人已经在那墙缝之内的‘小屋’里。 老婆婆领他来到小屋内,那是一处靠近通风口的位置。黑卝暗中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人类缩小后,同老鼠都是一般大小,但那变大的啮齿动物,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可怕。至少亚瑟没有任何感觉,而那位婆婆更是不怕,她长长的发辫拖在地上,二人在黑卝暗里前进,最终在洞卝穴尽头的一处地方坐下。 老婆婆嗑了一块瓜子儿,在黑卝暗中啃起来,她的牙齿就和鼠类一样坚卝硬。他看见身边有一处缝隙,投进微微的光,只见这是靠近厨房边的小卝洞,而这家香料店的女主人,正准备着食物。 “刚刚,那是魔法吗?”他看着那抹光,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但说来也并不奇怪……在这段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的时间中,他已经经历了太多事,一时甚至不再为这些新发生的感到惊奇,或恐惧什么的。 但最终,他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商人说你是灶巫婆……你带来丰收?” 那啃瓜子的老婆婆停下动作,不屑的瞄了一眼。 “不是魔法,只是一点点小把式罢了。这种技能就像走路一样,我们之中谁都能学会。”老婆婆继续磕叨着。“灶巫婆?带来丰收?首先,我们并不是人类,除了我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鼠婆。人类啊,总喜欢杜卝撰些子虚乌有的事来安慰自己。” “带来丰收,生意轰隆……只是人类自己爱想多罢了。”婆婆说道,“我们只是做该做的,觅食、吃、生活,然后玩乐。” 她咂咂嘴。 “有时候,人们会听见阁楼上有老鼠吱吱,那是我们的宴会。除我以外,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老人家,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出现的。但既然出现了,就好好活着。” “你想啊,既然生在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老婆婆笑了声,说道,“我们都不太喜欢人类,还有人类的猫,因为猫总是把我们赖以生存的耗子抓卝走、吃掉,人类总是热衷打断我们的宴会。我们只是在你们阁楼跳跳舞,比赛一下谁家老鼠跑得快,结果呢?你们棍卝子一戳,放一只猫进来,我们倒好——” 她抱怨的叹了口气。 “我们的小耗子啊,我们辛辛苦苦养大,我们的牲卝畜啊,全没了!” “那鼠疫呢?” 过了许久,亚瑟才开口。外面的香气炖着,是热卝乎卝乎的汤正在准备。 “老鼠会咬破人类的衣服,这又怎么说?” “你们人穿衣服、吃东西,我们就不吃、不卝穿啦?”老婆婆白了他一眼,“老鼠也要生病啊,人类无法卝治疗,怪我们喽?而且我们也要活啊。” “至于你说的那些,一般只有坏家伙才会做。我发誓我呢,除了捡捡人类洒在地上的零头,偷你们的碎布,我才不干任何坏事儿呢!” “可是……” 亚瑟没能说完。 “没有可是。”老婆说道,“你们人类杀卝害了人类,有组卝织、有计划的对同类进行非卝人道的毁灭,岂不是也要全体以死谢罪吗?你们也没什么愧疚嘛。” 亚瑟没再说话,听那人继续磕叨着。 “我们生活在人类看不见的角落。和老鼠朝夕相处。”她声音又尖又细,就像老鼠的吱吱声,“看见过我们的人类,把我们叫做灶房婆。因为我们住在厨房里——厨房里有好吃的嘛,炉火边暖和啊,不住那住哪?” “人类说我们带来丰收,但实际上并不是。我们只是在进行日常生活而已。我们就过着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我们可以活很久的” 她嗑完一块瓜子,接着又是一块。 “人类喜欢我们,或者不喜欢我们——又能怎样?我们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在一起躲着猫,交流哪种食材味道好,学学人类的大道理,在壁橱后面躲着偷听妇卝人的八卦,或者商队说的‘外面的故事。对我们来说,这就像传说一样,很远。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至少,我是觉得这很不错。” “偶尔,我们也会心血来卝潮做好事。”说大话这句话时,婆婆笑了两声,“例如有的妇卝人发现她丈夫不对劲,于是把食物放在我们家门口,祈祷我们给她们找证据。胆儿大的呢,就做了,给她找到了某个婊卝子的丝带,后来那女的的老公回来了。于是传出来说,灶巫婆显了灵,我们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家庭主妇的守护神’。但我们只是拿东西办事。而且这种事啊,你得胆子非常大能做到——你得冒足够风险呀!” 她把瓜子啃得很香,一颗有一颗,就像老鼠一样咬开瓜子的外壳,剥出果仁,打磨似得吃下去,连渣都不剩。 “这样的生活听上去很安逸。”亚瑟说罢,别过头,“但…你们从不清楚自己怎么来……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你有想过去做别的事吗?” 婆婆停下动作。 “你可别指责我了,小家伙,你和我处境差不多,可能还更差呢。” 这次,亚瑟没有反驳,他继续听面前的人说话。 “你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起源。”婆婆说,“我们之中有人提过相同的问题,我们的来自哪里,我们去向何方?我们的起源和归宿。你说对了,像我们这样的老骨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泡在琐碎日子里,生活在灰暗的角落。”她闭上眼。“但在我看来,你也一样。” “你生活在被安排好的场景里,被灌输单一的、独一的正确。而你也自以为自己活在一个正确的世界里。但是,你坚信的事物也是别人树立的啊。你若只接受一种思想,久了就会丧失思考,思维会固化。就像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得到了安逸的结果,生活很舒适,于是这样的懒惰愈发加深,一丁点追求都没有。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如此。” “这样的好日子迟早会到头,我们大难临头。” 老婆婆语气十分轻卝松,似乎将世卝界卝末卝日似得灾卝难,说成和晚饭烧糊了一样。 “你想啊,世界上有很多人,人一生也会犯很多错……能按自己的意念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直到很多年后,我听什么人讨论,那什么‘哲学’。我不懂这些玩意,但他们说了一句话。”鼠婆婆回忆着,“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卝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卝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亚瑟感觉,自己心中的某处又开始刺痛。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他如此问道,随着心脏的跳动声,他听见远处传来声响,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卝实,也来不及思考那句话的本意,周围开始天旋地转,老鼠慌乱起来,房屋骤然坍塌,而那位身材矮小的老婆婆依旧吃着坚果,世界好像要再度崩坏。 亚瑟突然想起来,这是她的回忆。 “我成不了那样的人。”鼠婆婆说,“我没有使命,也没有什么荣耀。虽然这是我告诉你的话,但所有的一切我都有亲身经历。”随着尖卝叫卝声,咆哮声,世界开始崩坏,亚瑟睁大眼。 “我很爱这一天,我记忆里和平的最后一天。那天我坐在我的小屋缝里,和我的老鼠吃坚果。接着战争打响了,我的村庄不在了,我的朋友四散而逃。那天的夕阳很灿烂,我还记得云朵和火烧一样美,但一切都不在了。后来,我很幸卝运,因为我又活了几百年……” 鼠婆婆说道,亚瑟看见那道墙缝之外,那原本在准备晚餐的香料店女主人被人架出去,用棍卝棒和刀刃,紧接而来的惨叫让他想起了什么,自己原本忘掉的事! “活下去——活着是最重要的。亚瑟,你的痛苦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你的灵魂出了问题,我无法给你答卝案。” 她停下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香粉,洒在了亚瑟身上。 “这种香料产自埃卝及,它们之中包含的力量可以减缓你的痛苦。你得找到自己的生命,你和他是一样的!” “就到这吧,只有一个人能指引你,你得去见她了……” 咆哮声、尖卝叫卝声,飞散的记忆里那个夜晚灯光下,‘嘭’的一声枪响,现实的记忆和一场梦混合,他向后倒去,最后一幕是夕阳,房子分崩离析了——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亚瑟看见那夕阳, 不知是谁回忆里的夕阳,天空的云朵和火烧一样,呈现出玫瑰的颜色,还有蓝色的阴影、树林,波光粼粼的小何。明明周围是惨叫和血流,感官那样混乱,佝偻老人的影子在视野里消失了,但风景是那样美丽,令人难以忘怀。 紧接着,世界碎裂、分崩离析,坠入虚无…… 整个世界消失了,夕阳消失了,壁炉里的老鼠消失了,枪声消失了,连同自己的记忆也消失了。风声不息,一切声音都在意识里远去,仿佛沉入一片灰暗而安逸的水里。他看见迷雾,一片笼罩了自己记忆的迷雾,还有冰雪,以及一棵贯通卝天地、支撑世界的树。他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却觉得熟悉。 他在一个空旷的山顶睁开眼,头顶是灰蒙蒙的黎明,唯有风声穿过这片山谷。面前有一座古老的桥,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心脏没有再那么疼了,这次倒很轻卝松,他爬起来向前走。吊桥摇摇欲坠,在孤寂的风里飘忽。周围都是岩石、古老的玄武岩,青灰色的轮廓,远远看见上面有阶梯,经很久没有人来了。这废墟的世界一直往下,吊桥摇摇欲坠,有一瞬间,他感觉到那似曾相识感觉——自己没有铁制的靴子,没法走九个日夜,好像自己曾经走过一趟似得。* 这次又会遇到谁? 亚瑟有一种预感,他已经看过了不少离奇的事,也萌生了不少疑问。他有一种预感,有人就在吊桥的另一边等自己。 穿破迷雾,他看见两束高卝耸的岩壁,在冰与雾聚卝集的地方拔地而起,周围是混沌的云海。亚瑟本以为这段路要走很久,没想到很快就到了。但在吊桥尽头,他看见有人坐在那,果不其然。 他走到那人跟前。 那是个体型巨大的女人,巨大到亚瑟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见,她盘腿坐在吊桥尽头,坐在那两束高卝耸岩壁的入口之间,她身上披着一身厚厚的黑布,脸上挂着罩纱,静卝坐的体态散发出一股肃穆而沉寂的气息。 于是,他开口问了, “你是谁?” 云雾朦胧,起伏不定。 “你又要告诉我什么事?” 在呼啸的风声中,女人缓缓低下头,厚重的衣布在风里的摇摆,被风吹得呼啦呼啦的响。她足有六七米高,这还只是坐在地上,她的真卝实身高可能有十米以上。 “你能治好我的伤吗?” 风霜扑打在女人脸上,她在风中沉默不语,周围的温度继续降低。 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了。 “我的名字是达埃纳(Daena),意为‘良卝知’。” 她声音很沉稳,不是战士才沉稳,而是一种宁静。 “我无法卝治好你的病,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度过。”女人的声音在风里消融,“但我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做。” “说吧。”亚瑟回答她。 女人微微颔首,气流开始变化,在周围聚卝集,那白色的云雾形成一道有一道壮阔的情景,女人伸出手。 “你所见的一切皆为真卝实,你刚刚的所闻、所见、所感,都是在凡人看不见的地方,所经历的真卝实的事。” “我们由人类的渴望而生。” 景象的云雾开始变化,自混沌初开,人类走遍大地,神明在看不见的地方庇佑,张望。 “在我们之中,有很多人,曾经和我们一样辉煌,比我更甚。但岁月向前,世事变迁。我们之中有很多,被人类遗忘。当人类不再需要我们,我们便会消失。” “在旧事物的尸体上前行,越是向前,就有越多的东西被抛弃在人类身后。人类正在朝新的状态发展,在过去与未来的叠加之中,处在二者纠缠和成长的过程。” “我们将被抛弃。” 女巨人说道。 “正如你所见,这片山谷曾经辉煌,但现在只剩迷雾。等到人类彻底遗忘了我们,这片隐晦的云雾就会将一切吞噬。但世事变化,就连‘消卝亡’本身,都会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消失。” “就连我们之中过去最为强大的那些存在,现在也只是在消失的边缘苟卝延卝残卝喘。” 下一刻,亚瑟打断了她。 “已经有人和我说过了……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答卝案!”他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我朋友的妈妈因为报道被抓了,我们要去救她。我得回去原来的世界!” 高大的女人陷入沉默。 “如果你知道什么——”亚瑟朝那个女人喊道,“告诉我,东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高大的女人低下头,有遥远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无比模糊。 “怎么……”亚瑟楞了一下,那是从白雾另一边传来的声音。 无比模糊,就像某种短笛所奏出急促的声音。他转过身,周围的浓雾逐渐散去,那声音愈发清晰。 不只一个,而是铺天盖地无数个体发出的短促鸣叫,就在隐匿白雾的另一边,随着那富有节奏性的节肢磨蹭声响起,正越来越近…… 他转过身去—— 在那无数耸立的石碶山峰中,巨大雕琢的台阶上,可以远远看见那栖息着密密麻麻的生物,它们隐匿在白雾里,此时此刻好像未有觉察到迷雾已经散去。那些石碑漂浮在空中,那些巨大的节肢类生物,外壳颜色与石壁融在一起,紫灰色、渐变的青色。骤然间,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着亚瑟,比先前所面对的一切都更加恐惧,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什么?” 他问道。 “你接下来将去的路。”女人说道,“我可以看见,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不能开口。”她继续说,“但我知道,你注定要去一条坎坷的路,不会美好,但你一定会去。” “假如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那些迷雾保佑着它们,那些巨大的虫子,因祂偏执的渴望而生,因我们的渴望而生。” “‘祂’?”* 女人低下头,那些迷雾再度笼罩起来,穿越山谷的风声笼罩了世界,吊桥微微晃动,在空旷世界里发出刺耳的响声。 女人再度开口。 “我们因人类的渴望而生,而它们,因我们的渴望而生。我们即将被遗忘,而在那快被遗忘的世界里,所长生出了新的事物。在过去也有过。” “那是你即将面对的东西。” 风声吹拂着,周围的温度开始降低。 “那是什么?”亚瑟问道。 “我不知道。”女人回答。‘那是祂的渴望而生的生物,你也一样。’ “……怎么了?”亚瑟进一步问,但下一刻他觉察到,那些白雾仿佛觉察到什么一般,正缓缓笼罩这里。 “我已经记不清了。”女人说。风声在他耳边响起,‘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 “好吧……”亚瑟继续听着。 随着面前巨大女人的沉默,周围响起声音, “亚瑟,你有很幸卝运拥有了同伴,你和他们是朋友。” 另一边,风声响彻耳际‘在一条追寻真卝相的路上,有四个人,在这四个人中,有一个使者,一个无辜之人,一个背叛者还有一个杀卝人犯。’ ‘杀卝人犯坠入黑卝暗;无辜者将命丧水底;使人将逃离战场,踏上旅途;而背叛者将带着真卝理,在簇拥下回到家乡。’ 风声逐渐停息,亚瑟看着那些迷雾,在周卝身好似毒蛇一般徘徊,冰雪在那雾间蔓延,正一点一滴凝结石块。只有一道微微的风隔绝了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是我之前的话。”女人说道,“我们将面对一场战争,它曾在过去就打响过一次,但未开始便平息。如今正要卷土重来,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将面对的战争,包括你,亚瑟。” 亚瑟看着她。 “敌人在是谁?” “我也想知道,孩子。”女巨人缓缓低下头,“我在人死的三天后引领他们来这座桥,接受审判,但如今这里已经空无一物。我可以看透人的记忆,看透命运,审判灵魂,但就连我,也看不清敌人在哪。”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 “这是一场无解之战。” 云雾在身后响彻,在天空翻腾,遥远的山石若隐若现。亚瑟静静听着那一切,没有开口。 “然后,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女巨人说道,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在那黑色罩纱下显得异常刺耳,“我们开始互相猜忌、怀疑——战争还未开始,我们彼此便率先开始厮杀。与原本有可能成为盟友的人反目成仇。” “人类和神,本质是一样的。” 女巨人抬起那胳膊,她的手足比亚瑟的脸还要大,那尖而细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庞,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很早以前,我就被夺去了力量。” 她缓缓揭下自己的面纱,那一头白发之下,苍老的面容上, 是一双空洞, “他们试图夺走我的力量。于是我变得苍老、衰弱。这就是战争,就像人一样,我们也在互相厮杀。就在那场为结束但暂时停闭的战争里,我们死了很多同伴,有的彻底消失,有的躯体灰飞烟灭。我们不知道敌人是谁,在那之前便互相伤害。” 女巨人睁着空荡荡的眼眶,如此继续说。 “他们以为夺去我的眼睛,我就会变成瞎子。但事实上我力量犹在,只是再非以往。但另一方面来讲,我们所有人都已不再是过去的样子,我们失去了原有的力量,我们都不再是过去的我们了。” 她顿了顿,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悠远的事,随即低下头,苍白而长满皱纹的脸庞对着亚瑟,继续说道: “亚瑟,在这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存在。”她声音小下来,好像在诉说什么尘封许久的往事。“睿智,勇敢,超越人类却非神明的存在。他因我们的渴望而诞生,有着超脱一切的勇气。” 女巨人缓缓低下卝身,那巨大的脸逼近,以一双早已空洞的眼睛看向亚瑟。 “告诉我,亚瑟。” “你在我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 周围的景象再度变化,他被卷入一道洪流,坠入无数回忆最深邃的一层。 他从高高的天空坠落,一道亮光划破天空,整个世界被战争的所摧毁,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轰鸣的雷声穿透黑卝暗,穿透亚瑟的身卝体。 远处,在那雷电落下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 周围是风声,暴风雨自天空倾盆而下,一切陷入声嘶力竭,战争,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片黑卝暗中天际的一角,那是从记忆深处挖掘残缺的片段,在风声和暴雨席卷的世界里,正有一个身影屹立在天际边缘。 这是神的黄昏,他看不清景象,暴雨冲刷在身上,雨水模糊了视线,天空仍乌云密布,乌云和夕阳、闪电汇聚成一道诡异的风景,亚瑟看见那个人影,在天际的边缘,坐视那红似火炎的残阳。 无数被烧毁的森林,那些奇异石碑上雕刻的古老文卝字,昏暗的无法辨认,好像久经时光摧卝残的庞大建筑。好像一场永不完结的噩梦。 空气很温暖,还有湿卝润泥土的味道……鲜血,亚瑟看见无数鲜血和尸体,铺天盖地轰鸣的咆哮从身后响起,这是一场战争,无数人因此牺牲,但没有人知道敌人是谁。 我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他们一拥而上——那是无数信念所化身的怪物吗? 亚瑟站在一片荒芜的世界,那千军万马在一瞬间变化形态,所有人都朝那世界边缘的少年冲去,他们一齐咆哮,声音好似地卝震海啸,比滚动的雷霆还迅速,比飓风还肆虐迅猛,那已不再是神,而是欲卝望的化身,自虚无诞生的欲卝望! 暴雨裹卝着寒冷倾泻而下,世界为这股力量震颤,连大地也陷入悲怆,天空深如黑夜,那幻影一股脑的冲向世界之巅的身影。 接着,那人回过了头…… 亚瑟睁大双眼,背着狂风暴雨,他看见那个人的脸庞。 他看见那少年的红发在风中舞动,背着即将坠落的夕阳,他的双眼中,带着一股穿越千年的沉静,好似一个守望者。 周围的声响消失了, 光芒刺破黑卝暗,在红发少年身后汇聚,坠落的太阳也自他身后升起,黑夜化为白色的黎明。 他没在看黑卝暗,或是翻腾的渴望,亚瑟愣在原地。 他在看自己。 世界在黑卝暗中流转,亚瑟看见万物的进化,生长,无异是将之前自己看过的再来一遍。但他好像看见了新的东西,黑卝暗中的流星,人类创造文明。 恒星流转,万物生息,人类未曾改变。 倏然间,一切远去了,少年的身影背对着阳光,那张扬的红发间夹杂着一抹白色发卝丝, “喂——”亚瑟放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发少年看向他,张卝开嘴,亚瑟却没听清他的话。 少年闭上眼,声音自天空响起, 亚瑟想了起来,那先前无数画面的回放,这是自己未曾经历的战争,这是达埃纳的记忆。 亚瑟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不在疼痛,痛楚消失了。 战争停息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一片的废墟上,将少年的红发映成金色。种子在土壤里发芽,发出纸一般柔卝软的新芽。 记忆悉数远去,他感觉胸口不在疼痛,心脏的鼓动声在耳边响起,景象再次模糊,一切都随着失重感迅速上升,血液回流至全身。 战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留下的只有寂静。亚瑟看见那个人的影子,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名叫什么。 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他好像被卝封闭在一座静止的雕像里,浑身沉重,给人一种窒卝息的感觉,最后一刻伸出手,他竭力去触卝碰那抹阳光,紧接着—— 红发少年,只留下一个遥远而苍凉的背影,他迈开步伐,走向战场的尽头。 走入那一片辉煌、闪耀的晨光中…… “等——” 亚瑟猛地睁开眼睛! 浑身温暖,温度回归了躯体! 他惊诧的坐起来,身边爱德华兹正敲着一面鼓,梅琳和凯坐在一边,炉火熊熊燃卝烧着。 “亚瑟,你醒了!” 棕发女孩放下鼓,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开心似得,冲上去一把抱住亚瑟! “终于醒了……”凯随后说道,“你昏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也不是很长,好点了吗?” “你……”梅琳看起来有些迟疑,“总之,没事就不错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亚瑟从那片奇异的景象里缓过神,记忆开始模糊了,这里是一座未装修的水泥房。四人坐在房间里, “你们穿的什么?”亚瑟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朋友身上正披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将原本保暖的衣服裹在布匹下。 “是这里的衣服,房子被发现的。我们已经决定好了路线。”梅琳笑着告诉他,“爱德华兹和凯办好了事,就等到时候你做最后处理了。” “我们决定走一条近路,这里是地图。”凯将地图撤在面前,手指从安全墙后山一路划下,“这里是他们……用来运送物资的路。” 他们? 亚瑟奇怪的别过头,环视这栋屋子原来的主人。 他看见房子角落里沉稳闭着眼的女人,体态健硕好像大象;还有角落里老鼠般佝偻、悄悄笑着的矮小女人,以及房屋中间盘腿坐着,戴面纱的高大身影。 以及那先前遇到的、带着黑色头巾的女孩怀中,正抱着一只黑色的鹰。 第11章 10 10. “以前常常有人问我,相不相信命运?我只想说去他卝妈卝的,我从来不信有命运这种东西。”酒鬼灌了一口酒,醉醺醺的往后栽在沙发上,灯光很亮,这里的灯全都镶嵌在墙壁里,他面对着一片空旷的玻璃,嘴里如苍蝇似的继续骂骂咧咧:“…没法改变……我……很多次,我把我从死人墓里拉回来,我半个身卝子都快进死地了!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或许同伴能帮你,但活着回来还是你自己该庆幸……战争过去了,过去很久了。” 酒精在血管里流动,氤氲的感觉沸腾上升。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不清,他看着钢化玻璃里输液的身影,那个人有一头棕发,五官是典型的地中海相貌,没有欧洲那么深邃,他看着那人身上的伤口,一边迷糊的往后睡着,口水往下淌个不停。 “这酒……掺了水。” 睡了很久,他才从半梦半醒的边际爬回。 手一撑,酒鬼从软陷的沙发上坐起来,步履飘忽,‘嘭’的一声,他最终一把撑在那钢化玻璃上。 “喂,你还活着么?”他讥讽的笑了两声,感觉自己的面容扭曲起来,稀里糊涂的英语夹杂着俄腔,“我以前也见过你这样的家伙……我们那几十年卝前就在做这种实验了,可惨可惨了。”他看着那人身上扎的管子,笑的越来越激烈,好像躯体里的内脏都绞起来似的——“你这窝囊,还不肯说——你在安全墙里做线人的事?那个女的还是一个字不吱声,她上司早就死了,在工厂的雪地里,被我们一枪射爆脑子了!你个甭种、衰货,婊卝子养的……哈哈哈哈” 自己又喝的不清卝醒了。 他一拳狠狠砸在玻璃上,死死盯着玻璃另一侧,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他看着那个人伤口渗出卝血,那精瘦手臂上某种虫类咬过的痕迹,正在逐渐浮肿、化脓。一切和自己多年卝前见过的如出一辙,他们和它们朝夕相处,被侵蚀、被影响,伤口干枯,皮肤层层脱落,异化的蓝色体卝液逐步渗出,整个人都开始腐烂。最终他们都会死,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只有死亡最公平,但这种人就算尸体埋在树根下,也是污染土地。 “哈,我走了,”酒鬼咂咂嘴,将飘的老远的意识捡回来,“再不然首领要骂死我的。”他笑着。 “你活不久了,我很快就会回来处理你……不是想走吗,你很快就自卝由了…马上。” 他转过身,穿过那些精密的化学仪器,走过头顶摄像头所及的区域,消失在大门的另一边。 --- “……嘿,伙计。” 酒鬼推开门。房间白茫茫一片,只有隐约能看见一扇被推开的窗,远处传来海的声音。 一进这个房间,好像气温都低了好几度,钢笔在纸上划过,那个人默不作声,在一片茫然的世界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像,就在这座房间。 那人在窗台边写字,开着窗,好像丝毫不觉得冷。 “老大?”酒鬼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随即用有些俏皮的语气说了代号,“你这家伙,明明比我还疯。” 那个在窗边写字的影子顿了一下,随后停下来。 “有事吗?” 接着,那个声音问到。 “我来问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酒鬼隐隐听见,好像有冰雪在窗边结凌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做?” 他接着问。 浪潮呼啸,好像就在这座房间里。窗边,‘首领’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开始写作,酒鬼不明白那钢笔的墨水为什么不结冰。 “有新情况。”首领说道,他声音很低,“我正在写报道,在雾中……我看见了一些东西。” “又怎么了?你坐在窗边跟傻卝子似的发呆,看见了什么?” 接下来一段时间,首领没有说话。酒鬼在身后将门关上,声音冷冷地回响在房间里。 说来也奇怪,这只是一间房屋,仅仅是开着窗户的区别……但迷雾好像渗透了进来,和寒冷一样无孔不入,房间没有开灯,但这里却显得白茫茫的,好像有光芒穿透迷雾,但天空分明没有太阳。 酒鬼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阳光,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再也没见过黎明。 只有黑夜的极光陪伴着他,陪伴这里的人们。 “我看见……” 过了许久,首领缓缓开口了,他一刻不停的写着。 “一个女巫踏上旅程,系着她妈妈卝的头发做的护身符。” “你在开玩笑吧?” 酒鬼傻了眼。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自命不凡,当初在部卝队也是最出众的,你坚如磐石,你从不放弃……”酒鬼冷笑着揉了揉头,继续以讥讽的语气说着,“好了,但那也是几十年卝前的事儿了。你疯了吗?对着窗外你能看见什么,老花眼了吗?” “你只是不明白。”首领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就像冰一样冷静。“但你站在这。” “你就讲你的鬼话吧,跟癫痫了似得……” 酒鬼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管这事。 “一个女巫踏上了旅程。”首领写着,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她沿着山崖边的路走,一条被遗忘的路,几乎被遗忘。身边就是海洋。” “到哪都是雾。” “不是雾,是迷失。”首领纠正道,“迷茫、遗忘……人的一生有很多东西,被遗忘的承诺,丢弃的东西,忘记在床下的糖果,不能言说的秘密,一切都是。它们消失在隐晦的迷雾里,最终走向死亡,死亡接纳一切。但隐晦、遗忘、迷失、死亡,这些东西最终都会走向消卝亡,就连消卝亡本身也是。” “你继续讲……” “女巫正走在路上,”首领笔尖一顿,“别小看了这些会魔法的女人,她们是夜的眷属。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称呼,她们没有强大的力量,微不足道,却可以授以人智慧,以另一种方式改变世界。” “女巫,沿着一条被遗忘的路走,她要走九天九夜。正朝着我们这里来。” “她……”首领楞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凝视着那片雾。“她因自己的姐妹而来,自己的血缘而来。所以她踏上旅程。”首领继续说道。 “真是艰难的行程。”酒鬼冷笑。 “女巫……她的母亲也是巫师。女巫住在湖边,以反写为名。身边就是海峡断崖,一座小房子里。也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只有和她们一样的巫师才能找到。” “旅途的第三天,女巫来到第一个落脚点。她从一片菜地里挖出了一具尸体,从里面搜出了三颗子弹。”首领写到,“她又在花坛里找到了另一具,还有一部坏掉的拍摄装置。接着,女巫烧了那座房子,那些记忆也随之消失了。” 首领深呼吸一口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站起来,好像从梦里醒来。“目前就只到这了。” “你终于唠叨完了。”酒鬼白了他一眼。 白雾好像开始退去,房间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酒鬼看见那人的手指拂过窗户的边缘,拂过那些白霜,明明是极度的低温,却丝毫未渗进房间,哪怕一存。 “放了那个探子吧,带到那条公路上,扔了他就是。”首领微微蹙眉,说道,“把他的东西还给他,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也活不了多久。” “当真?”酒鬼听起来有些诧异。 首领笑了笑。“他注定命丧于此。” “还有,清空从转运站到东区工厂的铁路,保持畅通。” “他们快要来了。” 迷雾退去,首领离开房间,他没有关窗户,只是看着迷雾和冰雪一直在那,在窗边的海岸徘徊,好像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般。 ---- /好久不见,发生了一些事,对不起……/ 屏幕再度闪烁起来,投影之中的少年有些憔悴。 /这是……第四次记录,中途出卝事卝了,她现在在限卝制我的外出,我……用指甲把记录刻在柜子边上的墙上,希望她没注意到,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少年摸了摸脸上的淤伤,一边继续说着。 /我的头很疼,我记得……发生了爆卝炸?有很多烟,还有枪声,起卝义和国卝家分卝裂,然后他们开卝枪,突然有一战火光,玻璃碎片乱飞,空气里有酒精的味道/ /是她……我的姐姐吧,把我从那片混乱里拉出来,最近我头都在疼,总是做噩梦,她尽力帮我,但从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翻到了照片,是姐姐以前的全卝家福,里面没有我,我发现地卝下储物里有很多酒。姐姐有时也会喝酒,我感觉她和照片里的男人很像……那是她爸爸。/ 少年愣了愣,痴痴的抬起头来,看着录像镜头。 /但、她真的是我姐姐吗……?/ 汽车沿环山公路疾驰,安全墙内低矮的方位被远远抛在身后,在弥漫的雾中形成一抹暗淡的颜色,渐行渐远,一行人坐在车上。 梅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卝音笔。 “是这样的,我去问了几户人家,打探工厂的事。先前那户安置房的老人说对此并不知情,但……我敢肯定东区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梅琳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接卝触过,我更在意南部转运站。被选中的劳动力会先去那里,进行体检和初步筛选。我怀疑,这些人似乎在进行……人卝体实验。” “怎么说?”亚瑟靠在驾驶座上,神色凝重。“这不是开玩笑的事,转运站确实……一直以来都有运送人员和货物,但我从没听过那里有人卝体实验。”亚瑟继续道,“他们怎么说的?” 自主驾驶系统由亚瑟全权掌控,凯和梅琳坐在后方的位置,而爱德华兹一如既往的逃避了话题,正披着一件衣服靠在副驾驶座上打盹。 “有点神神叨叨的,我也不敢肯定全部可信。”梅琳的语气透着些担忧,“有人说,东部工厂在进行人卝体实验,去了那的人再也没回来过。据我所知,那里曾经是瑞典的肉制品加工厂才对。南部转运站似乎是进行筛选的……越说越离奇,但他们都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此话怎讲?” 亚瑟沉思,凯也在一旁听着。 “他们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我让他们聚卝集在一起,但所有人都不不愿意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提到了……虫子。” 梅琳语气沉重,她从包里翻出先前包裹里传回的照片,一面念,手指一边滑过照片。 “他们不记得,但似乎有人对他们做了手脚。提到了迷雾、虫蚀声、工厂、蓝色的血液,还有一场战争。” 亚瑟心里一紧。 “内战,还是说……” 不知何时,凯嘴里嘀咕了这样一句话。 “别瞎说。”亚瑟打断了他,看向梅琳。“有具体的吗?” 接着,梅琳打开了录卝音笔: -- - --- - “对不起,打扰你了……你好好吗?”(语气关切)“你好像很冷,裹卝着衣服,要不要烧一下火?” “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穆拉提,我的朋友被选了过去,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我们在车上,穿过公路,他们给了我们的家人一笔钱,说是提前支付工卝资,但实际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被选上的劳力,每次提前支付都没好事!肯定不是好事,这政卝府哪有那么好的心。】 “是怎么回事…?” 【我想想,我记得。不,我不记得了……那天我们所有人排成一列,军人就在一边走,监卝视我们。我们不会去做傻事,但我们家里没钱,穆拉提家里没有钱了,没有钱买吃的,他只好去了。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于是我也跟着去。我什么都记得,那个地方空荡荡的,我们走到了一座石窟里,石窟里,然后往下走,外面完全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地方。(声音微颤)】 “然后呢?” 【那些军人对我们大吼大叫,我习惯了。我们脱卝下衣服放在一边,我们走进石窟里,然后走到里面去……有东西把我们运下去,那里特别安静,很压抑,喘不过气来。我该怎么说呢,没有人会相信的,他们都不说。我们信不过外面的人。梅琳,探子说你卝妈妈出卝事卝了,你很危险……最后他也消失了,就在这两天。】 “我知道……”(极力保持冷静)“然后,继续我们的谈话吧。” 【那里弥漫着一股气味,仅仅是气味就让人喘不过气,灯开着感觉却像还在夜里。那里弥漫着味道,就像宰杀鹌鹑时候,都是一样的。(断断续续的说)我看见,年轻人走了进去,我们被单隔分开走进各个房间里,进行测试,我和穆拉提分开了,我知道我们都有死的一天,但我不想死啊】 【空气的气味,我走进了隔间……然后,里面他卝妈卝的,有东西在房间尽头……被保存着,泡起来但它是活的,就和蟑螂,像蟑螂和蛆一样,有白烟……房间里开始沉淀一些东西……紫色,就像墨水一块一块的铺在地上……(哽咽起来)…然后那只虫子爬出来,啊……我感觉浑身很疼,眼睛流卝血了,看不清任何东西,那种气味越来越强烈,我敲打玻璃叫人来放我出去,但没有人……我看到穆拉提了,我不知道我怎么看见的,他在别的房间里……(沙哑的哭声)】 【我哭着…哀求他们,我想回家……没有人理我,穆拉提浑身都是血…我感觉身上好疼,好疼……啊,碰一下都会疼,那只虫子爬在我身边,那些墨水一样的……是它分卝泌的,好疼好疼,周围都是尖卝叫卝声,我以为我死了,呜……】 【穆拉提死了,他们都死了,只有几个没死!怎么可能,他一下子就不在了,当我们放出来的时候我身上的浮肿消了,嘴还在流卝血,我把血擦掉,那些军人一个一个检卝查杀死那些浑身是血的,我活下来了……没有人说话,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然后他们把尸体拉走了,我……穆拉提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穆拉提死了,我的朋友……】 “没事的——你先静一下,没关系……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很好,没事的” 【我们上了车,他们给了新衣服我们,但我们烧掉了,我不知道它们去哪了,可能被泡回罐子里了……穆拉提,我看见他们把它拖走了,我不记得了,都是我的错,我活下来了……好卝痛苦】 “你……你觉得他们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知道不知道,我告诉你之后怎么样了,我们把他们给的衣服烧掉了,那些衣服也有那些虫子的味道,死亡带走了穆拉提,我却要继续受苦下去。我怎么和穆拉提的妻子解释?她都不识字,我们回来了,大家问我们怎么样,我们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大家都不相信那是真的,太可怕了……我连做梦,我不想梦到那些,然后我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你之前说过探子,我妈妈卝的朋友?” 【我作证,我们失去了好多同伴,你说的你朋友也是,那个探子你卝妈妈卝的朋友……(大哭着)如果我有勇气,我想我会去那里,我想找回大家的尸体,但我不敢,我做梦都不想再面对了,一想起那些我就浑身颤卝抖,他们……会被发配去,从转运站去】 “然后呢?”(语气焦急地)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不记得了!会死啊,我一辈子都毁了,我们一开始就没有未来,我现在连活都不想活了,你要想去的话就去……那里吧,那个地方,被锁起来的地方,我之后好久才问了,穆拉提他们都去了那,没有一个回来……】 “是哪里?没事了……” 【太阳升起的地方——东面,光已经不能带给我们温暖了,这里没有太阳,没有黎明,只有痛苦而已,每天我都想着死,我都不敢跟别人说,可能会当成故事吧,他们去了东边,可能被火烧干净了,烧成灰埋在地卝下了,树根下面……这是我们铁路的人说的,他们去了工厂了,就在东边,在转运站和货物一样,全都是尸体,被拉过去,从没有回来……我也不想活了,我怎么才能忘记?好疼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 - - - - - - - - - - - - - ‘咔’的一声,录卝音笔播放结束。 窗外风雪呼啸,亚瑟面容沉重的收回了身姿,车内陷入一阵死寂之中。 “然后呢?”愣了几秒后,亚瑟轻声开口,“你查证过了吗?” “之后我问过了。那个叫穆拉提的人……没有回来。”梅琳回答道,“当时他情绪已经崩溃,无法继续说下去,可能问不出什么。” “他嘴里说‘在铁路的人’是怎么回事?” 亚瑟思索着,一边继续问道。 “搬运工,安全墙的流民有大量从事低端劳动的人员。”梅琳回答道,“我知道亚瑟,这听起来非常离奇,但一定出卝事卝了。” “你人脉可真广啊……” 凯在一旁冷不丁来了一句,梅琳没有理会他。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罗莎·爱德华兹靠在副驾驶上微微打鼾的声音显得轻卝松。汽车在公路上疾驰,穿过山崖遍野,亚瑟看见一片深林,边缘已经被工业机器和伐木机所占据,日渐稀薄的树林,仍可隐隐看见森林曾经的盛茂,迷雾盘踞在空中。 “……我知道了。” 直到许久,他才微微颔首应声道。 梅琳看起来有些诧异。 “我还以为你会反驳。”她继续道,“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我不是很相信他说的,但确实,我肯定出卝事卝了。” 见亚瑟没有回答,她进一步开口了。 “你……为什么不反驳?” “你希望我反驳吗?” 亚瑟转头看向梅琳,如此问道。 “不,那更好,最好安安静静的。”梅琳苦笑了一下,“这可是在诋卝毁你的家族,亚瑟,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我以为你会情绪很激烈呢……” 梅琳看着那双眼睛,亚瑟只是稍微,有一瞬间体现出了一丝惊讶,随后他转过了身。 “怎么了?” 梅琳的声音响起,亚瑟闭上眼,好像跌回一片黑卝暗和那个奇迹般的幻梦里。 他感受胸口心脏的跳动,此时此刻一点也不疼,血液是温暖的,好像有篝火在身边燃卝烧。窗外的树林开括,随着环山公路继续行驶,逐渐将人类活动的印记抛在身后,玻璃很冷。 他想起了自己的学校,还有流民区污水横流结冰的路。 难以言喻的心情,自心底涌起,一连串幻梦般的情景再度浮现眼前,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如梦似幻,好像快分不清梦与现实。 亚瑟深呼吸一口气,淡淡开口了: “她们救了我,但她们住在那种环境里。” 梅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在我昏迷时,我做了一个梦。”亚瑟的语气很轻,宛如梦呓一般,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在第一个梦,我很痛苦,整个世界崩塌了。我看见天上落下陨石,整个世界都在燃卝烧,好像末卝日一样。”他眼底亮起火光,“梦里,有人对我说,我失去了一样东西,可以为之献出一切的东西。” “第二个梦里,我看见远古部落信卝仰的纷争,所有人都为自己坚信的事物而战。被他们信任的存在不曾后悔,为之血战,我还看见了飞龙。然后,过了很久以后,人们遗弃了自己的信卝仰。” 凯陷入了沉默,他默不作声的听着,紧盯着窗外迷雾笼罩的山崖。 “第三个梦,我变成了一只老鼠。”亚瑟苦笑起来。“我重复着相同的生活,从未见过其他的事,思维被同化,自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一切。我从未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声音颤卝动起来,“接着,血色来了,梦中战争毁了一切,我的一切。” “第四个梦……”他回忆着,“我,走过一座吊桥,身边都是迷雾。吊桥尽头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他似乎又见到那双空洞的双眼, 置身于寒冷中,风雪之上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吟……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一句话,那个预卝言卡在喉卝咙里,好像面对一片无尽深渊,而自己站在悬崖边如履薄冰,一旦开口,悬崖就会碎裂,自己再无生还余地。 他忽略了一切,低下头,继续说道: “我在她眼中,看见了毁灭。” 他没有说那句话,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从记忆残缺的碎片里拼凑,一切已然清晰起来,哪怕那只是一个猜想。 “接着,我醒了。”亚瑟说道,“胸口不再痛了。” 梅琳神色复杂,亚瑟无意间看见凯,他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但只是一瞬间…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离奇的事。”这句话异常轻卝松,请送到亚瑟自己都不敢想象。“有人说,要我坚持自己的想法,去做正确的事。就算那……可能会伤害很多人,但我想去看。” “梅琳,我不认为这个人的话是完全编纂的。你比我更有把握。如果是真的,我不希望是真的,但如果是……我会努力改变现状,我会承担我应负的责任。” 梅琳在一边低下头,似乎抹了抹眼角,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有新的看法,”亚瑟转过身,“不论如何,不管新闻里怎么报道的……或者他们多么性格恶劣,我从没亲眼见过。”亚瑟继续说,“至少,即使是这样,也不该人他们在冬天活活被冻死啊……” 他转过身,看着梅琳, “你马上就能和妈妈离开瑞典了。”他语气沉重,“我无法改变,但我会尽力,我先说声抱歉……然后,别再回来了。” 梅琳缩在汽车的一边,她深呼吸一口气,将录卝音笔递在亚瑟面前,却没有看他。 “你拿去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好像压抑着哭腔,“随你怎么说,还有,我不觉得那个梦很奇怪,我记不太清了,但我也梦到过……” “亚瑟——” 罗莎的声音清晰响彻耳边,梅琳觉得手里一空,只见坐在副驾驶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她轻卝松转身,一把将自己手里的录卝音笔拿去,干脆的塞卝进亚瑟手里, “我们前面的隧道!”接着,她继续伸手掐了下亚瑟的脸颊,声音还有些没精神呢。 “——前面的有个人,快撞上了!” 罗莎捏着亚瑟略有婴儿肥的脸颊,眯着眼好像笑了两声,逼得亚瑟直往前看 “什么?!” 众人一声惊呼,亚瑟猛地点开程序,在即将碾过的最后瞬间,将车一把刹住! 他们停在一处隧道,那是环山公路无数环绕而上的通道之一,修建时间不长,最多也就几十年历卝史,期间一定翻修过。按照地图上的位置,这就是那条流民用于走私、运输生活必要品的隧道,已经不会有过去一样流水般的车辆从这里经过了。 有人躺在那…… 亚瑟敞开车门走出去,就差一点,他绕到汽车前检卝查,身后爱德华兹和凯也走了出来,梅琳是最后一个,空气陷入一股异样的死寂中。就差一点,车轮就直接从这个人的身卝体上碾过去了。 “怎么回事啊,真是个不好的开头…”凯站在亚瑟身边,有些难以忍受的皱了皱眉,“他……怎么死在这啊?” “可能是运送货物出卝事卝了吧,这里这么冷。”爱德华兹语气很轻,也来到亚瑟身边。“你怎么看……?”她问道,下一刻却被面前的景象震住。 风从隧道穿过,发出空洞的‘呜呜’身,好像在哭泣。这里好像被荒废了,亚瑟这才注意到脚下的水泥路面有些龟裂,褐色的杂草在道路边缘蔓延,修建隧道的砖石间也布满了枯枝落叶,阴云盘旋在天上。 “我不知道……”亚瑟回答道,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次的不适感远没有之前强烈,罗莎好像一愣,随即在一旁扶住亚瑟的肩膀,他有些躲避的移开视线,“别担心…我没事。” “我们继续出发吗?”凯开口了,“时间不多了……梅琳?” 三人投去视线,在先前的交谈中,唯有梅琳沉默不语,她走上前,站的最近,黑发女孩细细端详着那人的面容,试图从中辨认出什么。 那是一具冻僵的尸体,正睁大了眼睛,仍保持着试图向前攀爬的姿卝势,身上披着一件脏乱的衣物,好像将什么东西护在身下,但有什么地方……和流民区不同。 梅琳咬咬牙,伸手掀开那肮卝脏的布匹——在那之下赫然露卝出一件白色的单薄衣物,还很新,和住在医院的病人穿的衣服一样! “这是?” 凯诧异的睁大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和之前提到的实验……可能有关。”梅琳强忍着不适站起来,“那个人说过实验,这么荒郊野外的,温度又低,怎么会有病人跑出来?而且他身上有股气味,我也不知道,很难受……我不知道啊。”梅琳试图整理思绪,但最终还是变得语无伦次,她裹紧身上的衣服,“这条路……” “是通往转运站的。” 突然,一个声音开口了。 “你卝妈妈在那。” 亚瑟语气冷静,比先前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去要平静多了。爱德华兹不安的站在他身后,亚瑟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压卝制着心中的情绪,随后也走上前。 他蹲下,伸出手,壮着胆子掀开了那人手臂上的衣物…… 随着皮肤裸卝露而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啊…”凯语气颤卝抖,“这、简直无法想象……” 那只手上,正细密的密布着针卝孔,皮肤病变成乌紫色,好像被什么巨大的口器啃过一般,流卝出的脓血已经在手臂上结痂,在凛风中冻成蓝色,可以想象在那之前,手臂已经完全溃烂了,就是那场实验! “怎么回事……”亚瑟完全没料到这一幕,他站起来,难以置信的朝后退去,“这是感染吗?这,这是那场实验吗?” 此时此刻,就连一向冷静的爱德华兹,都不仅面露难色,一旁的梅琳浑身一僵,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信息似得,连连后退捂住了面孔。 “我们走吧!”凯好像彻底慌了神,“没时间浪费了,这比想象中严重太多了……必须报告、 不……我们报警吧,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 “——警卝察不会相信我们的!” 梅琳的声音清晰响起,打断了凯的发言,她的叫卝声传出山坡,在空荡的隧道里回响。 众人看向她。 “我认识这个人……”梅琳的声音颤卝抖起来,她努力的深呼吸试图平静心绪,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一切才没过多久,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连连后退,浑身都在打颤,“这是……我妈妈卝的探子,我认识的那个…” 她一字一句,艰难的维持着吐字,眼泪从眼里涌卝出来。 “我认识的…半个月前我们都见过,”她声音有些哽咽,在风中模糊不清,又下意识的摸了把眼睛,似乎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流泪,“我都快分辨不出来了,他死了……怎么会,又有人死了?” 她好像不敢置信一样看着亚瑟,眼神变得无比呆滞,好像完全无法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我妈妈出卝事卝了,接着又是我妈妈卝的朋友…怎么会……又有人死了。” “是我的错吗?” 她伸出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只是几秒钟而已,那些自己被遗忘的情绪又活了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抱头痛哭了。 “亚瑟,我们怎么办?”面对梅琳突如其来崩溃的情景,爱德华兹明显来不及反应,死相诡异的尸体所带来的震慑太大,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慰清楚的。 “梅琳……你冷静一点,这里没有人啊。” 但被这么一问,连亚瑟都哑语了——无法平静,完全无法平静,好不容易构建起的心理素质和冷静,都在一瞬间僵硬,他完全找不出任何话来安慰梅琳,就连自己的理智,都快被击溃了! “不行,我……我得冷静一下——”梅琳闭上眼,急促的呼吸着,“是我的错吗,对不起,我是不是该死啊…冷静,怎么冷静?我得平复一下,但是…为什么啊——” “大家都会一个一个死掉吗?”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傻傻的抬起头,“如果有一天,我们会,和他们一样……我们都会被杀,不是吗?谁都是会死的……” 随着梅琳的声音响起,那随之而来的危险感,涌上亚瑟心头。 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亚瑟觉得周围的雾越来越浓了,大家好像都失去了方向,连呼吸都很费力,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他没注意凯在做什么,红发少年依旧在自己身边,好像执着的看着什么东西。 黑发女孩抱着自己,单薄的身影在迷雾中颤卝抖,眼角的泪水好像在低温下冻结,那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梅琳不断地呼吸着,一边闭上眼,竭力看清面前的景象。 “算了吧,别说了…”,她哽咽着,无视面前同伴看着自己诧异的眼神,一边捂着头喃喃自语着,“没事的,那都没发生,我们会好好地。”好像潮起潮落般,一种反常的冷静自她表情上散开,缓和了原本崩溃的情绪,比过去都要更迅速,“我们现在不是活着吗,我们会好好地。别想那么多……” 你不是很冷静吗?那都是你的幻想,现实不是这样的。 梅琳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我们会好好地,梅琳,你还有很广阔的未来……我还要和妈妈一起离开这呢,不是下定决心了吗? 爱德华兹一脸诧异的看着,面前女孩情绪缓和的是如此迅速,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冷静,她扯了扯亚瑟的衣服,二人面面相窥。 “梅琳……”亚瑟试图开口,却被黑发女孩的话生生截断了。 “没事的…”梅琳渐渐平静下来,她抽噎着,最终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在如此低温下,好像眼泪都快凝成冰了。“我没事了,别担心……不要紧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好像冷静了下来,“我会走的,我们走吧……”她凝聚着意念,语气再度坚定起来,“我说过我会离开这的。” 一切缓和的太快了。 罗莎转冲亚瑟使了个眼色,亚瑟会意打开车门,众人决定再度启程。 “凯,怎么了?我们走吧……” 但下一刻,那个红发少年反常的没有跟上脚步,凯停在车前,好像翻卝动着什么。 “这人手上好像……有东西。”凯的神色异常认真,他毫无顾忌的上前,将那具尸体翻了过来,从中找到了一个新月纹饰的包裹。“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墨绿色的包裹,上面有着淡绿色的新月纹章,是这人临死之前牢牢护在身下,也不愿放手的。 “那是……” “是传回的照片!”梅琳睁大眼,她深呼吸一开口气,用清晰的词句说道,随即飞快的别开了视线。 “总之,先带上吧。”凯将包裹捡起来,动作比亚瑟想的更迅速,他丝毫没有先前的厌恶,反倒表现出一种异常的冷静。“走吧,我们过会再搞清楚……”凯将包裹放在车上,“亚瑟,这里的雾越来越大了…我感觉事情有诈,为什么他会躺在这里?” 亚瑟环视四周,那是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短短几分钟,异样的雾气已经笼罩了整个山脉,气温也在几分钟内暴跌。 凯坐上车,继续说道。 “假如他真的被抓了,为什么包裹还在身上?我不觉得他能跑出来,就像是……刻意有人安排在这一样。”余光间,亚瑟看见凯下意识的握紧了脖子上的项链,“而且,这个季节不该出现雾。再不走……可能就永远来不及了。” 雾? 他想起了那个梦, 在那走过桥梁,灰暗而荒废的玄武岩雕刻的山崖间,那冷漠而隐晦的迷雾,从中隐秘的生物,那些好像沉睡的虫。 在一瞬间,亚瑟再度看向那人手臂上的伤口,巨大节肢生物摄食的口器在面前重叠。 ……这是巧合吗? 一阵沉默,亚瑟再度拉开车门,一行人继续旅途,向黑卝暗的隧道疾驰而去。 第12章 11 汽车在黑卝暗的隧道里前行。 她一动不动的靠在座位靠垫上,思维放空,憋不出一句话。大脑好像断片了似得,每次激烈的情绪后都会持续一段低落的情绪,那是一种空洞感,感官提升到过敏的地步,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活着,却如同空气一样虚无。 浑身无力,可能是汽车在黑卝暗里穿梭的缘故,感觉被捏住喉卝咙般喘不上气,无法集中精神。光影斑驳,她看见混沌的景象在窗外闪过,好像一帧一帧缓慢的影像,一切都被割裂,分崩离析。 动不了,她睁大双眼,面前有画面闪过,自己坐在椅子上——视野里斑驳的光线闪闪发光,景象在变化,接着她感觉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浑身剧痛,手指都抽卝动不了,黑卝暗里突然亮起光,刺的眼睛睁不开——有人拿着照灯在眼前比划,闪光刺的双眼流泪,她不断地眨眼,感官紊乱,明明自己上一秒还在坐车,现在浑身却如同被钉住一般传来刺痛,好像坐在一张满是钉子的椅子上! 怎么回事? 思维断片,一切变成了好像第一人称叙述游戏似的,她听见针管在箱子里挑挑拣拣,玻璃瓶被捏开的‘噼啪’脆响,浑身无力,夹杂着汽车在隧道里前行的画面,两个画面在眼前呈现,好像意识分卝裂成了两个人。自己正被固定在一个椅子上,浑身传来钉子般的刺痛,实际上自己在车上……那,这是谁看到的? 浑身疲惫,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似得,处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有监控摄像,四肢被固定起来。视线单薄的看着眼前一幕幕,却怎么也无法挪动视野,这是哪? ‘别过来!’ 突然间,她听见声音,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浑身一怔。 ‘——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声音从脑内传来,语气饱含卝着悲愤,她一时竟觉得这声音那样熟悉,一个女人的声音。自己每天都能听到,只是这几天突然消失了。 “为什么?”她在意识中问道,“我要去找你……我做不到啊!” “你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去投奔你姐姐,我的姐姐……”声音继续说,“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别管我。去悬崖边,找一条路,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你就可以回家,只要到了那条路,没人能阻止你去哪……” 声音在脑海内响彻,好像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眼前有一个微弱的光点,光点隐隐约约散发出人形的轮廓,身边好像都是水,远远听见海浪的声音。 “我要去找你!”不甘心的回答,声音在黑卝暗里响彻:“我不会放弃的,我发过誓我们要一起回去!” “那是你发的誓,不是我的!”她听的心里一凉,“他们有太多手段逼我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没那么容易丢掉性命的,这次也悬了……没有人能保护我们。但你不能死,你要活着回去,离开这个地方。对不起,一直以来因为工作而忽略了你,快走吧……来不及了,他们要来了。” “你在说什么?!” “来不及了,快走吧……千万别来救我!” 有人推门而入,伴随着针管碰撞的清脆声响,她抬起了头,感官异常混乱,被混淆了一样,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话,只是随着电锯响起的声音,拇指传来剧痛,余光间,她看见自己掉在地上的拇指关节,尖卝叫卝声响彻房间! “你们休想知道——”那是个冰冷的地方,充斥着一股混乱的气味,白炽灯在头顶闪烁,“那东西卝藏在哪里!” 面前的人举起镜子,伴随着头皮撕卝裂的剧痛,被拧着的头发抬起头,镜子里的人睁大双眼…… 那是自己母亲的脸。 “梅琳——” 一个声音灌入耳中,好像一只手把她从沉重的梦里拉出来。梅琳猛地睁开眼,好像身上缠绕的千斤束缚在一瞬间解卝开了一样,就像从梦里捂住口鼻的窒卝息感突然消失了,还在车上——眼前一片灰暗。 “怎么了……” “我们快到了。”亚瑟的声音响起,他坐在驾驶座上,并没有回头:“就在前面。” 循着光线望去,梅琳看见一片山崖,天空是白色,那是种不刺眼的白色,没有蓝天,云雾布满了整个天空。灰色的山脊藏在缥缈的云雾里,好似蒙着一层薄纱,落雪的针叶林斑驳其中,偶尔有灰黑色的针叶裸卝露,世界一片寂寥。 “这是哪?”梅琳眯了眯眼,“看起来不像什么……试验场地。” “我想很快了。”回答她的是亚瑟,“假如军事基卝地能被人一眼看出来,哪能叫基卝地?”听到这句话时,梅琳感觉自己还在梦里,一切那么遥远又不切实际,接着亚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知道怎么进去。”他说道,“出发吧。” “车就留在这吧。”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她裹紧了衣服,这样接亚瑟的话,“接下来是陡峭悬崖,不是车能行径的。” 陡峭的……悬崖。 “也是。亚瑟,听她的吧?”爱德华兹紧跟着亚瑟出去,她如此说道,一边走上那陡峭隧道的边缘眺望,出口边缘有一条狭窄的路,碎石嶙峋,除此之外就是近百米高卝耸的山崖,屹立于大地。 “啧,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抱怨了一句,爱德华兹转过身,拉住亚瑟的手。 “没关系,你跟着我走就好。”爱德华兹说,“我不怕。” “呃…爱德华兹,我没事的。”视野中亚瑟向前走着,但步伐异常之慢,他们还没出出口,只是在悬崖边打转。 “叫我罗莎就行。” 风息间,梅琳听见那个女孩以反常的语气纠正道,语气有点轻佻。 还有琴弦拨动的声音…… “没事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她听见凯,那个红发少年如此问道。 “我没事……” 隐瞒了心中的思绪,一行人朝悬崖上的小路走去。 灰色的云雾在山峦间起伏,随着风变化不定,时而飘散、时而在茂卝密的针叶林聚拢,形成新的形状。 “小心,”爱德华兹走在最前面,她的脚险些滑了一下,结凌的岩石温度冰冷,随着她再度挪动脚步,‘嘶啦’一声,又有碎石跌入万丈深渊。“这里的冰太滑了……”梅琳看见,爱德华兹别过身拉住亚瑟,“小心点。” 此时此刻,她无心注意这些。 一切都很缥缈,这片森林寂静的连鸟鸣声都没有,好像一切,都被那淡淡薄纱似得迷雾吞噬了。偌大的悬崖之间,人类显得格外渺小,她必须小心翼翼的移动步子,否则就和爱德华兹说的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悬崖下。 沿着悬崖边的路走,她想起了梦里那个人所说的话,风声很大,梅琳感觉有疾速的风从她耳边吹过,但那偌大森林间云雾的移动却那么缓慢。 ‘别来救我。’ “为什么……”她扶住岩石,手指在侵蚀的寒风和低温下被冻得发红,那个梦和那个问题始终萦绕着她,最后一刻自己在镜中看到的是自己母亲的脸……自己变成了母亲?为什么?“等……等一等!”当梅琳再度抬起头,却发觉面前的同伴已经越走越快,脚步声响彻,但眼见亚瑟和爱德华兹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了。 “你们走慢一点——” 随着穿流而过的风,那些吹动发卝丝在头发里结冰的风,将梅琳的声音淹没于涌动里。她伸出手,试图抵卝抗那愈发剧烈的风暴向前,但在几近强风的侵袭下,她根本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转瞬间,偌大的迷雾倾覆而上,顺着激起的风声,淹没了梅琳眼前的路。 ‘去悬崖边,找一条路,她听见海水的声音,耳边目前在梦里说的话再度响起,‘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你就可以回家’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逃走,我不能逃走!亚瑟——爱德华兹!”偌大的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声音,无人回应,“我不能跑……” 梅琳深呼吸一口气,好像失神一样跌坐下来,她看见脚下的小路。不知何时起,结冰的岩石悄然融化,取之而代的是一条有岩石所铺设,散发着泥土味道的小路。 温度升高了。 雪水在融化, 但那不是春天…… “我们要一起回家……” 世界好像只留下梅琳一个人,周卝身是雾,铺天盖地的白雾,她听见海水拍打岩石的声音。 再度站起来,她放眼望去,随即惊讶的瞪大眼睛——悬崖边原本嶙峋的森林,突然被一片静逸的水所取代。 那是一片深沉的海水,好像已经独自淌过了千万年那样沉冷。 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惊讶,好像以前……很久以前,就走过这条路一样, “但是,我发过誓的,我不能丢下你……妈妈啊。” 空旷的世界没有回应,天空是单纯的白色,不知是云雾还是天空,海水无边无际。 “沿着这条路走……真的能回家吗?” 可自己早就没有家了,回哪去? 梅琳仔细看着,那条散发着泥土味道的路,还留着新鲜的脚印,但周围没有一个人。这是条一直长存于此的路,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几千年之久…… “有很多人从这里走过,是吗?” 她好像看见了人,一个个过去的幻影,带着褐色或黑色的袍子,背着沉重的药草。猫和乌鸦伴随她们前行,这是一条隐秘的路,穿过只有白昼的世界,‘这条路’可以通往世界上卝任何一个属于她们的地方,不论海洋还是沙漠,这里曾辉煌过,现在脚印遗留下来。 那现在,她们去哪了? 一片寂静的世界,没有人回答。 只有安宁水声,冲刷着褐色的岩石,梅琳想起以前,思绪好像岁风声被带去了童年的森林,溪水潺卝潺流淌的声音,一切都那么相似,空气里有似曾相识的味道。 “我……要走吗?” 她甚至感觉不到悲伤。回忆起那好像浸卝润了雨水,树叶的色彩,与记忆里某个女孩的双眸重叠,一片最深的翠绿色。 于是,她拍了拍腿上的泥土,这里一点也不冷。 仔细看着,那些细碎的岩石间好像有青苔生根了,远远听见滴水汇入大海的‘滴答’声。那些雾好像散去了,还是说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要回头吗…… “但这样真的好吗?” 就在同一时刻,好像从天际遥远的某个地方,传来少年的声音。 周围的气息变化了,原本安逸的白昼开始动卝摇,从隐晦迷雾的远处浮现出一个身影。 “是啊,在这里离开确实是个好主意……如果觉得不行,就回头吧。” 梅琳认得那个影子,但在一瞬间却大脑卡壳,朦胧的雾中,那个少年好像有着一头红发,身后有一束光亮,好像将整个单薄的白昼穿透了! “想走的话就走吧,越远越好。” 他说道。 “但我们会继续下去。” 梅琳睁大双眼, “什么意思——” 景象开始动卝摇,气温骤然降低,好像周卝身的路再度被冰雪凝聚一样,她又想起了母亲所说的话,无数次、无数次的说……‘别来救我。’ “要我说,可能‘还有人需要你’。”少年如此说道,他身后的光辉愈发绚烂,撕碎了白夜,带来的确是跌入极地的冷,冷风吹拂在脸上,安逸的情景在一瞬间消散了,冰雪再度凝结了地面,冰雪凝结的‘沙沙’声充斥耳际—— “很危险。”他如此说。 “毕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说……你真的要就此放弃吗?” 他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隔着太远太远。梅琳驻足在原地,她看见有阳光倾泻,但随之而来的确实冰雪覆盖了小路,一切开始回归最初的样子。 ——此时此刻,是坚持,还是逃? “但我们会继续下去的。”红发少年如此说,“如果要走,就趁现在吧。” 假如那是母亲对自己的提醒的话… 梅琳想起了那个梦,一切浑噩而迷失,周围全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针管和药剂在挑挑拣拣时清脆的声音,掉在地上的指节,随之而来的是—— 剧痛。 “不。” 随着愈发强烈的光芒、寒冷,梅琳尖卝叫起来,眼前浮现出一片血色,好像断掉的是自己的手指,血……世界充满了斑斑血迹。 “我要回去——”她纵身一跃,寒冷席卷而来,将那条路遗忘在身后,“我要救我妈妈,我不能逃!” 她看见自东边升起的黎明,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却在顷刻间驱散了所有隐晦的迷雾,世界再度归于真卝实,梅琳感觉狠狠落在地上,随后! “——梅琳,你去哪了?” 她再度回到了这个世界。 紧接着,罗莎爱德华兹上前,将稍许落后的梅琳扶起来,身旁的无边无际的悬崖,梅琳再度看去,还是那片针叶林。 好像一阵风刮过似得,那些无处不在的云雾变得淡薄多了…… “大家还以为你掉下去了。” 面前,亚瑟正伫在小路边,手中正扶着一块石头。 “谢谢……”梅琳低下头,笑了笑,“谢谢你们没抛弃我,谢了。”可我差点就抛弃了你们…… “怎么还不走?” 她又问。 “刚刚亚瑟,在这块石头边发现了一点东西。” 罗莎·爱德华兹说道,四人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山崖边。 “很奇怪,”亚瑟拂过那片灰色的山石,“只有这块地方,没有结冰。”只见他伸出手,探寻似得摸了摸那块岩壁,随后以一种特定的规律,先后按下了几块石头—— ‘轰……’ 沙尘和缓慢的声音惊起,只见那块石头和电动门一样,在几秒钟内‘沙沙’的打开,显露卝出一条楼梯! “天哪……隐藏密道?”梅琳诧异的看着这一切,“等等,为什么你知道密码?” “不知道。” 亚瑟否认道。 “但是,罗莎说那些石头有特定的声音,”他顿了顿,“所以拼凑了一下,最后是我们一起猜出来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规律是什么。” “不用谢哦~” 亚瑟胡话一说完,罗莎·爱德华兹好像特意突显自己的存在感一样,以一种微妙的语气接话,往亚瑟身边蹭了蹭。 “那刚刚是?” “哦,是凯去找你了。”爱德华兹这句话说得漫不经心。随后亚瑟继续道:“我们都挺担心的,还好凯及时发现。” 梅琳别过头,凯站在一旁,冲自己笑了笑。 “我们走吧” “哦……”感谢的情绪只持续了一瞬间,总有种很不对劲的地方,梅琳将所有疑虑咽下喉头,余光间,她看见她脖子上悬挂着一个项链似的小瓶子,呈现出红色的液卝体。 “凯……你脖子上是什么?”她问道。 “啊,护身符而已。”凯随即将项链收回了衣领中。 “既然下定决心了,那就出发吧。” 那是一句奇怪的话,说罢,凯跟上了亚瑟和爱德华兹的脚步。 不安的情绪在心中酝酿,梅琳愣了愣,随即跟上。 沿着灰暗的阶梯一路而下,空气变得潮卝湿温暖。 “我们沿着这里去哪?”梅琳问道,周围昏暗的钟乳石摇摇欲坠,整个世界散发着昏暗的轮廓,爱德华兹打开手电筒,光芒中大家的影子影影绰绰。 “从这里往下,可以直通中枢转运站。”亚瑟答道,“我无意间瞟到过地图,就顺势记了下来。” 胸口一抽一抽,她感觉随着时间流动,有什么在心口跳的越来越剧烈。 “我妈妈真的在这?” 黑卝暗中,梅琳稍大的声音回荡着,空气里有一种奇怪的气味,她微微睁大眼,随后捂住口鼻。 “不,我觉得……”亚瑟别过头,“你得先想想该怎么找到你卝妈妈。”接着,他提高语气,“到时候我会放你离开,但是……” “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的。”梅琳答道道,她松开手,语气毫不犹豫,“你放心……” 画面一闪,心脏剧痛了一下,好像是从别人身上传来的痛苦,她险些跌做下去。 “但是,到时候我和我妈妈要离开这,懂了么?” 呼吸困难,昏暗的钟乳石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气氛陷入僵持。 “我答应你。” 亚瑟答道。 “我们继续走吧。” 凯久违的开口。 这段阶梯好像最近还在用,没有人知道是谁挖掘在这,一路通向黑卝暗的深渊里。爱德华兹举着手卝机,步伐越来越慢,她左顾右盼的,有些不安的打量着那些岩石。 “怎么了?”亚瑟走上前,拉住爱德华兹的袖口,棕发女孩低下头。 “有种不好的预感……”爱德华兹皱了皱眉,“怎么说呢,我感觉这里还有一种声音,不好形容,很多…密密麻麻的,非常压抑。” “别紧张,”亚瑟拉过爱德华兹,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我在呢,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他愣了愣,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手卝机电筒的光线从面前散开了,“……不会有事的,罗莎。” “嗯……”棕发女孩点点头,她正要转过身继续走时—— “爱德华兹,等等。” 凯的声音清晰想起,他少见露卝出了严肃的神情,一直盯着空气中那片灰白色的钟乳石。 “等等……”他眯着眼,手指划过一块石壁,在指尖搓了搓,随即警觉地抬起头,好像在观察什么。 梅琳循着他望去,空旷的钟乳石间好像有什么在发光——那是什么?好像一道道某种节肢刮过的痕迹……心脏一抽,好像更痛了。 “爱德华兹,把灯光关掉。” 凯稍加思索,随即这样说道。 眼前好像闪过什么东西,梅琳身卝子一虚,这次也挺了过来。她感觉有针卝刺进胳膊里,冰冷感侵袭而来,但自己手臂上分明什么也没有。 “什么,你确定?”爱德华兹的语气透着不信任。 “怎么了,凯?” 亚瑟如此问道,但接下来他的朋友却无视了他的话。 “照我说的做,爱德华兹。”凯看着那片空旷的钟乳岩,“试一试。” 黑卝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响,爱德华兹听着,动作迟疑了一下,“啧。”虽然排斥,她最后还是关掉了手卝机光线。 世界被黑卝暗所吞噬。 随着灯光消失最开始的一片昏暗,画面里巨大的光斑缓缓消失,好像眼前流过了一块淡去的阴郁色彩… 昏暗的阶梯,梅琳又看到一片景象——她好像认识这条路,就像自己被担架架着抬下来一样,浑身剧痛,自己的发卝丝落在地上…… “好像有什么声音,”罗莎·爱德华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说的很小声,“你们没听见吗?” 她耳畔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像坚卝硬的肢卝体爬过墙壁,细碎的声音潜藏在黑卝暗中。 “凯,这是做什么?”接着是亚瑟的声音。 “小声点,”说这句话的是凯,他声音很低,连语气都和平时不一样,“你们看……” 影影绰绰的黑卝暗里,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 那些巨大的钟乳石,此时在头顶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在人造灯光消失以后,好像附着发光细菌一样,散发着暗淡的光辉,那些巨大石壁的轮廓,好像远古遗迹残留下的东西。 “雕琢的楼梯,”亚瑟想起那个梦,他看见阶梯一路往下,连楼梯都在发光,有来来去去的脚印,最近都还有人在使用。 四人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个浩瀚的空间中。 “这楼梯会通向哪啊……” 爱德华兹小心翼翼的朝阶梯外张望——这是一条直接镶嵌在岩壁上的阶梯,黑卝暗的空洞不知持续了多远,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窟,支撑的石柱已经有长达几百万年的历卝史,甚至更远,他们看见一道道石壁拔起,又落下,贯通了整个山洞的上下,支撑着这里。 “罗莎,小心一点。”亚瑟一手把罗莎拉回来,“总之,我们快走吧。” “亚瑟,你以前见过的地图是这样吗?”凯凝视着黑卝暗,如此问道,他用手静静拂过岩壁。 “这里看起来是天然洞卝穴,”梅琳答道,“已经有几百万年历卝史了……不可能是人造产物。” “不像是人工雕琢的,除了楼梯。”凯沿着石壁摸索,一边缓缓向前。“边走边说吧,大家。不过小心塌方。”他顿了一下,“亚瑟,你能不能想起些什么,一点也可以。”凯看着黑卝暗,一边背了过去,“你对这里,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 昏暗的阶梯,深不见底的阶梯。 历卝史漫长的石柱,这确实让亚瑟想起一个地方,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梦见过一样。他伫在楼梯上,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默了一会,他才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亚瑟。”凯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他带着大家继续往下,黑卝暗好像看不到边,岩石散发的光芒只让黑卝暗显得更加压抑,“梅琳还要找她的妈妈,如果你知道什么,请不要……” “——别为难亚瑟了,可以吗?” 下一刻,抢话回答问题的是罗莎·爱德华兹。 “亚瑟才刚好起来,他很累了,他都不愿意回答你就不要多嘴了!” 爱德华兹听起来语气激烈,在黑卝暗中声音稍大了一些,但她很快就意识到,把声音压了下去。 “你不要为难他。” 爱德华兹又说了一遍。 “好吧,我只是……”凯收回了话,他没再继续答下去,“我只是想问问,抱歉……” “你不要再问了!”爱德华兹打断了凯,“都说了安静一点……” “罗莎,别说了。”亚瑟的声音终止了一切,连同罗莎·爱德华兹没说完的那句话一起压了下去。 “或许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把罗莎拉回来,看着凯,红发少年并没有回头,黑卝暗中只能看见大家模糊的轮廓,“抱歉,凯,我可能会帮不上忙。” 凯没有回答,只是一人带头,继续往前走。 “你道什么歉…你没做错什么啊。”罗莎小声嘀咕了一句。 四人继续往下,黑卝暗的钟乳石好像半融化的石柱,在头顶摇摇欲坠的。梅琳又看到脚下的路,好像有血迹……不,是幻觉吗? 她继续往下走,脚步飘忽,从刚刚起就愈发不安,好像有一种潜意识在催促自己离开这,但是不能逃,于是她继续往下走去。 黑卝暗,无边无际的黑卝暗。 “梅琳,你还好吗?”有声音传来,凯的手一直在抚着岩面,可能是以此保持平衡,“从刚刚开始你就不说话。” “没事,”头好疼,“我只是……”梅琳也扶着墙壁,突然,她好像摸卝到什么,但随之而来的失重感让她险些站不稳,呼吸愈发困难,下一刻, “你又找梅琳什么事?” 爱德华兹再次开口了,语气比上次还不耐烦。 “没什么……”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似乎解卝开了什么,黑卝暗里传来什么东西‘咔擦’揭开的声音,就像打开了瓶子——又盖上。 “你在倒腾些……” 话未说话,爱德华兹好像觉察到什么,昏暗的空间里有什么亮堂起来。 从黑卝暗的墙壁上,浮现出一道道像是抓过的痕迹,就像刻痕撒上了荧光粉一样,昏暗的钟乳石上遍布着那样的痕迹。 好像蝙蝠,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拥挤而过,栖息于黑卝暗中,遍地都是。 “这是……”亚瑟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记忆里某些生物短促的鸣叫,在白雾里磨蹭节肢拥挤在一起的声音,寄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一切景象那样相似,好像一瞬间把他带回了一场噩梦里! “那是什么?”梅琳更是诧异的愣在原地,一切已经超乎预料,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到处都是,她别过头,“什…”随即,她猛地松开了自己本扶着墙壁的手,因为在那上面也是渗人的、节肢动物爬过墙壁的痕迹,在黑卝暗里散发诡异的光芒。 接着,梅琳突然觉察到什么,低下头,血祭映入眼帘……她的瞳孔骤然缩小! “这到底是……”爱德华兹低下头,压抑的黑卝暗终于亮堂了一些,但比先前的黑卝暗更令人不安。 她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遵循着规律,好像有各自族群分割一样的行动着,但一切的最后,所有诡异的痕迹,都通往一个方向。 突然,一个人影匆忙的跑过,她看见梅琳·诺拉瓦的身影迅速窜向前去。 “等等,你做什么!”别那么大动静! 但梅琳根本没有听,“等等…”爱德华兹转过身,就这么放着不管吗?“亚瑟,我们……”她刚想询问亚瑟的意见,但随之而来另一个声音,干脆立下的做了决定! “我们追上去!” 凯少见的露卝出决绝的神色,他二话不说拉住亚瑟,一同朝楼梯下追去。 “等等、亚瑟!” 可恶—— 来不及多想,爱德华兹只好跟随对方,追了上去。 在楼梯之下—— 是一扇发着光的小门。 梅琳·诺拉瓦不断向前,脚下是血迹,在黑卝暗里发着光、刺眼的红色血迹,她向前跑,每跑一步,都感觉浑身痛觉加剧的更厉害。这一切是怎么了?有一种呼吸被扼卝杀的感觉,她好像第二次走上这条路。 这不止是一条路……更像是一个象征,一个赴向刑场的象征,似乎只有一滴血,实际上还有太多的血……太多没被记住的血、泪和尸体。 场景在穿梭,她最终在那扇泻卝出微光的门前停下,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就在门口的平台上,梅琳上前检卝查,就落在门口,那是一缕棕色的发卝丝。 身后,同伴的声音传来。 “梅琳,你怎么了!”是亚瑟,“别跑的那么快,我们都快追不上…” 听不进任何话,只觉得双手在颤卝抖,她凝视着那缕发卝丝,又想起记忆里母亲的背影,心脏颤卝抖的越发厉害。 “这是我妈妈卝的头发……” 梅琳盯着那缕发卝丝,好像从记忆里唤卝起什么遥远的东西,肺瓣的空气像是被挤卝压殆尽了。她认识那缕头发,哪怕只是头发,不是记忆或是写着名字,而是刻在血脉里的直觉。 “什么?”凯站在亚瑟身后,好像觉察了什么一样,“梅琳,你卝妈妈是……” “我妈妈被沿着这条路送下来,我能感觉到,我真的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颤卝抖,心脏疼的要裂开了,“我能看到……一切,都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我不知道为什么能感觉到,我能看见我妈妈看见的景象,”她哽咽起来,随后缠绕起那缕头发,好像很久以前做过一般,将头发缠在自己的手腕上、打了个结。 “我记得,我记得……就算我不知道,我妈妈就在这。我能感觉到她的位置,折磨着……我们,”梅琳楞了一下,“一直以来都是……”仿佛痴妄般,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像着了魔一般:“当他们说我们有罪,我们必定有罪,我们被绑在椅子上沉入水底,死了就死了,活下来就是魔鬼,太多理由了……太荒谬了,可他们都信了——可有好多人,都是无辜的!” 她将那缕头发编好,就像护身符一样缠在手上,“我不知道,希望这能保佑我。亚瑟……我们该走了。” 气氛压抑起来,梅琳看着自己的脸,视野模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从面颊上流淌下来。她没等亚瑟说话,而是直接转过身,对着那扇门。 “等等,还有爱德华兹……” 亚瑟看见,梅琳的手甚至还没碰到门把,她没有钥匙,但随着‘咔擦’一声,好像什么被去除了,梅琳上前转动把手,门便应声而开了,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那片空白里,刺眼的光芒倾泻而下…… 随即,他也追了上去—— “亚瑟,等等!” 凯刚想迈出脚步,伸手拉住亚瑟的前一秒,有什么东西往后一拽,硬生生扯断了他刚说一半的话,转过身,罗莎·爱德华兹正盯着自己,手死死钳住自己的衣领不放。 该死的, “罗莎,现在不是…” “闭嘴!” 那句话仍未说完,那个棕发女孩提着自己的衣领,不知从何而来巨大的力气,狠狠将自己推到身后一扇石壁上,撞得背后生疼。 “我虽然不知道,你他卝妈卝的耍什么花样,”爱德华兹扼住自己的喉卝咙,力道越来越大,双眼里迸发的气势好像下一刻就要掐死自己,“但你知道什么吧,啊?我不管你耍什么算盘,别把蓝扯进去!” “我…”感觉血流也被阻断,大脑昏昏沉沉,他抓卝住爱德华兹的手,试图让她放开,但就算抓破了皮肤,那女孩想掐死自己的气势仍没有丝毫减弱,“亚瑟如果出卝事卝了,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会第一 个杀 了你……听懂了吗?!” 视野模糊,一种难得的愠怒从心底升起来, 真是、烦死了。 呼吸几乎停止,他尽力屏住呼吸,脸上却露卝出一个微笑,“是吗…?”说时迟那时快,在爱德华兹迟疑的刹那,他转移中心就是一个膝顶,直击腹部,“呃!”惨叫响起,手应声松开的时间也只是片刻,面前的女孩对痛苦承受力惊人,只听风声流过,凯猛地侧过头去,爱德华兹一拳砸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 “啧…”还有一拳,但随之而来的速度慢得多,在爱德华兹砸过来的瞬间,凯顺势接下了那只手,连同砸在墙上来不及收回的另一只,将爱德华兹的动作狠狠锁死。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吧…爱德华兹!”她没受过专卝业的格斗训练,“小心啊…这个姿卝势要是用卝力失误,骨头可是会断的啊……”一边说着,凯加大手上的力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罗莎?” “是爱德华兹……”面前的女孩不顾剧痛,还在用卝力,“你还不配叫我的名字!” 他在一瞬间失去了耐心, “可笑,”凯松开爱德华兹的手,借着她原本挣扎的力量顺势一推,叫卝声响彻在回廊里,爱德华兹被那一道力气,足足往后摔了几米,险些从平台上跌落,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真是条疯卝狗……” 他暗自骂到。 “你很敌视我,但却把自己说的很清卝白啊…”凯抹了抹嘴角,在短时间内迅速呼吸,一边恢复体力,背部的痛楚还没减轻,“嘶…怎么,爱德华兹……你和我一样的境卝外的学卝生,亚瑟凭什么信任你?”这话很熟悉,不是么?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她听起来生气了。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凯挑了挑眉,“就在几天前,亚瑟甚至都不和你说话啊……他对你的印象也只是个差生,还是他最恼火的一类。”他注意着爱德华兹顷刻暴怒的神色,“反倒是,你很喜欢缠着他,怎么回事,爱德华兹……你连瑞典语都讲不清卝白,该不会喜欢上亚瑟了吧?” “都说了给我闭嘴!” 她再度冲了过来,凯心里一惊,那恢复力量的速度比自己想的更快,但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他往一侧躲去,随着踉跄的声音响起,爱德华兹侧身而过,险些又摔一跤,果然,体力还没完全恢复。 “够了,别闹了。”凯厉声制止,余光间他瞟到爱德华兹将手伸进她要上的挎包里,不能继续刺卝激她了,“亚瑟和梅琳都出去了,再不追上去,走散就麻烦了。”他语气镇定,“分散行动对谁都没好处。” 爱德华兹缓缓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跨袋里已经冒出某种电击工具的一角了,不,这次有所不同…… 凯注意到什么东西, 麻烦了, 但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再不去的话…亚瑟会遇到危险的……”凯转过身,一边拉开那扇门,真奇怪,明明没有钥匙,这扇门却自动打开了,本应该锁上的,“亚瑟会出事的,他没有能力应对,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你在威胁我吗?”爱德华兹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友善的气势,“你的油腔滑调跟谁学的,梅琳都没你这么圆卝滑。” “该走了,爱德华兹。”凯没理会爱德华兹咬牙切齿的语气,他只是很平静的盯着那双眼睛,将门扉的裂缝敞开。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你觉得亚瑟会怎么看你?”他语气轻描淡写,“亚瑟不希望看到他的朋友吵起来的。” 他看见爱德华兹的眼底,一瞬间发卝怒,却不得不压了下去。 “我跟你可不是朋友!” 爱德华兹反驳道,语气激烈。 凯转过身,拉开那扇门,径直走开, “但我和亚瑟是朋友。” 他语气清淡。 ……而我也从没承认过,我们是朋友。 那扇门之外,是一个偌大的空间。 地板很洁白,这好像一个巨大的地卝下仓库,梅琳向前走,这里空荡荡的,好像行走在一片荒漠上。脚步声在回荡,这里直径近百米,很难分辨墙壁和白色砖石的交界,梅琳感觉到,好像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臂——她感觉发卝丝收紧了,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着自己,好像在召唤一般。 “梅琳!” 亚瑟的声音远远响起,梅琳别过头,蓝发少年的身影追上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接着眼前的画面模糊了一下,一瞬间好像看到了震颤的世界,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一切都很不对劲只持续了片刻,接着那感觉又消失了。 “亚瑟啊…”有水滴声,她抬起头,世界归于寂静,空荡荡的好像看不见尽头,环绕的石壁高墙一路耸立,只有白光投射下来,好像没有出口。 有遥远的声音传来,是起了争执,但她回过身,亚瑟已经来到面前了。 “爱德华兹和凯呢?” 她率先开口,询问伙伴的去向,很远的有人在吵架,但在水滴和遥远的乐声下显得很虚幻,就像在打闹一样。 “他们还没跟上,”亚瑟说道,“你走的太快了,我们该停下来等等他们。” 她听见亚瑟的声音,忽远忽近…… 还有一种悠扬的旋律,听不见的乐曲声,但梅琳总感觉不止有音乐,在似平静的曲声里好像有什么要爆发似得,掩藏在乐声之下。 白色的,一切都是虚无的白色,置身于一片空旷的沙漠——这比先前的感觉还要离奇。 “你难道没听见吗?” 梅琳眯了眯眼,当她想集中注意力去听,那隐藏的危险便平息下来,只剩下水声,她环顾四周,假如爱德华兹在就好了,她又看向亚瑟。 “你什么都没听见吗?” 怪怪的,很诡异……这个空间看不到边境。 太亮堂了,虚假的白光倾泻而下,留给人的只有不安,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掩体,环顾四周,看不到‘出口’的轮廓,除了进来的那扇门外,只有空洞的全白。 震颤的声音,她聚精会神的听着。 “你在说什么…?”很奇怪,面前的亚瑟似乎没有受到声音的影响,“这里很奇怪,最初原定的仓库没有这么大。”他继续说,“我还以为这里堆满东西呢……算了,等爱德华兹和凯来了,我们就马上离开吧,这里没有掩体,被发现就麻烦了。” 她听罢,点了点头。 “是的,我应该等爱德华兹来的。” 梅琳一字一句的说,语气平静的就像一汪水。 “她一定能觉察到什么,她有天赋。” 白光闪烁,梅琳眯了眯眼,不止是那好像摩擦留下、富有节律的急促声响,还有机械运作的声音, “……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吗,亚瑟?” 她又一次问道。 “这里?”亚瑟环顾四周,好像惊叹于在推开一扇门后,置身于一片白色的幻境,他甚至忘了回头,“不……但这里真的,寂静的诡异。” 蓝发少年皱了皱眉,随后说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我还记得路。” “不,没用的。”梅琳摇摇头,她听着那些流动的声音,一切都在变得梦幻——这样开括,缥缈的白色空间,一切都显得不真卝实,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走不出界限,“不,或许有用。”梅琳再看向亚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说,面前的亚瑟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她眼神暗了暗,到底为什么……连直觉都给不出原因。 “我相信你,亚瑟。”但答卝案很明显,她盯着亚瑟的眼睛,“如果是你,一定可以走出去……” “你在说什么?” “哦,看起来你还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这就难办了。 梅琳也搞不明白自己的思想了,“好吧,如果…我觉得爱德华兹会追上来吧,很快了。”她看向后方,那扇黑卝暗的门好像通往深渊,这里如此平静,但远在远处的那扇门好像一个空洞,一个已经被遗弃的巢穴入口。 “是什么在主导,我的思想…”我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能感觉到,它们从这里经过,但为什么……这里看起来这么干净。” 突然,视野里跃入一个红色的影子,爱德华兹放眼望去,凯正从门中走了出来。爱德华兹紧随其后,她脸色很糟,而来到这个地卝下空间的同一时刻,变得更难看。 冰雪在消融,缓缓滴落的水声,脚底好像铺着一层薄薄的凉水。 突然间,一切好像变得没那么虚幻,她感觉稳稳落在地上。 “梅琳!” 是凯的声音,但另一边爱德华兹看起来很警惕,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捂住了耳朵,脚步越来越快,爱德华兹不断地朝后看,好像在警惕什么灾厄一样,厌恶的神色越来越深。 “爱德华兹,怎么了?”梅琳蹙着眉,“你听到什么了吗?” 四人终于再度聚齐,梅琳注意到爱德华兹不悦的声音,她果然注意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那么聒噪,就像墙缝里节肢动物爬过的声音,密密麻麻无处不在。 “吵死了,”爱德华兹骂道,她说的没错, “这感觉好卝恶心,肉麻死了。”爱德华兹皱着眉,语气愈发不耐烦,四人终于碰头,而爱德华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拉住亚瑟,“亚瑟,我们走啦!”她语气放轻下来,“这地方好诡异…”爱德华兹提防着看向四周。 别过头,梅琳看向那扇门,有什么东西……正欲要穿破黑卝暗深渊,梅琳想起那些在石壁和钟乳上的石壁,它们全都通向这个洞里,这里明明充满了光,没有任何印记,就像是…… “不对劲……” 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走进这个空间了。 大地在振动, 气息改变,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世界里。 地面在震颤,下一刻凯也警觉起来,他飞奔起脚步。 “大家小心!” 一切来的如此之快,就在电光火石间,黑压压的节肢动物从那扇门中奔腾而出,势力有如洪流,脚下纯白的平面被颠卝覆了,平面变成了可塑性变化的平台,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形态高高拔起,变成了血红色。 “快跑!” 梅琳拔腿就跑,凯紧随其后,地面以特定的形态抬升,世界嘈杂起来,那原本光洁的平面如同怪兽一般嘶吼起来,形态就像故障的电脑雪花点,嘈杂的声音震慑着大脑,好像一场歇斯底里的嚎哭,它们无处不在, 就像用锯子磨破琴弦的声音,世界一片赤红。 “这是什么怪物啊!”爱德华兹捂住耳朵,她最后一个拉住亚瑟,好像无法承受这样的声音,“这他卝妈是什么鬼东西啊?” 四人一路向前,地面以一种富有节律的声音响起来,脚下的地面在崩裂——忽而又抬升,变得和黏土一样柔卝软,世界一片赤红,伴随着嘶吼尖卝叫和交响曲共鸣的声响,好像两个世界的一瞬间触卝碰发出的狂叫。 “比我想的还严重!”凯跑着,面露惧色——那些尖卝叫卝声、咆哮声,好像地底被压抑多年的怪物,势卝如卝破卝竹,周围的景象流转穿梭,落在最后,爱德华兹终于第一个招架不过来,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罗莎,怎么了?” 亚瑟别过头,脚步慢下来。 “别碰我……快跑,吵死了,脑袋都要爆卝炸了,亚瑟……快走!” 棕发女孩痛苦的捂住耳朵,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滑卝下,瞳孔收缩的不能再收缩,尖锐的声音好像一把刀子,能把她的耳膜活生生震破。 “我们离开这,快点——”凯拉住亚瑟的手臂,“我不能丢下罗莎!”亚瑟还想停留,但凯没有听他的话,“来不及了,她要你先跑呢!”他拉起亚瑟就跑,竭力放大了声音朝梅琳问道,“我们去哪?” 罗莎·爱德华兹的身影被抛在身后,亚瑟远远看见那那扇深渊,那是入口卝中曾经发生的事,无数身披磷甲,尖声嘶吼的虫子,好像迁徙一般从那扇门里涌卝出,就像川流不息的潮水,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些痕迹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 “罗莎,”她好像快动不了了…那些黑压压的虫子如同洪水般汹涌,“不行!”他高声喊道,时间好像凝滞了一样,所有的虫鸣,在耳内化作惨绝人寰的尖卝叫,亚瑟竭尽全力也无法想象,那个别着音符发卡的女孩,在面前被碾的鲜血淋漓,死掉的模样… “放开——” 他甩开同伴的手,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你在做什么傻事!”无视凯的声音,他毫无保留的往回跑去,看见白色的砖石,在飞掠过景象里埋藏的东西,所有细节都清晰展现在眼前,他一片混乱中伸出手,在黑卝暗降临的前一刻,拉住了倒在地上的棕发少卝女, “罗莎!” 她可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的虫鸣对面前的女孩影响太大,亚瑟只是静静抱住她,身后的咆哮愈发凶卝残。 “没事的,还有我在…” 伴随尖锐的锁链声,空气中充斥着无形的杀意,亚瑟看见那些轮廓,一切好像透卝明的幻影一样在身后聚卝集起来, 最后一刻,他伸手捂住罗莎的双耳,面对席卷而来的黑卝暗紧闭上眼, ——阴影倾透大地。 阵阵冰凉从身卝体穿过,好像一道道风息, 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预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感觉有人拂过自己的脸庞。睁开眼,罗莎·爱德华兹正盯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罗莎在自己怀中躺着,朦胧的睁开双眼,阴影在那一瞬间放慢下来,亚瑟能感觉到一切细节, 不知何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就像下过雨后的凉风一样,亚瑟注意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周卝身澈透卝明,就像梦中一道道幻影奔腾而去,外壳上好像有阳光的颜色。 “……谢谢。” 她躺在地上,对自己说道。 ‘亚瑟!’ 是凯的声音,他在叫自己。 ‘等等,这些是……’ 接着的,是梅琳。 亚瑟却好像没听到一般。 罗莎躺在地上,眼睛平和的凝视着自己,记忆中,这个冷淡的北爱尔兰女孩好像从未露卝出这么温柔的神情,她收回手,静静拿开亚瑟捂住自己的耳朵,感受空气中漂浮灰尘的气味、飞卝溅的碎片、虫群咆哮,以及此刻的真卝实。 “好怀念啊,” 她的语气带着笑意, 少卝女的指尖,好像缠绕着一根金色的丝线,从空白中遥远的浮现,就像一缕阳光。那根细线,在空气尽头变得透卝明,好似一根天堂之弦, “亚瑟,谢了……” 接着,罗莎·爱德华兹伸出手,拨动那根琴弦,随着一声宁静的拨动,好像水滴落入湖的中卝央……一切景象如涟漪般缓缓散开。亚瑟看见周围,一切白色的景象轰然崩塌,如同玻璃一般分崩离析,在空气里消失——先前发生的一切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随着音波越来越远,穿过身卝体虫群的幻影消失了,空白无边的世界消失了,周围的景象纷纷碎裂——罗莎·爱德华兹再次低下头,疲倦的闭上双眼。 幻影散去,在虚幻的白色殿堂崩塌后,在众人面前裸卝露的——是一道长长的铁灰色走廊。 “这才是真正的转运站吗?” 凯警惕的环顾四周,他缓缓松开握住护身符的手,率先开口问了。 明亮的灯光在头顶照耀,由金属支架支撑,混凝土结构的墙壁,有几个拐角,在那尽头是一道卝门。而在身后,留下的赫然是一道隐藏在杂物室里的暗门,四人刚刚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只怕是的。”梅琳久违的开口,“我就说,为什么刚才总有一种虚无感。” “这是陷阱吗?” 亚瑟将罗莎拖起来,靠在一边的墙上,面前的女孩还有呼吸,看起来只是暂时昏了过去,这让他松了口气。 “刚才……到底是什么。” “这是障眼法。” 梅琳抬起手,手上缠绕的发卝丝又收紧了,她在空气中静静感受着,等待力量和感知的反应,感官发挥到极致。 “那只怕是……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梅琳推测道,“很可能是在这里建成前。亚瑟,你还知道什么有关中转站的事吗,现在你应该知道路了。” “是的,我还记得地图。”亚瑟咬了咬牙,“但是……我们不能把罗莎丢在这。” “不,这是一场骗卝局……” 突然,凯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了亚瑟的注意,红发少年低着头,好像在回忆先前发生的事,亚瑟看见那双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什么?”亚瑟反应道。“凯,这是……” 就在这时,凯移下视线到自己身边,他做出一个惊愕的表情,随即脱口而出道—— “爱德华兹,你醒了?” “罗莎?” 亚瑟立即转过身,靠在墙上的棕发女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气息缓了过来,他欣喜的上前去。梅琳在一旁皱了皱眉,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凯,随即混乱的揉了揉眼睛。 “差不多,我们该走了。”梅琳如此说道,“只怕还会有巡逻的人,不能放松警惕……亚瑟,你还记得路吗?” 亚瑟扶起罗莎·爱德华兹,后者正捂着脑袋,好像刚刚熬过一场大病似得,视野很模糊,罗莎·爱德华兹看起来昏昏沉沉的。 “没问题……” 亚瑟还未说话,下一句——身边的女孩发出声音。 “是,亚瑟你先去带路吧。”爱德华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悦,她抬起头,一眼瞅见了凯金棕色的眼睛,随即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卝子,“嗯,我们马上就走。” “怎么了?”梅琳愣住,“你们之前……” 爱德华兹黑着脸,扬起拳就往凯的脸上,“嘭!”一拳打了上去,但奇怪的是,凯这次既没有躲开,也没有多说半句话,只是扛着那一记,任由拳头落在脸上,硬是被打退了好几步。 “罗莎!” “看来你刚刚想丢下我不管啊,小子?” 罗莎语气凶卝恶,但明显还没恢复体力,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凯被打的不得不后退几步。 “咳…”红发少年揉了揉脸,泛起的淤青,抹去嘴角的一丁点血丝,他深呼吸一口气,情绪只浮现了一瞬间,随后抬起头,“好了,你解气了吗?” 他如此问道、 梅琳奇怪的看着他,凯的神色异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我们可以继续出发了吧。” 凯如此说道。 第13章 12 那是一条幽长的铁灰色走廊。 米黄卝色的灯光从头顶散射下来,显得这走廊格外的狭窄,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丝毫不能放松警惕。亚瑟压抑着脚步,一个人带头往前走,一边在脑海里回忆剖视图的样子。 那是很久以前看见的图,莫约是两三年卝前。那时亚瑟还只有七八岁,他曾在大哥的办公桌上瞟见过图纸的一角,但自己伸出手翻卝动图纸,一号又一号的建筑设计,细节的部分。那是一个寂静的午后,随即自己的兄长推门而入了——不知为何,那个景象一直深深铭刻在亚瑟脑海中,自己最年长的大哥只是微笑了一下,随即扣下了图纸。 记忆戛然而止。 “走这边…”亚瑟拉住爱德华兹的袖子,免得她再找麻烦,梅琳与她并排向前,警觉地跟着,而凯在最后张望,手拂过一面面墙壁。“我不确定那是第几号设计,但那时大体主干道应该已经定下来了,位置我还记得,我知道出口在哪。”亚瑟稍加沉默,“但是,关卝押人员和实验室……” “我们会找到的。”梅琳的声音在身后静静响起,她一直凝视着手腕上的发卝丝,“我会找到的……”她重复道,眼神晦暗。 四人继续脚步,亚瑟绕过又一个拐角,纵横交错的走道看不见尽头。他四处看着,从那日午后的记忆里翻出一个又一个细节,在脑海中细化回忆,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些不锈钢材质拼贴起的地砖,有着隐隐的印记,他又绕过一个走廊,紧紧拉着爱德华兹的手。 “好安静啊。”爱德华兹看着一片灯光,轻轻甩了甩亚瑟的手,如是说道,“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过分了。” “你说没有声音?”亚瑟有些诧异的别过头去,“真的吗? “怎么,连你也说这里没有人?”梅琳在身后接茬,黑发女孩脸上浮现出比亚瑟还诡异的表情,几乎不敢相信,“你、可是听力最好的啊,爱德华兹……”话未落音, “嘿,瞧瞧我找到了什么!” 随着机械运作的声音响彻在最后,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回头。是远远落在最后的凯,那个红发小子摆卝弄着墙壁,随着按下角落里某个拼贴的砖块——‘咔’的一声,金属封卝锁的墙壁缓缓裂开,赫然而显的是一道隐藏的暗门! 三人上前,那是一间漆黑的房子,其间散发着隐隐的光芒,等到看清那些是什么以后,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是培养罐, 在那漆黑的房间里,是一排排纵列的培养皿似得大罐子,透卝明如玻璃的外壳,看起来曾经浸泡过什么东西,有很多已经空空如也,但空气中散发着一样的气味,好像氨水或福尔马林消毒剂混合的气息……带着一丝动物的腥味,灌入所有人的鼻腔。 “唔…”梅琳睁大眼,头颅隐隐作痛,那些熟悉的味道,好像干尸,“这些是…”面前闪过一道道伤疤,可怖的照片,还有黑卝暗房间里密密麻麻寄居的虫子,最后一面,她又想起梦中自己所看见的那张脸,“妈妈……” 她深呼吸着,压抑那止不住的颤卝抖是,随即迈开脚步,不受控卝制的朝黑卝暗走去。 “梅琳……” 亚瑟欲要阻止的前一刻,另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凯,擅自行动很危险的。”爱德华兹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刚刚动静那么大,万一惊动谁,可就成‘好事’了。”她语气并不友好。 “虽说是吧,但你说了这里很安静啊,”凯凝视着一片黑卝暗,“真安静,就像没人一样。”他眯眼,凝视着那些已经空空如也的罐子,不安的神色转瞬即逝,随即他继续道:“但没关系,我相信你,爱德华兹。毕竟……我可是很信任朋友的。” 凯的语气轻卝松,甚有几分打趣的意味,说罢他也走上前去,追上梅琳的影子。 “你!”爱德华兹欲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亚瑟用胳膊戳了下,这才闭了嘴,“啧,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好了,别生气了。”亚瑟向前走去,爱德华兹也跟上,“目前最重要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黑卝暗,只有混沌的黑卝暗。 梅琳在昏暗里穿行,身后的闸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光芒。她只能摸索着、跌跌撞撞的走向前方,黑卝暗里仅存的光芒影影绰绰,梅琳惊讶的发现自己能感觉到那些物体的形态,简直就像黑卝暗中长着眼睛。那些朦胧的轮廓,仿佛来自最深处的梦里才会出现的事物,就像雨林最底层,腐烂真菌散发的光芒一样。 “那些罐子不见了。”空荡荡的。梅琳观察着,黑卝暗中的培养皿以一种特有的规模排列,就像一个巨大的养殖场。从头顶延伸而下的管道已经干涸,但整个地方都没有破卝坏的痕迹,她拂过培养皿边沿,残留下的确实是相同的味道,“这是,什么……” 眼前一黑,熟悉的景象再度浮现起来,好像斑斑点点的血卝腥味,她又想起那个死在公路上的探子,手上血肉模糊的双臂——黑卝暗变得混乱不堪,空气里强烈的味道令人窒卝息,好像被扼住了咽喉。 那是什么?好像有人拉住自己的手臂——梅琳看着,踉跄的向前,收紧的发卝丝好像昭示着什么,好像是母亲的影子,可黑卝暗里都是混沌,弥漫着压抑和虚无,她想起那些死人的面孔,在记忆里堆积如山,填满了每一寸梦境,都是模糊而混乱的景象。面前恍惚的荧光好像和幻梦重叠了,有人掐住自己的喉卝咙,不行,她提醒自己,手腕好像如火烧灼一样,不能在这放弃! ‘嘭’的一声,梅琳停下来,不是路面到了尽头,她撞到了一面……光滑的‘墙壁’。 “这是什么?”跟随梅琳的脚步,他穿过黑卝暗,走过那些发着荧光的罐子。 亚瑟上前,他抚上那面墙,那面光滑的墙浮现出自己的手印,影影绰绰倒映着面容,“我从来不知道,家族里还有这样一比开销。”那些究竟是什么? 被诬陷的记者、流民区的惨状、预兆的梦……还有培养皿上看不懂的文卝字,一切似乎都在失衡,梅琳不再出声了,亚瑟只好一次、又一次拂过那面镜子,黑卝暗里有一张面孔,很是熟悉……他眯着眼仔细看,那面墙就像一扇水,透彻的水面着自己的脸。 “你是谁?” 这座基卝地为什么存在、家族在谋划什么,他缓缓后退,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但还不至于完全无力挣扎。 黑卝暗,无边无际的黑卝暗,寂静而阴暗的房间,分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好像还能听见那些聒噪而急促的声响,就沉睡在某个地方。就在眼前——他好像可以透过墙壁看到所有的事,而当下他看见的,玻璃里倒映着自己的脸,镜子的另一边连通着一扇房间,厚重的丝绒幕布牢牢盖住,只留下一个角落。 喉卝咙一冷,好像有冰冷的水从喉头滑过,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在镜中,那是一张与自己像极了的面容,熟悉的双眼…… “亚瑟,怎么了?”爱德华兹扶着自己,她没去看那面镜子,“你还好吗,不要紧吧?”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与自己像极了——莫约十五六岁,那是惨白月光下倒映的景象,流离的光辉令一切化作虚幻,亚瑟竭力想看清,那个少年在月下看着一本神典,姿态优雅,但模糊的视野分不清孰真孰假,空洞的呼吸声…… 那蓝发少年倒了一杯红茶,在月光下的窗台坐着,这些景象如同有人在看着一般涌卝入自己的脑海,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唰”镜中人好像突然察觉了什么,那倒映的容貌像极了自己,他听见声音,下一刻幕布倏然被卝关上了,镜中再次陷入一片黑卝暗—— “亚瑟!” 爱德华兹的声音响起来,一双手覆上脸庞,那仁慈的黑卝暗,他能感觉到女孩手心的粗糙,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此时却是温暖的。 “别看了……” 亚瑟知道,面前摆着的是什么, “镜子,”亚瑟喃喃自语道,从涌动的记忆里得出了答卝案,那一整块墙壁锁镶嵌的,是一块抛光的镜子,亚瑟绝望的闭上眼,只是一瞬间,他缓缓说道: “想要终结一切,唯有……打碎镜子。” 他深呼吸一口气,缓过神来。 “梅琳呢?” 二人别过头去。 闪烁的灯光,惨白的路灯。 梅琳还清晰的记得一切,此时此刻,自己所有的记忆好像都被剥离了似得,在混乱而斑驳的光影里呈现。无法呼吸,黑卝暗扼住喉卝咙,梅琳还记得那一瞬间子弹的声音,惨叫……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 “是血吗?”她痴痴地看向双手,“我到底怎么了?”发卝丝收紧起来,有什么东西不断挣扎着,梅琳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颊,“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经历这些事,”到底在哪,“妈妈,我怎么办啊…” 眼前闪烁的画面——她总能遇见凋零的感觉,她看见爱德华兹的身影在黑卝暗里消失,亚瑟拉的身影在地平线上远去,而凯伫立在黎明晨光之中,那些古老预知的画面,还有那些恒古的断壁残桓。烟雾缭绕,她好像来到另一个地方,脚下是潮卝湿的沙地,海水腥味日复一日冲刷着这片土地,一切都那样真切。海水很冰冷,而自己睡在一片潮卝湿的沙地上,浸卝润了发卝丝。 “嘭——” 不要啊啊啊!! 枪声响起,随着女人的惨叫响彻脑海,周围的景象再度变化——猩红的血流占据了整个视野,梅琳好像站在一片废墟上,同样是幽闭的房间,周边是尸体,各式各样扭曲的面容,几乎能听见死时的惨状!那个房间是那样安静,她看见脚下有虫子褪卝下的壳,黑卝暗的空间中只有一个影响,那就是一台破旧的电脑持续播放着、一段又一段录像,梅琳看不清那是什么,录像中的人长相如何,她挣扎着放声嘶吼,却发不出意思声音,黑卝暗已经扼住了喉卝咙。 “……妈妈” 怎么办 “…我该怎样、怎样才能…?” 突然间,她有一种冲动,毁灭自己、让一切结束的冲动。那种感情只有一瞬间,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比风暴更猛烈,有人为自己而死了,自己却好好活着,那感觉撕心裂肺,好像一把刀子从胸口狠狠劈卝开,剥离了自己的心灵, 血红,面前充斥着血红,尸体堆积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那就是未来,自己看到的东西…… “真的只有这些吗?” 诶, “难道,你所能看见的未来只有一片黑卝暗吗?” 那是一片变化的景致中,她看见红发少年轻拂过镜子,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 黑卝暗里,好像浮现出什么东西。 那是一小团火光,照耀了梅琳的脸庞,她痴痴看着那一切,突然间那光芒放大了,手腕的灼痛更加强烈——发卝丝勒进血肉,好像要将自己的手腕活活割下来。 但是还有光、还有希望…… “你、你看到了吗,那是——” 光芒骤然放大,一旁的亚瑟抬起头,爱德华兹惊诧的看着那一幕,光芒散大了,梅琳死死盯着那团白光,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动,那片无限放大的光芒中,浮现出一个影子…… 头顶散射着虚幻的白色灯光,就像万花筒旋转,从破碎玻璃里走出的景象,一个女人被牢牢固定在座椅,手掌上被切断了一根拇指。 那光芒越来越强,一股强烈的痛楚席卷了梅琳的胸口,周围充斥着巨大的轰鸣声,被绑在座位上的棕发女人好像觉察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从一瞬间的死寂变成了诧异,随后是惊恐, 梅琳伸出手——手掌穿过镜面,一股巨大的吸引力随之迸发出来! “妈妈!” 她放声大喊,所有的情绪倾泻而下,伴随着那句话喷卝涌卝出来,梅琳伸出手,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动,好像剧烈拉扯一样牵引而去,一切都被远远抛在老远的地方,培养皿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有一瞬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片刻虚白的幻境里,爱德华兹看见——凯闭上了双眼。 ‘我见过光芒,就像黎明之际灿烂的云霞…’ 只是小小的一句,爱德华兹听见凯的声音如是说。 接着,一切分崩离析。 随着空间扭曲的变动,在强烈波动和撕碎身卝体的强卝压中,重力高高扬起,众人好像被拉入镜中一般,随后如坠入冰面般狠狠落在身上! 视野模糊,亚瑟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浑身疼痛不已,但还不足以碾碎骨头的程度,也没有梦里那样如冰锥刺穿胸口的冷。 “咳…”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很明显四人已经穿过镜子,来到了另一片新的区域。亚瑟扶着头,缓缓直起身来,四下寻找同伴的影子。 “罗莎……你…怎么样了?” 他抽卝动身卝体,伸手缓缓拉扯罗莎·爱德华兹倒在地上的身卝体,一边坐起来。 而几米开外的另一边,凯好像被某种奇怪的冲力定坐在了墙边,嘴里正抱怨着什么,“真没想到……她居然一次就成功了……恐怖啊。”他还握着那个护身符,看似脆弱的玻璃瓶在那场冲击中居然没有丝毫损坏,但此刻的亚瑟没心思听凯在抱怨什么。 “罗莎……你还好吗?”亚瑟拉住棕发女孩的身卝体,将其慢慢转过来,口鼻没有堵塞呼吸的碎片,亚瑟将怀里的女孩调整成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卝势,他细细听着,罗莎·爱德华兹还有气,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大家,都还在吧?”亚瑟喘了口气,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正以一种奇异的速度恢复,滚卝烫血液流淌在身卝体中。 还差一个,他缓缓抬起头。 “梅琳……”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在面前的墙壁上,有一个长四方形的开窗结构,正投散下微弱的光,那个黑发的女孩,梅琳·诺拉瓦是此刻唯一还有力气站起来的人,她挣扎地爬起来,面向那四方形的开窗,周围有四散玻璃的细碎影子,但在一瞬间就如水融化般消失了。 “喂?梅琳——” 他迟疑着,看见梅琳·诺拉瓦痴痴地对着一片玻璃伸出手,一切一如先前的景象。 “等等…至少先等大家恢复过来啊!” 没等凯说完,亚瑟看见……被梅琳指尖触及的玻璃,发出‘咔擦’的清脆响声,他看不清梅琳的面容,只是在玻璃破碎的瞬间,他好像看见蓝色火花的影子。 那景象转瞬即逝,只见梅琳高高扬起手,黑发女孩迟疑了只有一刹那,拴在手腕上的发卝丝烧灼起火一样的光芒, “碰——” 玻璃如同闪电蔓延般碎裂,正当亚瑟诧异着,不知发生了什么时,那扇镜子已经分崩离析,玻璃四散一地。原来这是一扇镜子后的监卝视处,只见梅琳已经穿过那四方形的窗口——玻璃另一边是那个被牢牢锁在座位上的棕发女人,终于缓过神来,“梅琳……你…” 她缓缓睁开眼。 “妈妈!” 但,就在梅琳跃过窗户,但她触及的一瞬间—— “嘟、嘟——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 巨大的警报声,红光照亮在整个房间,响彻了每一个人的脑海! 红光自远处闪来,在显示屏上标明了出现位置。酒鬼诧异的听着警报响起声,浑身血液加速流动,甚至抵御了侵入骨髓的寒冷。 “哈哈,还真被你这老花眼说对了!”酒鬼露卝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浑身止不住的颤卝抖,“你他卝妈怎么猜到的?我是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连位置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首领冷冷和合上记事本,声音在高昂的警报中显得模糊不清,他语气依旧冷静,好像没有丝毫意外一样。 “是时候了,干活吧。”首领转过身,无视了酒鬼有些疯癫的笑容,“照我说的做。” “是是是,我知道——把他们一网打尽就是了,废话真多。” 酒鬼亢卝奋的拿起枪,抚卝摸枪膛,按下了一侧的通知按钮。 “所有人集卝合,接下来我们……” 他声音尖锐,几乎下一秒就要下决死命令,酒鬼挥舞着枪,就当他高喊话之前—— “不,听我指挥!” 首领冷冰冰的开口了,在嘈杂尖锐的警报声里打断了酒鬼发话。 “派所有人去没有必要。首领如是说着,声音沉静,“派一支小队去就能把他们吓得魂卝飞卝魄卝散了。”他冷笑道,“没必要为这种事大费周章……但至少,我们要让尊贵的圣梅洛大人——安全到达东区工场。” 酒鬼的动作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首领。 “你他卝妈发什么疯?”他听起来真的无法相信,“之前我们因为疏忽放走了那个女孩,黑色头发的丫头,那女人的女儿,现在你却要放一小子去工厂,你脑子里装着浆糊吗?!”他几乎要破口大骂,“你看看你领口上的结,你到底是为谁效力?!” “怎么,你难道想杀了他不成?”首领挑挑眉,“杀了他,掌卝权者古斯塔夫家族最小的孩子,奥丁的心头肉,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脑袋。你真的不怕死么,我的老友。”他睁着如冰海般的冷酷双眼,“你该不会是想去培养皿里和那些怪物过家家吧?” 酒鬼陷入沉默,健硕的身躯好像在发卝颤。 “我为谁效力?”首领颇有卝意味的重复了那句话,“我在为北欧的未来效力。”他如此说,语气微微上扬。“把那些小卝鬼赶上火车就是。”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姿态优雅仿佛一个贵卝族。“当然,那个女人留不得,她知道的太多了……将来必成后患。” “你也有深思熟虑的时候。”酒鬼微微眯眼。 “我一直都深思熟虑。”话落音前,首领似乎微微楞了一下。“对了,那伙人中是不是有个红毛小子,嗯?” “怎么处理,”酒鬼盯着首领,用讥讽的语气继续说道,“你这样子可不像已经做出决定了。”酒鬼好像想了一会,“啊……是的,似乎是圣梅洛公爵的同学呢。但我在抓到那个女人的晚上……他并不在场,怎么了?” 首领面前好像响起枪声,那从高高平台坠下的前一秒,被狙卝击卝枪的子弹打得稀巴烂的脸碎裂之前,那个死在东区的记者。 “不。”首领否认道,“照我之前说的做就行了。”估计只是错觉。 “啧,你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酒鬼转过身去,按下通知按钮,组卝织了一支队伍,“那就按你说的做吧。”他抬起枪,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不过,一想到可以玩玩,我还是能稍微开心点的。” 他讥讽的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嘭’伴随着一击擦过肩颈的枪响,子弹落在金属地面。 尖锐的小声,窗外风暴在呼啸,铁路延伸至遥远的地方。 首领眯着眼睛,他看见了冰雪,那是血染红的冰雪,世界是那样冷…… “妈妈!” 梅琳一个挺身翻过窗户,巨大的响声震的人有些耳鸣,她踉跄的来到那满是拘束物的椅子前,甚至不顾自己浑身的剧痛。 “妈妈,你醒醒!” 她伸出手,拍了拍面前女人的脸,那张脸颊上有很多淤青和伤口,和记忆里母亲的影子几乎认不出来了。 “唔…”面前的人‘咳咳’两声,好像从某种沉眠里醒过来,吃力的睁开眼睛。 “梅琳……”那是一双和自己很像的眼睛,女人缓缓睁开眼,“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要你……” 梅琳来不及哽咽,闭上眼一下子扑进了母亲怀中。 “妈妈…”好像显得第一次这么无措,这是个奇怪的房间,梅琳神卝经紧绷,“等等,我们回家吧……离开这里,”连话都说不出来,思维好像在一瞬间破碎了似得,她慌乱的往链条上摸卝着,试图寻找打开卝锁链的方法,“我们离开这,怎么、该怎么解卝开这个……” “你怎么进来的?”女人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她试图挣脱开椅子上的链条,狠狠抽卝了两下却无济于事,黑棕色的头发从肩颈滑卝下,“离开这,快点,他们要来了!” 那声音有些颤卝抖……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们要一起离开……啊!”梅琳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在伸出手的瞬间手腕猛地抽痛了一下。 女人低下头——那是女儿的手腕, 可以清晰的看见,梅琳手腕上缠着一缕发卝丝,被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打成结,好像勒进肌肤一样正往外渗着血。 她瞪大双眼,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 “原来…这样啊……” 女人笑了笑,她握紧拳头,其中一只手已经没了大拇指,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觉卝悟的笑了,满是无奈,“命运。”她轻轻重复着。 “这……该怎么解卝开,怎么回事,”梅琳看着锁链,使劲浑身解数也根本没法弄开,时间迫在眉睫,每过一秒她心中就愈发紧张,“可恶,松开啊!”浑身如坠冰窖一样冷,只是一瞬间,从手腕传来好像烧灼一样火卝辣辣的疼痛,有什么正往手掌上汇聚,那是一种古老的直觉,“可恶!”随即,梅琳抬起手,她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同刚才一样向中的铁链砸下去时—— “梅琳,冷静!” 母亲的声音让一切消失,梅琳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好像猛地抽卝了一下,好像刚从窒卝息里挣脱,好不容易找回呼吸般,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我…” 浑身无力,手腕抽疼,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妈妈,我们怎么办?” 浑身疲惫,梅琳无助的抬起头,试图找回气力再站起来。 “你冷静一点,还有时间。”后一句明显是安慰,女人抬起头,忍受手指传来的剧痛,这是一个宽阔的房间,她四下搜索着周围的货物架,视野飘忽,随即瞟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那个罐子…拿过来!”她忍着剧痛,偏了偏头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梅琳爬起来,场景在周卝身流过,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在周围有许多摆放标本的架子,在其中浸泡着令人不安的材料和诡异药剂,她循着指向方向来到其中一个架子前,从面前取下一个巨大的玻璃罐。 “我该怎么……” “摔碎它!” 母亲的话应声响起,吓得人一惊,梅琳几乎是无意识的松开手,随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当她还没反应过来,那诡异粘卝稠的液卝体,已在脚下打碎一地。 她撑开衣服,一片片将打碎的物质拾起,从模糊的质地分辨,那罐标本好像有着类似菌丝的结构,酷似蘑菇的伞盖伸展开来…散发着不详的荧荧光泽,可能是从很深的地底开采的。 梅琳转过身,看见母亲闭上眼。嘴里念了些什么,随即锁链‘咔’的断开了一部分,她抽卝出了一只手,将自己手中的诡异菌类抓去。 “妈妈,这是什么?” “得从很深的地卝下找到的,先别管那些……”女人一口将菌类扔进嘴里嚼碎,好像一股一股难以忍受的味道散开,她将那些嚼碎的物质吐出来,低下卝身敷在自己的伤口上,“但是,我们一直把它称为…‘哥布林的幻觉蘑菇’,嘶……”拇指的伤口被菌类的汁卝液渗透,好像失去了知觉似得,接着女人将另一只手也‘咔’的挣脱出来,扯开了自己大卝腿上的布料。 “在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会沿着矿井,或者天然的隧道下到地底几百米、甚至游离到几千米深的地方找到它,而现在几乎绝迹,只有另一个世界才……你没必要知道。这种材料可以麻痹人的知觉,用量得非常谨慎才行……但现在管不了那些了,咳咳……” 大卝腿上,映入眼帘一个清晰的血洞,梅琳待在原地,心中一涌而出的混乱几乎要将她吞噬。 “对不起,妈妈……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 “别管那些了,得抓紧时间!”女人打断了的话,我的包呢?资料都在里面。” 四下张望着,突然梅琳听到异样的声响。 声音从打碎的窗户传来,那是四肢攀附试图翻越的声响,随着‘哎哟’一声,梅琳下意识的转过头,只见罗莎·爱德华兹有些踉跄的从窗户翻过来,险些摔一跤。 “罗莎小心!” 紧接而来的是亚瑟的声音,蓝发少年一样从窗户翻过来,蹲下卝身检卝查罗莎的情况,确认棕发女孩没受伤,接着二人诧异的抬起头,正好迎上梅琳及她母亲的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惊诧的声音几乎穿过梅琳的耳朵,梅琳吓得不敢转过身看妈妈卝的视线,那浑身冰冷的感觉就像期末考砸了一样。 “这……我能解释的,”梅琳摆摆手,一时间所有的巧言善辩都在舌卝头上打了结,“这…我们是一起来到了这里的,对不起…但真的没办法。” “你们,三个孩子?”女人的话语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亚瑟,你还好吗?” 随即响起的是凯的声音,他最后一个进入房间,跨过窗户稳稳地落在地上。罗莎狠狠一拽,把亚瑟拉到了自己这边。 “亚瑟好得很,你别老巴着他。” 罗莎语气很不友好。 “这……”凯仿佛一时哑语,随即一副找卝人说理的样子看向亚瑟,“唉,亚瑟你看看,这就是罗莎的不对了……”一边说着,他这才环视了一圈房间,还在运转的监控设施,一排一排诡异的标本,当看见被困在椅子上的女人时,凯警觉的闭上了嘴。 “你们四个是吗?”女人几乎是质问的语气,“这太危险了、堪称恐怖!你们到底……算了。”她低下卝身,只是一瞬间,在手指碰到的一刻锁链应声而开,随即有些摇晃的站起,从座位上顺了一根链子,从角落里捡起一刻装修落下的细长钢片固定在大卝腿上,以此支撑受伤的腿,“我们走。” 梅琳首先跟上,接着亚瑟拉住罗莎的手走来,而后者,名为罗莎的棕发女生最终听了亚瑟的话,但始终有些不情愿的打量着四周,三个了,那还有一个…… “那边的小子,你在干什么?” 她厉声制止道,那最后一个从窗外翻进来,长着一头红发的男孩正走过标本架的角落,流连过不满各色物质的标本架,观察其中怪异的生物材料,好像在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些物品。 “啊,来了。” 被叫住后,凯应声看过来。 “夫人,请问这是你的包吗?”他从角落翻出一个公文包,在最顶上有一个记者证,“你的名字是……卡珊德·诺拉瓦(Cassand Nolava)?” 凯拿起记者证,谨慎的念出这个名字。 “没错,我是卡珊德。” 梅琳的母亲,名为卡珊德的女人走上前,将凯手中拿着的包和记者证一同收回来。 “你的态度应该再诚实一点的。” 她转过身,冷冷的留下一句话,随后推开门。 “出发了,孩子们。” 部卝队压低着步子,沿着走廊一路包抄缓缓靠近目标所在的房间。哪怕在场所有人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但仍不会凭主观臆断状况。酒鬼带着通讯装置,耳卝机那一旁只有寂静,他知道首领在看情况。 “警惕那个女人,或许那天你们抓卝住她很容易,但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酒鬼知道首领在另一头看着情况。“注意周围的环境,我们所修筑建筑时特殊的角落……那些金属和折角和几何形体,一切都能成为她的武卝器。一定要注意躲开。” 竟说些鬼话,真麻烦……酒鬼在心里骂了一句,压低身卝子带领部卝队前行,暗暗打了个手势。远远可以听见门扉缓缓打开,有非常非常小声、但全然无序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屏住呼吸。 “优先击毙她的女儿,那丫头只会坏事。你不想再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卝叫坏事了吧,老兄。” “你他卝妈给我闭嘴!” 部卝队逼近其中一条走廊,而空出了另一条,脚步声逐渐逼近,透过护目镜可以清楚瞄准走廊的任何物品以及情况。 ‘瓮中捉鳖,’酒鬼暗暗说着,‘还要维持命令……究竟为什么?’ 他朝通讯仪质问,面对全副武卝装的部卝队和严格训练的人员,战力差距悬殊——酒鬼几乎有着全部的把握,除非世界上有魔法,或者命运,否则谁也无法逆转这样的差距。 “至少留小公爵一条活路,朋友。” 首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酒鬼缓缓按住扳机, “他们来了。” 随着首领话脱口而出,酒鬼打出突击手势,对着身后的部卝队高喊! “发现目标,全员突击!” “他们来了——往左走,左侧没人!” 爱德华兹好像率先察觉到什么一般,敏锐的听觉捕捉了所有微小的声音,随着她大声喊出,来自走廊死角另一边的子弹布面而来,枪声的轰鸣顷刻间包围了整个走廊! 枪声,熟悉的感觉,有一瞬间爱德华兹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浑身仿佛凝固一般立在原地,熟悉的枪响……火光包围了视觉,就像夜空里的星星只是一瞬间闪烁,不,救救我、我不想再次…… “孩子!”一只手将爱德华兹拉了回来,连同被打碎的意识一起,“你还好吗,保持理智!”她别过头,那是一双温暖的手,不是亚瑟的,爱德华兹好像想起了记忆里的某个人,她抬起头,就像年幼时每一次敲门声响起似得望去,缪德莉回来了吗? “妈妈,我们怎么办?”那双手松开,随后将梅琳护在自己身后,“我们怎么做……” “没事的,孩子。”声音越来越近,卡珊德回过头看了一眼,笑容有些慌促,看得爱德华兹觉得扎眼,接着卡珊德继续说,“记住接下来我做的,学着点女儿。” “嗯!” 梅琳点了点头,时间愈发紧迫,卡珊德转过身,手指沿着金属贴面的墙壁拂过。 “去观察,你会发现,” 伴随母亲的声音,梅琳敏捷的注意到切面与切面之间的夹角,那些在装砌时本应避免的特殊角度,以前从未见过,在普通的建筑里没有的,哪怕这些墙看上去和普通建筑一样,但在装修时仍无法避免的留下来痕迹,那些特殊的、隐藏着秘密的夹角,隐藏的密文…… “让开!” 随着卡珊德指尖划过,铁灰色的金属在指尖形成全新的状态,在伴随着空气里浮现出崭新轮廓的刹那,原本敞开的走廊被瞬间吞没,取之而代是一面全新的金属墙! “哇…” 梅琳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叹,便被母亲拉着手腕跑走。 “好大声…耳朵疼死了!”爱德华兹痛苦的捂住耳朵,她受不了这种金属拉伸、扭曲所发出的刺耳悲鸣。而亚瑟紧随其后,好像还诧异着面前一幕的发生,就在墙壁形成的瞬间,他有一种感觉,但却难以解释其中的缘由,这…简直是魔法! “你创造了一堵全新的墙,不…这怎么做到的,发生了什么?” 但在亚瑟开口之前,凯却先一步抢了他的话,但下一刻就被爱德华兹拽着领子,一把拖着走了。 “不是创造,”梅琳环视四周,“是角度。你们注意看这些夹角,还有拼贴的缝隙,都是无意识造成的。”她努力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幕,原本规律拼凑的碎片在瞬间变换位置,形成一种全新的拼贴形态,在体积几乎不变的情况下形成了一面新的墙,“是延伸了!” 她向前跑着,紧紧跟在母亲身后。 “就像拼图一样,不同的角度和拼贴方式,可以延展出不同的面积。”梅琳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回想母亲所说的话:去观察,你会发现。 “我们从没创造新的东西,只是改变了角度,改变了原来的夹缝位置,就‘拼凑’出了一堵新的墙!”梅琳说着,一边追上母亲的脚步,昂着头问道:“我说的吗?” “学得很快啊,女儿!” 仓促间女人只是低下头夸了一句,身后的全新形成的门扉传来轰然响声,子弹扫射和凶狠的冲撞震撼地面。 “来不及了,他们很快会追上来!” 卡珊德伸出手,沿着墙缝和拼凑的角度划过,铁灰色的墙壁间回荡起金属共鸣的声音,随后金属缝隙散发出荧光,所有光芒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走这边!” 罗莎回过头,她看着那面闪烁火光的墙,轰鸣的响声同记忆里的火焰重叠,脚步失衡,步履好像漂浮起来一样,一切都让人想起过去,她听见有人在耳旁尖卝叫—— 接着,她感觉有人拉起自己的手。 “罗莎,跟上!” 是亚瑟,她回过神来,随即将记忆里的枪响声抛之脑后。二人手牵着手向前,穿过狭长的走廊,反射着金属光泽。 “这是怎么回事?!” 酒鬼一拳打在凭空生出的墙壁上,谩骂的声音几乎刺破传讯器,指节隐隐作痛,他只在那面薄薄的墙上继续用卝力。 “你倒是回话啊,我们听你指挥呢?” 沙沙声过了一会,首领的声音终于再度浮现出来。 “我说过,叫你不要轻敌。” “这和我们过去面对的敌人都不一样,你简直疯了!”酒鬼的声音歇斯底里,又有些颤卝抖,“时至今日卝你想让我再面对过去的敌人,开什么玩笑……” “你在害怕么?” 首领的声音带着笑意,周围的部卝队成员面面相窥。 “我让你别废话,接下来怎么办……这面墙到底怎么回事?” “绕过它,继续追。”首领的声音冷漠,“你知道的,这些墙面都用特制的金属制成,以我们现有的武卝器都很难打穿,哪怕只是一小面。” “所以?” “那个女人可以控卝制金属拼贴的夹角,但并不是金属本身。所以——绕过它们继续前进吧,又不是非得把每个人都杀死,你只要知道……保证亚瑟们上列车就行了。” “所以我们只是做做样子对吧?”酒鬼阴阳怪气地挖苦着,“这到底有什么意思?”他挥挥手调转路线,“全员做好准备,别放松警惕!” 鬼知道那个女人还有什么花样。 “那到底是什么……” 酒鬼对着通讯器呢喃,耳卝机里首领的声音再度答复了。 “是天赐的能力。” 酒鬼没有回话。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我的好兄弟……是在担心‘那场战争’再度敲响吗?” “闭嘴!” 酒鬼转过拐角,随手掐断了联络。 “走这边,快点!”卡珊德穿过一个拐角,指挥着,“趁他们还没继续追上来!” 金属共振的响声,卡珊德能清晰感觉到部卝队正朝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他们对这里远比自己熟悉,但机会只有一次,不容失败的余地。 梅琳从身边匆匆跑过,亚瑟紧随其后, “小丫头,你在瞧些什么!”卡珊德一把拧过罗莎的手腕,“你手上这些伤怎么搞的……算了,最后那个小子也快点!” 棕发女孩好像一直在听,卡珊德注意到她始终注意着声音……不是脚步声或者共振,而是枪响。 “梅琳,下一个路口往右,别绕错了!” “是!”梅琳紧促的回应了一句,在下一个路口往右走。 奇怪,卡珊德心想。身后有枪响传来,子弹和噼啪炸裂的声音滚落在地,透露着隐隐约约的火卝药味儿。 “嘭!” 又是一声,子弹从身后的走廊弹射过,但真的太奇怪了! 隔着金属的拼贴角度和共鸣,卡珊德可以清晰摸索出走廊的出口和最终指向的道路,但有一点她始终不理解。那支部卝队在身后始终保持着很大的声音,几乎可以判断出前进路线,但是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暴卝露自己的位置? “梅琳,注意四周。那个小丫头注意声音!” 但,此时此刻这里根本感觉不到从另一个方面聚卝集的部卝队,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人无法相信。 “亚瑟,”她叫住了那个孩子,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问道,“你们在来路上就没有一丝阻碍吗?” 亚瑟沉思了一会,随即回答她:“好像没有。” 出人意料的答卝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下一个声音跃入脑海。 “夫人,有两个分支,等等……”是凯,众人正穿过走廊,但迎面而上的是另一只部卝队。领头者举起了枪,卡珊德伸出手,墙面的共鸣声顷刻间响起,在光芒闪烁的一瞬间——形成了新的挡板! “走另一边,”她下达指令,这才像点话,“没关系,出口没被卝封卝锁住!” 但是,好奇怪,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刚刚明明有机会开卝枪, 卡珊德眯了眯眼,但当下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可以确定那是列车站,正有一架列车停在路上。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孩子们送到那吧! 她跑向下一个拐角。 向前奔跑, 梅琳看见周围闪烁着金属光泽,折射的角度和飞卝溅开的弹卝药。但这次,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慌张,仿佛一切都就此远去。有母亲在身边,只剩下无限延长的共振音, 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化,但到达有一条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封闭的玻璃窗,窗外是壮阔的针叶林和山峦,光芒投射在走廊上,变成亮堂的光影,在阴影和奔跑之间,画面逐渐变得梦幻…… 就像,阳光下枝繁叶茂的树。 “妈妈,”梅琳抬起头,“这些是?” 她看见另一番景象: 在流光倾泻的草地,更深入泥土的漆黑地底,在散发着微光的矿石和微生物菌落间,那些矿石的光芒和金属缝隙的辉光,其实别无二致。就像蛛丝上汇聚的露滴,露水折射的画面中看见熟悉的身影。 有沙沙作响的树,自己穿过金属走廊,但下一刻画面又变成了趟过小溪,林间小路有阴影和阳光的痕迹,她跑过一片树林,随即眼前飞过的象——有人正站在自己身边。 棕色头发,绿色的眼睛…… “你是谁?” 她伸出另一只手手,有风吹来,从那个女孩身边吹起一缕发卝丝,就像蛛丝一样缠在自己手腕上,有些滚卝烫, “呀!” 她尖卝叫一声,下一刻母亲拉住自己的手,风声和灼卝热的弹卝药将一切送远了,那个身影在只持续了转瞬即逝的瞬间,梅琳匆匆跑过。 “听着,” 回过神来,梅琳感觉手腕一痛,随着失重的速度再次冲向一个拐角,妈妈好像也没有注意到。 卡珊德低下卝身来,警惕着走廊的声音,以迅速但清晰的声音开始传达: “一会,我们马上就会登上离开这里的列车。不管怎样,你们往前走,”卡珊德看向另外三个孩子,“要一直到车厢的位置,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停下。” “我明白了。” 梅琳点点头,卡珊德继续说着。 “你们一定要平安离开,列车会把你们送到火车站,但记住你们要提前下车,千万不要在车站被劫下…” 梅琳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 “妈妈、那你怎么办?” “我当然会和你们一起上去。”卡珊德露卝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别担心,你只要向前进就行了。” “可是——” “没时间了,快走吧!” 第14章 13 一切好像都变成了快速拉长的幻影,周围的金属开始扭曲,梅琳张大眼试图记住每一个动作,她能看见拼贴的裂缝,甚至金属本身分卝子分布的规律,好像在一瞬间将自己拉入另一个世界:周围都是火卝药和枪响,拔地而起的金属墙壁挡住了子弹,弹卝药激烈的炸开在特殊的金属上留下深深地凹陷。 “继续跑,不要停!”她听见妈妈卝的话,一边拔腿就跑,同伴的生硬近在眼前,梅琳却感觉自己闯入了一个幻影般的世界,巨响好像隔着水声传来,烟雾席卷着金属,反光在面前形成一座交错的门廊,此时此刻好像奔赴在梦境和现实的夹缝之间! “下一个转角,”再次说话的是亚瑟,“马上就到户外了,我怀疑他们还有防守,就这么出去吗?” 不,梅琳在心底否认,随着感受的开始一切都在不断扩大,她可以感受到房屋之外的领域,幻象和现实在眼前交错,她能感受到建筑之外——风雪在呼啸,清空的铁轨和列车,但空旷的平台上没有人,转运站空无一人……怎么会? “好像没有人,”紧接着是爱德华兹,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穿过枪响,“我觉得我们可以出去!” “你确定?”亚瑟继续问,紧接着爱德华兹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回答他:“不然我们就要被卝逼上死路了!” “孩子们,注意!”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始终都在最后,全然不顾腿上和崩裂的血液,“就在下一个路口,别停!” 众人继续向前,随着昏暗里突然刺来的强光,梅琳看见一扇亦真亦幻的大门。 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随着如同金属板丛生的几何形体和烟雾弥漫的幻觉,面前出现一道巨大的门,她好像看见这片土地原本的样子,荒芜、灰暗,弥漫着冰雪和雾,在自己面前伫立着一道巨大的门,门扉上镶嵌着特别的水晶,可以透过水晶璃看见另一侧,世界之外白皑皑的雪地,她正要伸手,凯却率先一步冲上去。 世界再度回到了步步紧逼的走廊大厅内! “门是锁着的!”凯摸上卝门把,却发现转不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爱德华兹首先撑不住,她有些疲倦的靠在门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平时爆发力惊人,却在一阵长途奔跑后展现出疲惫,但这样的疲倦也只持续了一瞬间。梅琳回过头,崭新的墙面覆盖了来路,枪响还在继续侵袭金属,假如现在出不起,毫无疑问陷入了瓮中捉鳖的绝境! “亚瑟,你有办法吗?” 亚瑟意外的还能缓过来,但却看着门扉,他咬了咬牙,答道: “我……我可以试一下,但——” “时间来不及了!”凯打断了他,“谁身上有利器或者钝器吗,得把门砸开不可!”他将视野落在身侧,“爱德华兹,把你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这…”危急时刻,爱德华兹却犹豫了,她好像瞬间恢复体力,但身卝子依旧靠着墙,“这时候非得找我?” “不然呢?你想逼死我吗,也不看看现在都成什么状态了!”凯看了一眼几米开外,走廊的金属正在缓缓扭曲,“这样下去撑了多久,卡珊德抽不开身,有什么犹豫你也别在这时候犹豫好吗!” “我、我…”爱德华兹看起来相当为难,她护住自己的挎包,好像不准任何人碰似得,但又转头看了眼亚瑟,随后再度和凯对峙,她往后退了一步,最终却还是指吐出来一句挣扎:“我没有那种东西!” “怎么,你心虚了吗?”凯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正愈发窘迫,他随即转过头看向亚瑟,“亚瑟,我还以为你会很明智的,你看看她像个什么样!”枪声响起,一切都在逐渐失去控卝制,裂缝随着墙壁扭曲发出尖锐的巨响,“亚瑟,连你也要犹豫吗,这可是玩真的啊!你想死在这吗?” “嘭!”子弹清晰的的声音响彻耳际,众人循声望去,一颗子弹掠过爱德华兹身边,火光溅射在脚边,棕发女孩瞪大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扼在口卝中活不出一句话。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亚瑟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他仔细看着门锁,“我们、不能就这样死掉……罗莎,有什么帮得上忙就拿出来吧,拜托了好吗!” 金属、金属,梅琳愣在原地,感觉周围的温度正在骤降,她能听见暴风雨的呼啸,这片走廊快撑不住了。 此时此刻,连呼吸都成了困难的事。她将视线定格在门锁上,金属,她试图从脑内找出一丝端倪,浑身血流加速,好像有一种力量在酝酿,金属!她仔细看着,烟尘和墙壁扭曲的高温,撕卝裂般的声音响彻耳畔,下一刻—— 她看见周卝身空无一物,自己彻底陷入了虚无和幻影的世界,面前仅仅伫立着一道卝门,除此之外再别无他物。 该怎么办? 远处好像传来歌唱,金属共鸣回荡,交错成无数虚无的幻象,现实与幻影交错,梅琳伸出手触卝摸那朦胧的晶体、玻璃门…… 浑身骤冷,她缓过神来,从迷幻的世界回到现实,枪响和凯的声音在一瞬间灌入耳内! “你还犹豫什么?” 凯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过去不善言语与调侃的姿态,他紧逼着爱德华兹。 “你难道是在害怕枪响吗,只怕不是吧。是什么在让你犹豫,就那么害怕别人质问吗,爱德华兹——” 他提高了声音, “在你做决定前、最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亚瑟也会死!” 爱德华兹好像魔怔了似得,她脸色惨白,嘴唇都成了乌紫色,她紧卝握着挎包靠在墙的一侧,身卝体发卝抖,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响愈发绷紧神卝经,直到她听见最后一句话。 “呵…哈哈…” 突然间,梅琳看见爱德华兹笑起来。 “你确定吗,小子?”爱德华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卝松,她放下所有防御的姿态,只是轻轻、轻轻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凯楞了一下,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却没有回答。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罗莎藏在包里的东西。 “不!” 梅琳发出尖卝叫,她几乎能预感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强烈的恐惧在一瞬间夺取了身卝体行动权,她纵身上前,一把将爱德华兹伸卝入挎包的手拉住。爱德华兹转过头看向这个阻拦者,露卝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恶卝毒的眼神。 好像一把刀子刺进身卝体。 “我来!” 梅琳接下那个眼神,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她用尽全力沉静下来,梅琳转过身,随着金属的纹路和荧光在面前响起。 一切好像电影放慢帧数的画面,梅琳感觉到手腕滚卝烫,强烈的痛楚好像要将手指敲碎一般,金属飞卝溅、烟雾蔓延,当她的指尖触卝碰的门扉冰冷的玻璃, ‘没事的。’她对自己说,回忆着每一个符文的细节,解析全部晶体的构造,‘没事的……’ 随即,在轰鸣的声音悄然远去,冰冷袭来,一股奇异的荧光覆盖玻璃的全貌,在梅琳伸出手触卝碰的瞬间—— 随着奇异的符纹爬满每一寸玻璃,那透卝明的门扉好像在一瞬间被割裂了一般!在枪响和轰鸣的声音中化作千万碎片,在炸裂和烟雾中飞散开来! 随即冷风在面前涌卝入,梅琳看见那些碎片在耳边飞逝,闪光融入苍白的雪原中,在风声呼啸中化为无数闪烁的磷火,彻底消失! 成功了。 “快走!” 卡珊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她好像用尽所有力量,扭曲周围所有金属,天崩地裂——在一瞬间堵住了通路! “跑!”她大叫到,随后不顾受伤大卝腿的剧痛跟上,枪声还在身后响彻,“马上、他们会从另一条道路来,快走! 梅琳纵身向前,在门扉之外,是一片苍白的雪原。 雪花落在水泥地上,变得冷而坚卝硬,逐渐成了一片雪白的颜色,列车近在眼前,她别过头看见所有人都有跟上,于是率先向前走,靠近车门,随着‘咔’的一声,在手触卝碰到以前打开了车锁,随后将车门拉开。 “嘭!” 枪声再度响起,果不其然!梅琳看见他们打碎走廊一侧的玻璃,远远举起了枪,“快点!” 风雪在呼啸,凯第一个钻入列车,随后是亚瑟、罗莎,梅琳伸出手—— 在子弹穿破玻璃的前一刻,她一把将母亲拉入车厢。 卡珊德好像用尽了所有力量,从大卝腿的伤痕留下崩裂的血痂,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坐下,而是前进几步,才无力支撑似得跪倒在地。 “妈妈!” 梅琳一把将门锁上,随后哭着跪倒下来,爬到卡珊德身边。 “没事……咳,”卡珊德艰难的爬起来,很明显经过刚才一道爆发,身卝体已经被卝逼到极限,梅琳看见母亲的头发从发根开始变淡,变成模糊的灰色。 浑身冰冷。 “这样对身卝体伤害很大,”卡珊德继续说着, “刚才做的不错,但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知道吗……” 她从嘴里吐出一口血,飞卝溅在地上,走廊的温度开始降低。 卡珊德试图站起来,梅琳在一旁搀扶着,亚瑟也跟着上前,却被一把推开。 “快去启动列车,得想个办法!”她直起身来,从一旁的扶手下取下了一段铁棍,“继续,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追击者正在逼近, 还没到安全的时候! 当玻璃被打碎时,亚瑟看看罗莎的表情顷刻冷静下来,她拉起自己的手,飞跑出了走廊,身后子弹在呼啸,“对不起…”在飞舞的雪中,他听见罗莎·爱德华兹这样说。 迅速逼近列车,随着梅琳将门拉开,罗莎转过身将自己一把推进车里,‘嘭’的爆卝炸声响彻在窗户,在玻璃上炸出蛛网似得裂痕,碎片飞卝溅,打在她的发卝丝上,随后女孩也一个纵身翻进了列车内。 “你没事吧?” 刚落地,罗莎就转过身看向自己,神色有些担忧。亚瑟只是轻轻后退了一步,罗莎刚想伸出手停在半空,好像在犹豫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空气陷入沉默,二者都没有说话,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包里有什么?” 默了一会,亚瑟才如此问她。 “我很抱歉……” 罗莎·爱德华兹低下头,好像隐去了自己的视线,棕色的发卝丝从肩上滑卝下来,视野转到另一边——她最终只说了一句‘我很抱歉’,但抱歉可不是理想答卝案。 现在该回答什么?不,亚瑟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紧绷的神卝经和追逐战耗费了太多体力,长久的精神消耗都不是孩子能承受得住的。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亚瑟转过身,卡珊德最后一个进来,梅琳方才关上车门。 “快点,去列车前面!”气氛再度焦灼起来,“去最前面,启动列车,他们就要来了!” 亚瑟注意到卡珊德的发卝丝,原本深色的发卝丝从发根开始变成淡灰色,变化肉卝眼可见。紧接着玻璃上爆开的裂纹、飞散的顷刻抓卝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循着气流泄卝露的方向看去—— “他们来了!”凯迅速后退,视野巡视着找到了列车向前的标识,“我们怎么办?” “去列车前面,快!” 卡珊德干脆利落的下令。 身卝体行动快过思考,亚瑟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恐惧,就先一步冲向狭长的列车走廊里。窗外是皑皑白雪,在仅剩的几道还完好的玻璃可以看见,正有全副武卝装的部卝队迅速从广卝场另一头前来,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周围的一切都化为幻影一样快,他感觉浑身抽疼,就好像身卝体被卝拆散在重组一样。 但身卝体依旧在不受控卝制的向前,甚至无暇顾及同伴身在何处,甚至不敢回头。 子弹、他能看见面前轰然扫过破裂的玻璃,飞卝溅的玻璃刮在脸上,他一个纵身翻滚过危险的区域,不顾额角流卝出涓卝涓血泊,飙升的肾上腺素令人感觉不到痛觉,直到他听见声音——玻璃破碎,有人翻进窗户! “怎么回事?” 亚瑟回过身,玻璃四散飞卝溅,随着车厢被打破,席卷而来的气流刺的他睁不开眼!雪,细碎的雪花在低温下犹如刀割,他迅速后退倒向了墙的另一边,呼啸的风吹动发卝丝,背脊在失重的后退下撞得生疼,随后他发现—— 正有人从尽头的车厢一路追来,扭曲的金属也无法阻挡突进的局势,最终卡珊德只能封闭面前的道路,但从列车两侧又源源不断的堵入追加兵力,所有人顿时陷入四面围堵的绝境! “放开我,你这混账!” 首先遭殃的是罗莎,由于先前过卝度透支早已支撑不住的体力,随着头发被人狠狠抓卝住,撕卝裂伤口飙车鲜血,溅在刺目的灰色地面和白皑皑的玻璃上。 “可恶…” 话音未落,罗莎的深渊被追击者高高提起,然后一把摔在地上在地上,肩胛骨狠狠撞向座位的角落,身上的挎包也一同飞出去——翻滚了几圈后艰难的匍匐在角落,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卝吟,体力不支的倒在一边,眼睛却顽强的睁着。 ‘不要!’亚瑟听见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发卝抖,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对自己说着,模糊的血迹和惨叫响彻起来。他呆在原地动不了,连视野转动都成了困难,紧接着是梅琳。 “别过来!” 黑发女孩被卝逼的连连后退,周卝身的金属好像连同她的恐惧一样开始剧烈颤卝抖,随着手腕上发卝丝越勒越紧,血流从她指尖滴下,扭曲的金属在嘶吼却怎么也无法动弹——她的实力还不够。周围的军人没有进一步上前,亚瑟看见梅琳的手剧烈颤卝抖,好像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这就是那个女巫?” 有人翻过窗户,亚瑟的瞳孔骤然缩小,高大视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酒精味儿! 亚瑟记得他,带着一股粗卝鲁的强调,那是在某个晚上抓卝走了梅琳母亲的人。枪声在耳边响彻,视野随着恐惧跌入混乱深渊,那个高大的军人伸出手,一把掐住了梅琳的脖子—— “呃…” 梅琳被一把摁在枪声,没能发出的尖卝叫卝声被捏喉里,周围的金属震颤一声,紧接着是卡珊德的声音, “梅!”卡珊德歇斯底里的大喊, “你给我放开她,放开!” 眩晕……亚瑟感觉力量在流逝,浑身紧绷却在寒冷中使不出任何力气,只见那个领头的男人一身酒精气息,对着卡珊德露卝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还是被我抓了吧,你这巫师。”他微微仰起头,掐住梅琳脖子的力气逐渐增大,“你觉得我会害怕你么,女巫?” 怎么办,亚瑟紧盯着一切,现在转身的话可以立刻逃跑。酒鬼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梅琳和卡珊德身上,只要现在回过身,马上可以…… ‘亚瑟!’ 突然,有人拉住自己,在耳边小声说话,是凯! 不知什么时候,他绕过军人的围堵和追击来到自己身边,正指着另一条敞开的走廊,拉着自己欲要离开, ‘我们走吧,趁他们的注意力还在梅琳身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说些什么鬼话?” 卡珊德怒吼着,周围的金属开始扭曲,随着卡珊德脸上浮现出类似静脉的青紫色痕迹,整节车厢都随着她的话语开始震动, “我他卝妈根本不认识你,什么女巫,我和你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因为你们从来都习惯谎卝话连篇!就像几十年卝前的战争一样,有多少人因为你们放出的疫病和诅咒惨死在战场上?” 梅琳的身影开始剧烈挣扎,不顾一切的试图掰卝开酒鬼掐住自己的脖子,周围的士兵纷纷就位,但枪卝械却不听使唤一般开始扭曲,好像听从卡珊德的控卝制般接连报废! “我永远不会忘记……”酒鬼闭上眼睛,“那场战争的惨烈,让我见识到你们足矣称得上世界的瘟卝疫,一群害虫!”他的声音咬牙切齿,一边从腰带上抽卝出手卝枪,静静对上梅琳的脑袋,“把你的巫术收回去,不然我现在就毙了这小贱卝人!” “不!” 卡珊德大喊,但力量已经被卝逼到极限,开始苍白的发卝丝和身卝体都昭示着无法继续下去,但话音未落,在角落里却响起另一个声音: “不……” 亚瑟心里一冷,他记得这个声音。 “爸爸,不要…” 是爱德华兹! 只见爱德华兹颤卝抖着身卝体,缓缓从被摔着的地板上爬起来,她额头上有一块淤青,渗出的鲜血随着脸颊滑卝下,带着一丝咳嗽,向前匍匐着。 “你…”模糊的视野开始聚焦,爱德华兹仿佛记起了什么深埋于头脑的记忆,她艰难的咳嗽着,一边向前,手向着自己的挎包。 “你不是已经……我明明记得,”爱德华兹伸出手,一点一点、艰难的伸向自己的挎包,“你、我明明记得、死了……为什么?” 伸出手,她一把拉住面前的挎包,满是伤痕的手将其拖回来,好像在顷刻间陷入了魔怔。 “这丫头是谁?” 酒鬼好像十分诧异,在风雪的呼啸中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声,爱德华兹好像瞪着从地狱归来的魔鬼一般,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诧、恐惧,以及憎恶的视线,她浑身颤卝抖,拖着摔伤的肢卝体从地上爬起来,扶着一边的栏杆。 “不,我不认识她!”酒鬼一边暗骂着回答下属,一边迟疑着思索起来,接着他语锋一转,“啊……对了,我好像听人提起过你,杂卝种。” 他稍稍放开了抓卝住梅琳的手,盯着爱德华兹的视线颇为嘲讽。 “我记得是你吧?假如不是有人帮忙,你还在伦敦流落街头……只能从垃卝圾堆里翻衣服,冷的啃手指甲、连饭都吃不饱。”他说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话,“你这没用的丧家犬,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天天在那魔怔,现在又发了什么疯?你的眼睛里写满恐惧,小婊卝子……” 他露卝出一个非常、非常轻视的笑容。 “你又能做什么?罗莎·爱德华兹…” 众目睽睽之下,棕发少卝女抓着自己的挎包,发了疯似的翻找什么东西! “不……不应该是这样,”爱德华兹呢喃着,浑身剧烈的颤卝抖,仿佛因为巨大的冲击陷入癫狂,“你不该在这里,啊啊,我明明亲手——没错、你死了,你明明早就死了才对!”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回荡在风声和空旷的列车走廊内。 全副武卝装的军人看着爱德华兹的模样,卡珊德更是露卝出诧异的神情: “你怎么了,孩子?”她看见罗莎·爱德华兹手上全是伤,擦伤和老茧,参差不齐的指甲和无数抓痕,从心底冒出巨大的不安,不祥的预感在顷刻间笼上心头:“你还好吗?” 话音一落, “够了!”酒鬼一声令下,一把枪死死抵在梅琳头上,除了爱德华兹持续不断的尖卝叫,他恶狠狠地继续道:“让那个贱卝人安静一点、否则我现在就崩了她!” “不!” “把你的巫术收回去,双手抱头蹲下,快点!” 一把枪抵在凯的头上,亚瑟站在列车的一角,在过去的十年来好像从未这么无力过……冰冷,浑身紧绷的不能再紧绷,连呼吸都非常费力才能坚持, ‘捂住耳朵,快点,’他听见有人在身边如此低语,凯故作抱头一般捂住双耳朵,他看见周围的金属逐渐松懈,当卡珊德最终放下手,一群人连忙上去制卝服了她,只剩下…… “让那个丫头老实点!”酒鬼进一步加大力气,话语里透着憎恶与不屑,“真是条疯卝狗。” ‘呃……’ “梅琳!” 就在此时,尚存气息的梅琳发出一丝呜咽,随着卡珊德不顾一切的喊声,罗莎·爱德华兹仿佛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她瞪大眼睛:“放开她!”她视线扫过酒鬼的身卝体,然后落在几乎断气的梅琳身上,“不……不要!快住手!” 卡珊德再度被压卝制住,罗莎·爱德华兹的瞳孔骤然缩小,呼吸紧促, “放开……听懂了吗,放开她!”爱德华兹颤卝抖的说道,视野定格在身旁的卡珊德身上,“放开妈妈!”她将手伸卝入挎包之中,当再度看见被酒鬼死死扼住的梅琳,那个沉默的棕发女孩好像突然解脱了似得抬起头, “我叫你——放开我啊!”她尖卝叫着,从挎包中举起一把枪,那歇斯底里的声音,扣下扳机的风声中带着决绝的眼神,在酒鬼诧异的神情下,“嘭!嘭!嘭!” 一切都变成惨白色,呼啸的风声和这枪声,亚瑟捂住耳朵,接连而来的是金属共振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面前一凉,体卝液飞卝溅,他甚至不敢睁开眼……血,有血飞卝溅在自己脸上! 随着卡珊德的力量再度恢复,她一鼓作气站起来,身负金属全副武卝装的士兵被巨大的引力纷纷碾倒在地上,枪卝械从他们手中飞出去,凌冽的风雪如同刀割,酒鬼的身卝体轰然倒下,鲜血飞喷在墙壁,伴随着红白色的浆液溅了一地。 “梅琳!”卡珊德一把扑上去,挪开酒鬼的身躯,检卝查女儿的情况,“醒醒、醒醒啊!梅……求求你睁开眼睛…梅!” 在卡珊德的摇晃下,梅琳·诺拉瓦缓缓睁开眼睛,“咳……”她缓缓缩在母亲怀中,浑身抖得厉害,被割破的手腕血流不止,“妈妈,我好怕,咳…”她紧紧卝抓着卡珊德的衣服。 “没事了,没事了…孩子。” 卡珊德将梅琳抱在怀中,一次又一次的安慰着自己的女儿,直到梅琳冷静下来,牵着母亲的手,最终还是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 卡珊德上前,对亚瑟和凯说道,随后想起什么似得回过头。 风雪在呼啸,那个棕发女孩——罗莎·爱德华兹无力的坐在地上,某处的溢出的鲜血同灰色的雪和地板形成鲜明对比,她的手上满是伤痕,就像历经了许多事一样届满老茧,连嘴唇都是枯裂的,此时那双手正在风雪中抖个不停,连枪都拿不稳。 “罗莎…?” 亚瑟刚想迈出脚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抓卝住,他对上的是凯金棕色的双眼,而后者摇摇头示意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紧迫——他看见罗莎,她正盯着自己,那双褐色卝眼睛中满溢的疯狂转瞬即逝,好像还含卝着泪水,就像平静水底看不见的湍流。 她双手撑地,将手卝枪塞卝进挎包里,一瘸一拐的站起来,额角的鲜血才刚凝固,伤口在低温下冻成了乌紫色。罗莎·爱德华兹迈开脚步,她先是抱着手臂,随后深呼吸……咽下一口气,那紧迫的疯狂感消失了,她沉默不语的从同伴面前走过,就像他们不存在。 “罗莎!”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罗莎·爱德华兹回过头,梅琳正挽着母亲的手臂,而卡珊德下意识的用手臂护住女儿,但梅琳却稍稍向前,声音还在颤卝抖: “……谢谢你救了我。” 感官混乱,巨大的痛楚和耳鸣在一瞬间剥夺了所有理智,眼前的景象开始混乱,灰色的走道在眼前重叠,鲜血从圆洞似得伤口卝中涌卝出,他好像回到很多年卝前岩石结冰的战场上,大雪在飞舞,喉卝咙里弥漫的血卝腥和酒精味儿异常刺鼻… 酒鬼还记得那场战争。 就像回避被卡车碾死的猫,在一瞬间发出女人似的凄厉惨叫。他回避着一切有关曾经发生的事,那时自己还小……在最廉价的无人区地段出生,和母亲一起做工。那些看不出癌变的土地,明明草木依旧青翠,在春天发芽开花,一切都很和谐美好……还有那个女孩。 “咳…” 酒鬼艰难的动动手指,遥远的记忆在眼前回放,他在如坠梦境一般颠倒的触感里伸出手,从倒下同伴的腰上取下一把枪,胸口的枪伤还在涌血,破碎的玻璃碎片和大雪呼啸声占据了所有感官,他好像躺在过去的战场上,天空是灰白色。 “那个、婊卝子…!” 他痛骂一声,不顾旧伤在浑身激起的疼痛缓缓站起,一边扶着扶手向前。这时,面前又开始回放起过去的回忆,依旧是那个美丽春天,美好的景象和溢血伤口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好像一场噩梦: ‘我们是被社卝会抛弃的人.’ 自己和母亲在一前一后推着小车,道别居民区最后的一座小镇后往前,车上是他们唯一的行礼,居民区的人好像看着再也不会归来的人一样,年少时的自己不记得他们究竟在说什么,那时阳光很灿烂,一切都是几十年卝前的事。 ‘这里的房租是最便宜的,甚至不需要房租.’母亲用看玩笑的声音说,‘老实说其实我不想来这里,但我们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因为贫穷,往后撤,撤离到无人会居住的地方。 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树叶在阳光下变成金绿色,土地上有茂卝密的植物,小溪沿着裂谷缓缓流淌,蓝天上漂浮着云朵。 他还记在无人区遇到的第一个人,那时已是傍晚,自己和母亲推车已经筋疲力尽,终于距离聚卝集地已经不远了。夕阳西下,天空被落日染红,就像成熟的柑橘和火焰,灌木在落日的映衬下呈现出昏紫色,和绿叶交辉相应。 ‘你好——’ 突然,从远处传来声音,他看见那个女孩穿着亚麻色的裙摆,站在一片柑橘林里。她远远看着,用不太熟练地俄语说了句: ‘你-们-好——’ 那是怎样的、落日照耀的一天呢。 自己和母亲在无人区定居下来,人家如同兄弟姐妹一般和睦,那个女孩扎着麻花辫,常年务农的手十分粗糙。但她很好看,可以在林地和乱石崎岖的小路间飞快的跑,甚至能抓卝住野鸡和黄鼠狼,从水里捉鱼。身姿敏捷的就像小鹿… 那一年, 他时常在树荫下睡觉,看着小羊成群结队的走过。狼群和野狗厮混在一起,还有少卝女绕过树林的笑声,亚麻色的裙摆上落下阳光,她有些雀斑的脸和米黄卝色头发,还有总是挥之不去的……林间女巫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觉得不安。 那个树林里佝偻着背,长长的鼻子和稻草一般枯黄的头发,露卝出尖尖的牙齿和乌黑的眼睛,好像眼白一样大的瞳仁,宛如鹰爪一般布满皱纹的手,那个从噩梦和林地阴影里走出的影子,犹如噩梦般挥之不去。 她低语着,好像从古以来嗫嚅的诅咒,就像风吹动树叶的响声。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围的人渐渐患上一场怪病,接二连三的倒地不起, “不!”酒鬼睁大眼睛,试图从眼前抓卝住什么一样,他大声喊:“米拉——” 她矫健的身影从林间倒下,重重落在一片落叶林里。她曾和自己说想当个舞蹈家,散开的瞳孔无神的盯着天空,林间女巫从古老的阴影里走出来,带走了她,一切什么都没留下。受到诅咒的无人区,人们接二连三的死去,甚至自己的母亲也一病卝不卝起,天色逐渐变暗了。 “是女巫害死了你,女巫害死了所有人!!” 冬天就要来了, 那天自己只带了很多酒,便从无人区里飞奔而出。狼群在周围聚卝集,树枝刮破了手指和衣服,自己在无尽的黑卝暗里奔跑,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无声的奔跑,阴郁的天空下起了雪,自己喝光了酒,冰冷的寒风里能感觉到体温,林间女巫的笑声无比刺耳,自己追随者她可怖的影子,那双如同铜铃一般瞪大的眼睛,裂开到耳际的阴森笑容,淌过河流与高草,一直无尽的往前,喝光了所有的酒,在阴影里徘徊…… 最终自己倒在地上,天空开始飘雪,铜铃一般发光的眼睛开始逼近,从惨白光芒里投射卝出深谙的影子,逐渐走进了自己,但在口卝中溢出卝血丝和近乎绝望的情境下,他突然听见—— ‘嘿,这里有个孩子!’ 那双大眼睛变成了提着提灯的大人,讲着熟悉的俄语而飞奔上来的人。 自己从无人区跑了出来,回到了现实世界。 无人区,之所以是无人区……因为所有人都会患病而亡。他看见无名的卡车经过,然后又有新的人入住无人区,好像一切从未发生。 再后来,自己参加了战争,一场又一场战争,甚至忘了最初参加的意义——或许只是为了军饷和一点荣誉。几十年,几十个春夏秋冬,拿着枪走过大雪之地,走过沙漠和教卝徒的冲锋,时间从自己手中流逝,自己渐渐淡忘了最初的名字,已经不记得多少人的血在面前飞卝溅,连同好几次死里逃生的性命一起。 ‘是女巫——女巫害死了所有人!!’ 无数次黑卝暗的梦里,酒鬼无数次这样说,提醒自己。 “不。” 忽然,有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酒鬼愣了愣,他回过头看着指挥作战的首领,自己多年的战友。 “你明明知道真卝相的。” 他的声音有些轻蔑,就站在自己几米开外,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或许吧。”酒鬼咧开嘴,露卝出一个笑容,子弹上膛,他从胸侧的包里掏出酒一口喝干,酒精和冰雪麻痹了剧痛,“但她们一个都活不了。” 首领耸耸肩,酒鬼无法控卝制的大笑起来,随后迈开步子朝下一节车厢奔去。 跑不了的、 他好像回到了那黑卝暗的树影里,追逐着林间女巫狂笑的影子,穿过黑色的荆棘和参天的树林,于雪地中狂奔, “你们跑不了的!!” 冰雪好像簇成晶片,化为无数尖锐的冰锥从眼前飞掠而过——气温急剧降低,亚瑟看见窗外的风雪骤然涌起,室内外的温度差在窗户上凝成片片模糊的雪花。 “怎么回事?” 冰雪呼啸,亚瑟别过头,经历了那么多此时已经不觉得新奇,但骤然降低的温度,仍然逼得他浑身发冷。 此时窗外已完全被风暴覆盖,天地间好像化为一片洁白的荒地,只有无边无际的白,遥远的冷气突破门窗,从身后的车厢袭来,随着‘嗖’的风声,冷风所及之处纷纷被冻结,如同尖刺似得冰晶在身后疯长一般狂奔着! “不妙…” 恍惚间,亚瑟听见卡珊德如此骂了一声。余光间,他看见梅琳紧紧跟在母亲身后,抓着卡珊德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她在发卝抖。 “妈妈,我们怎么办?”梅琳抬起头,充斥室内的风从远处传来一声破骂,她好像魔怔一般反应过来,瞳孔骤然缩小,而罗莎·爱德华兹露卝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什么,那家伙居然还——” 下一刻,卡珊德伸出手护住梅琳,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没事的…”她说道,“继续走,没事的。” 不知为何,亚瑟总感觉这番话有些虚弱。卡珊德的发卝丝已经开始变浅了,从原本的棕黑色变成如同炭灰一样的浅色,也可能是冰雪凝结在头发上的错觉… 众人加快步伐,金属的光泽在极度低温下黯淡,蔓延的冰晶封卝锁了可以突破窗户的道路,室内弥漫上一层淡淡的水汽,然后迅速冻结,成了一片冰花。 罗莎·爱德华兹一直走在亚瑟跟前,她没有再和自己说话。亚瑟看见她那双受伤的手,明明先前被狠狠撞在墙上,连爬起来都无比艰难,现在却能毫不拖累的向前走…… “亚瑟。”突然间,罗莎·爱德华兹别过头,她额角的血迹才刚刚凝固,好像觉察到什么似得,谨慎的扫过车厢四周。“有声音。” “亚瑟小心…” 亚瑟心里一冷,下一刻凯却先一步发话,来到自己身边,爱德华兹眼色冷漠。凯好像刚要打断什么,但这次,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停了下来。 寒冷,骤然降低的温度,冰雪在疯长着… 低温好像无处不在的入侵,随着透卝明的冰晶逐步蔓延,在空气里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一股异样的寂静,从三人心里缓缓蔓延开来。 他听见从很远的地方荡漾着、细微的歌声: ‘古代历卝史的记忆,静静地沉睡’ ‘带上您的名字,向高远飞’ 就像冰雪尖锐的‘吱呀’声,在耳边低声细语的歌谣,那语调很轻,爱德华兹盯着蔓延的冰雪,从身后凝结而成的冰晶和着歌声的节奏一起,那是一个与大家年龄相仿的、细微的女声…… ‘相信您将永远这样存活’ 冰雪、冰雪在蔓延…亚瑟能听见声音,那是冰晶缓缓生长,雪花覆盖了城池,如同将世界埋入只有雾和雪的世界,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 ‘我将永居于尼福尔海姆’ 随着那个女声倏然停息,亚瑟敏锐的捕捉住古老歌谣里最后一个名词——尼福尔海姆。 传说中一片迷雾和冰雪的世界, 糟了! “大家注意!” 随着卡珊德声音响起,她拉住大家一把扑倒在地,撞破金属门板的声音轰然响起,紧接着“嘭!”的一声! 身边的冰晶炸裂开来,随着子弹狠狠镶嵌进金属里,“快,他追上来了!”卡珊德的声音在风中呼啸,“快走!” “马上就到控卝制室了,大家注意,最后一节车厢!”凯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向前奔去。低温仿佛冻僵了人卝体关节,梅琳呼吸急促,“妈妈…”呼吸在口卝中吐出白雾,脖颈上被掐成乌紫的疼痛还犹存,过卝度紧绷的神卝经无法再承受更多卝情绪。 浑身失去力气。 好恐怖…… 真的太冷了,梅琳低下头,自己的一只手已经趋于麻木,周卝身的景象好像在飞旋。死亡,刚才自己离死亡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好像还没从濒死的梦里醒来,浑身的力量都在流逝,就连流卝血的痛苦也无法使头脑清卝醒 不行了… “喂!”有一个很尖锐的声音,好像在大发脾气,“你给我——起来啊!” 忽然,有人揪住自己的领子把自己连连往前扯,靠近不是卡珊德,而是罗莎。她一把将自己架起来,“亚瑟,帮个忙!” “梅琳!” 梅琳这才踹上一口气,好像从死亡的梦里醒来,“谢谢,”血液回流,浑身终于温暖起来,“谢谢你们…”又被她救了一命。 最后一节车厢近在眼前,当众人来到面前,凯早已在那等着了,但映入眼帘的却是—— 冰晶, 丛生的冰锥,沿着最后车厢的轮廓蔓延开来,如同孔雀开屏一样生长成了一片冰雪之门。 亚瑟等大双眼,眼神里无法掩饰的惊愕, 冰块埋没金属,形成如同几何形体和质感的幻觉,那是一扇巨大的门。转过头,他好像看见这片土地原本的样子,伴随着那风雪中的低声细语,他看见被冰雪封卝锁的窗外,那是一片荒芜、灰暗,弥漫着冰雪和雾的世界。而自己面前伫立着一道巨大的门,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好像并非大门原本的样子,好像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连门扉上镶嵌的水晶都只是冰晶装饰,宛如一道赝品大门。 “妈妈,我可以……” 梅琳试图伸出手,但却先一步被卡珊德狠狠拦住:“不行!” “我见过这扇门,就在之前……”梅琳试图辩解,但话未说话, “那不是一个级别!” 卡珊德再度否认梅琳的话。 “梅琳,你没受过训练,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用自己的力量!也不知道边界……其实,就连我也没有真正正训练我的力量,所以我才离开了海伦!女儿,打碎玻璃已经是你的极限了,这样下去会送命的,我不会允许你做傻事!” 卡珊德扶住梅琳的肩膀,最终平静下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交给妈妈……就好。” 亚瑟看着那冰雪聚成门,好像试着远处好像传来歌声,外部晶莹的冰晶闪闪发光,交错成无数闪烁的光点,那光芒中蕴含卝着什么,他屏气凝神仔细看,那是…… 符文。 “女士,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忽然,凯的声音将亚瑟的思绪拉回现实,红发少年缓缓后退了几步,试图凝视这扇门的全貌,“这看起来…” “很难。” 卡珊德语气沉重,众人心中的希望好像都低了一分,而亚瑟的心底更是重重一沉。 “我可以控卝制金属,这片地区到处都是魔力……但,这层冰同样拥有魔力,而且前所未有的强。” 没错,如同金属若有若无的纹路一样,这片寒冰同样弥漫着魔力。那些光芒闪烁,定格在每一寸水汽和结晶里的,是酷似先前梅琳打破玻璃上的符文,但排列顺序和形态又截然不同。坚冰掩盖了金属,已经远非之前打碎玻璃的级别了。 卡珊德继续道,“我可以控卝制金属,可打碎这层冰……”她语气低沉下来,“不、没事,我可以做到。” 梅琳眼底亮起一丝希望,仰着头看向卡珊德,而母亲予以令人安心的微笑,随后抬起手。 罗莎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一种强烈的不安从亚瑟心头弥漫开来,卡珊德伸出手,接近那散发着奇异光辉的寒冰,那手越是接近,亚瑟心里的压抑便越是浓烈,冰晶散发出强烈的光泽,‘咔擦’伴随金属一样尖锐的声音,冰结裂开一道缝隙,随之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尖卝叫,光芒愈发耀眼,卡珊德的发色开始变淡,就在同一瞬间—— “停下!”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亚瑟猛地上前拽住卡珊德的手腕,用尽浑身力量将那只手狠狠掰卝开!光芒骤然熄灭,卡珊德后退几步,随后重力失衡一般跌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卡珊德靠在一旁的座椅边,“我本来可以……” “不,”亚瑟几乎喘不上气来,一旁凯和爱德华兹露卝出诧异的神情,他继续道:“你说梅琳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做送命的傻事,那你的极限呢?” “亚瑟…!” 爱德华兹一把拦住身旁想上前的梅琳,“等等,先听他们说。” “小子,伸张正义也给我搞清楚情况,”卡珊德再度站起来,呼吸沉重,“你再这样拖延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 “不,我没想过伸张正义。我并没有那个资格,但我不能放任别人做傻事!”亚瑟的语气愈发坚定,“大家都能看见你的头发,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先前已经用尽了那么大的力量,你撑不住的……” 卡珊德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她看着亚瑟,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当贪生怕死的懦夫,让开。” “但是,”亚瑟回应她,语气没有丝毫退却,“生命,也不是冠以一个伟大名义就可以随便牺牲的东西。” ‘嘭!’风声呼啸,接着又是一颗子弹从亚瑟耳边掠过,打碎了冰块滚落在地上。枪声,一块飞卝溅的冰晶划伤了亚瑟的脸颊,溢出的血在低温下迅速凝结…… 熟悉的……枪响,那一瞬间,亚瑟看见世界飞旋,沉睡在记忆里某个遥远的梦开始苏醒。他在刹那间忆起了自己站在沙丘城市的古老河道上,走过石板铺设的小路,好像老鼠一样在狭窄的巷道之间穿行,空气里如火一般的热度,随着太阳落下开始消逝。 “卡珊德,”他用细碎的声音,轻轻说:“假如还有别的方法,假如我知道……” 他静静卝坐着,声音就和老鼠一样小,不知是谁回忆里如火如荼的夕阳,还有玫瑰暮色下的村庄,那蓝色的阴影、波光粼粼的小河。当他静静抬起头……这次,卡珊德也在这。 “你已经见过她们了?”卡珊德就坐在自己面前,发问的语气有些于心不忍,又好似早已料到了一切似得。 “我就在这。我能透过你的眼睛.看见你的梦。这也是她们教给你的?” “或许吧。”亚瑟回答,“给我一个机会……拜托。”最后一个词落得无比沉重。 面前卡珊德仿佛明白了一切,默许的点点头。周围的一切开始散去,亚瑟再度回到冰雪冻结的车厢内,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他别过头,看见那封冻的冰门上正有一道裂缝…… “梅琳。” 亚瑟开口道,念了梅琳的名字。 “你之前是不是也见过这样一扇门?那时就在……我们走廊尽头争执的时候。” “是、没错…我见到了这扇门,然后打碎它,当时走廊尽头的门破碎了,就像瓦解了一样。”梅琳应声回答,“怎么?” “尼福尔海姆,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 “亚瑟。” 亚瑟沉思着,尚还未说完,卡珊德便打断了他的话。 风雪呼啸着,他别过头,看见卡珊德那双眼睛,正沉默的凝视着自己,随后她静静开口道:“快。” 连风声都充斥起了狡黠的气息… “他来了!那个醉醺醺的家伙——”爱德华兹最先觉察到远处的声音,“我们怎么办?” “卡珊德,给我一点时间!” 裂缝、裂缝,亚瑟转过身,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名字。从远处可以听见有人正拔除手卝枪,“嘭!”子弹从头顶飞过,伴随金属共振的声音,凭空生出的冰晶拦截了子弹的去路,风雪和这寒冷中低语的歌谣,气温逐渐降低, “做你的事,小子!” 卡珊德伸出手,金属响应着发出颤卝抖,她的发梢开始迅速变白,就像有雪凝在她头发上。 “轰——” 金属共振引来坍塌的冰晶,接着又是一颗子弹,酒鬼的身影就在一个车厢外,卡珊德忍着断裂腿骨的剧痛,金属和风暴共鸣着发出尖卝叫卝声! “妈妈、我来帮你……” “不,你去帮亚瑟,他一个人只怕做不到!” 又是一阵响声,梅琳应声退了两步,来到亚瑟身边。 “拜托你们快一点!”凯在一旁说道,“那家伙越来越近了……” 裂缝,狭窄的裂缝,回忆那种感觉。没错,鼠女巫曾经和自己说过,那些栖息在老鼠洞里佝偻的精灵。亚瑟回忆着每一种感觉,仿佛喉卝咙被谁的手扼住,压缩——拉伸,变小,该怎样做? “亚瑟,怎么办…”罗莎·爱德华兹来到自己身边,她断断续续的说,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很抱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请你原谅我,我很讨厌那个喝酒的东西,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抱歉、抱歉…” 黑卝暗、恍恍惚惚,令人模糊的黑卝暗。 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化,亚瑟睁开眼,他再度看向裂缝,耳畔好像又响起了声音。这次不一样,他模仿着卡珊德的动作,看着那道冰蓝色的裂缝——直通向控卝制室,接下来该怎么做?假如自己并没有列车钥匙呢,自己不知道,但那……都不重要了。 “别说了,罗莎。” 他轻轻打断女孩的话。 “别怕,我没怪你。来,拉住我的手,冷静……” 罗莎一愣,她好像不敢置信一样,有些犹豫的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但最终还是伸出手牵住了自己。 “凯,你拉着罗莎,梅琳在最后。” “什么,我……” 罗莎没有出声,凯有些诧异的睁大眼,但最终他还是没说话,和罗莎相当愿意的拉在一起。梅琳在最后,风雪和子弹的打击突破冰层和铁板,打击愈发沉重。 “妈妈!”梅琳大喊着,声音在风雪里颤卝抖。 “这就来!” 卡珊德屏气,在瞬间地面的金属被掀飞而起,在面前形成了一面金属墙,“准备好了吗?” 当最后一瞬间,卡珊德抽身抓卝住梅琳的手—— 周围的一切应声卷起,随着巨大的吸力而扭曲,罗莎看见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化,不是世界,而是自己的身影扭曲变小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刺破耳膜的巨大声响,凯看了一眼身后,世界在颠倒的景象仿佛隔着水一样变化,还有金属墙面正被剧烈打击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妈妈!” 梅琳别过头,她尽量稳定住沉入一片旋转重力的世界,亚瑟从未有过经验,一次能有四个人强行穿越裂缝已经是奇迹。梅琳瞪大眼睛,卡珊德在最后对自己露卝出微笑,手腕上的发卝丝好像活了一般,将自己和凯缠起来,自己就算松手也无法分开、 不要, 不要, 不要……松开手 呼吸困难,浑身被某种拉力控卝制,硬生生的人自己从一条极度缝隙中挤了挤去!周卝身充斥着风声…… 重力高高落下,强烈的波动仿佛撕碎身卝体,仿佛震碎骨骼一般巨大的疼痛,随着‘轰’的一声,四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浑身好像被卝拆散了一样痛, 身卝体在骤冷与骤热间切换,亚瑟痛苦的蜷缩起来,呼吸也愈发困难,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副作用太大,他只能缓缓呼出一口气,罗莎调整自己的身卝体,好让自己能顺利呼吸。 “所有人…都进来了吗?” 好疼、好疼、好疼…… 蚀卝骨般的疼痛从身卝体各处传来,罗莎四处看着,她好像犹豫了什么一般,张着嘴,却始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忽然间,视野中闪过一个红色的影子—— “凯,你做什么?” 视野中的红发少年,好像是伤的最轻的一个,视野从模糊变得清晰,凯从地面上爬起来,挫伤还不算严重,他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上前直冲驾驶室。 “启动列车,没时间了!” 凯迅速来到列车台上,在迅速扫过列车各个按钮和装置后,他娴熟的启动系统,列车发出振动,波及亚瑟所躺着的区域。 “出什么事了,你打算用什么启动!我们没有……” “谁说没有?” 凯别过头,冲自己露卝出一个微笑,他指尖拿着的是一张列车的自主驾驶芯卡。 “那是……” “自动驾驶卡啊,你忘了我曾经和爱德华兹去工厂偷芯片吗?”凯聚精会神的操作,手指从键盘上飞速掠过,数据迅速罗列成了新程序,进度迅速。“啊…当时拿了汽车型号,又随手拿了用于列车自动驾驶的……没想到现在真的用上了!”他语气轻佻,嘴角浮现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你们!”亚瑟露卝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赖啊,真有你们的……” 此时从列车门扉之后传出金属和子弹激战的声音,亚瑟愣了愣,笑容和呼吸逐渐消失在脸上,随着‘轰’的一声,列车的空调开始运作,融化了雪水,冰冷后再度湿卝润的空气带走了温度,亚瑟艰难的坐起来,罗莎在一旁扶着他。 “还有人,怎么……” 接着,亚瑟愣住了。 梅琳的影子从面前出现,她最后一个落到地面,嘴角擦破渗出卝血液。 “等等,妈妈还在外面,等一下——” 列车启动,随着驶出轨道径直向前,梅琳伸出手抚上列车的门扉,力量通往那凝结的冰晶。她模仿卡珊德的样子,不顾手腕上缠绕的发卝丝几进燃卝烧,冰晶逐渐破碎,在最后的刹那迸发出闪光…… “梅!” 她看见冰晶在顷刻间粉碎,玻璃那一头的母亲再次喊了自己的名字,她浑身都是血,腰上还有弹孔,近在咫尺……隔着一层玻璃,试着抚卝摸自己的脸。 “乖,别怕…他不会再追上来的……” 梅琳还想继续,但此时那只剧痛的手真的、再没有力气抬起来,卡珊德露卝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她缓缓蹲下来,手伸向列车车厢之间衔接的装置。 ‘不……要……’ 卡珊德冲自己,露卝出一个微笑 ‘没事的,’她说,‘没事的,要勇敢,梅琳。’ 光芒剧烈增长,随着列车仿佛被卝拆解过一般,众人所在的头号车厢顷刻间裂开,梅琳好像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夏天,那时自己还小,妈妈从未和自己说过她家人的事,而自己小时候住在荒郊,有一栋木房子… 随着世界天旋地转,卡珊德的脸庞在自己面前远去了,脱轨的列车迎来的是苍白的天空,阳光刺得梅琳睁不开眼,她感觉呼吸困难,但支撑起自己的身卝体已用尽全力,在最后一刻…… “我爱你,女儿…” 那个人,从身后举起枪,卡珊德变白的发卝丝在风雪里飞散,她好像早已知道一般,却依旧看着自己, “嘭!” “——妈妈!!” 列车驶向苍茫的雪原,世界却好像变成一片红色,辽阔的针叶林和铁轨从眼前闪过,梅琳伸出手,张卝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只是死死扣着门板,莫大的悲伤在一瞬间将所有卝意识吞没,最终,列车依旧在行驶,她看着远去的路标,还有列车作响轰鸣的引擎声,浑身冰冷颤卝抖,最终啕号大哭起来…… 第15章 14,前夜/午夜/黎明 (前夜) 风雪在耳边呼啸,梅琳·诺拉瓦感觉浑身无力,随后彻底沉入一片黑卝暗之中。 当凯告诉大家头等舱还有几个隔间,空调还能运作,剩下的燃料刚好支持前行到工厂,单节的列车一往无前,梅琳浑身酸痛好像失去力气一般,一睡便到了黑夜。 “妈妈、妈妈,妈妈……” 空调在运作,身卝体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只有嘈杂的噪音。 闭眼,苍茫的雪原血花飞卝溅,那个无比熟悉深爱的影子在面前倒下,倒在一片大雪里,尖卝叫在耳边回响——紧接着画面好像切换到现实:爱德华兹甚至没来得及拿自己的包,就连滚带爬的将自己锁进房间。睁开眼,一切又是幻觉一场,梅琳感觉眼睛好像哭瞎了一样,疾驰的列车和飞逝而过的风景,看不见任何景象,睡眠里没有梦。 心脏传来撕卝裂般的痛觉,好像从胸腔深处有血几进喷卝出,随着血流加速的痛苦和愈发冰冷的触感,梅琳眼前闪过每一个和母亲相处的短暂片刻,它们凝结的是那样珍贵,每一个片刻都令人流泪,从卡珊德口卝中的每一个字都深深钉进心里,哪怕是痛苦的时刻都那样短暂,好像只剩一瞬间,而现在自己心中空无一物了。 黑卝暗、昏暗的黑卝暗……闭眼,睁眼都没有区别。 就像现在这样:窗外一片黑卝暗,不知从何而来的暗光将隔间映成深蓝色,一切只有影影绰绰的轮廓。睡着,还是睡不着……梅琳畏惧于那令人窒卝息的回闪和梦,仅仅是短短几小时内,从眼前闪过的幻觉,已到了足矣将精神折磨崩溃的地步,记忆可以带自己回到任何地方……还在教室商议报告的片刻,一切从发生到现在仅有几天。闭上眼,能睡着的时候一切都是梦,她感觉头脑好像要炸裂,好像子弹穿破的是自己的头颅,便咬紧牙关浑身冒冷汗,连同被扼住脖颈的窒卝息中挣扎,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如果没有发生过—— “妈妈!”冰晶在顷刻间粉碎,玻璃那一头的母亲再次喊了自己的名字,她用沙哑的声音喊着,那苍白的脸颊,灰白色发卝丝无比真卝实,脸颊上的血管和细腻的肌肉,好像一切近在眼前,随着窒卝息感顷刻间涌上, “……不!” 当梅琳看见那个大雪中倒下的影子,伸出手——触卝碰到的是隔间墙壁,硬生生的将自己从幻觉拉回现实。 自己仍然缩在狭小的列车隔间里,窗外是冰雪凝结,昏暗无度的天空。 卡珊德·诺拉瓦, “妈妈,”她念着,一次又一次,“妈妈……” 嘶! 梅琳突然觉得手腕抽疼,她抬起手,发现是先前自己缠绕在手腕上的一缕头发。她眯起眼睛,那缕染血的发卝丝在黑卝暗里发出磷磷火光,随着脱落而燃卝烧殆尽了。那隐约闪烁的磷灰落在地上,梅琳的视线循着光亮低下头…… 地上有东西。 “什么?” 那是一张揉皱的…乐谱。 她伸出手,用颤卝抖不已的动作将乐谱捡起来,大概是自己先前无比痛苦,在梦和现实之间痛苦翻滚时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这是……乐谱,”梅琳喃喃自语着,将手中冰冷的乐谱缓缓打开,尽力不伤害到原有的字迹,“……奥格莉斯。” 那是自己出发前去教室落的最后一刻,奥格莉斯在自己身边写下的乐章。昏暗的光芒下看不清字迹,梅琳不大懂音乐,但那是自己和奥格莉斯,在谈论某个讨厌鬼时顺手写下的。在自己慌促逃跑之前,奥格莉斯还奇怪的看了自己一眼。 梅琳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靠在身后的座位上, 恍惚间,梅琳看见一个幻影……那是在山坡上住着一个女孩,山坡是丘陵,有一座很大的湖,再往前,好像无端断裂了似得,临近高卝耸的断崖和海浪。紧接着,那记忆中的女孩长成了少卝女模样,她有碧绿的眼睛,好像无数个夏日自己走过了森林斑驳的小路,那双眸是树林里最深树叶的颜色,那五官像极了自己。只是刹那间,梅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是谁? 紧接着,梅琳突然发现自己对母亲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了,就像一种保护。但认知死亡的片刻却无比真卝实,自己还剩下什么? “冷静下来,没事的…”她对自己说,指腹拂过乐章的角落,留下棕褐色的血迹,“冷静、冷静。” 列车疾驰向前,她好像听见遥远深林传来的风声。窗外浮现出一抹月色,散去的云雾影影绰绰,月光洒下幽寂的颜色,将雪原映的一片淡蓝。一切就像将什么东西埋葬在身后,梅琳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血液凝固结痂了。 想一想,自己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梅琳冷静下来,记忆飞速回放,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片刻和过去,那些记忆现在不会令她过于疯狂了,一切转变的如此之快,她看着手中被揉皱的乐谱,划掉的音符紧接着下一个,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爱德华兹。” 她将乐谱收起来,这次是谨慎的折好放回了腰间的口袋里,接着伏卝在门旁听着声音,没问题…… 爱德华兹,到底隐瞒着什么? 她还记得昏卝厥前的最后一刻,随着轰然响起的三声枪响,自己终于被松手再度寻回呼吸。等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结束,罗莎·爱德华兹救了自己。 真的这么简单吗? 梅琳悄悄拉开门,尽量缩小门在划开时的振动,这辆列车一切完好,看起来还很新……门被顺利的拉开,没有发出声音。 探出头,走廊内十分昏暗,冰雪从缝隙穿透进来,温度比隔间内要低。梅琳发现罗莎·爱德华兹的挎包放在不远处,伸手就可以够到。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黑卝暗中探寻,尽量不接卝触到任何多余的东西,借着列车运行的声音将挎包拖了过来。 “嗯…?” 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那是一个很旧但结实的挎包,似乎有好些年头了。棕黄卝色面料上不知是迷彩还是污渍,但一角的生产标签已经模糊不清,几乎发白了。映着昏暗的月光,梅琳推测这是登山组合套装里的挎包,但有关品牌和标签,这些是真的辨别不清了,她也一窍不通。于是,她拉开拉链。 意外的,里面没什么东西…… 随着链条被缓缓拉开,里面是几件非常破旧的衣服,好像一撕就能裂开,几罐密封的压缩饼干,一卷不知作何用处但拆封的黑胶带、一瓶金属包装,拧开后散发着强烈酒精气味的饮品…… “她居然喝酒?” 梅琳关上饮料,眉头紧皱。 紧接着是最后,扒卝开衣服,一叠叠纸张和熟悉的油墨味灌入鼻腔。梅琳知道那是什么,她将挎包放在膝盖上,然后拿出其中一张——报纸。 熟悉的一面光滑,一面粗糙的质感,这是曾经自己的新卝闻卝社,几乎每个月都会按报告出的课题和任务,梅琳对此再熟悉不过。想最初,就是因为自己新卝闻卝社拿光了所有报纸,才会把亚瑟吸引过来……她细细看着报纸上的头版文章,发现这是自己没见过的一期: ——挪卝威著名议员幼子,奥利弗·南森失踪。 她向下看去,主标题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在标题下面标注着‘于英国境内旅行失去消息’。 “不会吧…英国,我家?” 她低下头,继续看下去,但报道内容并不同梅琳所想,内容大致意思是:挪卝威著名议员幼子离奇失踪,监控报道最后显示,奥利弗·南森出现在贝尔法斯特直至乡郊的铁路,随后列车在最后驶入了荒芜的站区。由于当地政卝治党派的动卝荡,境内的众多监控已然损坏,维修、更换的经费渺无后文,而逼近郊外的森林更是一片盲目,偌大的森林和目标令当地警方无从查起。而由于当卝局的权力纷争,以及当地警区的管辖问题,令调卝查一直不得已延后,以致于议员亲自赶往,最后都只能勉强交回一份失踪证明。 而这篇文章是……四年卝前的报道! “怎么会?”梅琳心里一惊,她转过来翻卝动着,这篇报纸看起来很新,但从气味标明已经有些年头了,色泽也微微发黄,而且,当梅琳转过视线,看见报纸边缘的标徽——这是居然自己学校的报纸! “爱德华兹……怎么有这种报纸?” 梅琳回忆着平日听闻罗莎·爱德华兹所作所为:上课睡觉、顶撞老卝师、作业不交、政卝治报告满口官话,不仅字迹潦草而且语气讽刺。而最著名的,当然是在音乐合班课上和自己班的奥格莉斯唇枪舌战最后大打出手……这么一个问题学卝生,居然会看政卝治报纸? 梅琳怎么也无法把爱德华兹的形象,和这篇文章的阅读者联卝系起来。 想要继续翻看,但这篇报道被单独剪了下来,剩余的内容不知所踪了。 “还有些什么?” 梅琳低下头,剩下的报纸不是很多,她拿起下一张,缓缓打开…… “北爱尔兰乡郊地区酒吧爆卝炸事卝故,” 梅琳扫过标题,这次是英文报道,报社来自都柏林,她低下头,仔细辨认报道的文案,一边缓缓念着: “酒吧爆卝炸……疑似恐怖分卝子袭卝击,这座位于被爱尔兰乡郊深处,靠近森林的酒吧在当地,被认为是著名的党派分卝子聚卝集地。其中北爱尔兰独卝立派首当其冲,由于当地交通堵塞且正值雨季,当记者接到讯息已经是爆卝炸三天以后。” 梅琳屏住呼吸,一字一句继续看下去: “该党派实为无政卝治权卝利的地卝下组卝织,皆有成年男性及他们的家人所领卝导。具有极强的民卝族/主卝义。”梅琳耳旁好像闪过罗莎·爱德华兹曾经的语调,“这座经营的酒吧实则为民卝族独卝立党聚卝集地。酒吧主人已死亡,她的妹妹代替主人接受采访。但由于本人及全体被害家属的声明,我们在此不放出遇卝难者的全名及身份……” 梅琳眼色暗下去,她将挪到月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继续看: “酒吧起火,其原因为酒精挥发及燃爆现象。我们推测是由枪卝械引起的爆卝炸,在房屋之内搜寻到了多发子弹、枪卝械及土制炸卝药,上述燃爆物均在酒精和起火作用下造成了多次伤害。现场尸体几近辨认不清。家属正在辨认领卝取尸体,调卝查由于天气原因进展缓慢,但仍在进行中……” 梅琳·诺拉瓦放下报纸,她揉卝揉在微光下努力辨认的眼睛,由于眼泪和黑卝暗已经觉得胀痛。这张报纸剩下的内容,就和前一张一样,被裁掉而不知所踪了。 “为什么…” 梅琳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指腹摩挲过裁切的边缘,窗外依旧寒冷,突破云层影影绰绰的月光异常明亮,梅琳看着月亮在天际缓缓移动,列车继续行驶着。 “为什么你要把剩下的内容裁掉……罗莎?” 说起来,她似乎不喜欢别人叫自己‘罗莎’,而是强调‘爱德华兹’。 梅琳将报纸放下,还剩最后一张,她的眼睛已经开始疲惫了,但长夜漫漫,她难以想象梦中泥沼般的黑卝暗、噩耗,还有鲜血满地。 “究竟为什么……” 从阴暗的思绪里抽卝出来,梅琳·诺拉瓦拿起最后一张报纸。 在触卝摸的片刻,那张压在最底下的报纸险些‘嘶啦’的裂开,梅琳屏住呼吸——假如明爱德华兹发现自己东西被动了,谁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她一点一点、小心的将报纸展开,那报纸上印痕如此鲜明,还有水渍,是三张报纸中最陈旧的一张。 “这是…?” 缓缓伸开,位于月光下逐渐展现的,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性半身像,梅琳无法从黑白照片里辨认她的发色,但大大的加粗字体清晰标明了此人的身份,标签上写着—— 【伦敦著名指挥家缪德莉·邦尼 遇卝害!】 【于都柏林音乐节轮船失事】 【系恐怖分卝子所为?!】 随着黑白加粗字眼跃入眼帘,梅琳飞速回忆着‘缪德莉·邦尼’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听说过……没错! 这是自己曾经和奥格莉斯谈论起的人,梅琳不了解音乐领域,但奥格莉斯却对此颇有涉猎。在那次聊天中,奥格莉斯对自己不谙本国新闻诧异万分,而自己正忙着辩解,因为这则新闻年代就有,是接近十年卝前的新闻……那时自己才一岁多呢! “假如…爱德华兹的年纪也不大,她为什么——” 梅琳匆匆扫过报纸上的文卝字。 [伦敦皇室乐团著名指挥家缪德莉·邦尼,于三日前都柏林音乐节不幸遇卝难。由于轮船钢板破裂导致的沉船而不幸溺亡。] [自始至终,缪德莉女士与爱尔兰的‘不幸情缘’,]这句话刺痛了梅琳的双眼,她努力分辨这模糊的字迹往下看,[缪德莉女士于离卝婚后,陷入了与前夫抚养权的争夺战……自离卝婚后消失五年,再度回归时已是皇家乐团总指挥。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在她与孩子的抚养权间做何周旋,缪德莉女士的女儿不知所踪已有五年。缪德莉女士坚称是自己的前夫藏起孩子,而后缪德莉女士前往都柏林,不幸轮船遇卝难……] 只有这张报纸纹丝不动,是完完整整的一张。接下来的整篇段落都是报告记者对此事的分析,近乎八卦的剖析人际关系以及党派纷争,其语言之露骨尖锐看的梅琳喘不过气。 “我的天,这什么玩意…” 她放下报纸, “揣测死者的人际关系和政卝治立场,借此抨击当卝局……这不是借死者刀吗?再怎么写也要点脸吧!”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张报纸,这有这一张完好无损? 她放下报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内酝酿,借着月光将报纸再度铺开,一段一段重复思索着。 能看见指印,特别是第三张抱着,毫无疑问在多年间留下了被翻卝动的迹象。梅琳思索着,罗莎·爱德华兹留下了近乎嘲讽的文章和犀利评价,并在踏上旅程后依旧保留着,为什么要保留这么陈旧还不好保护的东西? “等等……” 梅琳深呼吸一口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指尖划过报纸飞速翻卝动着,最终找到了那几个关键词。 “奥利弗·南森在贝尔法斯特边境失踪,在之后……紧接着在北爱尔兰乡郊地区发生的酒吧爆卝炸事卝故,第三…缪德莉·邦尼于都柏林音乐节遇卝难,那就是说……” 贝尔法斯特是北爱尔兰的交通枢纽城市,都柏林是爱尔兰的首都及最大城市,而酒吧爆卝炸也发生在北爱尔兰地区乡郊,这三件事发生在同一个地区,爱尔兰及北爱尔兰之间。而罗莎·爱德华兹的言语里又透露着强烈的民卝族主卝义,为什么? “不、不不不……这太荒谬了,瞎猜什么呢?” 还剩什么?哪怕自己不断告诫别再继续看了,她还是拉开拉链的边缘,就在她窥视包底的刹那间…… 在那挎包最深处,放着一把电-击-枪。 “啊啊…” 她冷静下来,刚想伸出手继续,却摸到了电卝击卝枪下更为冰冷的存在,金属……利刃的质感,她握紧什么东西将它掏出来, 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开卝山卝刀。 自己的精神已经经不起更大的刺卝激了,梅琳强忍着浑身冰冷和加剧跳动的心脏,她将东西整理好,然后一件一件放回去,最后她拉好拉链,将挎包悄悄放回原来的位置,浑身冰冷。 “为什么……罗莎,有这些东西?” 列车一往无前,黑卝暗好像无边无际,梅琳闭上眼…… 等等, 她再度睁开,呼吸几乎凝滞的坐起来,看着面前影影绰绰的黑卝暗发呆,窗外的月色异常明亮,风声在呼啸。梅琳感觉心脏一愣一愣的跳动着,迸发的血液在全身流动,却感觉不到温暖。 “她的枪呢?” 在自己被扼住脖子的刹那,罗莎·爱德华兹从包里直接拿出一把手卝枪射击,她绝不会丢掉那么重要的武卝器,但是在刚刚——自己并没有看到-手/卝/枪啊? 那么那把//枪……在哪? ------ /这是第五次记录,过去多久了,有人看吗?有人知道吗……/ /过去多久了,真的有人看吗?你们能理解一下我的处境吗,我已经,我已经受卝不卝了卝了,我在这里被卝关了多久了我都不知道,不好了、她……她又要回来了/ /我常常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没有人能理解的,我发现了一些事…很多事,就在我来以前,她不是——/ /有人能听见吗!/ 沙沙作响的荧幕熄灭了,就像火光熄灭,世界一片黑卝暗。 ------- (午夜) 黑卝暗, 无边无际的黑卝暗…… 安详感。 好像沉入水底一样与世隔绝的声音,亚瑟在黑卝暗中睁开眼,列车不断向前行驶,自从凯说还剩下几个隔间后,罗莎·爱德华兹便钻进其中一个,牢牢锁死大门再也不肯出来。所有人……梅琳独自走进房间,凯也不愿意面对任何事,大家各自选了一个隔间,试图冷静下来。 没有人想多说话,就这样溺毙在黑卝暗里。 “为什么……” 这究竟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追逐真卝相’亚瑟想着自己从出发到现在的一切,‘独卝立思考’,可这一切的代价是否值得?在列车被撕卝裂的瞬间那近乎崩溃的感觉,‘不要任人摆卝布’。 不要任人摆卝布。 窗外浮现出一抹幽蓝的月亮,亚瑟缓缓坐起来。‘但一切是否已经超出预料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梦,那些激斗的枪伤,武卝器的轰鸣作响声,仍然如同噩梦一般缠绕在自己的脑海里,“可是……” 列车一往无前的行驶着,穿过苍白的雪原和狂风,这条铁路异常干净,好像近期还有人清扫过。窗外的树影汇聚成影影绰绰的黑卝暗,那黑卝暗无处不在。 ‘…啊……’ 突然,亚瑟听见一个声音,从阴翳里突然涌卝出来,带着细微的啜泣和呼吸,她哀叹着‘为什么……’只剩喘气和呼吸,‘啊啊……’她又哭泣起来。 好像隔着水听见的声响,隔着一层泡沫模糊的声音,近在咫尺,又像是从梦里传来。亚瑟缓缓坐起身,他向前,一扇一扇数着,来到罗莎·爱德华兹消失的那扇门。 ‘为什么是我,’罗莎·爱德华兹的声音在门扉另一头哭泣,她好像从未显得这么悲伤,哽咽的语调和颤卝抖,亚瑟静静靠在门边坐下,‘对不起,对不起…’罗莎·爱德华兹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列车穿过风雪的气流呼啸不止,‘对不起,’罗莎·爱德华兹说,‘对不起…蓝。’ 蓝?是谁? 亚瑟静静卷起耳旁的发髻,他和罗莎好像只隔了一扇门。从出发到现在——想来,奇怪的地方有太多,时间紧迫,亚瑟没有机会一一提问,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也没有思考的余地。罗莎·爱德华兹听起来很悲伤,亚瑟静静抚上那扇门,仔细听着门那一头的声音。 ‘我真的好后悔,’罗莎·爱德华兹的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可为什么是我,啊啊’她呻卝吟着,最终连语调都破碎了,好像只是颤卝抖的哭起来,留下哀鸣的声音,就在门的另一边:‘我很抱歉……可是你在哪?你究竟在哪?’ 亚瑟一时无法将她的形象,与在生死之际朝酒鬼开卝枪的女孩合起来。罗莎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悲伤,亚瑟想或许自己能安慰她,记忆里,那个上课总是打瞌睡,或是和老卝师顶撞的学卝生与现在哭泣的女孩?他真的无法想象。 这种感觉就像是……同情? “……”他抚卝摸卝着门扉,介时罗莎好像靠近了,有什么东西靠在门边,‘为什么还不结束呢?’她的声音歇斯底里起来,‘早就该结束了!’ ?!她要做什么! 那个声音颤卝抖着,好像一下子从悲伤跃进成了愤卝恨,那带着哭腔而怨恨的声音,几乎像是某种嘶吼,亚瑟心里猛地一惊,但他没有直接推门阻止, “罗莎,”这时,他轻轻靠在门边,开口说话了,“你在里面吗?” 哭腔在顷刻间停止了,罗莎·爱德华兹好像收起了什么东西,只是隔着门不知晓里面的任何情况。哭泣声停下了,只有微小的喘息声,以及黑卝暗的沉默,风雪无边无际的呼啸。 “你应该在里面吧?” 亚瑟靠在门边,思维好像停滞,他竭尽全力感受罗莎·爱德华兹的存在,心想着怎么安慰她。 “我能……进来吗?” 她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的,但亚瑟仍然靠在门边,尽量平静下自己的语气:“能不能,”他轻轻问,“能不能…开一下门?” 那种感觉,就像一种迟缓的钝痛感,周围很暗,亚瑟却能看清世界的景象:他靠在门边,稳稳扶着把手,他感觉门扉轻轻用卝力,然后是低沉的‘咚’的一声,似乎有人靠了上来。 “你还好吗?”亚瑟又问,“好吧,现在大家都很糟,我只想确认一下……你没事吗?”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呢?但罗莎·爱德华兹靠在另一边,始终没有出声,只是重复着呼吸,她没说话,却一直存在着。 “罗莎,”亚瑟说起那个名字,开始回忆自己对她为数不多关注的过去,“你记得最开始吗,在上学的日子……你丢给我一个作业本,然后就离开了。”他尽量说起那些回忆的部分,“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梅琳,谢谢。”突然间,他听见手卝机卝关机的声音,很短——罗莎·爱德华兹好像把它捂了起来,亚瑟这才想起罗莎带了手卝机。 但他装作不知道似的。 “你在里面吧?”他拂过冰冷的门,窗外大雪纷飞,“谢谢你关心我,还记得在流民区的时候,那时是你第一个扶我起来。” “一直以来,都没有和你道谢的机会,但我知道的。”亚瑟继续说道,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你其实一直很关心大家,对不对?” 呼吸声大了起来,亚瑟听见轻声咳嗽,还有抹眼泪的声音,门的另一边,罗莎·爱德华兹发出微微的颤卝抖。 “我能进去吗?” 亚瑟靠在门边,那个身影好像动起来,列车继续形势,穿过高山和雪原,电子规划路线的声音依旧明确,月亮和苍雪将世界映亮了,却还是无比冰冷。 “我能……”亚瑟听见有人站起来,“我能见见你吗?” 无声的、幽暗的沉默。 世界一片静逸,他又听见那个声音,好像决堤一般的哭泣声——但也只是一瞬间,‘啊……’她叹息着,又是一声:“啊…”罗莎靠在门边,呼吸声近在咫尺,“为什么…亚瑟,”她问自己,世界一片昏暗,“为什么?” 她只是单纯的问‘为什么’却没有问题。 “没有为什么,”亚瑟继续说,“所以,请你开开门吧。” 一片昏暗的世界,他感觉到罗莎·爱德华兹踌躇再三,最终门把手上传来细微的力道,一切好像过得很慢,只是率先感觉到寒冷和眼泪的气味,他看见门扉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月光, 月光将那一侧的世界映成幽暗的蓝色,罗莎·爱德华兹透过门扉看着自己,她脸庞上泪水还未凝结,只是静静抿着唇,眼神透过月光显得模糊不清。 “进来吧。” 罗莎往后退,静静将门打开…… 光亮,亚瑟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在黑卝暗里待久了,即使看到月光也是刺眼而明亮的,他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任由感情累积,看着那带着哀伤和泪光的双眼…沉默。 罗莎想起了很多事。 她想起了在郁蓝天空下潮卝湿的玫瑰花,走过石头小路脚底传来的冰凉,那吐息间透露的寒意和没有温暖的阳光。窗外风雪呼啸,但月色不时在云中卝出现,好像朦胧的薄纱。 她靠在沙发上,思维跟随行进的列车,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 “今天的夜晚是蓝色的……”她看着窗外的月光,静静靠在亚瑟身边,手指在座位上滑卝动,一左一右的画着圈圈,“好冷啊。” 空气里还有泪水的气息,空调在头顶作响着,却无法拉高冰冷的体温,她能听见亚瑟在自己身边的呼吸声。 “确实有点冷。”亚瑟迟疑了一下,拉紧身上的棉袄,“你…还好吗?” 画圈圈的手指停下了,罗莎静静抬起手,将手指放在窗户上,在玻璃上的水蒸气里,画出一透卝明的小山丘,水雾在月光下呈现出磨砂般的质感。 “这是我家,”罗莎指着那座小房子,不禁笑起来,“很小吧?其实它还挺大的……就在那,一座山丘上,”她想起了很多事,“在一座小森林边。” 亚瑟静静听着。 “在我的家乡,有时会因为无知的旅客点燃森林大火。”罗莎一点点回忆起来,好像还能看见那时空白的天空,“浓烟就像棉花一样上升,”罗莎闭上眼,只记得那个下午翻滚的浓烟,还有小林雀张卝开翅膀,掠过天空惊艳的瞬间,留下一抹幽长的鸣叫。“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用有些嘲讽的语气评价。 脱卝下鞋子,她将脚收拢放在座位上,不再看窗外的雪月,而是将视野投向阴影之中。 “然后…”她想了很久,“那天,我妈妈就离开了家。” “诶?” 亚瑟有些没反应过来,罗莎却点点头。 “她连招呼不打就离开了,没有带上我。只在家里留下了一座竖琴,还有一些书,来不及收拾的衣服和乐谱。然后我爸爸收到了离卝婚证。” 她打了个哈欠,时间流淌的很慢,罗莎的语气低下来,用一字一句……好像梦呓一般的语气讲话, “我爸爸他,是个混账。”她伸出手,在玻璃上涂掉那座小房子,在一边画上一个骷髅,“只知道喝酒、喝酒、喝酒……”她语气愈发低沉,画了一个打碎的酒瓶,声音颤卝抖起来,“动不动就对人卝大打出手,整天在家里骂人,也不出去工作,那家伙啊……” 她的语气压抑着愤怒,将窗户上画的图案全部抹去了,盯着月光照不到角落的阴影。 “你知道吗?” 那句话的声音很轻,好像就在亚瑟耳边。 “混卝蛋总是打我妈妈。”她揉了揉眼睛,控卝制着语气的浮躁,“没法做饭就打,我妈妈跟着她离开大城市,住在乡下,连公交车一星期都只有一趟,也只能去镇子里……我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啊?”她的语调愠怒起来,“他们在客厅里吵架,把盘子和被子都摔坏了,食物也是,什么都没了,中午才吵过,晚上就因为没吃的了继续吵,哈哈…” “哪有这样的爸爸?”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妈妈离开了,她受卝不卝了卝了。然后就开始使唤我,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才五岁……我要做家务,给他摘菜,有时候还要做饭,呵,我连自理都不太在行,他使唤我出去买酒,在家呼呼大睡什么也不做,啊……星期天会和他亲戚出去鬼混,从不去工作。” 罗莎伸出自己的手,由月光照耀着,她比划着一道伤疤,一道有一道… “这是切菜弄得,这是玻璃划的,这里是洗衣机绞的。”那是一双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从小到大留给我的只有这些,我妈妈再也没回来。连信都没有一封……” 罗莎闭上眼,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好像在诉说很久以前的事。 “留给我的,唯一能给我一点安慰的,只有那架竖琴了。” 她对着月光,耳旁好像浮现出熟悉的乐曲,深呼吸……好像连怒气都平静下来,对着空气做出拨弦的动作,回应的却只有寂静,黑卝暗里一无所有。 “她老是打我妈妈,” 话题再度转了回来, “拿着摔碎的酒瓶,你知道吗……她掐着妈妈卝的脖子,妈妈都快死了,我扑上去然后他把我推开,然后,然后……”罗莎抱着头,语气有点不受控卝制,“她,提着我的头,往墙上撞——”她点点头模仿着,“撞啊,撞啊,撞啊,撞啊……疼,疼死了,啊……” “地上都是血。” 昏暗的视野,周卝身坠入巨大的黑卝暗,昏黄的……一片旋转的回忆。 罗莎浑身放松卝下来,好像说出了什么压抑许久的事,她继续在座位上画圈圈,气氛缓和下来。 “我真羡慕奥格莉斯。”她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但她不会理解我的感受的。我真羡慕她,后来……我爸爸把竖琴砸了,我都不记得那时我的年纪,然后…” 然后,怎样了? 一股强烈的悲伤突然席卷而上,罗莎·爱德华兹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那时在一个阴郁天空的下午,空气里还有雨水的气息,叶片上还凝着雨露,只是一切、一切都几乎是窒卝息的模样,那种异样的悲伤,好像要将思维冲垮了, “我也好羡慕梅琳,”她语气颤卝抖着,捂住自己的脸,“知道吗,我都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了,我都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她好爱音乐,和我一样。然后她抛弃了我,啊啊……她再也没回来看我一眼了,我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奥格莉斯从来不用担心梦想,梅琳有爱她的母亲,那我呢?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睁大眼睛,一切好像变得很慢,成了缓缓的帧数,亚瑟拉住自己,罗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切好像沉沦了,就像多年卝前那个日子,那个大火熊熊燃起的夜晚,那场暴风雨之后, 苍白,声音好像戴着耳塞一样从遥远清晨传来的声音,当时天空下着雨,玫瑰花散发着香味,周卝身一片焦炭,无比浓烈的血红…… ‘……罗莎!’有人卝大喊着,黑卝暗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面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罗莎!” 亚瑟扶着自己的肩膀,用担忧的语气大喊着,罗莎·爱德华兹这才拾回思绪。 亚瑟正扶着自己的肩膀,罗莎迟疑了片刻,这才全部明白了。 “谢谢。”她抬头,拂过亚瑟的脸庞,后者惊讶于她突然的所作所为,“谢谢……但是我,我还有他。” “他?”那是一个先前从未提及过的人,“他是谁?”亚瑟如此问道。 “他是……我的,我的弟卝弟。” 罗莎说着,鼻腔里好像嗅到玫瑰的香气,北爱尔兰山丘上湿卝润雨水的气息,她微笑起来,好像如释重负。 “我们在同一天出生。”罗莎·爱德华兹如此说,“我们在同一天出生。”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在同一天出生。 她盯着亚瑟的眼睛,还有熟悉的蓝色。静静倚靠着那只扶着自己的手, 我们, 在同一天, 获得新生。 “真的吗?”亚瑟听起来不敢置信。“那为什么……” “我就是来找他的。” 罗莎回答。 “他叫什么名字?” 罗莎低下头,迟疑片刻,却好像怎么也无法想起来一样: “……我不记得了,抱歉。” 她抬起头,看着亚瑟玫紫色的眼睛,窗外风雪呼啸,列车向前行驶。就像将过去的记忆抛之脑后,独自一人,驶向黑卝暗而冰冷,虚无的未来。 “亚瑟……”在入梦的前一秒,亚瑟听见罗莎的声音,在耳边如此说: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黑卝暗中,罗莎模糊的脸庞,在阴翳里闪烁的泪光,她好像前所未有的脆弱,只依靠那个答卝案。 “…会的。” 亚瑟如此回答,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只是疲倦。 黑卝暗笼罩了世界,那是只身一人走向黑卝暗的永梦,凝聚了所有孤独,脆弱的希望。抛却那焦虑和所有压抑进入睡眠,世界里一片虚无…… …… … 半梦半醒间,亚瑟好像看见黑卝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 “抱歉,”那是个坚决,果断,而带着爱尔兰口音的瑞典语卝音,“我不会继续做下去了。”窗户打开,气流涌起,是挂掉电卝话的声音,接着…那人将什么东西远远扔出窗外,扔进一片苍白的雪原里。 关上窗,他看见罗莎·爱德华兹的身影伫立于黑卝暗中, 未曾回头。 (黎明) 一切都乱套了…… 血的颜色还近在眼前,凯深呼吸一口气,疲倦的靠在座椅上,随后躺下,身卝体好像陷在柔卝软的座位里。大脑嗡嗡一片,人生中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但疲惫和沉重掩盖了列车引擎声,他闭上眼…… 列车向前疾驰的声音依旧作响不止,他凝视着窗外的暮色入睡,平息下杂乱的心境,一如往常遗忘惊慌与不安,最后一秒眼前所见的是列车天花板的景象。 他握紧住脖子上的护身符,世界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模糊,界限消失,步入梦幻,一切杂声都悄然远去…… 记忆回溯,他好像沉入一片安详的湖水里。就像多年卝前没有月亮的晚上一样茫然无措。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浅水咒,黑卝暗无边无际……突然,一束光线穿过黑卝暗,好像落在手心的萤火虫。 他跟着光束向前走,耳畔传来熟悉的风声,景象清晰起来——他回到那片遥远的故土,穿过深林的阳光,他在阳光下的草地睁开眼。 “啊……” 他感叹着,从草地上坐起来。周围的景象无比真卝实,自己置身于一片广袤的山丘上,阳光照耀草地,清卝醒的空气灌入耳鼻。当他站起来,夏天小鸟和蝉鸣的叫卝声,潺卝潺流水不止,万物保持盛放,从未消卝亡。周围的一切都真卝实无比。 真怀念啊…… 他站起来,随后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云朵在天空吹拂。 蓝色的小花开满大地,风中有葡萄酒的香味,夹杂着庙卝宇里少卝女们的歌声、时而传来笑容,温暖的风拂过脸颊,竖琴与轻巧的金属声合奏,陶笛悠久的乐声。 他漫步在阳光下的徐徐微风中,脚下是柔卝软的草地,唯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真正的归属,白云在天空流动,他走上山坡,少卝女的笑意从遥远的神庙传来,景象遥远而虚幻,就像梦一般。 ——来到一颗橡树下。 有人正站在那,他有一头金发,身着古老的白色长袍,面容在阳光下模糊不清。在橡树斑驳的阴影下,天空很蓝,一切景象清晰的不真卝实,树叶沙沙作响——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就站在那里,背着自己,却知道自己存在。 “事情进展如何?” 遥远的声音开口,就像隔着棉花耳塞那样遥远,陶笛的哨声成了独奏,空气里很安静。 “不太妙。”他回答道,耳边虫鸣声聒噪不止,“发生了很多事,非常危险……差点就没命了。某些地方,充斥着堕卝落的造物和失败品……就像是那个人…不,”他无法完全肯定,“但有一点足以确定,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 “是吗,那么——那个孩子怎么样了?”那人语气严肃。“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所知的一切,虽然对此我早有预感,现在只差一个验证机会了。” “那个孩子对此一无所知。”他耸耸肩,“但他确实有着强大的力量,我为此担保。即使是停留在这里的流民也……没错,我很确定他有着和弑神者类似的品质。” 那人的语调清晰起来,继续说道: “那个人一定隐瞒了什么。但是在这里我无从判断,我也无法去你那里。非常抱歉…” 他微微颔首,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就像海市蜃楼。 “交给你了。” “我们已经踏上旅途,我觉得离真卝相已经很近了。”他回答道,“抱歉,但现在……希望我能有好运气。” 他回应那个声音。 “——你得主动寻找。” 声音落下时,阳光强烈了起来,那身影背着阳光发亮,好似要化成一块块灿烂的碎片,好像火焰上方的空气一样摇动,在阳光下蒸发了似得。 “要在他们的领地,创造不被发现的机会极其困难。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倘若再往前,就是逾越了。” “就算只保持这样的姿态,也已经…” “时间不多了。” 风声很遥远,那个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场景亮堂起来,好似黎明即将到来越来越亮,就像水面波光粼粼的反光。 他安静听着话语,再仔细看时那个轮廓已经消失不见,风吹拂着橡树叶子沙沙作响。但他分明感觉到他仍然在这。 “对了——她怎么样了?” 最后一刻,他开口问道。 “请替我转达……我很安全,没事的,我一定会回去的,她还好吗?” 好像有人踏过草地朝自己走来,乐声灵巧,遥远的响彻耳际。 “一切安好,暂时是。”幻影里,遥远的声音对他说,那个声音变得古老而庄重。“我们被卷入一场过去与未来的战争。” “我明明深知这一切,直到那践卝踏的事物来到我们自己身上。现在,未来已无法预料。时间正越来越快。” “新的文明,在旧事物的尸体上前行,这无可置否。而文明也因此延续。” “我们在与未来作斗卝争,我早就该注意到,千百年间,过去与未来,所存在的事物就一直陷于矛盾。” “我们在虚弱,在消卝亡,这是万物既定的命运。但若有希望,我们还不甘放弃。所有人都是如此。” “希望就在你身上,孩子。” 在彻底化为虚幻前,那个透卝明的影子上前,将一张灰色的信笺塞在他手里,那封着火漆蜡,好像古老传世信笺的产物。 轻轻划开一看,信笺里封藏着的只是一张的硬卡纸,周围被圆卝润的切分,抚卝摸起来,那棕色卡纸上遍布着好似雄鹰羽毛的纹路触感,不知为何,耳边好像回荡起熟悉的风声,他将它收好,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我所有能做的,这个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幻影如是说。他看见雄鹰在天空中翱翔,以坠落似得朝地面俯冲而去——灰色的天空飞旋,他感觉身临其境,周围激起一阵疾风。 黎明即将到来,周围的一切开始消散。连对话也显得模糊,最终将在日光到来之际,分崩殆尽…… “我们都不行……唯有你可以” 古老的声音如此说, 悠扬的乐器响起,随着阳光普照万物陷入苍白,却好似沉眠一般坠入空白。幻影彻底消失了,留在身后的甚至没有影子。 但仍然有东西,留下一片虚无。那是笑容,葡萄酒的味道,一个沾染了阳光气息的影子。 他楞了一下。 空白中,金发的少卝女微微点头,在虚无里朝他微微一笑。 …… 梦醒了。 第16章 15 列车穿过隧道,穿过断崖和无边无际的雪原,引擎声轰鸣不止,冰屑扑打在玻璃上。他从昏暗的梦里挣脱开,映入眼帘的是列车天花板和货架的景象。 就像在旅行中醒来, “嗯…”亚瑟动了动身卝体,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看去——一夜大雪下过,新雪被染成了泛金的颜色,忘了拉窗帘,强光导致双眼有些看不清,他看见清晨远处起伏的丘陵,好像古典油画里描摹的景象。 “早上好……”他下意识的朝身边看去,本该在另一侧睡着的罗莎·爱德华兹不见踪影。“怎么回事?!”心下子提起来,他拉开隔间的门径直走出去,在拉开门的一瞬间就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香味,像是浓汤。 “亚瑟,我刚打算去叫你呢。”罗莎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亚瑟透过走廊朝驾驶室看去,那是列车上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她正冲自己打招呼:“睡得还好吗?” 罗莎的语气轻卝松多了,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她拿起一个小杯子放在嘴边,吹了两口,好像把什么东西喝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亚瑟走上前,发现凯也靠在窗户边,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淡淡的金光,随后觉察了自己的眼神。 “早上好,兄弟。” 他笑着摆了摆手,将视野从窗外的阳光收了回来,刚想继续说下去…… “我们在驾驶舱找到了一些汤包,还有纯净水,一个可以煮东西的电子锅。”罗莎先一步开了口,她舀起一碗汤倒在另一个杯子里,“我把干粮掰碎煮了进去,里面还有蔬菜。”她笑着说,丝毫没有因悲伤而动卝摇的样子,好像已经放下了过去。 “你一定饿了吧,吃点东西。” 罗莎将杯子塞卝进自己手里,不忘吹了吹,那张脸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多了。 “可能不是很好吃,但还是吃点吧,小心别烫到了。” 她离自己很近, “哦……谢谢。”亚瑟礼貌的接过了这个杯子,他注意到罗莎已经背回了自己的挎包,仍然很珍重一样别再身侧。 尝了尝汤的味道,意外的还不错,咸味的……还有培根和菠菜的味道。可能是长久剧烈活动又没吃什么东西,平时看都不看的速食食品居然显得美味了…亚瑟一口气将汤喝光,及时补充能量,连大脑都清晰了些,他再来一了杯。 “凯,你要不要?” 他看向窗户边靠这的红发男孩,后者听闻后笑了笑:“不用了,我才吃饱。”他的脸庞背着阳光,好像要融入那片朝霞中,“爱德华兹做饭意外的很好吃啊。” “也没有多余的份留给你。以及……谢谢夸奖。” 罗莎·爱德华兹喝了一口汤,淡淡接茬,语气波澜不惊。 “我说……干嘛这时候突然拆台啊?”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拌嘴了。”亚瑟及时出面,化解了一场争吵,凯和罗莎各自‘哼’了一声,都没再说话。 亚瑟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情绪。喝过汤,浑身暖喝多了。他想起了以往在教室里打闹的早晨,自己从未注意过同学的情况。现在,却在一架自动行驶的列车上找到了归宿感。明明不知道下一刻何去何从,可能下一秒就会有追兵追上来,但昨天的事好像被大雪没了一样,已经无法再伤害自己了。 “啊,对了!” 罗莎·爱德华兹突然站起来,端起一个杯子盛了些汤。 “我去叫梅琳过来。” “不要紧吗?”亚瑟的语气稍稍有些惊讶,“她会不会……” “那也不能不吃东西。”罗莎·爱德华兹干脆的给出答卝案,“她现在这么难受,身卝体再出问题就糟了。放着她挨饿也不像同伴会做的吧。”她朝亚瑟说到,“不能放任她这样。” 接着,罗莎·爱德华兹挨个敲门,朝梅琳所在的隔间走去。 阳光,照耀着一个美丽的早晨。 天空很美,亚瑟放眼望去,从列车窗户上看着窗外卝流动的云朵,好像冰晶的天空,淡蓝色的云层和金色的晨曦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他回过头,今天凯一直没怎么说话。 “凯,怎么了?”亚瑟问道,“感觉你今天有点沉默。” “是吗?” 凯转过眼,摇了摇头,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冲亚瑟露卝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我挺好的。” 他礼貌的点了点头,抱臂看着窗外的景象,“比你想的还要好。”列车穿过雪原,好像仙境里才有的场景。哪怕窗外冰雪一片,那仙境一般的晨雾实则是冰寒,白色的荒漠,却也丝毫无法干涉列车内大家的心情。 “没事就好。” 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亚瑟低下头,喝了口汤,他发现凯的目光好像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了似得,一直看着窗外淡淡金色的黎明。 “你很喜欢看黎明吗?” “喜欢啊。”凯轻卝松的说,“这让我想起……在家乡的日子。每次看到窗外黎明的光,我就会觉得很安心。”他撑着手站起来,“再说,现在也没别的事可做嘛。” 他的身影有些虚幻,在强烈光芒的照耀下变得模糊了,好像身影要融入一片晨光中,但也只是一瞬间。 “不写诗了?” 亚瑟突然想起什么,好像打趣一样说起了几天前在图书馆的事,那时凯正为给自己家乡的养卝父母写信,提起来他养卝父母家的妹妹,也因此苦恼不已。 “现在写了也寄不出去吧,”红发男孩耸耸肩,“但没关系。等一切结束了,我亲自送给她。” “明明才几天而已。”亚瑟将视野收回来,叹息了一声,“为什么感觉已经过去好久了一样。”时间,好像过去很久了,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经历过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只有一瞬间。但又莫名觉得遥远,好像以往安宁的生活离去很久了。 “放轻卝松,兄弟,会没事的。” 凯将手放在玻璃上,好像这样就能触卝碰到那抹阳光。他眼瞳里倒映着那抹金色,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卝松…… “会没事的。” 没事吗? 梅琳·诺拉瓦缩在门边,体温好像在缓缓下降,她彻夜未眠,一早便听见罗莎·爱德华兹起身,从门外拿起了包。听见了全部对话。 罗莎显得那样……冷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说她和亚瑟聊了别的什么?梅琳缩紧身卝体,空调在头顶呼啸着,明明有热风吹打在自己身上,却怎么感觉也暖和不起来。 她来了…… 梅琳听见爱德华兹的脚步声,牙齿打颤,紧绷着肩膀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来了…… 爱德华兹端起杯子朝这里走来,如果她知道自己翻看了她的包怎么办,还是说她没发现?到底发现了还是没有,从心底升起一种窒卝息的感觉,最危险的不是结果,而是等待结果的过程,她感觉自己的心悬在强烈的未知当中。 “咚咚咚。” 她来了…… “梅琳,你还好吗?”罗莎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难得染上了一丝谨慎,好像在…刻意控卝制自己的语气,“没问题吗?还是出来吃点东西吧,身卝子别饿坏了。” 梅琳所在原地,一夜混乱的信息在脑内挥之不去——她不知该怎么面对爱德华兹,甚至不敢打开门,连起身去碰门把的勇气都没有,巨大的压力压在身上,好像沉入海水。昨夜的记忆和怀疑还在面前忽隐忽现,记忆开始重叠交错了,什么才是现实,什么才是…… “梅琳,我知道你在里面!” 罗莎的声音突然大起来,梅琳一个激灵,终于从内心强烈的恐惧里被拉出来,她睁大眼睛。已经卝天卝亮了啊……什么时候,都没注意到。 “我听见你的呼吸声了。”罗莎·爱德华兹敲敲门,一边继续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她语气柔和下来,态度稍微放缓了一些,“我能理解这种感觉,真的。” 她好像还想继续说什么,但却没说下去——语锋一转, “但你不能一蹶不振。”罗莎说,“不能因此让自己受苦,你觉得自己对不起其他人,对吗?但你又做错了什么呢?”罗莎·爱德华兹靠在门边,一字一句继续说道:“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但你根本无法…你知道,单凭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 记忆闪烁, 梅琳好像回到了出发的前一个夜晚,凌晨之际,自己曾穿上衣服想要出来,就和现在一样。自从出事以后,那种无时不刻强烈的危险和焦虑便笼罩了内心——总想卝做点什么,不能什么都不做,光是在原地不动就要被那种感觉压垮了。 “我必须这么做……” 爱德华兹说, “我必须要改变……” 罗莎说, “你是这样想的吗?” 罗莎·爱德华兹问道。 “但是,我们其实什么都做不了。这一点我比谁都更了解的。”罗莎·爱德华兹的声音在门的另一头,声音很小,刚好到能听到的地步,“我理解……失去亲人的感觉,心爱的人从身边离开、背叛了我,我都能理解。”她声音颤卝抖起来,“但是你不能这样,假如世界都让你痛苦,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罗莎说。 梅琳在原地缩紧身卝子,她感觉浑身的压力——好像如同潮水一般慢慢消退了,就像勒紧咽喉的绳索缓缓解卝开,随着罗莎·爱德华兹的话语一起被缓缓疏散,那紧绷的压卝迫终于消退下来…… “哪怕你责备自己,”罗莎的声音微微颤卝抖,“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她继续说:“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下去,向前走……遗忘过去吧。失去的人永远不会回到你身边,”她声音微弱下来,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足道:“珍重,我们的未来吧……” ‘咔’的一声,梅琳·诺拉瓦打开门,从缝隙里看见罗莎·爱德华兹。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那人好像从某种噩梦里苏醒一般,手里还端着一个杯子,里面盛放着浓汤。 梅琳缓缓推开门,气息放松卝下来,那些混乱的记忆被抛之脑后。 突然间,她好像不记得自己曾翻过罗莎·爱德华兹的包了,仿佛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嗯……好喝。”她静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汤。 身卝体暖和起来…… 列车穿过洁白的雪原,阳光在大雪上缀出点点金光,朦胧的晨雾被彻底驱散后,气温逐渐回暖起来。 “所以,你卝妈妈以前常因为工作而忘记给你的成绩单签字,是吗?” 亚瑟一行人坐在桌上,将吃过东西的一片狼藉塞回列车柜子里,围坐在一起聊起各自的事。从压力过后短暂的放松,毕竟也无事可做。 “对啊。”梅琳继续回答,“之后我就,就学会自己模仿妈妈签字了。” “噢,我也这么干。” 梅琳和爱德华兹聊得起劲,都是亚瑟听不懂的话,虽然这样不好,但凯也点头表示‘我也干过’,仿佛整个车厢只有自己从没干过类似的事,他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淡蓝色的树影在窗外变淡了,淡蓝色的天际染上一抹金黄,或许过一会会出太阳也说不定。亚瑟听着,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这种微妙的感觉。好像在学校里都没这么轻卝松过,只是这样聊起家常,很多都是亚瑟过去从未注意过的,假如一切结束…… 如果一切能结束的话,亚瑟心想自己应该多和同学一起交流了。 “……哎,所以你最后和那个男生一起跳舞了吗?” 梅琳的语气有些惊奇。 ???这是在说些什么? 只是走神了一小会,亚瑟突然发现自己跟不上姑娘的话题了。 “没有。”爱德华兹叹了口气,回答梅琳:“我不会跳舞。” “那你可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梅琳继续说, “而且,明明你的姓氏里写着‘Edwaltz ’(爱德华尔兹),但你却不会跳舞?”梅琳撑着脑袋,“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好不好。” 英国人的梗。 “这有什么的!”爱德华兹看起来有些郁闷,脸稍微涨红,“你还叫梅林(Merlin)呢!你会魔法吗,你怎么不让亚瑟去拔石中剑呢?”一连串反击问题打的梅琳开不了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噢,就算你会魔法,你能变身成魔法少卝女战士吗?不行就不要说我。” 我—— 亚瑟没说出口,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名字感到遗憾,他捂住自己的脸,无奈自己并不能插嘴梅琳和爱德华兹越拌越猛的话题,准确来说,自己就算插嘴了也说不过人家,打好像也更打不过,那还能怎样呢?无奈啊,凯在一旁惋惜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发出一声老者般的叹息: “兄弟,你会习惯的。”凯以一种看破尘世的语气说,“别在意就好,大家都是开玩笑。你看,像我的名字就从不会被卷入争端……” “是吗。”听到这,亚瑟不禁笑起来,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笑,酒足饭饱后短暂轻卝松地时光治愈了心灵,好像母亲拂过肉卝体的伤口,紧张舒缓下来,心情被治愈了。 “列车在不断前进。” 凯的眼神看着窗外, “抛却过去的事物,在记忆上前行,走向未知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工厂怎么样,就在几天前,大家还只是坐在教室里读书的孩子。旧事物被抛弃,新事物还未诞生,此时此刻…… “没错,或许未来会很暗淡,我们可能会失去很多。”凯的声音逐渐大起来,被所有人所听见,“世界永远在前进,但在前进的同时,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不也挺好的吗?” 列车疾驰着向前,最终在穿梭的气流中一头扎入黑卝暗的隧道中,暗下的舱房里回荡着前进的轰鸣声、机械运作声,在风雪中穿行,最终一切又变得豁然开朗,太阳出来了…… 梅琳总能看见凯,那双金棕色的双眸憧憬的看着云端的金光。她微微转过头,爱德华兹正闭着眼睛,体会列车穿过隧道的一刻,所发出的酷似鲸鱼的呼叫卝声,穿透心灵。 “喂,那是什么!” 穿过断崖,一侧是灰蓝色、闪烁浮冰的海浪,冰层上落着淡淡的白雪。在断崖的一侧,海岸的另一边,列车隧道疾驰的尽头…… 坐落在灰色海岸和针叶林边的,是一座如同堡垒般的巨大工厂,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那就是……东区工厂?”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经历了如此之多,大家最终的目的地——到了。 “亚瑟,其实有一件事,很抱歉一直没和你说。” “什么?” “其实,我来北欧……是为了找我的弟卝弟。” 新雪在脚底凝结,远处卝长约百米的铁灰色建筑蒙着一层薄冰,在阳光下泛出淡淡金色,亚瑟有些讶异的回过头。 “是吗,”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意外,随即放松卝下来,“没事啊。” 薄暮笼罩着另一侧的山脉,海水解冻与云雾融合,海天一色。罗莎·爱德华兹瞪大眼睛,深呼吸着,仿佛不敢置信一般,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真的?” 她不相信一样问道。 亚瑟向前走了一步,稳稳落在雪地上,新雪的表层冰结了薄冰,他转身伸出手,冲罗莎说:“那有什么的?” 棕发女孩没有前进,愣在原处,阴影笼罩在列车车厢里,往前——亚瑟所在的位置被阳光所笼罩,好像另一个世界。那双如同坦桑石般的玫紫色卝眼睛看着自己,他收回伸出的手,罗莎将头低下来。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一起去问吧。”少年的声音微微扬起,那一刻罗莎·爱德华兹的眼底亮起来,好像浮现出一抹希望,亚瑟笑着说:“我会陪你一起找的,所以别害怕,有我在呢。” 他再度伸出手,“来吧?” 好像点燃了希望的光,罗莎露卝出感激的神色,向前跳了下去,雪花溅起,在脚底发出‘吱吱’的响声。 “好,我们走!”罗莎·爱德华兹回答他,“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任何人了。” 那句话声音很轻,隐匿在阳光的最后一丝阴影下,罗莎·爱德华兹露卝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好像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卝出如此快乐的微笑。 在山峦的另一侧,薄雾仍笼罩着,徘徊在狭长的工厂上方… 梅琳·诺拉瓦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亚瑟和罗莎身上,阳光很亮,却一点也不温暖。她向前一步走去,觉得步子很沉,风的吐息中藏匿着某种熟悉的气味。 熟悉的……气味。 她想起了密密麻麻的爬虫,笼罩在阴暗狭窄的山石中,那熟悉的气味就像先前在转运站一样,充斥着药水和生物实验的味道,即使是在这——冰冷的空气几乎都让嗅觉失效了,她还是能闻到。 前所未有的压抑感笼罩着内心,她迟疑的往前走着,步伐不稳。身上还很温暖,她的目光落在罗莎·爱德华兹身上, 关于这个女孩,自己有着太多谜团和疑问还没解卝开。还有很多事,很多想问,想查清楚却说不清的事,以及一种诡异的预感。 她梦见罗莎·爱德华兹独自一人,站在阴翳的黑卝暗处,最终一切如同浪潮般被无边无际的黑卝暗吞噬了,仅此而已的一个梦,那压抑且窒卝息的感觉。然而一到白天,这种感觉便瞬间退去,仿佛毫无忧愁。 但是,就像一缕淡淡的蛛丝一样,那感觉缠绕着自己的脖颈,仿佛发卝丝。 “诶,” 梅琳微微睁大眼睛,说起发卝丝 她抬起手,白卝皙手腕上空无一物,摸起来十分光滑。那手腕的伤口已然愈合了,好像从没出现过一夜。那缕头发好像磷火一般消失殆尽了,还有什么? 梅琳做了一个梦,那是寻觅在记忆最深处,阳光下的梦,她好像拂过另一位少卝女的头发,在梦境深处,跑过最危险的峡谷,那个女孩仿佛自己的镜面一般,如影随形。她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空荡荡的, “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苍浅的风掠过平原,梅琳深深看着那笼罩在迷雾的工厂,世界仿佛倾倒一样,天空是带着灰色的蓝,那景象美丽的不真卝实,和残酷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了?” 她听见背后传来声音,别过头,是凯。 亚瑟的朋友,那一头红发的男孩面带微笑,但梅琳却清晰看见,他的双眸投向远远地天空,风声呼啸着,好像刀割一样在脸上,那双金棕色的眸子深深定格在工厂上,而后抽身——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哎,看着我做什么?” 那一瞬间,梅琳有一种感觉。 她从凯的身上,读到了一种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气息,她看着凯的脖子,男孩似乎带着什么吊坠,红发男孩理了理衣领,不经意的将露卝出的吊坠遮了回去。 “怎么了呢?”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吊儿郎当,梅琳无法判断出他语气是真是幻,凯看着远处的罗莎·爱德华兹和亚瑟,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你的东西怎么样了?” 二人向前走,凯问的东西——正是自己身上带着的U盘资料,还有从流民区包裹里收集的影像资料,这也是大家来这里的目的。 “一切都很好。” 只是,梅琳都快忘记这个目的了。 “凯,我有一个问题。”她说道,红发少年别过头——用一种惊愕的神情看着自己,随后露卝出一个并不意外的微笑,梅琳难以想象他为何还能表现的这么轻卝松,在那虚幻笑容的注视下,她没有退却:“你是不是……” 灰暗的薄雾升起,梅琳远远听见浪潮的声音,眼前浮现出一片平静的海岸断崖,那是大家沿着山路走的时候,自己突然坠入了一片幻觉,那冰冷的河流好像独自流淌了千年之久。那条海岸悬崖边,迷雾环绕的小路,几千年来有无数和自己一样的女巫走过,并以此通向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那一瞬间,跌入幻象的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与现在一样,在强烈荣光中伫立的身影,她不止一次看见了,女巫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在那时有人……有人将自己叫了回来。红发……他是怎么做到的? “哦,什么都没有呢。” 然而还未开口,凯便干脆否决了梅琳的话,他眼神真切,又带着一丝茫然,好像全然不知自己要问什么。 “我们走吧。”强烈的阳光从天幕另一边升起,凯先一步向前走,走入那强烈的光照中,没有回头。 风雪呼啸着,天空逐渐变成了灰色,四人脚下的影子拉长在雪原上。 起伏的房子,周卝身堆集着杂物,厚厚的雪已经堆积满了仓库的半截,冰雪冻结在门上。这里很安静,除了风声、隐隐约约的海啸,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了。” 罗莎·爱德华兹率先开口,她环视四周,打量着观察这片土地,仓库上堆积着沉重的雪,好像要被压垮了,冬天是没有鸟叫了,甚至没有雪地鼠的声音,好安静… “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罗莎·爱德华兹重复了一遍,跟在亚瑟身后。四人的脚步各自分散,大家在之前都没来过这,甚至在列车上为工厂的构造而惊叹过,但现在这里好像只有空白的雪,如云一样洁白,却只是一片白色的荒漠。 很冷,好像手脚要被冻住了一样,四人趟过雪地前进,风又吹拂起来。 “到时候我们该怎么进去?” 亚瑟问道。 “老实说,我觉得我们已经不需要用正常人类的思维考量这事了。”凯意外的接茬,耸耸肩,透露卝出衣服无所谓的样子,“你或者梅琳,想想之前我们怎么从列车上活命的?再不济,我们还有爱德华兹呢。” “你什么意思?”罗莎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妙。 “之前我们在工厂做的啊。”凯的目光四处环视,好像在寻找什么,心缓缓下沉,“你不是……” “等等,我让你们去取芯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瑟好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语气狐疑起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俩到底做了什么?” “就普通的那样啊。”罗莎率先否定亚瑟说的,“而且本来也就是非法手段,我们必须偷到芯片啦。但你放心,什么都没发生。”她面无表情的挪开视线。 “哦,对,没错。我们什么都没做。” 是的,什么都没做,你撬开了工厂的破旧砖头围墙,然后翻卝墙进去,还打晕了一个穿的像工厂经理的男人,用黑胶布缠住他的手脚塞卝进通风管道里,现在很可能已经窒卝息而升卝天了……好个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亚瑟听起来语气狐疑。 “——是的,什么都没发生。” 凯和爱德华兹,第一次达成共识般,异口同声的否认了亚瑟的猜想。 “拜托,我们都经历那么多了。”罗莎·爱德华兹如此说,“还有什么困难的?现在我们只要找到可以播放的设备就可以了……梅琳?” 转过身,那个黑发的女孩不知何时向前,她远远站在一栋房子边,抬头看着屋顶。 在那之上,一直灰色的乌鸫鸟静静伫立在屋檐上,雪和冰晶在翅羽上冻结,好像雕像一般伫立在屋顶上。 接着,梅琳·诺拉瓦被一阵强烈的直觉所牵引,她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条狭窄的小巷。 “这边。” 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直觉呼唤着她,梅琳如此说道。 亚瑟走上前,停留在那犹如雕像的鸟儿面前。那确实是一只乌鸫鸟,整个身卝体都被冰雪包裹卝着,好像被塑成了冰雕。 一边,梅琳依旧站在原地。亚瑟有一种感觉,他凝视着那只鸟——乌鸫鸟的脚上带着一只脚环,在天空强烈的光照下,一切好像把他拉入梦中,迷雾笼罩着,盘旋上升。亚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呼之欲出。 他睁大双眼,就在这时,那只被冻结成冰雕的鸟睁开了眼睛…… 他不受控卝制的走向前,这里遍地都是雪,但他却觉得一切都似曾相识,这是一片荒冷的幽寂之地,世界将这里遗忘了。 凯迈低下头,脚底过新雪,雪地卝下露卝出冻结的轮廓,是人的脚印。还有褐色血块一般凝固的痕迹,没错,就是这条路。 风雪扬起一阵刺骨的颗粒状雪花,穿过交错的大楼,难以抗拒的直觉吸引着他,很快迎面而来一堆杂物,痕迹被冰雪掩埋了,但他随手拂过墙面,清晰可见弹孔留下的痕迹。贸然行动是相当危险的,但即便如此…… “等等。” 凯一鼓作气翻过面前堆积的杂物,稳稳落地,应该就在这了,他环顾四周,那东西……但是那东西在哪? 沿着雪地摸索,忽然间,他察觉到什么。 “在这!” 凯弯下腰,来到一处墙角的位置,他双手挖进冰冷的雪,越往下越坚卝硬,好像要冻结,一步一步往下,清扫出松卝软的新雪和冻结成块状的凝冰,一种莫名而来的强烈感情驱使着他的动作,就在这了,他不断往下挖着,将抛出的雪累积在身边,终于——手指触及到某个异样的物件。 找到了。 他伸出手,在冻后的手和呼啸风雪中,从厚厚的积雪里挖出一张冻僵的身份牌,是记者证。 他看着照片上的面孔,浑身因此颤卝抖,“终于…”感情犹如潮水般用上,然后飞速消失,凯又一次看向沉重的天幕,迷雾逐渐笼罩下来。 “没错,就是这条路。” 刺骨的风刮在脸上,冰冷犹如刀割,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将那张记者证放在胸前,收进衣服里。压抑的天空好像要垮下来似得,一种强烈而不详的预感笼罩着内心。 就是这条路了,他心想,现在应该马上叫亚瑟他们来,现在… 亚瑟听见远处的笙歌。 那只鸟——被冰冻结的鸟,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封闭着一个鲜活地灵魂。好像死在王子雕像身边的燕子,他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那只鸟上,如同冰雪消融一般,那只被冻住的乌鸫鸟抖了抖羽毛,强烈的阴影笼罩在地,它抬起翅膀, 阴影汇聚在自己身上,那一瞬间,亚瑟感受到某种东西……数量异常庞大,就在自己脚下、 ‘在这座工厂的地卝下。’ 风雪在耳边窃笑着,一边低语。 ‘你会遇见,’ 有人,一双看不见的透卝明的手,摘下了那只鸟的脚环,放入自己手中。那只解脱的乌鸫鸟拍拍翅膀,消失在苍白的天幕下,好像从不存在一般。 世界过得很慢,冰冷的低语着。 ‘一切的真卝相。’ 那只飞离的鸟身后,亚瑟看见天空有什么在闪烁,好像白天的星星。闪烁、闪闪发光,背着强烈的光照,一切感官被放大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和清晰,他能感觉到凯离开了团队,走上一条通往工厂的路,身上透露卝出前所未有强烈的情绪;罗莎·爱德华兹正注视着四周,这次自己的感官终于胜过她了;梅琳依然站在原地,随后缓缓地回过头,预知的能力赐予她共鸣,她也注意到了…… “不,” 亚瑟看见那‘星星’之下闪烁过红光,一个黯淡的紫红色小点落在地上,透卝明的几乎看不到。没错,这是人类的视野无法看见的,那不是星星,那是…… “罗莎、梅琳——趴下!” 是狙击手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好像被受刺卝激的动物拿出了最后的气势,随着狙击手在远处的高墙上扣下扳机,亚瑟抬起手,掀起一阵风雪带倒两个女孩! “追击者来了,跑!” 目标明确,不会有错,刚刚的枪是指着罗莎的,第二个就是梅琳,大家都不会被放过。 刺骨的风雪阻碍了视野。梅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但很快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子弹穿过耳际带起滚卝烫的风声,在墙上炸裂开蛛网似得碎片,她惊恐的瞪大眼睛。 “我们快走!” 亚瑟拉起梅琳,一切感官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迅速,他迅速感应过可以作为掩体的墙壁,就在五百米开外,追击部卝队已经就位了,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低下头,亚瑟看了看手中,那是刚才风雪里的声音塞给自己的——乌鸫鸟的脚环,貌似是一个监卝视器。 “凯呢?”梅琳问道,语气慌乱,“才一会,他怎么不见了?” “亚瑟,追击马上就来了!” 罗莎·爱德华兹连忙通报,梅琳定了定神,抬起手卝感受被冻结的寒冰,操控解离的金属搭建出一条遮掩的路:“快点,撑不了多久的!” “凯没事,他隔得很远,就在这条路上。” 亚瑟抬起头,他拉住罗莎·爱德华兹的手,率先向前跑去。 “我能感觉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了。”他一边冲梅琳说,思维迅速冷静下来,面前闪过冰蓝色火花的烁光,“等等!” 三人在一处拐角的停下,亚瑟仔细看着雪地,有人靠在墙壁上拉出的影子,他们抬起枪了。 “梅琳,听我指示。” 一切好像开始放慢,随着指挥逐渐扩散开,亚瑟感觉浑身的感官放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现在——只要在这片土地上,自己就可以精确侦测到所有东西,“三,”他盯着地面上的影子,“二——”冷静,告诉自己要冷静,风雪掀起一阵雪屑,“一!” 梅琳抬起手,随着金属断裂的声音顷刻崩塌,那些本就松垮的金属被撕碎,她深呼吸一口气,操控着那些破碎碎片般的针芒,射卝向一片雪原的伏击部卝队中。 好疼…… 有人传来疼痛地叫喊,梅琳感觉浑身乏力,但强烈的意志支撑着她行动,必须坚持下去……她心想,妈妈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不、必须坚持下去,否则一切就没有卝意义了! “凯!”亚瑟的声音穿过雪原,清晰传入红发少年耳中,二人隔着一堆堆积的杂乱物件和废料,“你没事吧?” “暂时没事……” “嘭!” 又是一颗子弹,清晰从面前划过,狠狠击碎在面前的堆积物上。 “得把狙击手解决掉,想想办法!” 凯的声音清晰响起,亚瑟的大脑飞速运作着,风向,一切没有问题吗?自己还不确定,当下只有梅琳能体现出较强的攻击力,得等待什么别的东西,罗莎和凯现在都不足以支撑继续战斗……该怎么办? “亚瑟救命,我快死了——” 凯的声音再度传来,打断了亚瑟的思绪,他干脆的回应:“下次不许单独行动,明白了么?!” 该死… 巨大的幻影于面前交织,亚瑟感觉掌心有风在汇聚,气压骤然升高、压缩,即便亚瑟还不明白一切的原理,但这一切早已不能用正常的逻辑来形容。 “罗莎,帮个忙。”他握住罗莎·爱德华兹的手,轻轻说,“你注意,那些声音…”他在罗莎耳边细语,“只需要一瞬间,把这些声音放大,风声……” 罗莎·爱德华兹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随后点点头。 “梅琳,与此同时你迅速抬升这片废料,一部分就行。我知道很难办到,但如果不清除道路我们谁都跑不了。” 梅琳投来一个眼神,三者就绪。 “马上。” 气流压缩,在手中汇聚,在这片大地一切都能任由自己掌控,感官再度放大,自己的反应必须必狙击手更快,亚瑟睁开眼,苍茫的天际好像失去颜色,一切在强烈的光辉和虚幻的景象里融化,罗莎·爱德华兹伸出手,她轻轻点了点于自己手心汇聚的气流, “大家……” 巨大的压力席卷而来,亚瑟抬起手, “捂住耳朵!” 在顷刻间,他朝着狙击手的方向,释放出所有压力,“轰——” 被无数加大的音量震碎雪花,在远处形成了一片坍塌,浓缩的压力掀起飓风在房子上留下深深地冲击,与此同时梅琳抬起掌心,只要顺势这波冲击力的话一切都会变得很轻卝松,她深呼吸一口气…… “快!” 所有金属部分的废了被顷刻间抬起,她顺势将其融入还未消散的气流中,“快点,往前跑!” “谢了!” 废料的另一侧,凯用感激的声音对她说,梅琳没有回答,三人穿过废料,随着失去压力后的堆积物沉沉落在地上,发出嘭嘭的响声。 “后面,我们后面还有追兵…” 罗莎·爱德华兹正要通知,被亚瑟干脆的打断。 “我明白,我也感觉到他们来了,你别慌。”他握紧爱德华兹的手,“会有办法的,现在——冲过去!” 四人跑过雪地,直冲向那扇封闭的大门前,冲过强烈阳光照射的雪原,一切好像幻影般在面前飞逝。梅琳·诺拉瓦注意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腕,有一缕发卝丝缠绕着,只是与母亲的不一样,是棕色的…… “怎么办,我们没有门禁,也没有验证…” 凯由于了,亚瑟丝毫没被他的话所干扰,这次他看向梅琳·诺拉瓦:“抱歉,又要麻烦你了。”他如此说道,“身卝体还撑得住吗?” “没关系,我该怎么做?” 梅琳上前,接卝触那扇被卝封死的门,试图和之前控卝制金属一样将其解卝开,但突然迎来了一种奇怪的力量,好像牢牢附着在金属上的魔力,狠狠将她弹开! “不行,这扇门无法操纵内部……有东西,”梅琳抬起头,“东区工厂,原来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吗?” “只有一个选择了,我们得把这扇门轰开。” 亚瑟的声音再度闪过耳边,好像冰冷的雪水,梅琳停下动作,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开折扇被牢牢封卝锁的金属大门。 “没关系,还有我呢。”亚瑟走上前,看着那扇门,“相信自己,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真卝相。 梅琳看着面前的大门, 她面前闪过那个梦中的女孩,那双好像树叶一般翠绿的双眼,童年如影随形的记忆,浑身的疲乏顷刻消去,她决绝地抬起头。 “来吧!” 身后可以看见追兵的影子,手心席卷起风暴,亚瑟屏气凝神,以一切能力弱化那从内部散发出来的力量,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似乎陷入了休眠中,他凝视着沉沉的薄暮和云层,那压抑在天空好像随时要坍塌的迷雾,凯在一旁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别看了,看不出什么的。” 这次,他不再无视了。 “梅琳,集中精神。” 风暴在手心汇聚, “我明白……” 穿过儿时的记忆,那些森林、泉水,我们走过的那些回忆,我最好的姐妹…… 金属扭曲发出尖卝叫一般的扭曲声,梅琳感觉浑身如同被刀割一样疼痛,好疼、那种感觉又来了。 “亚瑟……”她吃力的睁着眼睛,一切都变得很遥远,哪怕那股力量确实削弱,但还是太勉强了,“我觉得我可能——” 突然间,梅琳感觉有人拉住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别怕。’记忆的女孩对自己轻声说,好像在阳光斑驳是树林下,‘我的好妹妹。’ “别怕……” 她念着,所有压力汇聚在那发卝丝上,从身上转移了。 “我可以做到。” 景象在面前拉长放大,随着掀起的强烈能量一起——重重落在面前的金属大门上!随着金属分崩离析,面前露卝出黑卝暗的入口,亚瑟面露喜色,“成了!” 追击者在身后停下,四人迈出步伐,冲入那工厂不被阳光照耀的漆黑世界中…… 第17章 16 首领一言不发的伫立在高台上,看着自己的追击部卝队被一群孩子打到溃散,随着远处气流音爆的声音重重响起,位于另一侧的狙击手尖卝叫着落地,估计摔断了几根肋骨。 “豁,神乎其技!”强烈的酒精味灌入鼻腔,“没想到我们的神算子也有被算计的时候。”酒鬼大笑着,“我们居然被一群孩子绕的团团转了,呵……真是个天大的笑柄!” 首领没有回应他,通讯的声音传来,他看着浮现的号码,朝酒鬼投去一个眼神。踉跄的声音止住了,这次,连酒鬼都安静下来。 “……大人,”首领接起电卝话,“有什么事?” 【计划进行如何?】 另一边传来清冷少年的声音,他好像沏了一壶红茶,正播放着优雅的音乐。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 首领的语气沉重。 “只不过……” 【我知道,那个女孩背叛了我们。】 电卝话另一头传来冷笑声。 【解决掉。】 “遵命。” 【只不过……听你的声音,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啊。】 首领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变得谦卑:“我为我的失误而感到忏悔,这次一定会……” 【没关系,这意味着我那亲爱的弟卝弟,亚瑟——已经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了。】少年的声音冷笑着说:【你们没能解决掉。很正常,那片区域有着与他能力相似的共鸣,可以把他的力量放大数倍,这种失误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明白。”首领声音很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家族的事我会处理好,】他继续道:【以奥丁目前的状态,肯定无法继续干涉这件事,我会继续牵制他。你大可放心去办。】少年冷笑着,语气里透露卝出一种得势的嘲讽:【听着……接下来,你要把亚瑟引到中卝央,你的兄弟姐妹、迷雾和冰雪也会协助你。这是为了我——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当亚瑟见到那面镜子,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遵命。” 风声在耳畔呼啸,少年的声音异常轻佻,好像在看什么精彩的戏剧一般。 【亚瑟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存在,除了你。】少年继续说,【某种意义上你们存在相似,我很多年卝前就告诉过你的。现在,去把事情解决吧,我的孩子。】他好像若有若无的,加重了最后一个读音。 接着—— 【如果敢搞砸,你就别再回来了。】 他一字一顿的说,仿佛某种警惕,清晰回荡在首领的脑海里。 “……遵命,大人。” 另一头的声音低沉下来,变得无比缥缈,就像一场梦。 【好了,我得走了。‘他’要醒了…】 ‘咔’的一声,挂断了电卝话。 首领放下通讯器,远远凝视着那扇被撕卝裂的大门——门扉扭曲着,在追击者面前漂浮起来,好像有知觉一般生长着,再度填充、回归了原本的位置, 它恢复了…… --- 光芒在面前甩出长长的阴影,耳边传来风暴的巨响,世界陷入一片黑卝暗中,亚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在黑卝暗中的视力。 “大家都没事吧?”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味,比室外更温暖,但也更令人不适。那种强烈好似乙醇的味道,就像腐烂的肉食堆积许久发出的臭气,脚下的地面很干净,这里看起来被人彻底清扫过了一样,身旁凯缓缓爬起来,紧接着是梅琳的声音: “他们就在外面,”梅琳扶着墙站起,“那扇门关闭了,它……复原了?” 照片洒落了一地,那是梅琳在冲入室内最后一刻摔倒前留下的,罗莎·爱德华兹上前将照片缓缓捡起来,她将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我们得快去找信息加密卝处了。”她凝视着那张照片,一边缓缓将其放在最底下,一张张叠好交给梅琳,“快走吧,来不及了。” 亚瑟向前走去。 这片工厂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一切都被打理的一尘不染,太诡异了。 “这和照片上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铁灰色的走廊,亚瑟伸手拂过墙面,在触卝摸卝到一丝异样后停下来,那是一片剥离的墙壁,白卝粉正往外渗出来,其中夹杂着一丝褐红,他欲要仔细看着时, “是血。” 凯先一步发言。 “这里的一切,看样子都被彻底清扫过了,就像是……清除证据?” “还有很多看上去是便签一样的痕迹。”亚瑟将视线投降偏高的位置,那些斑驳无章,好像胶布撕下留下的印痕,墙面有微妙不平的凹凸,一切都被狠狠冲刷过了。 “很明显,他们没来得及处理所有证据。” 凯静静说道,一边向前走。 “信息加密卝处理处,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个位置,时间不多了,有地图吗?” “曾经有过。” 梅琳·诺拉瓦冷不丁的开口,她停留在一片公告栏处的位置。 “这里曾经应该是用来放置平面图的,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话刚落音,身后的门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啧,”凯小声说一句,将视野身后,那昭示危险的 在黑卝暗中穿越着,大家往前,来到一座铁卝丝卝网构架的长廊上,一头连接着另一头。 声音越来越远了,梅琳感受到气压在渐渐降低,不止是如此,还有周围的气氛。一切都从罗莎和凯相遇便开始,那两个人之间散发着对峙感,不管是现在,还是先前列车上逃命的时候都存在,那互相厌恶排挤的情绪。 就在这时,凯发话了: “不知道供电设施还能不能用,如果能用的话最好。”此话说的有道理,如果能点亮漆黑的房间再好不过,面前铁卝丝卝网构架的走廊深一步浅一步,栏杆上弥漫着微微的铁锈味,不知是血还是单纯的腐蚀。 “会把他们吸引过来的。”罗莎·爱德华兹冷不丁的对峙,亚瑟还没有说话的意思,“最好别做傻事。” “这样行动也太慢了,更何况这片工厂环境复杂,我们根本不了解……” “你害怕了?” 凯停下脚步,亚瑟远远停下来,罗莎丝毫没有后悔自己言语的意思,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在停下,梅琳感觉到空气里令人窒卝息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那你告诉我,谁不害怕?”凯的声音穿透黑卝暗,听起来有些愠怒,黑卝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们每个人不都是拼命了才活下来的,你问我害不害怕?难道我能说‘我一点也不怕’,然后任你笑话吗?” “你也知道怕啊。”爱德华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风凉,“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追兵就在后头,多停留一分钟就离送命近一分钟,如果你明白这个道理的话……” “把你的手卝机拿出来照光啊?” 爱德华兹楞了一下,梅琳看见凯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好像挑衅一样的微笑。 “现在正是给大家做贡献的时候,爱德华兹。”他用非常熟悉的语气,一步步威卝逼利诱道,这语气很熟悉,不管是在洞卝穴还是在逃亡时,都是用类似的语气屡次刺卝激爱德华兹。 “你每拖延一分钟,就是把大家的命往死线上多推几分。”凯模仿着爱德华兹先前的话说道,“为什么不出声了?罗莎,如果你明白这个道理的话……” “都别说了!” 亚瑟再次拦在二者之间,他语气愠怒,还在竭力保持应有的冷静。从出发到现在,他的性格已经从原本的优柔寡断进化了太多,而现在… “我们是一个团体。”这句话是对罗莎·爱德华兹说的,后者气息平静,梅琳罕见的觉察到罗莎身上的气息从爆发边缘顷刻间冷静下来,“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互相找茬,才是当下最为不利的。明显应该是团结的时候,为什么你们俩就这么执着于针对彼此?” “爱德华兹有她的设备。”凯保持着冷静语气,继续说道:“我是希望大家互相帮助,但有时候爱德华兹真的应该更合群一点,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事吧?即使是现在。” 亚瑟意外的很平静,他闭上眼,随后说道: “罗莎的手卝机坏了。” 远在前面,棕发女孩不敢置信的回过头,但那在阴翳里浮现出的惊愕只是一瞬间。 “先前我们在列车上遭遇追杀的时候,她被摔在地上,手卝机一同摔坏了。”亚瑟冷冷的说,“她保护了梅琳,这一点我可以信任,我也可以为她作证。罗莎的手卝机坏了,为了防止信号被追踪,我在列车上扔掉了她的手卝机。” 凯深呼吸一口气,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所有的话好像被哽在喉头。 “亚瑟,你……” “嘘!” 罗莎·爱德华兹同样难以相信,但就在那片刻,空气里异样的味道缓缓蔓延开来,梅琳·诺拉瓦闻到了那微弱的、酒精一般的气味,亚瑟同样觉察到了。 “在哪,哪个位置……” ‘咔擦’火星闪烁,一切好像过得很慢,梅琳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句话,亚瑟惊愕的看见远处蔓延的漆黑油亮的液卝体,他张卝开嘴说道:“——趴下!!” 火焰拉长的轰鸣,焚烧的烈焰划破天际,在那漫长的瞬间所有人猛地趴下,紧接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爆卝炸声,点燃的类似酒精的液卝体在弊端爆卝炸,来不及了! “好啦,这下到挺亮的!” 强烈的焚烧声中传来了罗莎·爱德华兹的带着漫骂的尖卝叫,凯先一步站起来,他有着比外表看起来更敏捷的身手,在坍塌的上一刻猛地冲向了另一边,而亚瑟紧随其后,他一把拉起被轰炸冲击炸在地上的罗莎,“大家都快!” 来不及了… 梅琳意识到自己是最后一个,背后传来火焰喷卝涌焚烧,那些热气在爆卝炸似的蒸腾,氧气在瞬间被火焰氧化到近乎稀薄的程度,爆卝炸声扰乱卝了听觉铁丝走廊坍塌下来,她感受到身后——身后的地面已经画成了一片熊熊火海,在照耀着火光闪烁时,她清晰看见… 自己身后的走廊下,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仿佛虫蛀一般密密麻麻,炸碎的火星飞扬着坠落下去,但那空洞之下好像一片巨大的深渊,来不及想那么多,巨大的恐惧和窒卝息感在一瞬间扼住了咽喉,“不…”她看着铁卝丝卝网缓缓断裂,在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瞪大眼睛,“不要!!” 一个矫捷的影子从视野中闪过,在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刻拉住了自己,罗莎·爱德华兹的棕发被火焰炽烤成颜料一般的橙色,她的手上都是老茧,一只手拉住自己,另一只手承受着金属飙升的高温,在爆卝炸的巨响中狠狠骂了一声:“你他卝妈卝的——反应快一点会死吗?!” ‘罗莎,太危险了,快回来…’ “闭嘴!”罗莎打断了亚瑟的话,另一只手攀附的金属也在分崩断裂,梅琳这才看清周围的一切,一切都充满了类似虫蚀的痕迹,所以金属才会这么脆弱! “你这贱卝人平时不挺能说的吗!你的能力呢?你的勇气现在飞哪去了,当初可是你——我他娘才不会陪着亚瑟来送死!” ‘咔擦’金属进一步崩裂,罗莎·爱德华兹蜷缩身卝体,竭力缓解金属断裂的速度,但当下的韧性已经不足矣承受更进一步的力量了。 “罗莎,放开……你会被连累的,” “住嘴!”讲着脏话的女孩一口气打断,“总在那神神叨叨的英格兰巫婆,要把你扔下去我能活命就好了!这狗屁支架承受不了大动作,不管是你是我都得死在下面!”罗莎·爱德华兹睁开眼,“就在那下面……” 她看着那深处的空洞,无边无际的黑卝暗,罗莎久违的,露卝出一丝恐惧的目光,随后狠狠将其压了下去,语气再度凶狠起来。 “快点,想想办法啊!”罗莎的声音被火焰烧灼,周围的一切都在焚卝毁,剧烈的高温和那只手抓卝住的支架已经被烧黑了,“你的命可是你卝妈妈换来的,你想辜负她吗?”她喘息着,几乎说不出话了,“真好,我妈妈从没有……” 虫蚀,那些密密麻麻的、未曾散去的‘错误的造物’,还有,梅琳清晰感受到了罗莎·爱德华兹的语气里所散发出的悲伤,那是一种悲伤,转瞬即逝而被压抑,“受卝不卝了卝了,”罗莎·爱德华兹抱怨着说道,“都怪你,我们全部都……” ‘咔擦’ 不, “罗莎,梅琳!!” 亚瑟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崩断的金属,在最后一刻停驻的时间,梅琳感受到从心脏深处传来撕卝裂一般的痛苦,巨大的力量从身卝体涌卝出,“不会的!”她尽力用最大的声音喊道,“你个报丧妖女,每天就知道——说这些丧气话!” 那些被凝聚、扭曲、肆意操纵的金属,上面散发出类似粘卝液侵蚀的闪耀蓝光,那是一种污浊的蓝色,梅琳的眼眸散发出微光,金属扭曲着发出哀嚎巨响,随后重新铺设出全新的结构,在最后一刻裹卝住自己和罗莎,乘着斜坡狠狠滚落下去—— “嘭”的一声! 两个女孩,终于落到了安全的位置! “呃……谢了,” 浑身剧痛,梅琳·诺拉瓦痛苦的蜷缩紧身卝子,连呼吸都很疼,她气喘嘘嘘睁大眼睛,手腕传来类似紧勒的割裂感,但仍然坚持道谢,恍惚间她看见… “你头发白了,女巫。”罗莎·爱德华兹痛苦的匍匐在地上,好像也被摔断了好几根骨头,“明明知道怎么解决,下次麻烦早点放,不会掉块肉吧?呜……” “我收回我的致谢,你的嘴皮子……从来不会放干净点。” 面前的画面好像在模糊,梅琳用余光看见,自己的发梢就和母亲一样,慢慢褪色成了灰白,胸口随着脉搏一样的痛苦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力在透支。 ‘罗莎!’亚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棕发女孩露卝出一个感激而又嘲讽的笑容。 “谢了,”她用垂死摇滚歌手般的声音说,“你个贱卝人,其实很有种嘛。” “再叨叨我就把你的舌卝头拔掉…” “呵,很有巫婆的感觉。” 她趴下去,借着片刻的几秒钟休息,恢复体力,小声说了句:‘我不讨厌。’ ‘我不稀罕。’ 梅琳用同样小声的声音回答她,随后从身边抄起一根铁管,忍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痛苦慢慢爬起来。 说起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火焰在身后焚烧,不知什么时候会蔓延到这里。除了满溢的油渍以外,这篇金属和混凝土打造的工厂没有过多的可卝燃卝物了,身旁亚瑟将罗莎·爱德华兹小心的扶起来,梅琳想起了什么。 ‘亚瑟…’ 她回忆着,那是一股强烈的直觉,亚瑟的动作很小心,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在说卝谎。’ 梅琳视若无睹一般站起来,钢管撑着地面,每挪动一步便会展现出撕卝裂般的痛苦,自己的身卝体没法承受,“抱歉。”她这样说,“我能力不足,我反应太慢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亚瑟如此回答,梅琳浮现出一抹微弱的笑容,是吗?她心想,我终于可以保护大家了吗… 但是,转念一想—— 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凯呢?”罗莎·爱德华兹开口问道,而在另一边,一股前所未有的理智和明察秋毫占据了梅琳的大脑:她看着罗莎·爱德华兹的脸庞,这种感觉从未如此清晰的存在,罗莎·爱德华兹继续问:“那家伙丢下我们先跑了吗?” “你想多了。”凯从走廊的另一侧出现,他伸手点了点脚下的地面,“走这边。” 在那地面上,密密麻麻遍布的……是好像血迹拖动一样的痕迹, 在炽卝热的橙色火光中,散发出阴暗的蓝色,正在逐步消退,梅琳放眼向前,那些轨迹里带着好像节肢动物爬行的痕迹,犹如血迹一样蔓延向漆黑走廊的一侧,正在慢慢消散。 “这些痕迹,在你使用能力的时候出现了。” 凯压低声音说, “可能是需要……某种契机。” “之前在山洞里我们也见过,”梅琳回忆起来,她颤卝抖着蹲下,勒破皮肤的手腕溢出鲜血,低落在痕迹上的片刻清晰起来,“这是?” “是血。” 亚瑟扶着爱德华兹,如此下定论。 “要说契机……只怕是得有人使用类似力量,或者血液飞卝溅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吧。” “那之前在洞卝穴里,也有类似的痕迹,可是没有人受伤。怎么可能会有血?” 梅琳突然想起了一个令人窒卝息的细节,她感觉巨大的力量将声音勒住,此时凯提出了另一个说法:“你的母亲。” “卡珊德那时候受伤了……”爱德华兹说道,一边痛苦的咳嗽了两声,“好吵,耳鸣……又来了。” 可是……梅琳一时哑语,她清晰地意识到了什么事,但碍于先前力量的透支和坠落在地时的剧烈撞击,此时此刻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大脑好像卡壳,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如此在意呢?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 “我们走吧。” 凯如此说道,沿着脚下浮现的蓝色微光印记向前。 “或许能找到些什么。” 凯…… 那条淡淡的轨迹一直向前延伸,大家跟随痕迹前进,那蓝色血液的痕迹,一直拖拽到阴暗的房间里,尽头有一个被生物啄穿的洞卝穴,四人继续往前。 “罗莎,”,梅琳不经意的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来?” “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梅琳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要救我和亚瑟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 罗莎·爱德华兹自顾自的往前走,她语气清淡又飘忽,梅琳觉得那句话声音很远,她希望罗莎说的是真的。 “哦,”冷不丁应答了一句,还有什么想继续说的,她翻看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异样的气味,那些虫在哪?伪卝造的?可如果是伪卝造的,为什么自己又会受到追杀……这是一场梦还是现实?梅琳突然停下来,她惊愕的发现:“罗莎,我的照片少了一张。” “什么?” “照片少了一张,”梅琳压低声音,“你有看到吗,是不是捡漏了?” “没有啊。”罗莎·爱德华兹看着她,语气终于有了些实体,“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情绪不大好,还是记错了?”她往前走,“这很正常,大家都这样,出了这些事难免会有点神卝经质的。” “是吗?” 梅琳的语气微微上扬,空气中浮现出异样的味道,她感觉罗莎有点不对劲儿。 “我挺希望我们能做朋友的。”梅琳敏捷的注意到,罗莎这句话断链了,她抓卝住了这个疑点:“可我们就是朋友啊,你说的。” “噢,别这么较真嘛。”罗莎说,“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吗?梅琳问自己,火焰的微光远远地从身后抛开了。确实,正如爱德华兹说的一样,自己最近的情绪常常处于崩溃和理性,两个极端切换,被情绪和巨大的恐惧所掌控,然后又强卝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梅琳停下脚步,手有些颤卝抖,最终说道:“对不起。” 还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事的。”罗莎好像很理解一样,“在情绪激动时,人确实会忘记一些东西,我也是。”她露卝出一个笑容,梅琳稍微安心了一些,“放轻卝松,会没事的。” “嗯。”梅琳远远看见凯在往前走,他好像很警惕一样四处观望着,熟练地像是多次面对这种情况了,梅琳装作视若无睹。 低下头,即便自己情绪不理智,梅琳依旧可以肯定——照片确实少了一张,但她想不起来是那一张,上面是什么画面?模模糊糊记得,貌似是阴暗房间里有一个大屏幕,还有什么呢… 屏息,她又想起罗莎·爱德华兹在危急时刻所爆发出的悲伤,不禁缓缓的开了口,说了一句自己都听不懂的话:“罗莎,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什么?” 罗莎·爱德华兹停下脚步,好像非常不解一样看着梅琳。她没有说卝谎,梅琳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自己的直觉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还缺一块,究竟是什么呢? “就到这了。”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追踪印记的凯和亚瑟停下了脚步,在阴暗的微光中仔细辨认,那是一扇未关上的门,蓝色的血迹一直往里延伸,凯的语气少见的严肃起来。 “大家小心。”他静静贴在门的另一侧,伸出手,“我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吱呀’一声,门缓缓推开了。 ‘知道吗,’梅琳听见罗莎·爱德华兹的声音小声说,‘有时候我常常不记得一些事,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想,我可能是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罗莎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 ‘我好想能和你一样,也好想我没犯卝下那些错,不然我们一定能成为…’ ‘等等,好像就是这了。’ 罗莎·爱德华兹走入那扇门,没入无边无际的黑卝暗之中。 门的另一边,是一片还算宽广的区域,罗莎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被突如其来的光芒——那是显示屏所散发出淡蓝色的微微光照,房间中心有一个大洞,就像有什么生物从地面开动然后钻进去一样,她看着那片屏幕。 “没错,就是这个!” 凯往前走,擦卝拭过屏幕下布满灰尘的电脑键盘,清晰看见了其中的几个字母,随即欢欣的回过头对亚瑟说: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符合文件的加密系统!” 亚瑟低下头,看着那被乌鸫鸟留下的脚环,小心的将其留在电脑台面上,一旁罗莎·爱德华兹好像愣住了。 画面‘沙沙’闪过了什么,亚瑟没有回头,他看见罗莎呆滞的站在原地,正要伸手拉住她,却被罗莎·爱德华兹一把甩开。 女孩向前走去,绕过那个漆黑的洞卝口走上前,随后伸出手——“喂,别乱动那些机器啊…”无视凯的声音,好像隐匿在电流里有一股沙沙作响的讯号,罗莎感觉到一股令人窒卝息的旋律,梅琳好像觉察了什么,在小声说‘不要啊——’ 说着,她按下了空格的播放键。 ‘沙沙’ …… … --- 黑卝暗中,屏幕沙沙闪烁着泛出荧光,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影子。 那是一段录像,一段又一段录像: /你好,这是发送录影的第一次测试,请问看得到吗?/ /嗯,我的名字是布劳·维森,住在乡下,是姐姐告诉我的,但我不这么认为/ (他举起一张卡片,上面用记号笔写着——ВLau Weiser) /如果看到录像,请查找这条视卝频的坐标……我有很多事想问。/ -- /你们好,又见面了,这是第二次记录/ 少年继续说道: /我在地卝下室找到了这台机器,已经很旧了……姐姐刚下楼摘菜了/ /我不能说太久,姐姐知道了一定很生气的,嗯……总感觉有点不对,我……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以前的经历,父母是谁了。但在这里我总感觉很不适应,我吃不惯这的食物,还是什么的。/ 少年伸手,从地上拿起了什么。 /说正事吧——我在我的眼镜框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密码,经过解析后是地理坐标/ (屏幕上闪现出一排大大的数据,也是记号笔写的) /我将把这条信息发送给……瑞典东区的■■公卝司,上面写着这个地址/ /啊……又开始头痛了,好吧,如果有人认识我,请查找我现在的坐标位置。请务必回卝复。/ -- /第三次发送……希望有人看见,我现在状态很差,有人听得见吗?/ /最近家里有点奇怪,那些花开的很漂亮,蔬菜也不错。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里一直在下雨,空气很潮卝湿,日复一日…/ /地里钻出了一些白白的虫子,有一股恶心的腐臭味儿。/ /当我问起时,姐姐要我别在意,然后她就不让我下楼了,也不能去菜园,现在我都不能出门了。/ (突然有声音传来,一阵慌乱) /我听到敲门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我得把东西卝藏起来不能让她知道!/ /我觉得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卝言中!/ -- 罗莎·爱德华兹浑身颤卝抖,她口发出一种类似悲鸣的哭泣声,从中心地穴身处传来莫名的骚卝动生,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录像依旧继续着…… -- /好久不见,发生了一些事,对不起……/ 屏幕再度闪烁起来,投影之中的少年有些憔悴。 /这是……第四次记录,中途出卝事卝了,她现在在限卝制我的外出,我……用指甲把记录刻在柜子边上的墙上,希望她没注意到,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少年摸了摸脸上的淤伤,一边继续说着。 /我的头很疼,我记得……发生了爆卝炸?有很多烟,还有枪声,起卝义和国卝家分卝裂,然后他们开卝枪,突然有一战火光,玻璃碎片乱飞,空气里有酒精的味道/ /是她……我的姐姐吧,把我从那片混乱里拉出来,最近我头都在疼,总是做噩梦,她尽力帮我,但从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翻到了照片,是姐姐以前的全卝家福,里面没有我,我发现地卝下储物里有很多酒。姐姐有时也会喝酒,我感觉她和照片里的男人很像……那是她爸爸。/ 少年愣了愣,痴痴的抬起头来,看着录像镜头。 /但、她真的是我姐姐吗……?/ -- 姐姐? ‘谁……谁?’ ‘我的弟卝弟,我记得我有一个弟卝弟,我全都记得……’ ‘为什么,可是我,我为什么……啊啊’ -- /这是第五次记录,过去多久了,有人看吗?有人知道吗……/ /过去多久了,真的有人看吗?你们能理解一下我的处境吗,我已经,我已经受卝不卝了卝了,我在这里被卝关了多久了我都不知道,不好了、她……她又要回来了/ /我常常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没有人能理解的,我发现了一些事…很多事,就在我来以前,她不是——/ /有人能听见吗!/ 沙沙作响的荧幕熄灭了,就像火光熄灭,世界一片黑卝暗。 “一切的真卝相,这就是我的真卝相……啊……” 罗莎·爱德华兹掩面而泣,最终跪倒在电脑屏幕前,她撕扯自己的头发,好像无尽哀悼着什么——亚瑟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个女孩会对自己展卝露温情,那是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因为数次合作和互相联手,他都遗忘了那细微的怀疑了。 【电脑沙沙响彻着】 罗莎·爱德华兹露卝出绝望的眼神,抬起头, 那是最后一段录像…… -- /这是第五次记录!/ /救命,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话,快救救我——/ /我想起来了,我的真名是奥利弗·南森,我的爸爸是丹麦的议员,有人能看到的话请立即报警,我现在的位置在北爱尔兰……郊区,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她根本不是我姐姐,我们没有任何血脉关系!/ 紧紧锁住的门外传来爱尔兰语的破骂声,有人抡起榔头——狠狠破卝坏门锁,少年周卝身的墙上遍布着日复一日记录日期的画像,他身上都是淤青,随着“嘭!”的一声枪响,一切都在走向崩坏。 /有人能听见吗?有人能看见吗,她枪卝杀了自己的爸爸,然后……我记得一切,我被人骗进酒吧然后被绑卝架了,他们想勒索赎金,然后……酒吧着火了,一切都烧没了!我原本好不容易从那里面跑出来,然后下雨了,我遇见了她……那个女的自称是我姐姐,可根本不是!/ /她领回了自己父亲的尸体,她亲手卝枪卝杀了他,也是她烧了那做酒吧,然后把尸体……埋在了后花园的菜地里,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她发疯了,再也不许我出去,一会哭一会笑,这里没有任何人,那个疯卝子,她要来了,要来了……啊啊到底有没有人啊?!/ 最后,他绝望的看着镜头,用歇斯底里的声音说着—— /她的名字是……/ 最后一刻,随着镜头一侧的镰刀高高举起,鲜血飞卝溅满了整个屏幕!视野中的女孩绝望的哭着,嚎啕大哭的举起刀狠狠朝男孩的身卝体砍下,尖卝叫卝声和嚎哭响彻房间,拆下了周围的机器将钢管刺进少年身卝体里,“不要!”那句话还没说出了便已窒卝息。 “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没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你不明白吗?”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啊?我说了很多次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啊?!” “啊啊啊——你答应过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她歇斯底里的大哭着,随后疯狂的笑起来,最后一刀——她挖出他的心脏,随后转过头看向那一直在拍摄的机器…… 那是罗莎·爱德华兹的脸。 一切结束了。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梅琳睁大眼睛,视野还定格在最后一刻爱德华兹的脸上,凯露卝出惊愕的神情,随后变成了无法掩盖的恐惧和危卝机意识,还有亚瑟… 罗莎·爱德华兹痛苦的跪倒在屏幕前,捂着头疯狂的颤卝抖着,周围的一切都在飞旋,巨大的黑卝暗从内心撕卝裂——“不…” 紧接着,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抽卝出一把□□,发疯似的朝那屏幕,还有所有设施深深砍下去,碎屑飞卝溅!“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想起来啊?!” 接着,从她的袖口里掉出一张照片,飘在梅琳脚边。 ……那正是自己缺失的一张, 梅琳看见那张照片,一切突然都明白了。 那是自己和亚瑟在酒窖的时候,罗莎·爱德华兹曾露卝出不敢置信表情,飞速的翻看着一组照片,那上面的屏幕上模模糊糊投映着她的‘弟卝弟’,奥利弗·南森的脸。 “所以……你才会来的?” 梅琳想起了自己在罗莎包里翻到的讯息,一切都连起来了:北爱尔兰独卝立党酒吧失火,在混战中罗莎·爱德华兹枪卝杀了自己的父亲并引起火烧;同时期的奥利弗·南森失踪,其实被绑卝架了,在长久的时间都被罗莎关在自己家里,他根本出不去,没有任何联卝系外界的手段……这座工厂,已经从几年卝前就关闭了,梅琳瞳孔骤然缩小,那是两年卝前的发送记录!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就是说…… “所以,那时候你才会说,你才知道我们的设备?”梅琳说着,好像难以接受一样,自母亲离去后这是最大的打击,浑身冰冷的感觉,罗莎·爱德华兹一下又一下,将仅剩的机器面板砍了个粉碎。 “所以,那时候才会说……‘我老爹以前喜欢弄这些玩意’?”梅琳想起来了,那时候罗莎还说了剩余两句话:“‘他死了以后我就把那玩意给扔了’……”是她亲手做的。 “怪不得你知道,你父亲的独卝立党地卝下组卝织,怪不得会有那些设备。” 凯往后退去,他强支撑着理智,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就知道……”他轻轻拉着亚瑟的手腕:“趁她还没注意到,我们赶快走吧!那女的现在整个人都铺在毁灭机器上,我们快……” 终于,罗莎·爱德华兹停下动作。 那浓郁的黑卝暗,从她内心缓缓绽开的深渊中,那把刀‘哐当’落在地上,罗莎·爱德华兹坐在地上,继续大哭,然后回过头——看向亚瑟。 “对不起…” 那好像即将被凌迟一般的眼神,她绝望的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你和他,你和他真的好像啊……” 眼泪和鲜血,一滴滴打在地上,亚瑟惊厥的发现自己挪不开步子,那是罗莎·爱德华兹压抑着哭泣的声音,画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死死碾压着这座房间,那是她心中‘黑卝暗’和封存记忆的化身。 “他是我弟卝弟,是的…我爸爸一直很可恨,然后我杀了他哈哈哈哈,那个狗东西的懦弱求饶样最后我还记得,对不起对不起……我,亚瑟,对不起……然后我把他埋了,我又捡到了他,是我救了他,我的布劳·维森,我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和他相遇的那天就是我‘全新的生日’!” 她颤栗着捂住手臂,发疯似的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好像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冲着无边无际的黑卝暗吼叫起来: “是我收留了他,他应该感谢我才对!可是他居然想着离开,我不允许!我不会允许的……我,妈妈…妈妈在哪里,缪德莉·邦尼……我真的好喜欢竖琴,妈妈抛弃了我…我想走,那样我的名字或许会是‘罗莎·邦尼’?我不知道——结果有一天他和我说,那个混卝蛋,整天他卝妈卝的除了使唤我什么都不会,我早该这样做了,我太高兴了!有……一天,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呜呜……” 她一次又一次抓挠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头发一把把的扯下来,血飞卝溅在地上,那张破皮的脸已经看不清了,连嘴唇都被激烈的语气咬伤流卝血,罗莎·爱德华兹痴迷一般盯着亚瑟,她的声音,她的语调在黑卝暗中放大成了囚笼,好像能禁卝锢心灵的声音一样,将亚瑟死死地,定在原地! “有一天,我爸爸和我说……如果我能赢得比赛,他就允许我继续学竖琴,我遇到了奥格……哈哈哈,我如果赢了就好了,然后你知道吗?我妈妈从离卝婚以后就没回来,她抛弃了我,再也、再也没回来找我!把我留在那里受苦——都是她的错,都是你们的错!啊啊……我答应了,我本来可以赢得,直到我真的妈妈卝的船出事,呵呵……那个窝囊废,就把我的琴砸了!你知道吗,他当着我的面啊——把我们妈妈留下来的竖琴,砸了个粉碎!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音乐了,再也——没有!” 好大的,压力…… 凯感觉自己被掐住喉卝咙,亚瑟在一边,梅琳也没能逃跑,毫无疑问就是那些声音,他转动眼珠看着,爱德华兹的哭泣和巨大金属回荡,她可以通卝过声音来压卝制其他人,快想想办法,怎么办,现在就要用吗?不,还没到时候,究竟该怎么做?! 亚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好像还没从一系列屠卝杀和巨大的信息量之中反应过来,他之前就在袒护罗莎·爱德华兹了,现在又怎么接受得了,自己一直走的最近的朋友——其实是个杀卝人犯是事实? “罗莎…”就在这是,一个颤卝抖的声音开口了,金属共振的声音被减弱,束缚的压力也消去了很多,“那样……一定很痛苦吧?” 是梅琳。 她盯着强大的压力,金属的共鸣消去了以罗莎·爱德华兹为中心散播的力量,梅琳小心的走上前,罗莎·爱德华兹的眼泪一滴一滴飞卝溅在地上,沿着她脸上的裂口和鲜血一起,无声的哭泣着。 “不是你的错。”梅琳颤卝抖着跪下来,“你……还有未来的,我们一起出去吧。一直都是你救了我……在列车上也是,刚刚也是,”她用颤卝抖的声音继续说着,顶着强烈的黑卝暗和散发出的恐惧,“没关系的,真的,我们先离开这吧,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们先出去吧?” “我能去哪?” 罗莎·爱德华兹的语气冷下来,那是一种绝望,好像冰锥要从她心脏里生长出来,接着她又哭起来,好像动物垂死前的哀鸣,继续抓挠着自己:“我好羡慕……你,你和你卝妈妈关系那么好?我都快忘记,缪德莉的样子了,我只记得她的名字,还有第一次教我弹奏的那首歌,啊啊……我好羡慕你,好嫉妒你们啊,奥格莉斯也是……呵呵,啊……妈妈,妈妈…” 那首歌? 梅琳突然想起来了,她从自己口袋里拿出那张乐谱,那是一张揉皱的乐谱,是自己临走前从奥格莉斯的抽屉里拿出来了, “是这个吗?”罗莎看见那上面模糊的乐章,她的血留在乐章上,但却意外地还能看清那每个音符,哪怕周围一片黑卝暗,那乐谱上散发着隐隐的光辉,眼泪落在乐谱上,和崩裂的鲜血一起越来越多,罗莎·爱德华兹最终痛苦的将乐谱放在胸前,“是的,”她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很久远的东西一样,那几乎被忘掉的东西,“就是……就是它,妈妈留下的……唯一的歌,我都不记得了……” 有希望了! 一束光芒,从梅琳心底亮起来,还有希望,她紧紧按住罗莎·爱德华兹的肩膀,努力安慰着她:“我们离开这吧,再也不回来了,怎样都好,不是你的错……”哪怕眼前闪过奥利弗·南森死前的惨状:“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从这里离开就好了,还能…” “我还记得一件事。”罗莎·爱德华兹看着乐章,喃喃自语道——她突然睁大眼,对周围的景象一脸茫然,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这,是怎么了?我记得……”她回忆起来,“之后我离开了北爱尔兰,到处游荡,在森林里过夜,啊……我在一个,我来到了伦敦,好冷,什么都没有,”她咬着指甲,有些癫狂又颤卝抖着回想着:“我遇到了一个人,我不记得……我弟卝弟是谁?我真的不记得了,然后他说‘我知道你弟卝弟在哪’,要我学瑞典语,给我办卝理了手续……我就来了。” “那个人,”罗莎·爱德华兹眯起眼睛,抵御着头脑深处传来的剧痛,“和亚瑟长得好像啊,是谁……” 亚瑟有三个哥卝哥, 罗莎不禁回忆起来,试图从自己充满混乱、寒冷、悲伤的记忆里拾取片段,那个冷雾笼罩的下午,下着雪的日子——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她一下又一下,僵硬的咬着指甲,好像自己所处的位置在伦敦那个寒冷的冬天,而不是在工厂里,面前的一切都由幻觉走向崩坏,她低下头思索起来,最终——缓缓开口了: “快跑,梅琳。”罗莎·爱德华兹颤卝抖着双手,将那张乐谱塞回梅琳手里,“我不配拥有它。”她的声音再度颤卝抖起来,“没了,一切都毁了……他们就快来了,还有地卝下的东西,我能听见。”她缓缓做了一个,手指从一个耳朵划到另一个耳朵的动作,好像要割开自己的喉卝咙,“快跑吧,这个世界疯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雾在吞噬,冰雪是敌人,我们谁都跑不掉的……” 好累啊,早就不想活了。 闭上眼,罗莎·爱德华兹的意识陷入一片黑卝暗之中…… “罗莎,罗莎!” 梅琳疯狂的摇着,试图把罗莎从昏卝厥中唤卝醒,“快帮帮忙…”可当她回过头,亚瑟正露着难以置信恐惧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一样看着一切。 “梅琳,我们快走吧。”随后说话的是凯,“我也感觉到了,地卝下有东西再动,我们不能留下罗莎,我们走吧!” “我不能……” “这都什么时候了!”凯一把上前拉住梅琳·诺拉瓦,“她做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难道现在就我一个明事理的人吗?从她掏出枪,不……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罗莎·爱德华兹会在你们被追杀,遇到危险的时候突然出现吗?” 他看着梅琳,好像看着一块顽劣不化的石头一样大喊着, “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她不正常,她可以那么轻卝松地讨论别人的死亡,这根本不正常!你们怎么都一点心眼都没留,不能信任……” “你们甚至都没注意到,那个丫头已经变声了吧?” 一个带着强烈俄语腔的声音出现,伴随强烈的酒精气味儿。 梅琳浑身僵硬,她还记得自己濒死前的感觉,颤卝抖的回过头,酒鬼露卝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正看着自己:“你好啊,小巫师。” 凯倒吸一口凉气。 “你……” 亚瑟缓缓后退,来到梅琳和凯的身边,酒鬼深深喝了一口酒,将剩余的空罐子扔到一边,擦了擦嘴。 “大概两年以前,我们的人在伦敦找到了那条卝狗。”他掏出枪,指了指倒在一旁的罗莎·爱德华兹,“我们那位大人脑子里想的什么我不知道,还有我那位首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哈哈……我们把她接过来,一直住在这边。”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啪’的仍在大家面前。 那是一部手卝机。 “记得这个吧?”酒鬼冷笑着,“我们对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你们应该都知道,那个小妮子身上有一部手卝机。她背着你们,一直在偷偷联卝系,这就是真卝相了。” “我们救了她,一直以来都是你们的好朋友在出卖你们的行踪,当然就算不报告,我们也能定位到手卝机位置。昨晚她不知道抽卝了什么风,大概是真的发疯了,所以就把手卝机扔了?但那又怎样呢,我们安排你们坐上这架列车,只有一个最终目的……” “怎么会…!”亚瑟的声音再度被打断,他想起了自己和凯在图书馆的那一天,那时罗莎·爱德华兹好像在跟谁打电卝话,就在这时: “安排?”凯敏捷的捕捉到一个词,“你什么意思?”他注意着周围,“追击部卝队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这小毛孩子看起来好眼熟,”酒鬼眯着眼睛,咔的一声给子弹上膛,“不过……呵,不记得了,那都不是我该管的事。” 他举起枪,静静对着梅林的脸:“永别了,可怜的女巫,下辈子别再……” 好冷,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朋友…一切都结束了? 余光间,梅林看见有人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时间过得很慢,那个女孩抬起手,镰状的□□狠狠飞起——最终一声惨叫的深深剮在酒鬼开卝枪的手上! “嘭——”擦枪走火,子弹从头发边飞旋而过,带着一丝滚卝烫的风,梅琳终于缓过来,她喘过气,“快跑!”罗莎…… “这后面还有一扇门,亚瑟!”凯一把拉住亚瑟,“你可万万不能出事,走啊——” 罗莎·爱德华兹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疯狂的笑容,眼睛死死盯着酒鬼,在地上跪下打滚的模样,“你这婊卝子,你这贱卝人,你——” “梅琳,管好那张乐谱。” 罗莎·爱德华兹缓缓将手放在墙面上,指甲抵住金属,她用温柔的语气,最后一次说道: “那是我最后的遗物了,” “现在……跑!” 梅琳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罗莎·爱德华兹扬起手,狠狠抓过墙上的金属切面,崩裂的指甲留下深深地血痕,“无卝能之辈,你赢不了我的!”她狂笑着,在哀嚎的刹那间整个房间响彻出惨绝人寰的声音,声波的压力高高落下,那金属的尖锐、整个世界都要在那尖卝叫里天崩地裂了,酒鬼被那可怖的声波狠狠压下, 罗莎·爱德华兹抽卝出一直藏在口袋里,曾强杀了自己父亲的那把手卝枪—— “这是替梅琳的妈妈还你的!” 酒鬼猛地从原地闪开,随着第一声枪响起,声调陡然上升,罗莎·爱德华兹好像濒临高音剧场一般站在所有声音的巅峰,任由那好像将自己耳膜撕碎的声音游荡,好像浪潮一般将自己吞噬,紧接着—— “我说了,你不可能赢我的。” 她用慈悲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 看啊,你还在害怕…… “我的血很特别,你知道吗?在这你不可能赢得了我,我理解你的疯狂,你的歇斯底里……但你只是个普通人! 第二声枪响响起! “你还在怕死呢,梅琳,快跑啊,亚瑟——我马上就来找你了,啊!” 一切都换变成了强烈的光影,在撕碎耳膜的巨大轰鸣声,那震颤内脏的金属高音剧场里,声音还在“回荡”,好像海浪流淌着发出的嚎哭,一场歇斯底里嘲讽的剧场! “轰—— 阴暗中,那血液飞卝溅引出了在地底休眠的生物,那无时无刻不在的节肢动物,浑身散发着冰蓝色纹路的虫,那无处不在的声响,罗莎·爱德华兹用枪管抵着酒鬼的头,她的指尖还在流卝血,却犹如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露卝出一个怜悯的、嘲讽的笑容…… “我的‘神乐曲’,你还喜欢吗?” 不等他回答,罗莎·爱德华兹扣动扳机, “嘭!!” 黑卝暗,无边无际的黑卝暗。 亚瑟在黑卝暗中奔跑,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冰冷的金属发出的回声,无法分辨究竟跑向那条道路,只知道凯一直在前面拉着自己。 “糟了…!”青色的迷雾环绕在整座设施,凯下意识的捂住口鼻,“亚瑟,小心千万别吸卝入这些气体!”烟雾不知从何而来,好像从脚下的金属和地缝中渗出,最糟糕的是迷雾扰乱卝了视野,本就黑卝暗的压抑长廊便再也看不清方向。 “走这边,快……注意小声,她听觉灵敏的很。” 充斥着视野的黑卝暗,无边无际的黑卝暗,亚瑟方才适应了这一切,他能看见黑卝暗中影影绰绰的影子,记忆却还定格在最后罗莎·爱德华兹绝望的笑容上,压抑的感觉如潮水般淹没了思维,自上而下有一股好像要窒卝息的感觉。 “她……” “亚瑟,当务之急是离开这。”凯停在有一个路口,他们穿过走廊已有数百米,在绝命时刻爆发的力量和速度让他们快速拉开距离,面前摆着一扇门,随后他别过头说道:“梅琳?” “我在。” 黑发的话没能继续说完。 “有办法打开吗?” 剩下的话亚瑟听不清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整座房间都是金属,那种近乎窒卝息的痛感好像要将他的心灵压垮了,走廊回荡着梅琳和凯的对话声,亚瑟静静站着。 是我的错吗? 这是真的吗…… “或许,或许我可以试试。”梅琳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她仍不时往后看,“我…” “你救不了她的,可能她现在已经死了。” 凯直接下了定论, “这扇门只能拜托你了,只有你能做到,梅琳。” 亚瑟注意到梅琳白化的发卝丝,和卡珊德最后一刻出现的迹象一模一样,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无法开口提醒干预任何事。 仍然无法想象,自己明明那么信任她——罗莎·爱德华兹,她明明保护过梅琳,开卝枪,但实际上一切只是伪装?胃部传来令人作呕的翻腾,合着压抑的气味意识开始远离,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那个昏暗的蓝色夜晚,罗莎·爱德华兹用颤卝抖的声音说: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我…… “亚瑟,注意脚下!”凯的声音突然跃入脑海,他明显焦急了起来,空气中那幽卝灵般的青色迷雾越来越多了,“这是什么气味,该死!”听觉最好的罗莎·爱德华兹并不在这,“梅琳,你真的没有办法吗?你觉得这些烟雾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梅琳往后退去,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她的意识也薄弱起来:“我不想丢下罗莎,她一定……罗莎听觉最好的,我不行的。” “别那么没自信!” 凯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下一刻梅琳抬起头,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好像看穿了什么似得大声对他说: “那你难道不知道些什么吗……凯,你会不知道吗?” 世界陷入黑卝暗,亚瑟灵敏的捕捉到那双金棕色视野里的一丝惊愕,只是火花般一闪而过。梅琳·诺拉瓦仍然执意坚守自己的观点,接着凯深呼吸一口气,语气稍微平静了一些。 “……不。”他说,“你记错了,梅琳,我什么都不知道。” 黑卝暗从四面八方侵入而来,梅琳往后退了退,呼吸正在变得艰难,凯没有退却,他表现的异常平静。 红发少年看着她,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你记错了,梅琳。”他转过身,看见那扇被卝封闭的大门,手指划过门缝合并的地方,视野随着线路看去:“你太紧张了,情绪会使你犯错,我们现在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他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和一个电极块,亚瑟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凯补充了一遍:“别那么情绪化,不要被第一意识蒙蔽了自己的思维。” 这句话不仅是对梅琳,更像是对自己说。 “我们都经历了太多了。”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保持冷静,你们好好配合我,当务之急是马上离开这。我明白你的感受,梅琳……” 他的声音最终被‘咔’的电机启动声吞没,凯转过身露卝出一个苦笑:“列车上随手拿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他又把那个微型装置塞卝入自己口袋里,亚瑟自始至终都没能看清那装置的具体卝系统,面前的门扉缓缓打开。 ‘不……’ 不知为何,亚瑟好像听见梅琳小声的回应,黑发女孩站在身后,茫然的低下头,却语气坚定。 ‘我没记错,我很清楚,不……你在说卝谎。’ 世界天旋地转,那一瞬间来的如此之快——地面裂开的画面好像放慢的电影,凯惊愕的别过头,他好像第一次露卝出那样‘恐惧’的神情,从黑卝暗中弥漫着雾气,那其中若隐若现的身躯。 怪物,祂们藏在迷雾里… 亚瑟想起了自己的梦,周围酷似蝉鸣和共振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有着白色外壳的蠕虫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贴合着整座墙壁,挣着好像人一般黑色的眼睛看着,令人发卝麻的画面涌来,祂们藏在迷雾里,原来是这个意思。 “等等,”亚瑟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的轰鸣声,面前的一切好像被定格,那些面前长着蜘蛛长螯的白色蠕虫停了下来,“歌声。” 迷雾开始淡去,随着迷雾淡去亚瑟听见远处传来的歌声——那些巨虫并没有跟随其他人,而是环绕在了自己身边,好像一眨眼就会逼近似得,有着低沉的脑袋,节肢末端伸展着好像人类无数手指的东西,是白色而非黑色, ‘快跑——’ 有手,黑卝暗中无数修卝长的手朝亚瑟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听清凯所说的话,那青蓝色的迷雾里泛着强烈的悲伤气息,蠕虫们凝视着他无法听懂的名字,祂们其实是不完整的‘它们’,它们流下眼泪…裸卝露的肌肤和冰蓝色血液,它们渴望着成为‘他’,当那无数一拥而上的手淹没亚瑟的视野,就在最后一丝光芒好像要消去的刹那, “嘭——” 子弹的闪光!血色和突然逼近的声音将亚瑟拉回现实,轰鸣而来穿过金属的巨响震的他后退几步,直接跌在地上! “怎么…” “消失了,太好了。”凯一把拉起亚瑟,一颗子弹牢牢嵌在身后的钢板上,他面色严肃,“那些东西是冲着你来的,亚瑟,一定要注意……不,她来了。” 她·来·了。 从远处传来了又哭又笑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声音暂时驱散了黑卝暗里迷失的灵魂,她离自己还很远,那子弹是从何而来的?亚瑟缓缓站起来, “罗莎…?”梅琳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剧变,“不好了。” “怎么回事?” “趴下,快……” “发生什么了?” “来不及了!大家卧倒——” 子弹闪烁的爆破,激起的力量将声调提升到一个几乎恐怖的高度,随着骤然升起的音爆撕碎金属,好像炮弹一般狠狠轰开面前的墙,凯以受过专卝业训练和刻入骨髓的姿态迅速反应过来,随即拉下亚瑟! 碎片在刹那间被梅琳悬浮在空中,但还是有飞卝溅的金属,如同利刃一般划开了她的脸颊! “罗莎……” 那还滚卝烫的,被撕碎墙壁展卝露卝出光芒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影子站着。 她在笑。 几分钟前—— 面前男人的脸被彻底打碎,血肉模糊的脑浆和眼球飞卝溅一地,惊愕的眼神最后还定格在自己的脸上,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令人怀念的东西。指甲血泊涓卝涓流个不停,刺骨的疼痛在迸发的肾上腺素中淡去了,罗莎.爱德华兹听见一首遥远的歌,置身于密闭的金属房间内,她崩溃似的靠在墙上,无法控卝制的发出大笑。 “来了,来了……”我听见了歌声的呼唤,“哈哈,”她大笑着,用裂开的手指从包里翻出子弹,再娴熟的装在手卝枪上,又拔卝出了酒鬼身上的另一把枪,“别走,别走!” 一切在熟悉不过,一如往常的子弹上膛动作,飞卝溅的血和金属共振的声音,心脏还在最后濒死时激烈跳动着,一切化为了罗莎.爱德华兹口卝中猖狂的大笑,她纵身昏暗狭长的走廊! “蓝,你在哪——”口卝中大喊着,血迹沿着每一次脚步滴在地上,地面在颤卝动,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在哪,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好疼,肺部充盈的空气和冰雪,浑身的感官提升到一个近乎疯狂的程度,此时此刻自己的耳朵能听见万物的声音,这黑卝暗世界和金属穿刺交错的牢卝笼里,这个被丢弃的地方,一切都显得如此疯狂。 “布劳!”罗莎听见了声音,她穿过金属耳畔听见了少年的声音和呼吸,“亚瑟……”他身上的气味,他的脚步声,他眼泪打在地上好像鲜血一半,“弟卝弟——” 扣下扳机,随之而来震碎骨骼的声波响彻整个长廊,狠狠击碎了面前的钢板,天旋地转,爱德华兹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歇斯底里的大吼着,伴随哀绝的哭泣和狂喜。 “在哪、在哪、在哪?!” 为什么要到处乱跑呢? “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亚瑟你听我说啊,我能听见有东西在动……就在我们脚底下!”罗莎.爱德华兹蹒跚着脚步,不时狠狠抓挠过自己的脸颊,任由崩裂的鲜血和抓伤皮肤的剧痛蔓延全身,“和我走吧亚瑟,这个世界疯了……蓝,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弟卝弟……这儿很危险,和姐姐一走吧,去一个能容身的地方,离开迷雾…离开迷雾和黑卝暗,啊啊……布劳啊,亚瑟亚瑟是你吗!你到底在哪啊?!” 好疼,好疼,喉卝咙好像要撕碎了,罗莎看着一片虚无的金属,她清晰感觉到从自己脚下传来天旋地转的声音,好像沉沦于一片雨季中,她还记得那天森林的大火,那场烧尽自己家的大火飞舞着火星,还以为终于可以重获新生了,后来下雨了……一切都那么清晰。 “亚瑟,布劳,弟卝弟——弟卝弟!” 到底在哪呢? “歌声,我听见了歌声……祂门一直唱着同一首歌亚瑟,就是你血液里的那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弟卝弟…我们,对不起……哈哈哈哈,”听见了,弟卝弟的声音,眼前闪过那郁蓝色美丽的影子,好像追逐着一朵云:“不要,不要走…求求你,求你了……我们一起逃跑吧。” 罗莎奔跑着,毫不犹豫的继续像钢板开卝枪,这一次激起的音爆生生将坚卝硬的金属撕碎,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皮肤皲裂开来,随着每一次声音都加剧而流卝出鲜血,视野变得一片猩红了。 “亚瑟,亚瑟…” 生命在流失,地底沉睡的祂们开始苏醒了,罗莎觉得视野忽明忽暗,时不时穿梭在走廊上,又不时穿梭于伦敦旧日的迷雾中。 “你听见我了吗,走吧…我浑身的血管都在流卝血,裂开了啊,为了你而唱歌,我的神乐曲是为你而演奏的!” 还记得黑卝暗吗,那绝望的雨季,冰冷的太阳,每一个无法入眠的梦,那些走过的悲伤和绝望,曾经惊恐害怕的日子,颤卝抖的声音。 那些只身一人的黑夜,终于浮现的萤火…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光也让人无法止步的追求,不惜一切代价,他就是心中的一切…… “蓝啊……至少请陪我走演这一程吧,布劳……求求你,求求你!” 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在看见希望的一瞬间,生命的旋律便就此敲定, “亚瑟,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啊!” 不要离开我… 哀悼吧,哀悼吧,“这是我燃尽生命的乐声,亲爱的…” 它们来了, 罗莎··爱德华兹露卝出一个笑容,她能听见那支哀伤的歌,与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深刻共鸣,但它们是残缺的,迷失在这座施舍和雾气中残缺的灵魂。 它们在渴望,渴望变得完整,渴望离开这无尽深渊,就像自己一样。 “但你们不能夺走他…我的。” 面卝临着一片虚空,穿梭于无尽的金属长廊,失灵的嗅觉已经分辨不出气味,口角流淌着从肺涌卝出的鲜血,眼泪刺痛着满溢而出,她又一次将手,剩下那只完好的手——轻轻搁在墙上, “你都听到了呀,亚瑟……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的,亚瑟…” 轻轻敲打着,感受金属内部咆哮的呼声,“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梅琳也无法逆转的一切,但我能做到。” 罗莎.爱德华兹眼前再度忆起那双清澈的眼睛,记忆里的两个人好像糅合为一体,那已经是极限了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我亲爱的…祂们要来了,亚瑟…你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离了吗,真的吗?” 她轻轻的、绝望地笑了出来: “就算燃尽我的生命乐章,我也…在所不惜。” 为了你。 随着指尖在钢板上狠狠留下划痕,碎裂的骨骼和鲜血还有惨绝人寰的尖卝叫,那是从脑海内发出近乎撕卝裂呼喊, 巨大的震慑——仿佛炮弹一般注卝入钢筋水泥,沿着每一寸共振的金属加剧,从内部扰乱卝了所有结构,好像自己的心一样——将面前整整好几座墙壁撕了个粉碎! “弟卝弟…” 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剩泛红的模糊的视野依稀摸索着, “这是我能……献出的……一切了。” 血液和剧痛遍布全身,每一步都充斥着痛苦,如同凄厉的诅咒一般撕碎罗莎的身卝体,血肉好像提前耗尽寿命般裂开,脱落,每一步都是一个血水的脚印,走过滚卝烫金属撕碎的路,就像走过记忆里回家的小径…… 她伸出手,忍不住的欣喜,努力接近那个淡蓝色的影子,连视觉都模糊了,看不清任何东西,却好像如获甘霖般笑了起来。 “呐…我终于,追上你了。” 她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亚瑟感觉有什么鲜红的液卝体抹在自己脸上,带着血卝腥的味道。爱德华兹的双瞳在黑卝暗中发出微光,温热的气体扑在自己脸上,浑身僵硬……呼吸凝固动不了,她不疼吗,这样不疼吗? 她已经双手尽毁,肉卝色的指甲从中间断裂开,撕碎的皮肉粘连在手指上,血争先恐后的从上口卝中溢出来,罗莎却如同雕像般不为所动,好像感受不到疼。 怎么办,怎么办?她只是单纯的看着自己,周围很安静,好像只要有一丝意外就能打破短暂的平衡,亚瑟看见罗莎的枪别在腰间,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了吗?什么都做不了,那些迷雾去哪了……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回答她? “亚瑟,我们…”她声音很低,已经因哭喊和嚎叫而沙哑了,“亚瑟…亚瑟,我们……”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颤卝抖了起来,空气中的声音好像凝滞了,就像崩溃的流沙在一瞬间找到了可以稳定的支点,但只需要一个稻草就能再次压垮决堤一样:“逃跑吧,我们一起逃……” “离开这里,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躲起来吧…或许还有希望,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她笑起来,看见自己的沉默,“好不好,我说…布劳,回答我啊?我们就这样跑掉不好吗,我受够了?来吧,为了姐姐我们离开吧,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受够了……啊啊,弟卝弟,我们一起走吧,我只要你和我一起走,拜托了!” “这个世界疯了,所有人都是疯卝子,就在我们脚下。”她的声音忽大忽小,好像戏剧演员一样亢卝奋的重复着,思维逐渐坠入失控和疯狂:“来吧,我们一起逃,我们脚下……刚刚的东西。” 亚瑟张了张嘴,他看见罗莎·爱德华兹身后同伴的身影,凯捡起了地上的铁棍,他忍着强烈窒卝息的感觉,连自己一时也分不清究竟在说什么了: “我们脚下…有什么?刚刚那些是什么?” 没错,就这样,她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没问题、没问题的。面前的女孩楞了一下,随后痴痴地低下头,好像终于拾起了自己的意识一般,露卝出疑惑的表情。 “是……什么?” 罗莎·爱德华兹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又笑起来: “那些是你,亚瑟。我想……那些,应该是你。” 什么? 梅琳露卝出诧异的眼神,迷雾再度笼罩了没一个人的心。“罗莎——”她刚开口,却又捂住嘴,罗莎·爱德华兹已经听到了那句话,随着疾风闪过,她在钢管落下的瞬间先一步转过身去,随着“嘭”的闷声将凯的攻击一把拦下。 “该死,别碍事啊!” 这句话听不清是谁说的,罗莎·爱德华兹的表情顷刻间暴怒起来:“又是你?别老来烦我和布劳,给我滚开!” 她生生将铁棍拦截开来,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手卝枪,霎时间周围的金属碎屑飞卝溅起来,好像雨点一般打在罗莎身上,“梅琳…你?!”罗莎好像诧异于梅琳·诺拉瓦竟会阻止自己,被碎屑狠狠打在皮肤上泛起淤青,足足后退好几米后,她狠狠抡起一片铁块:“好啊,我们一起死吧!” “声波,又来了!”梅琳先一步预料道,“躲开!” 巨大的、轰隆的响声从金属与金属的碰撞间响起,宛如地卝震一般砸在地面上,震慑这年久失修的金属长廊,梅琳·诺拉瓦勉强撑住了这次震慑,面前的视野开始模糊了,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块骨骼都牵动着周围的金属。 最后一刻,梅琳放开所有束缚,转过身冲了出去! “亚瑟我们一起跑,快——” 凯先一步拉住亚瑟,他们往后穿过被罗莎·爱德华兹轰开的大洞中跑了过去,周围的景象好像随着奔跑而扭曲,而棕发女孩紧随其后。 穿过黑卝暗的长廊,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空荡荡设施,宛如球形,“嘭!”子弹呼啸过耳际的声音回荡着,“糟了,跑到这完全是瓮中捉鳖,可恶啊……” 亚瑟看见异样的光辉,不知从何而来的冰蓝色光芒正散射在这片区域,宛如黑夜的极光。 “凯!” 梅琳的声音再度响起,循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 “有一座桥,我们得去那一边!” “不行,回声太大卝会被震昏的,这里完全就是……” 罗莎·爱德华兹就在身后,此时此刻一切计划她都清晰听在耳里,凯看见那好像巨大球形之底的黑卝暗,一片黑。这可怎么办? 那么当务之急,只能—— “好,听你的!” 只见黑卝暗中屹立着一座狭窄的桥梁,由金属搭建成冷灰色,好像影影绰绰迷雾的颜色,那桥梁如此纤细,不有的让人怀疑能不能撑得住罗莎·爱德华兹一顿大闹,来不及多想,随着激起的风声,三人已经冲上了那座桥梁。 风声,悬挂在一切的中卝央,罗莎·爱德华兹站在身后的踏板上,这是一座纤细的桥梁,她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随后冷冷地开口了: “亚瑟,跟我走。” 清卝醒了, 她好像不再把亚瑟当成其他人,但此时此刻那棕色的双眼里只有一片冰冷,她手上还拿着一把枪,二人对峙在桥的中心和末尾,风声无情的拂过她的头发。 “你在说什么?”代替亚瑟,凯先一步开口:“还有你刚刚说——我们脚下的究竟是什么?” “亚瑟,和我走吧,再过一段时间……我听见了,它们就在我们脚下。它们渴望成为你,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踏上这座工厂的……亚瑟!” “说清楚点。” “我他卝妈没和你说话!亚瑟,你快从他身边离开,他是个说卝谎者,他在骗你!” 罗莎·爱德华兹的话好像哀嚎一样响彻在巨大的圆形房间里,每每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亚瑟就觉得头皮一阵发卝麻, “别听她的,亚瑟……爱德华兹已经疯了,”凯一旁拦住他,示意亚瑟往后:“你没听到她之前迷乱的样子吗,别被迷惑了!她在骗你!” 怎么办,现在到底该听谁的?一切都失控了,只剩下黑卝暗里无边无际的癫狂,亚瑟缓缓往后退去,每后退一步罗莎便向前一步,如同翻涌的海浪将理智吞没,亚瑟无意间回过头,他看见梅琳·诺拉瓦的双眼。 ‘不…’梅琳小声说,‘她没说卝谎,就在……我们脚下。’ 拔卝出枪,罗莎·爱德华兹纵身奔跑起来,步伐异常沉重,梅琳在恍惚间看见她溢出鲜血的眼睛,按照刚才的激战她应该已经双目失明了才对,这是怎么回事?她疯了,究竟还有理智吗,是什么逼得她非得做到这一步,为什么…凯好像一直试图问出什么一样? 身影穿透黑卝暗,在一片阴影和灰暗的世界中发出闪光,鲜血满溢飞卝溅在地面上,凯先一步抽身,他一个后翻躲开卝罗莎迎面而来的拳头,随后毫不犹豫的将亚瑟推向罗莎·爱德华兹! “你做什么?” 梅琳还没问出口,下一句话被凯硬生生打断了,红发男孩面露不安的神色凝视着一片黑卝暗的深渊,随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亚瑟,拖住她!梅琳,时刻注意脚下!” 他要做什么? “嘭!”随着火光划破黑卝暗,在视野里留下深色的印记,凯朝桥梁镜头跑,这座脆弱的桥梁开始震动,受不起声波的冲击而摇摇欲坠起来,固定的螺丝翻腾着坠入深渊,听不见声响。 “罗莎,清卝醒一点,拜托……” “和我走,亚瑟,和我一起离开这!!” 鲜血,那双流卝血的已经结痂的手狠狠抓卝住亚瑟的手腕,迎面而来的女孩双眼已然失明,口吻沙哑而绝望,泪水的气息飞卝溅在脸上。声音……她是随着声音的回声来分辨一切的! “拜托了、拜托了……”脚下的桥梁在振动,亚瑟回过头,凯好像对桥梁的开关做了什么,原来这是一座可以伸缩的桥梁吗?大脑一片空白,他只好不断地往后退去,这一切都……“亚瑟,”罗莎·爱德华兹突然拉住自己的手,哪怕双目已失明,她仍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的动作,“走,快走!” 那是巨大的金属从头顶断裂开来的声音,接着,她狠狠地——将亚瑟推了出去! “啊!” 天旋地转,亚瑟被狠狠推在地上,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了,随着巨大金属狠狠落下响起的轰鸣声,好像要将这座纤细的桥压垮了,满地都是血,随着女孩的惨叫卝声清晰传来,“罗莎!!” 她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种好像撕卝裂一般的感觉传来,亚瑟不顾凯的声音在身后大喊,梅琳·诺拉瓦正竭尽所有力气支撑,这座设施开始塌陷,好像流沙一般沉下去,亚瑟没听清凯在说什么,混乱而无边的听觉中只有一句——“亚瑟,救救罗莎!” “罗莎,你怎么样了……说话啊,”亚瑟来到那高高砸下的金属板块之下,罗莎·爱德华兹的双卝腿被沉沉压在金属中,已经断了,“想想办法,我得…罗莎,你怎么了啊!” ‘别…’ ‘别慌,亚瑟。’ 那是好像梦呓一般,从耳畔传来的声音,罗莎·爱德华兹双目已然失明了,但她好像还能看见一般,伸出手拂过亚瑟的脸颊,在黑卝暗中血卝腥的味道和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保持冷静,’罗莎说,‘没事了,都没事了…亚瑟。’ “你在说什么,你的腿都断了啊!”亚瑟睁大双眼,竭尽一切办法试图将那压住罗莎双卝腿的金属推开:“你不是说……我们一起离开这吗,我、我……” “我知道的,你不是我弟卝弟。因为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黑卝暗中,那用前所未有温柔的动作,逝去脸颊眼泪的双手的主人,罗莎·爱德华兹的声音再度回归癫狂,在满溢的鲜血中失去生命,笑声却逐渐大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是我的错。可我无法阻止我的选择,我…我想活下去啊,” 那感觉好像撕卝裂了内脏,将自己的心灵和整个人格一分为二,强烈的痛苦掩盖了理智,亚瑟呼吸着,却感觉氧气怎么也不够,双手已经因为试图推开金属而磨破流卝血了,但金属依然纹丝不动,爱德华兹痴痴地看着自己。 “快逃,亚瑟——活下去!”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好像终于在剧痛中回归了原本的罗莎·爱德华兹:“一定…带着我的生命活下去吧,哈哈哈…这一切是我自己造成的,我知道,我从没忘记过,我全都知道的!” 金属开始挪动,‘撑不住了……亚瑟!’梅琳·诺拉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凯,把桥停下来,我根本拉不住,罗莎她……’话未说完,脚下的金属开始倾斜、弯曲,罗莎·爱德华兹的影子开始下沉, “梅琳……对不起,替我和奥格莉斯道个歉吧,呵呵……” 亚瑟一把拉住她的手,那双粗糙的、长满老茧和伤痕遍布的手,一定很疼,指甲全部毁了,也无法再、 “我真的好想再摸一下琴弦啊,哪怕一下……都好…” 她的声音在黑卝暗中癫狂,伴随着无尽的悲伤,黑卝暗在罗莎的身后翻涌,她脸上却挂着微笑,亚瑟感觉那双手逐渐失力,罗莎将手卝枪扔了上来,却没有想抓卝住桥梁边缘的意思! “那就活下去,你说你要活下去的啊——罗莎!” 那些飞逝的光影,一切都是怎么了,亚瑟再度听见那首歌,紧紧卝抓卝住的手正变得越来越沉,最后一次,爱德华兹仰起头,在流淌着绝望的血卝泪和嘶哑的声音中喊道: “亚瑟,我是因你而死的!我是为你而死的!” “你可——别忘了我啊……” 接着,她松开了手。 随着那近乎崩溃的心情,亚瑟周围熊熊燃起的冰蓝色烈火,在那深渊之下是无数、无数长着苍白外壳的蠕虫身卝体, “不…不……” 好像极光一般照耀着天空,冰蓝色的光辉反射在整座设施内,亚瑟徒劳的伸出手,在深渊的底部好像一片幽寂的湖泊,那是……一面镜子。 “罗莎·爱德华兹——!!” 他看见少卝女失明的眼睛,她身边的气息还残存在耳畔,罗莎·爱德华兹的身影坠向一片黑卝暗,不知为何,她脸上洋溢的,竟是看见希望一般温暖的笑容…… 最后一刻,亚瑟看见她说道: “▊ ██ █…” 她的笑脸随着一拥而上的黑卝暗,消失不见。 第18章 17. 死亡是什么呢? 在过去从未想过,本以为可以平静面对的事。但在一瞬间世界好像崩塌了,结束了,就像一场未完成的乐歌。 轰隆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他浑身冰冷的愣在原地,在那闪烁着淡蓝色辉光的深渊之底,是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蠕虫,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声音,头晕目眩,周围凯和梅琳的声音都在远去,随着那黑暗尽头闪烁地、淡淡的冰蓝色碎片的光辉,脚下摇摇欲坠的桥梁开始坍塌。 ‘亚瑟,别愣在那,我们快跑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一片黑暗,在那片深渊之下有什么在闪烁,好像一股巨大的吸力,随着旋转崩裂的金属支架,还有周围由于先前声波破坏的走廊墙壁,她说得对,这下面有东西,但那究竟是什么? ‘亚瑟,你这是要……’ 模糊间亚瑟听到了梅琳的声音,只是他没有回头,那闪烁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好像即将照耀天际的启明星一样,而黑暗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凯、梅琳,你们觉得那下面会有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句,亚瑟没听清身后凯说了什么,他看见那光芒又闪烁了一下,世界开始颤动了,这座建立在雪原深处的工厂即将坍塌,随着风声呼啸的鼓动和卷起的雪尘,他想着一切的真相。 “梅琳,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地面再摇晃,但身后的同伴已经站不住了,亚瑟从余光间看到凯僵硬的抓着栏杆,一直试图伸出手够着自己这边,但无济于事。亚瑟昂起头,他看着一片黑暗的天空,屋顶在风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发出呜呜的呼声,而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 “为了一切的真相。” 他如此淡然的说,那占据视野全部的火花越变越大,所有景象在面前变得混乱。 一切——随着那来自深渊火花的闪烁而颤抖,好像连接着世界的心脏一样摇摇欲坠,那光辉每闪烁一次,随之而来的震动便愈发强烈,伴随着不知从何开始侵入的迷雾,这座工厂正在被侵蚀,逐渐变成‘祂们’的领地。 “亚瑟,你的眼睛…!” 就在梅琳说出那句话时,凯愣住了,红发少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得,他收回想要抓住自己的手,缓缓地后退了几步,惊愕的表情还未散去。 自己的眼睛是怎么了? 来不及继续思考,在光芒闪烁间隔的黑暗间,那来自地底的蠕虫顺着黑暗而来,祂们苏醒了,闭上眼,亚瑟看见——祂们如同末日的生物般前来、整个世界被那脚步声、那无处不在的鸣叫声所震慑,沿着破裂的金属,再度抬起头时祂们无数修长的、如人手臂一样灰色的肢体,已经伸到了自己面前! “再见了,梅琳、凯。” 接着,在亚瑟睁开双眼的瞬间,那来自深渊底部的冰蓝色闪光被放大了,从亚瑟的双眼中所出现的,是如同白昼和极光的光亮,以圆环一般的形式散发——在顷刻间照耀了整座工厂! 照亮了面前扭曲、苍白的蠕虫,它们在刹那间发出惨绝人寰的恸哭,哀嚎声彻入骨髓。 随着那光亮愈发明亮,吞没了这座工厂所有的事物,如同步入梦幻一般坍缩,亚瑟屹立在那座残破桥梁的边缘,下一刻桥梁坍塌便了,周围的一切分崩离析。 他低下身,毫无保留的坠入了一片闪耀的辉光里—— 画面变得,好像坠入水中一样缓慢…… 还没看清凯最后伸出手说了什么,以及梅琳惊愕的神色,亚瑟被一片白光所淹没。周围的一切如同缓缓落下的砂砾,他睁大双眼,在自己坠落的瞬间,那苍白的蠕虫也改变了方向,好像飞蛾扑火般朝自己袭来。 那光芒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好像一种袒露,那些蠕虫便是多年以来沉睡于这片土地深处的动物,寄生在神殿遗骸中密密麻麻们的侵入者,但究竟是什么呢? 它们长着灰色的外壳,如同古生代巨大的甲壳生物一样,它们长着无数变异的节肢,每一个节肢都是像极了人类臂腕的手,在那灰白色的外壳下是扭曲而瘦弱的身体,它们无一都长着人类的头颅,在那瘦弱如骷髅般的面颊上,睁大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那蜘蛛似的巨大双眼,此时此刻被梦幻的光芒所点亮,如同枯竭的生命突然找到了什么渴求的事物般,饥渴的一拥而上。 “那是…什么?” 亚瑟捕捉到一些不寻常的事物,在缓慢下落的感知和飞速变化风景,分裂的两种感触中,在这冰冷而孤独的金属囚笼中—— 那些堕落的生物身上,密密麻麻遍布着伤口,好像细密的刀割,从中渗出蓝色的血,不知是它们自己互相争斗的结果的还是别的成因,那瘦弱的身体中正源源不断的渗出血液,在这加速下坠的周围,是无边无际往下、延伸的墙壁。 亚瑟睁大双眼——没错,这是天然形成的石壁,那些飞溅的血液落在墙壁上,随着自己双眼中所见的光辉而照耀,闪烁出无数自上古时代来便依存的符文,那是最原始的能量记叙形式,以雕刻和血液来铭记,最原始却也扭曲的卢恩符文!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没错,这整座建筑,不仅仅是这些生物所占据的地方,也是它们唯一能依靠的地方,因为除此之外它们可去。亚瑟转过头,他远远看见,在飞速坠落的深渊底部,正是那散发光辉的尽头, 在这密密麻麻往下,颜色奇异、却富有规律的天然石锥之下,是一条河流! 是黑暗深渊底部,流淌着一条宛如梦幻的河,好像流淌着斑斓的波涛,仿佛大地的血液,周围尖锐的石锥和阶梯般的结构一路往下,带着强烈的精神暗示,埋葬在远离工厂建筑的岩石之下,仿佛一座巨大的陵墓! 接着, 往上看—— 一座颠倒的恢弘城市。 那些在身后追击地,渴求的伸出双手的蠕虫不曾停息,亚瑟听见它们那像极了人类的哭声,汇聚在一起及恍若巨大的哀唱,跟随着地底巨大的天然岩石雕刻的颠倒城市,在光辉变幻的五彩光辉之中,荡漾出一种异样的梦幻感,仿佛一场梦。 坠落的速度开始缓慢了,亚瑟环顾四周,自己置身于一片梦幻的光辉之间,所有的视觉、声音、嗅觉、形态和触感都变得虚幻,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界限,世界颠倒而来——他发觉自己正牢牢站在地上,站在一片浅水,却辽阔的湖泊中心。 “这里就是尽头了吗…” 自己所处的地方好像超出了现实,仰起头,他看见无数闪烁着光辉的冰蓝色石笋,在那散发着异样的光辉中,亚瑟所看见的是熟悉的世界——昔日熟悉的街道。 这里仿佛一片占星的平原,散发着隐隐光辉的云雾蕴含着不可言说的秘密,是人类的灵魂从未踏足过的遥远彼岸,要穿过一片极黑的深渊。亚瑟眺望远方,这里没有任何植物、没有生命的迹象,仿佛已经荒废许久了,只留下一片辽阔的湖面,而那湖水不过脚踝深,还有一片散发着光辉的,古老岩石。 伸出脚,风声沙沙作响,好像一座由水形成的孤独荒漠,再往前踏出一步,波澜蔓延到很远的地方。 从那风声尽头,传来一丝悠扬的乐声,让亚瑟想起了位于这座世界之外的某件事, 她不在这…… “那些生物去哪了?” 亚瑟环顾四周,再往上看去,说来确实奇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瞬间,所有追击自己的生物都消失了,仿佛凭空蒸发,他将视野定格在那无边无际的迷雾,会在里面吗? 但那深深的迷雾中,一无所有,只能看见自己原来所处的城市。 余晖的影子自天际坠落,世界陷入一片昏暗,城市的光影在纵横街道中穿梭,车流往来,却比过去记忆里的模样显得更加陌生、遥远。 恍惚间,光线变暗了,这个世界好像被笼罩上一片阴影,风声从亚瑟的耳际穿过,空无一物,只有吹拂过山洞的宁静声……忽然,好像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伟岸而宏大,好像来自圣堂的神谕,自云雾起伏的光影中出现,带着一丝超出人类的傲慢。 风起云涌, 【自弑神者一战后已过去多少年了,再度看见这番景象,真是令吾无比怀念。】 出现在面前的青年,有着一头玫紫色的头发,久违的笑起来,双眸好像肃穆的天空,如薄暮般蓝。 空气中熟悉的味道,唤起沉睡在亚瑟心中的悲伤……心脏一阵抽痛,亚瑟无声的屏住呼吸,那原本麻痹的‘旧伤’再度被唤起,好像提醒自己心中缺失的零件。 亚瑟看着那张脸,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还是说沉睡已久的?那是自己在某个梦中所见,诸神的末日,世界的黄昏……最后之战中,撕裂天空的紫色雷霆。 “……奥丁?” 他念出那,存在于记忆之中最为郑重地名字。 那么多年了…连亚瑟自己都不相信,穿越了虚无的黑暗,牺牲了同伴,走上一条充满危险和杀戮的道路,终于见到了面前的人——来自北欧斯堪的纳维亚远古最伟大的神王,传说中记叙的至高智者。 自己终于见到了自己所期待的答案? 就在这时,面前的神王扬起头颅,看向遥远的地平线彼方,开口了: 【这片湖泊,曾经是吾所修筑的圣殿。时至今日,它已远离汝原本所在的领域。存在于至高的幻境与圣域中。在数百年来唯一抵达的人类,只有汝。】 【亚瑟,汝的到来乃命中注定,出身凡世之躯的汝,既是人类的神迹,也承载格拉兹海姆北欧诸神的希望。】 接着,他微微垂下了头,朝亚瑟伸出了手…… 自那手心中燃起的,是一团蓝紫色的火焰,好像极地摇曳的极光,在黑暗中指引人前行的启明星,那仿佛是闪烁着人类智慧的烈火,刹那间亚瑟胸口涌起一种强烈的渴望,所有视线被定格在那闪烁的火焰上。 只听,奥丁继续说道: 【在几十年前,诸神的最后的文明,曾显现于人类世界。而诞生自人类世界的……弑神者。】 【在那与弑神者的绝顶之战中,吾与吾的兄弟、同盟者,皆于那场战争中死伤惨烈。有的一蹶不振、有的苟延残喘、有的则陷入永久的沉眠。亚瑟,这正是你诞生的缘由,吾的馈赠将引领你向前,这是你一路直至现在,不顾路途的诱惑和误解,看破了迷途与欺骗——来到吾等所在之地的奖赏。】 【接受它,将引领你直至新的目标。你将带领诸神、前往那古往今来所有生灵所追逐的,终极幻世圣地。你将被世人永远铭记于辉煌的史诗,享有千万无尽的财宝与荣光,华美与不死的容貌,那至高的神之领域,其名为——阿兰星落。】 奥丁屹立于自己面前,衣发飞扬,周围泛泛升起的云雾,仿佛将此处装点为神话的仙境,那紫色的夜幕与天际一角泛起的星辰,在面前、在湖水中倒映闪烁的烈火,亚瑟的内心唤起强烈的疼痛, 每跳动一次,仿佛血管崩裂的伤口,记忆从脑海中如潮水般褪去,仿佛日光驱散的黑暗一般消失,在亚瑟双眸里熊熊燃烧的,那火焰…… 【这便是解药,你所渴求的一切真相,来——你理应得到它。】 就在这时, 忽然有谁——抓住了亚瑟的手! 就在眨眼间,在黑暗与光耀交错的瞬间,亚瑟看见那是一只苍白的手,是一只蠕虫,在眨眼间所目睹的黑暗里,睁着犹如骷髅一般大的眼睛,伴随着极大的恐惧抓住了自己的手,它慌乱的——抓破了自己的手心, “疼…!” 不对…… 【汝在犹豫什么?】 不对,不对…… 奥丁微微蹙眉,周围惊起阴暗的雷雨云,转瞬即逝,好像一场风暴在顷刻消失。 紧接着,光耀强烈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近乎灼烧了自己的视线,亚瑟看着手心流出的血泊,正有什么在自己头脑中生根、发芽,他想起来了。 在一片黑暗,短暂的黑暗中……亚瑟再度看见, 那屹立于世界之巅,战场之后的红发少年。 弑神者?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亚瑟再度回想起那个梦,此时自己已分不清白昼与黑夜,现实与梦幻,但随着强烈的痛楚和对‘真相’的渴求,这次他再度从幻觉中接近,那自血脉里流淌的因子,让他在瞬间得出了答案! ‘你是……龙曜。’ 在对上那温柔双眼的瞬间,亚瑟好像找到了自己与他之间极度相似的地方,自己为谁而生,又为谁而死?弑神者究竟做了什么令诸神如此厌恶,而自己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在短暂幻梦的最后,弑神者对自己点了点头,正面带微笑。 “会对他人赐予你存在的意义提出质疑,这就对了,亚瑟。” 接着——龙曜转过身,背影决绝而苍凉,消失在冉冉升起的晨光中,一如自己的宿命那样…… “不!” 伴随剧烈的疼痛,亚瑟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他在瞬间找回了自己的思路,随着手心的血液涓涓流出,那原本属于自己在凡世的回忆也被一一找回,世界豁然开朗。 “你——不是奥丁!” 周围的景象开始闪烁,不断地在白昼与黑暗间交错,‘奥丁’收回了那紫蓝色的火焰,面无表情,神色中只留下无尽的冷漠,他俯视着亚瑟,不带任何情绪,仿佛蔑视着一只蝼蚁。 “此时此刻,我有一个疑问。” 亚瑟看着他,继续说道,那双蓝色的眼眸愈发阴郁,带着愠怒。 “我来到这,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我自己的选择,” “还是早就被安排好的?” 他往后退去两步,身后是密密麻麻苍白的蠕虫,然后场景又迅速切换到一片白昼的圣地,如此轮换,但亚瑟却看得愈发清晰。 风暴骤起,那强烈的乌云和紫色的雷雨云于头顶汇聚,‘奥丁’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用近乎残忍的视线盯着自己,好像不屑于开口一般。亚瑟默默感受着那骤起的风,看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觉察的笑容: “真正的奥丁,绝不会允许自己蒙受这样的羞辱。看来您的脾气比他更说话,没错吧?” 是的,面前的人毫无疑问,已经慌了。仅仅是一瞬间,雷电所带着力量的压强无疑是碾压性的,想要杀死自己只需要一瞬间,但却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是的,如您所说,一路上我所面对的所有艰苦、危险,来自不明士兵的追杀,我所失去的同伴、信任、信仰的一切。但是你——你居然将这视为我必须面对的‘考验’,而我要得到你的‘奖赏’?” “假如我不接受,结果会是什么?” 风暴愈发疯狂,掀起周围的泥土和湖水,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颠倒过来,那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蠕虫散发出慌乱的哭声,只不过带着强烈的恐惧,那是来自碾压性的力量和绝对威严的恐惧,但亚瑟已经意识到了。 “一直以来,我所坚信的一切……不过是你们灌输给我的,而我居然愚蠢到从未注意到真相。” “一路上留给我的只有悲惨、失去,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是的,就算我现在片刻的勇气只是一时冲动,但我非常愤怒,在你眼里大家的死算什么?在流民区牺牲的无辜生命,为了曝光一切而丧命的记者,被卷入纷争的她的女儿,这一切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亚瑟的语气步步紧逼,周围的世界天昏地暗,那难以言喻的狂风和盛怒的雷点,巨大轰鸣的撕碎的声音贯彻脑海,亚瑟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直至现在我终于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我在梦中饱受苦难,就像现在一样痛苦,因为我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那是你们‘赐予’我的,我被你们定义成的模样!当我对一切信仰动摇,便意味着我的生命也一样变得岌岌可危!你所给我的‘解药‘’,只是诱骗我重新回到你的笼子里,继续和以往一样的生活,对吗?” “是的,曾有和我一样的人,为自己坚信的‘信仰’而战,为自己‘存在的意义’而战,并为此感到光荣。但最终她失去了一切,人们遗忘了她,哪怕在现在那位战士依旧对此觉得无比荣耀,这近乎愚蠢的执着和天真啊……神也是如此吗?正如我,不也曾经和那位战士一样,不惜为自己所坚信,你们赐予的‘意义’而战吗?” “你们蒙蔽我,使我生活在被灌输的,单一的正确里。久而久之便会失去真正思考的能力,因为一切已成了一套完成的闭环。但我所坚信的一切,只是你们希望我坚信的,仅此而已!不论是我,还是任何居民……而一旦想要反抗,就会大难临头,不是吗?” “这就是,我所学到的东西……我所见过的所有牺牲,我萌生的所有质疑。而一直以来,我从未有过自由。” 【住口!!】 随着面前神邸的话音一落,在电光火石间,自天空降下的闪电狠狠击打在亚瑟身上,未等他说完一句话带来彻入骨髓的剧痛,仿佛将灵魂撕成两半,紧接着自己被狠狠抓住胸口的领带,一把拖到他面前。 【愚蠢……枉费我们一番心血,这样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只要一瞬间,我就可以把你撕成碎片,我再问一次——】 “是啊,那为何你不早点这样做呢?” 亚瑟忍着强烈的痛苦,抓住了自己衣领的手,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心脏好像撕裂般的痛苦和迎面而来的烈火,但他丝毫没看一眼,而是冷冷盯着面前的人: “对比起奥丁,您可真是太温柔了,大人……会做到这一步也是因为走投无路吧?”亚瑟继续说,“拿出诱惑的是您,现在因为我拒绝您赏赐我好处,而发怒的也是您。换做过去,相比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撕碎,可为什么您没这么做,单纯的因为好脾气吗?” 接着,亚瑟挣脱开那只手,狠狠跌在地上,迎面而来的是一片蓝色的半透明液体,亚瑟抹去嘴角的血迹,踉跄的站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想是因为——我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好疼,好疼,每一句话都伴随着几乎崩溃的痛苦,好像一往所有同伴的死亡在顷刻间压在自己身上,但亚瑟面无表情的承受着如此的剧痛,哪怕走错一步,就前功尽弃了。 “轰——” 雷电,强大的电流狠狠击在亚瑟身上,伴随着黑暗里传来巨大的尖叫,亚瑟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光,但最终他控制住了,□□好像要被撕裂,不会的——哪怕只是一场赌局,他顶着黑暗中的酷刑,周围的蠕虫惊恐的看着自己,他笑着吐出一口血液,在模糊的视线中控制身体,一定能承受得住……接着,他颤抖着、缓缓站了起来。 “在追逐真相的道路上,会付出的代价,比我想的多更多……早已是我无法承受的…” 应当追逐自己的目标,而非任由他人摆布! “我所受的坎坷、误解、痛苦、代价,难道还不够吗,对吗,在你眼里她们的牺牲究竟算什么,去坚持我所认为正确的东西,哪怕失去……心爱的人。” 光辉在手心汇聚,疼痛被毅力所掩埋,亚瑟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在顷刻间,所有虚无的景象,如同虚伪的幻象般分崩离析!亚瑟闭上眼,聆听周围蠕虫的痛哭,内心竟也升起一丝相似的悲怆,苍凉的气流刮过自己的脸颊,亚瑟冷漠的看着自己脚下…… 在自己脚下展开的,是一片有浅蓝色液体所凝固而成——冰蓝的镜子。 在那镜中,有一个与自己像极了的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镜子的另一边是熟悉的房间,窗外落着雪,亚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与自己像极了,莫约十四五岁。 ‘亚瑟,你不能这样做!’ 亚瑟低下头,前所未有巨大的悲伤从心中一涌而上,如同潮水般吞没了自己。 他抬起手,随着周围无尽的哭声,在所有可悲造物的见证下,那掌心的烈焰燃起冰蓝色的烈火,那绚丽仍然苍凉的色彩熊熊燃烧,好像冰川与极光的颜色,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那密布在周围,那些可悲造物渴求着自己的原因。 “他们……其实就是未完成的我,对吗?” 亚瑟低下头,近乎可悲的看着这一切,那冰蓝的烈焰好像眼泪,落在镜面上熊熊燃烧,与之相同的性质犹如蝴蝶效应般展开,将这一片深暗的囚笼照亮。 “这就是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实际上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我,不过是很侥幸的一个。” “被囚禁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里,渴求着完整,想要得到自由,但永远被禁锢在这可悲的深渊中。他们的血液流淌,形成了这条河流,再渗入我们家乡的土壤,化作迷雾,无时无刻不蛊惑着人民。” “是啊,就算是失败的造物也要物尽其用,被无尽的痛苦囚禁,不得解脱。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断地朝我涌来,究竟是想要杀了我,还是只想变得完整呢……” 可悲啊,可悲啊。 ‘亚瑟,已经够了!你不能这样做,必须要……’ “——够了!!” 那苍凉的冰蓝色火焰,于亚瑟手心顷刻间绽开,如同绚丽的鎏光般包围、笼罩了这无尽深渊的底部,落在那与自己一样的冰蓝色镜面上,宛如最后的制裁,如冰雪一般寒冷。 “你把她们当做什么,回答我!你根本拿不出能令我满意的答案吧,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被任何人戏弄,已经够了!” 巨大的力量从掌心汇聚,与这深渊石壁上古时代便铭刻的卢恩符文,产生强烈的共鸣!席卷起周围的岩石,从中召唤出最纯粹的力量形式,亚瑟只觉得无尽的悲伤,接着那绚烂的,由火焰形成的冰凉河流,一涌而下—— ‘亚瑟,你不能这样做!’ 他的声音淹没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亚瑟看着那一切,那面巨大的镜子在脚下紧绷,随着巨大的压力开始颤抖,他听见那个人的叫声,其声音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谁。亚瑟看着周围那些苍白的蠕虫,他看见那些近乎透明的灵魂中,一张一张浮现在眼前的……其实是自己的脸。 “这就是一切的答案了,对吗?” 随着巨大的、如同雪崩一般的声音,那面镜子裹挟着烈焰,在最后一刻发出尖叫声,随即分崩离析! 在脚下化为无数冰蓝色的碎片,燃起烈火,亚瑟的看见那些苍白的蠕虫站了起来,他们褪去外壳,其实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孩子。只是这次不再痛苦,不再瘦骨如柴,而是完整的,终于得到真正的形态。他们□□着身体,以半透明灵魂的形式围绕在自己身边,所有人,都毫无保留的选择站在那冰蓝里。 接着,他们唱起了一支歌,好像教堂清晨的颂扬一样,轻轻的唱着…… 他们的身躯开始消散,闭上眼睛,在点燃的空气中,化作无数如同白鸽般纷飞的书页,好像找到最终灵魂的解脱和归宿般——最终汇聚在亚瑟手心! 终于能摆脱无尽的痛苦,飞扬的书页汇聚成图案,最终来到流淌着冰焰的智者掌心,那慈悲的灵魂边,燃烧着纯粹的生命能量,弥补了亚瑟灵魂中缺乏的每一个部件,最终化作一本有着暗金色封页、鎏光洋溢的书! ‘感谢你,慈悲的智者啊…被囚禁于无尽的深渊,被榨尽鲜血、不被期待诞生的痛苦,你是一切苦难的终结,也是我们渴望成为的宿命。’ ‘从今以后,我们将与你同在,弥补彼此为完整的灵魂,化为您掌心流淌的智慧之书。’ ‘我们所有的决意,愿陪伴你哪怕愚昧世人烧尽,与你的生命一同消陨,化为灰烬。’ 那散发着光辉的灵魂之书,仿佛沾染了斑斑血迹与沉重的誓言,最终在亚瑟掌心燃烧冰焰中洗礼,归于完整—— 光芒熄灭,随着火焰燃尽,一切再度归于安宁,黑暗里不在掩藏危险和窥伺,只是单纯的一片阴暗而已。 亚瑟低下头,自己掌心只剩下一道淡淡的伤痕,此时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强烈,如此真实。 而自己的灵魂,也不再疼痛,仿佛重获新生。 第19章 18 黑卝暗,无边无际的黑卝暗……好像要将自己吞没了。 忽然面前闪烁着什么,好像有人的身影从黑卝暗中消失,自己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信卝仰破灭了,但从中却衍生了新的‘自我’。 他看见黑卝暗正如潮水般褪去,有人的身影站在梦幻的边际,仅仅停驻了一秒…… 她的音容消散了。 ‘亚瑟!’ 浑身酸痛,好像经历了一场大病一样,睁开眼时,映入视野的是一片铁灰色,这座设施好像变得年久失修了似得,从远处传来金属磕磕碰碰的声响,亚瑟发觉自己正躺倒在一片弧形的地底,不知从何而来冷冽的风进入了设施,吹散了萦绕人心的迷雾。 “疼、疼……” 他揉了揉头,凯正远远地从栏杆上爬下来,沿着光滑的金属墙面滑道自己面前,伸出手一把拉住了自己。 “亚瑟,我们走吧!” 他语气十分匆忙,不时警惕的注意着周围,梅琳远远地站在一旁的围栏上朝这里张望。 “发生了什么?” 亚瑟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被凯拉起来就走,浑身酸痛,但不知为何觉得脑子清卝醒多了。 “这里,这里快塌了……” 光芒闪耀起来,紧接着地面传来振动,不知何时光芒取代了黑卝暗,亚瑟看见头顶的是一个类似球形的巨大金属罩,边缘的玻璃已经破损、消失不见了,只剩风雪无止境的刮进来,凯领着亚瑟一路爬上围栏,重回走廊上。 “怎么回事?” 亚瑟看着一切,原本密不透风的金属染上了锈迹,地面沾染着滑溜溜的冰,冰面上在落下一层新雪,走廊的金属踩上去摇摇欲坠,丝毫没有先前的封闭与压抑。这里仿佛被遗弃了多年一般,当亚瑟别过头,窗外并没有阳光,但能看见天空亮了起来,迷雾开始消散,远远地能看见地平线和耀眼的冰雪,视野一片洁白。 “我、我说……凯?” 景象飞速流过,亚瑟甚至能忽略周围走廊不断后退的景象,犹如大梦一场。 “怎么了?” 红发少年没有回头,连梅琳都有些跟不上步子,随着脚底的震颤和‘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好像连五卝脏卝六卝腑都颤卝抖起来。 “我们这是去哪…” 他看见,凯的背影朝着那走廊尽头破开的大门走,正奔赴向一片光芒。 “当然是离开这,你连这都要问吗?”他的语气有些责备,好像认定了什么事实一样,“这里太危险了……好不容易熬过去,我们还是快跑吧。”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忽然,凯停了下来,原来是走廊在面前断掉了,亚瑟好像听见他暗骂了一句,那断裂不长不短,但如果掉下去可是要摔断腿的,明明敞开的大门就在面前,此时却不得不掉头。 “只能绕路了…快点,可能还会有人追上来。” 亚瑟没说话,只是看着那遥远的、散发光辉的大门,和面前裂开的深渊形成强烈对比,他回过头——看向梅琳·诺拉瓦。 “梅琳,”他开口念出那个名字,声音有些颤卝抖,“她…罗莎呢?” 亚瑟有一种迫切的渴望,他想回去,现在就回去自己刚刚掉下去的地方。自己醒来的时毫发无损,这样的话,罗莎或许…… “她不在那。”回应的是凯的声音,他声音很低沉,只是掉头不在看那裂开的走廊,“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刚刚从断裂的走廊上跳下去,然后一阵光芒,看不清了,光芒消散以后……我们只看见你躺在下面。” 凯拉着亚瑟,他又转过头对梅琳说话,轻轻开口:“你别自责了。” 梅琳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低着脑袋,不时有细小的啜泣声从她低着的面孔里流卝出来,她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而后深呼吸,尽量不让情绪淹没自己。 在光辉散去后,只留下亚瑟一个人躺在那下面,接着笼罩的黑卝暗顷刻间消散了,取之而代的是窗外亮起的光芒,好像这座设施褪去了伪装,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三人默不作声的向前走,凯不时张望着,他用手抹开被冰雪覆盖的地图,那些字迹褪去的几乎看不清了,冷风穿过走廊,不时有光照和影影绰绰,玻璃破碎在脚底投下阳光的影子,但亚瑟抬起头,却找不到太阳。 “我们刚刚经历的,是真的吗……还是?” “我不知道。”凯回答道,他一直走在亚瑟前面,步履丝毫没有受影响的样子,撑着栏杆从一层上往下翻,随后亚瑟也翻下来,最后是梅琳有些颤颤巍巍的落在地上。 亚瑟微微回过头——将目光落在梅琳的发卝丝上,那原本如同乌木一般的头发,有几缕褪去了颜色,变成了好像尘埃一样的白灰色,他心中一凉,那一切是真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许安慰的意思,却透着疏远感,像从很远的地平线上冲自己说话,亚瑟不由得想起了那从幻觉里走来的红发少年的影子,那是……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凯好像读透了他的心思一样,只是在观察走廊布局时低声的一句话,好像细语一般,“走这里,快点。” 光耀从脚下投射卝出一片阴影,忽然地底强烈的振动了一下,梅琳瞳孔收缩,“趴下!”凯率先先一步拉住亚瑟,卧倒的瞬间‘嘭——!!’火花穿过废墟,狠狠击卝打在一旁的金属墙面上。 “该死,还来?!” 凯仓促的爬起来,按捺住自己直接冲出去的冲动,接着他仿佛意识到什么,直接拉了亚瑟和梅琳,远处的走廊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跑,直接跑不要停!”他喊道,又有一颗子弹射卝了过来,“他们不是同一批的…!这是之前的追兵,我们快走!” 不再有力量,不再有风雪,不再有紫灰色的迷雾,在一片空旷的走廊间只剩下纯粹的追逐,梅琳加快脚步竭力跟上,面前画面模糊,随着胸腔心脏跳动仿佛撕卝裂一样疼,场景依然在流动,‘撑住…’脑海中一个声音对自己说,梅琳看见一个模糊的、有着绿色卝眼睛的面孔,‘撑住,快跑…拜托了。’ 子弹射而出,画面变得十分缓慢,梅琳感觉浑身力量已经用尽,先前几乎透支的追逐战和共鸣的使用已经对自己的身卝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伸出手,好像就能摸卝到眼前的光芒。 “我……” 躲不掉了,就在光芒飞逝的同时…… “——当心!” 凯从一旁的拐角伸出手,在危卝机时刻狠狠拉了一把梅琳,那滚卝烫的子弹燃卝烧了一抹发卝丝,女孩猛地跌倒在走廊拐角处。 “疼,好疼好疼……”难以想象的痛苦,耳边传来巨大的耳鸣声,梅琳咳嗽了一下,从唾液里流卝出鲜红的血,思维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只是有人一把将她拉起来。 “跑!”是凯,他一把将梅琳推给亚瑟,“你扶着她,你现在的身卝体撑得住了!走啊!”他转过身面朝墙壁,一把狠狠扯开操控电子门开关的面板,“我决不能在这里失败,得逃出去……我们!”他深呼吸一口气,“你们先走,我来善后!” 亚瑟迈开腿直直冲了出去,随着身后传来‘嘀嘀’的节奏规律声,紧接着凯手里的小小装置与电路准确契合,他随手抄起一根落下的铁棍,在刹那间对准那破碎的闸口狠狠穿刺下去:“噼啪!” 他在刹那间松开手,子弹声响激起的瞬间,那隔离的闸门沉沉落下,电流激起一阵烟雾,随着地面金属走廊浮现出裂纹,凯猛地回过头,欲要朝那走廊冲出去,但他却觉得有什么拉住了自己,“糟了,我的外套…” 他狠狠一扯,外套的布料已经在刚刚和电动门死死卡在一起,但是来不及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干脆的扒拉下自己的外衣,温度低的可怕,追击者很快就会从另一侧前来包抄,已经没有多余思考的时间了。 “天父在上……保佑我。” 他握住颈间的护身符,那句话像极了祈祷。 凯冲出去,不顾周围响起的枪响,敏捷的翻过走廊和墙壁,觉察着周围的响声,在飞速翻越间,又是一个拐角,他脑海中回放着先前看过地图的构造,亚瑟现在在哪,“拜托了,只有你千万不能被抓卝住,不然我的努力全完了啊!” 体温正在源源不断的降低,从体卝内挥发出去,于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和冰屑。巨大的温差令他思维僵硬,但飙升的肾上腺素却能让人暂时忽略那片刻的寒冷,凯靠在墙面上得到短暂的休息,依旧睁大眼睛警惕着四周。 必须要…撑住,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哈哈…所以,所以我才羡慕……如果我也有点出众的才能该多好。”他苦笑了一句,那些追兵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所以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他看着那被禁卝锢的天空,在破损的金属间隐约可见温暖的阳光,刹那间——他好像回到了记忆里的山坡,看见郁郁葱葱的丘陵上,那颗古老沧桑的橡树。 “不,不能就此放弃。” 他又笑起来,好像自嘲一样,在那片刻微弱的光芒中,感觉浑身再次充满了力量。 “天才命短的多了去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亚瑟,他能一个跑出去吗? 梅琳能不能撑住还是个问题,就算逃出去了……就代卝表着可以逃出生天? ——赌一把没有任何人来抓自己! 凯咬咬牙,直接跑出来走廊,脑海中回忆着先前的最近的道路,先前亚瑟在那之下所散发的力量,所波及之大已经形成了无法估量的盲区,所以他们现在、绝对不知道经历亚瑟那一轮“洗礼”后,撑下来的孩子还剩多少啊! “轰隆隆——” 随着声音响起,画面豁然开朗,凯终于看见那蓝发少年出现在光芒尽头,不错,这座建筑快塌了,就是现在! “亚瑟!”他高喊起来,“你看看那有什么?” 凯看见一旁的梅琳爬起来,她喘息着看着窗外,而后朝自己喊道: “有,有一艘船! “跳出去,不要犹豫,你们必须得逃出去!” 地面传来皲裂般的震颤,金属终于开始分崩离析,好像散架一般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凯终于来到他们面前,那是一艘船——距离此处大约有五米高,他深呼吸一口气。 “怕什么?下去!” 他冲亚瑟说道,语气强卝硬,接着发觉到梅琳正看着自己。 “那你呢?”梅琳问 “我不能就死在这!”凯干脆的否决了梅琳的困惑,身后的脚步声正越来越大,“快啊!”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卝出一张卡片,镶嵌着芯片的标识,亚瑟诧异的睁大眼……那是一张自动驾驶芯片! “船上有电脑,芯片的系统其实都是类似的。”凯说,“你去破译,梅琳负责协助你,船上的设备都是金属的,必须要活下去明白了么?现在…——当心!”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在子弹飞掠过耳际的瞬间,他一把狠狠将同伴们推了下去! ‘嘭!’子弹狠狠打在凯的手臂上,他险些跌落下去,但意志力撑住了这一切,凯深呼吸着,他恍惚着往后退,远远听见梅琳的叫喊: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为什么你一直……快下来啊!” 梅琳睁大眼睛,好像察觉了什么无比荒谬的事情一样,不能理解的朝凯大喊着: “不是你一直在说——必须活下去吗?” 深呼吸…冷静的、忽略痛苦,凯颤卝抖着伸出手,模糊的朝那关闭闸门的按钮,用尽身卝体的力量狠狠压了下去,‘咔擦!’ 电力充盈,缓缓压了下来,“糟了…”好疼、好疼,但是必须要撑住,他伸出手指,忍受着那撕卝裂一样的剧痛,用仅剩的一只手撕卝开衣服布条,缠绕在自己手臂上,他缓缓靠在电子闸门的范围内,看着那甲板上熟悉的身影。 “快走,亚瑟…别管我,他们很快就会去包抄的,哪怕上岸了也别……放松警惕。”他一字一句的对亚瑟说着,“我一定会活下去的,你们必须……快逃。” 他看着同伴们,还有即将降临的阴影,看着梅琳那不能理解的面容,缓缓地笑了出来: “抱歉…我要去见我的父亲。” 第20章 19 “轰——” 在闸门轰然落下时,凝固在设施上的雪纷纷坠落,凝固的冰锥在地上摔得粉碎! 震慑感从陆地传到水面上,梅琳感觉精神恍惚……思维聚卝集不起来,梅琳感觉在凯消失的那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凝滞了下来,而现在她使不出力气,在被狠狠推下来时,锈红色肮卝脏的夹板磕伤了膝盖,站不起来…… “凯,你究竟是…为什么?” 无法理解,嘈杂的思维和来自心底强烈的预兆给不出答案!紧接着是轮船启动,劈开浪潮驶向远处的海面的引擎声。 梅琳瞪大双眼,风在耳边呼啸,面前封闭的设施开始远去,那座设施看起来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退,仿佛年久失修一般。在景象越来越远的同时,视野被白雾隐没殆尽…… 最后一刻——她看见从那座设施内走出的追击者,那些人四处观望着寻找目标,然后举起枪朝自己按下扳机,子弹飞旋的声音随着亚瑟从身后狠狠拉了自己一把,而子弹从面前的金属面板上弹射开,“嘭!”的一声,狠狠镶嵌入金属内卝壁里。 结束了,结束了…… “她,他……都已经,结束了?亚瑟,我们——” 破碎的逻辑,所有想说的话都无法倾吐,梅琳气喘吁吁的撑在地上,周围传来一种极其压抑的、缓慢的钝痛,好像耳鸣一般的压力从四周涌来、呼吸困难。而天空好像要将一切淹没般明亮,她听不清亚瑟的声音,只有感觉冷彻的空气灌入口鼻。 海水相当猛烈,扑打在生锈的船面外壳上,已经没有追击者继续开卝枪。亚瑟拖着梅琳躲在了船舱之中,梅琳看见那船上的芯片已经被完美卡住,自动驾驶精准定位,那是凯在自己下车前临时拿的吗,为什么自己没注意到。 “结束了,结束了吗……” 冰冷的空气好像针卝刺一样,船只劈卝开海浪在迷雾中航行,还好有自动导航系统。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从上游和浪潮中不断卷入身后设施破碎的零件,由于冰雪消融而脱离束缚不断撞击在船上,发出“嘭嘭”的声音。 梅琳感觉头昏脑涨,思维不知飘去了多远,巨大的紧张和令人窒卝息的放松在双面碾压着思维,好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有海浪,水流相当猛烈,她和亚瑟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几乎断气的喘息着。已经发生了太多,疲惫的思维无法再进一步思考问题,大脑好像过载了,她缓缓地抓着地面试图起来,却丝毫使不上力,先前的爆发已经磨去了二人太多气力了。 船只任由洋流前行,劈开浪花驶向对岸,感觉像是驶入了梦境,海面上袅袅薄雾好像幻影。终于安全了,梅琳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伤痕不再流卝血了,还有另一边完好无损的手,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还是黑色,而非被生命消耗的白色。唯有…… 唯有呼吸,咳嗽着呛出卝血液, 一切都结束了,对吗? 阳光渐渐躲在云层背后,隐匿在浓雾中无人发觉,梅琳想起了很多细节,例如在大家于山崖下停滞下来,看见那个被丢弃在路边死去的信使,还有捡到包裹时凯曾说过“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始终盯着浓雾;亦或是自己在寂静海岸边,站在那条梦境般古老的小径时,自己几乎要丢下同伴逃跑了,他却突然出现在一片朦胧的光辉中,光辉… “光…晨光消失了?”她喘息着,好像思维回归了现实,“好奇怪,怎么了我……啊,他是怎么了,大家是怎么回事…” 我们啊……我们做的一切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从心中涌起一种悔恨,那是自己被母亲所劝说时,明明有机会却未曾离开的悔恨。为什么不跑呢,那时候如果离开就好了,不用目睹这么多可恨的东西,大家或许不会死,也不会知道妈妈怎样了……“咳咳,为什么啊…如果那时候,那时候——”她大哭起来,眼泪滴落在脚下的地面上,泪珠迅速凝结成寒冰了,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我没有去,那就好了。呜…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罗莎,罗莎,对不起,对不起啊……为什么会发生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那是接近崩溃的感觉,整个心灵都崩塌了,长久以来压抑的悲伤,那些如潮水般涌来却被压下的悲伤,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梅琳有一种冲动,看着那灰暗而深不见底的海,她想跳下去,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是我的原因……如果那时候我不提议,如果我没有……啊啊一切都毁了,我对不起他们,我——我对不起所有人,亚瑟…结束了吗?怎么办…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啊?!” 那辽阔的海面多安静啊,只有一如既往海鸥飞过天际,偶尔有小鱼划破海面的浪花,水流越来越快。海面寒风阵阵,天空中飞掠过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只剩下那安宁的风声和逐渐割裂心脏的痛感,梅琳看着灰色的迷雾和海浪。 她盯着甲板发呆,亚瑟在身边一言不发…… 梅琳颤卝抖的伸出手,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篇乐谱,那被反复修改的痕迹,自己的同伴留下的。是谁和谁呢?梅琳呆呆的拂过纸张,思维好像断片了一样,那暂时性的失忆让梅琳想不起她们的名字,只看着那琴谱上的斑斑血迹,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下来打在那乐谱上,强烈的悲伤情绪和眼泪,模糊了钢笔的字迹。 “亚瑟…” “嗯?” “这个,你拿去吧……”她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视野就要崩坏了,忍受着强大的压力将乐谱拿起来,一边颤卝抖着递给亚瑟。 蓝发少年接过了那张乐谱,同样茫然的望着她。 “是谁来着…?”梅琳木讷的问,“很重要的东西,呵呵……虽然、虽然都模糊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好吗?”好冷,她蜷缩起来,好像从之间正在慢慢结冰,梅琳闭上眼靠在驾驶舱甲板的角落,强颜欢笑一般试图保留身卝体上的温度。 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起了那个影子,一个带着音乐发夹的棕发女孩,另一个紫色头发的女孩,但无论怎么搜刮记忆,那好像结冰的感觉都让她无法想起她们的,名字。 “拿好它,这是……‘她’留下的。”一边这样说,梅琳颤卝抖起来,那眼泪崩塌的感觉已经无法逆转了,她惊讶的发现手指已经结冰,发卝丝上沾染了一丝冰雪,好像温度在降低似得,“保护好,保护好她——救救她,求求你啊、求你了亚瑟……我啊啊…” 她剧烈颤卝抖着,那冰些随着她的眼泪,凝结的越来越多,好像要把梅琳吞噬了。那是女巫自然的力量,而无法控卝制的情绪,或许很早以前就已经是这样了,再也无法承受的,或许自己早就已经接近崩溃了… 梅琳牙齿打颤,她捂着脸哭着,亚瑟一直没有说话,那令人绝望的沉默没有回应,仿佛一座冰冷的雕像,海鸟在飞旋,穿破海浪…还有闭上眼就会浮现的,仿佛将一切吞噬的黑卝暗,仿佛有什么在召唤自己。 “我…对不起。” 突然间,亚瑟说话了,那句道歉清晰传入梅琳耳中,霎时间哭泣停止了。梅琳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我很抱歉…”亚瑟看着那乐谱,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明明巨大的情绪就卡在心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其实,梅琳,有一件事…” “什么?”梅琳好像无法卝理解一样,像极了爱德华兹崩溃的前一刻,短暂的平静。轮船向前行驶,不变的海浪从窗外穿过,以及令人厌倦了,“你说什么?” 那紧绷的压力和精神,亚瑟躲闪着目光看向他,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流不出眼泪。 “其实,在之前……我的叔叔,我…”他缓缓地、断断续续的回忆起来,“我回家的那天,我的叔叔和我说过家族里,家族侍从的事。” 昏暗的画像和幽长的走廊,那些位列于幽暗长廊的家族伟人,无数丰功伟绩。亚瑟曾不止一次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涉猎其中,他还记得肃穆的烛卝光和那位老者的容貌,有着海蓝色一般的眼睛,自己的叔叔和自己聊了起来。 “我们家族的侍从,每个人的侍从都不一样的,我本来快要得到了。” “你想说什么?” 在梅琳痴痴的问话中,亚瑟回忆起来,回忆起了安塞尔叔叔曾经说过的话…… “古斯塔夫家族的孩子,一旦到了一定年龄,就将拥有自己的侍从。”他回忆着,耳边还有大本钟‘滴答滴答’的响彻声,继续说道:“一般,以领结形式区分他们的主人” 梅琳盯着自己,好像无法将破碎的信息组合起来。亚瑟看着那被模糊的乐章,仿佛能听懂乐谱上悠扬而凄美的曲调,伴随好像复苏的新声,那掩埋与记忆中微不足道的细节,再度浮现了。 “奥丁,我的大哥…他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我其实很少见到他,大哥,他的部下一般是平结,一种很常见的领带打法。要求形状规整,有凹洞,需要丝绸才能系出来。” 他恍惚着,继续说。 “我的二哥,威利。他的部下一般用双交叉结。打出来十分敦实,一般在正式场合才会使用……给人优雅高贵的感觉。” “还有,菲?他的部下使用细绳系成的蝴蝶结,”亚瑟笑起来,记忆回溯,那个冰冷而下雪的夜晚,自己目睹了梅琳母亲被袭卝击的夜晚,灯光那样绚丽,他还记得在那时爱德华兹突然出现,将自己和梅琳往后一拉,在坠入酒窖的前一刻…… 有一个突击者伸出手,试图从酒窖的门抓卝住自己,那时亚瑟清晰的看见了。 “那时候,追击我们的那个人……领子上打得是平结。” 他的汗滴落在梅琳交给自己的琴谱上,自己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门被轰然关闭的前一秒,那个追击者发出哀嚎,但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了。 “什么…?”梅琳仿佛不敢置信,她呼吸急促起来,冰雪消融了,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好像决堤一样流下来:“那是,那是你大哥派来的追击者?!” 她突然发疯似的抓起亚瑟的领结,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卝骇世俗的新闻一样,她的声音好像尖卝叫,无法承受那巨大的信息,梅琳狠狠抓卝住亚瑟的衣领,崩溃一般质问着: “你、你其实早就知道——那是你哥卝哥派来的追击者了?这一切都是你家族导致的,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她拉着亚瑟的手好像快蹦断了,梅琳耳边闪出一段乐章,她能听懂那乐谱上的旋律,她也能组卝织起来的。世界天旋地转,随着海浪扑打船只,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将亚瑟一把撞在身边的墙壁上! “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知道你的家族在迫卝害无辜者啊,我妈妈死了,他们都死了……”她回忆起来那些令人疯狂的事,巨大的悲伤好像海浪,那一望无际令人绝望的天空,亚瑟完全被自己吓呆了,一句话也无法开口。 “你其实知道,你早就知道……一切是自己的家族造成的!”她愤怒的骂着,“你当时还和我那么义正言辞的辩论,天呐,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知道真卝相,你知道的啊!”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们?你这个伪卝君卝子,这是一条死路——是死路啊!我…” 尖锐的声音,梅琳哭泣起来,从口腔中吐出卝血沫,但抓着亚瑟的手依然紧紧不放。仿佛得知了什么令人绝望,无数血海深仇全部在此时此刻汇聚在亚瑟身上。 ‘沙沙’她好像记起了谁,但却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波涛汹涌的海浪和海风做着无休无止的斗卝争,一切只剩下凄凉,她咳嗽着继续问了。 “你知道这是死路,你知道的对吗?为什么,我不理解啊亚瑟……大家不都是你的同伴吗?你的信心是从何而来的,告诉我好吗?” “我妈妈已经死了,还有谁——你知道吗,我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了,我的记忆开始模糊了,我现在连哀悼都无法写出他们的名字,啊…我都记不清了,不论我怎么回想,我都想不起来!” ‘轰隆——’ 雷暴声遥远的响起,逐渐劈卝开海浪的船只啊,已经可以遥远的看见那模糊的海岸了,亚瑟挣扎着试图从梅琳的手上挣脱,梅琳看着他的样子,嘲笑般的摇了摇头。 “你其实,你都不会流泪对吗?”她问,“你一点都不在乎,你不在乎多少人死,就像你的哥卝哥们不在乎有多少人在受苦一样,对不对,亚瑟……” “你,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你究竟是有什么脸面继续活着?活在大家的牺牲上?” 梅琳恍惚着松开手,随着又一阵激流跌坐在地上,被卝操作台狠狠磕了一下,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刺骨的冷,世界只剩下黑白的剪影了,她脑海中回荡着那模糊的歌谣,好像新生一样,但崭新的未来在哪呢? 为何我的嘴角流卝出鲜血?为何我止不住流泪?为何我止不住悲伤? “是啊,你肯定——你一点也不在乎!” 她大吼起来。 “我早该想到的,你其实…你自己就是在自诩统卝治者的家庭长大,你怎么会懂这些呢?”她往后退,逐渐站不稳,波涛无休无止的清晰这,从窗户飘来的冰雨打湿卝了她的头发,梅琳的声音埋没在呼啸的寒风里。 “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妈妈做错了什么,朋友又是做了什么?他们凭什么为你而死?”梅琳问着,“我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啊啊,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我明明……” 她再次站起来,那激起的风暴萦绕着海岸,她好像失去所有希冀一般看着亚瑟。 “你这个——无卝耻的被背叛者!” 她伸出手,直接冲了上来,牢牢抓卝住了亚瑟手中同伴留下的乐谱,不时有再度撕卝破手腕的伤口,滴落在那纯白的乐章上。 “还给我,你不配拿着它!你是个懦夫,无卝耻的骗子、自私……啊,她不该为你而死的,你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为你牺牲,你凭什么,凭什么还活在我面前?” 随着狂风骤雨,掀起了‘嘶啦——’一声,那张乐谱从中撕卝开,船只撞在礁石上,两人一起狠狠摔了下去! 疼,真的……好疼, “你…”梅琳气喘吁吁的爬起来,必须要离开,现在必须要…走。“你看,你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找到真卝相又如何?亚瑟,我问你…” 轮船正飞速向前,亚瑟伸出手试图关闭偏离的航行,剧痛让他难以行动,轮船即将撞在海岸的礁石上,航船速度越来越快,梅琳颤卝抖的缩在一边,看着仅剩下一半的乐谱。 “你其实一点也没有心怀愧疚,对吗?” “告诉我,我做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明白啊,妈妈死了,她死了,我们的牺牲有卝意义吗?假如你早就知道了……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受这么大苦啊?!” 海浪在暴风中形成了旋涡,水草缠绕住船桨,仿佛把轮船撕碎一般往前,一路随着飓风和掀起的波澜,暴风雨就要来了,亚瑟伸出手快速操作着,施加在身上的压力令他几近崩溃,但仍然保持着好像超脱一切的感觉,他好像听不见梅琳的哭声了。 是啊,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亚瑟摇摇头,路径计算的异常之快,好像从自己的心底开始冰结。他支撑着身卝体飞快操作,船只接二连三的撞在礁石上,不得不通卝过如此危险的方法减速,波涛肆虐着灰色的前滩,沙地裸卝露卝出坚石,他只得咬紧牙关。 “梅琳,做好准备!” 为什么我无法流泪呢,我明明也很伤心,可我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快,趴下,当心——我们要撞上了!” 急速飞掠的景象消失眼前,他将剩下的乐谱收入怀里,水正在越来越浅,这样下去的话会爆卝炸的,来不及了,他拉起梅琳,不顾后者对自己的质问和哀悼,那种由心而来的两种感觉好像要把自己撕卝裂,船在脚底震荡着,直直的冲上浅滩区! “轰——!!” 随着巨浪和血卝腥的感觉划破空气,船舱的玻璃在顷刻间龟裂、而后粉碎,那激烈流淌的洋流在瞬间终结,船只牢牢撞靠在海岸上! 最后一刻异样的引力从梅琳身上爆发出来,以此避免他们不会狠狠的撞在船舱上!悬浮的金属碎屑和鲜血从梅琳口卝中溢出,随后两人狠狠跌在地上。 “梅琳、梅……” 紧接着,那些沉重的金属压在自己身上,梅琳跌在地上,然后以某种强大的意志力撑住了,哪怕浑身的骨骼几乎碎裂,她的发卝丝变得灰暗,好像失去了全部生命力,亚瑟伸出手,想要抓卝住她的身影。 不知为何,从远处响起了脚步声,梅琳愣在原地,亚瑟看见她回过头,随后露卝出惊恐的神情,爆裂声从发动机传来,她没有看自己,便先一步拉开沉重的舱门,逃了出去! “嘭!”火焰好像吞噬了自己的身卝体和意识,温度正在越升越高,亚瑟听见“嘭——” 枪响声。 接着,有人拉开了舱门,从浓烟滚滚和烧灼的甲板上,把自己拉起来,周围都是血卝腥和浓郁的咸味。 ‘找到了…他没事!’ ‘那个丫头呢?那个女巫,我们得找到她!’ 亚瑟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强烈的白光占据了视野,此时此刻强烈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所有心情。 是…追兵? 为什么会在这里,连海岸另一边也有吗,为什么…… 糟了——梅琳! 模糊的,他试着伸出手,自己被追兵拉出来逃离了船舱,接着爆卝炸声响起,滚滚浓烟。亚瑟看见那苍白的天空,阴郁而暴雨将至,却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嘈杂的声音和好像医护人员的人围上来,用剪刀剪开了自己的衣服,他听见诸如‘肾上腺素注射’的词语,但是,已经动不了了。 快跑,梅琳……快跑, 呼吸不顺畅,就在这时,亚瑟感觉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天旋地转,亚瑟只感觉那个人和自己很相似,他手中拿着一面破碎的镜子,从中间横向断裂成两面,已经不能用了,是谁? “麻烦你们照顾好他。”亚瑟听见熟悉的声音,饱含卝着一丝笑意,那个人逐渐远去了,“不必担心,我会解决接下来的一切的。”他语气轻佻,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意识越来越远。 “我说过没事了,别围着,做你们该做的事去,难得今天我心情好得很。” 亚瑟听见他的语气,但来不及思考,世界陷入一片黑卝暗…… “请你们照顾好亚瑟……不,我亲爱的弟卝弟吧。我会处理好,接下来的事。” 他在笑。 波澜、怒涛,无休无止的海风和巨浪,梅琳穿过茂卝密的树丛,身后有‘风暴’追着。 快跑,快跑!不顾一切的跑,一定要离开…… 空气中充斥着海腥味的气息,刮破脸颊的寒风和伤痕遍布,树林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像一个幽卝灵般的影子追着。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疯狂的沿着海岸前行,要找到那条路,梅琳不断地回忆着,那闪烁其词的幻影和来自血脉深处的召唤。 要…找到……悬崖边的小路,回家。 快啊!快啊—— 她在树林中狂奔,心中撞击着肋骨,此时此刻她仍然活着,身上的伤口太深而一直在流卝血,但这丝毫无法阻止她的脚步,可是迷雾忽然消失了。 “在哪,在哪啊…” 树影在地上投下强烈的光影,不时沙沙作响的环绕着,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出来,整个世界好像颠倒了似得,她抓着泥泞的土壤和草根,在爆发一切力量后终于来到了最高的山峰上。 “为什么……不见了?” 找不到,找不到那条藏在迷雾里,千年间女巫走过的路。 “为什么,为什么不见了,究竟……究竟怎么回事?” 灰色风暴肆虐天敌,梅琳突然注意到什么,她看着脚下的土壤,面前是结着冰川于现实的冰海,接着她猛地回过头—— “你好,这位小卝姐。” 有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容貌像极了亚瑟,梅琳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少年手心拿着一面翻盖镜子,风暴即将到来,二人孤独的对峙在最高的山峰上,梅琳直视他那双眼睛,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 “是你,是你做的吗?”她质问道,“我明白了,那时候亚瑟在地底做的……其实已经被你们安排好了,对吗?” 少年只是哼了哼歌,好像想起了什么古老的曲调一样,天空如此寂静安宁,压低的乌云仿佛昭示着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宁静。 “算是吧,但不止我一个。”少年笑了笑,他的头发呈现出蓝紫色,语气轻卝松:“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我的兄弟一起来接受你的指认,很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他拿起了——那面裂痕的镜子,他的容颜在镜子折射成两个人,少年微微颔首。 “你,你…!!” “还有事吗,亲爱的。” 梅琳浑身颤卝抖,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去,但冰冷的海岸没有回应,只有聚卝集的风暴和辽阔的景象,少年怀念的遥望着那片天空,仿佛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奇迹。 “知道吗,我很理解你的感受……或者说,我很高兴吧。”少年笑着说道,“我非常感谢亚瑟,我的弟卝弟,现在他们再也不能干涉我的一举一动了。” “你在说什么?” 梅琳盯着他,不敢理解的摇摇头。 “假如你在好奇,为什么‘那条路’不见了,或者想用自己的小把戏离开的话——”少年耸耸肩,“不可能的。” 他露卝出慈悲的神色,好像很怜悯一般看着面前的女孩,情感变化仿佛一场戏剧。 “非常遗憾,但这里并不是你的家乡,可怜的女巫啊。” “在我的领地,你觉得究竟是你更强,还是我更有把握……连你的母亲都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更何况你呢,梅琳。” “你有一个来自传说中的名字,这无疑非常伟大,我也在你身上看见了天赋和希望。但是,和你的母亲一样,我真心为此感到哀悼,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风暴在他手中汇聚,梅琳睁大双眼,仿佛窒卝息一般看着他—— “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往后退,所有情绪汇聚起来,风声飞舞这退到了悬崖的边缘,意识已经接近溃散,那个人甚至没有看自己,而是风轻云淡的回答: “你做了什么并不重要,但我们说你有罪——你就必定有罪。” 风声席卷而来,梅琳被那激起的气流往后退,面前的景象在盘旋,断崖在远去,周围一片纯净的灰白色,她向下坠落! “可我是无辜的…”她不断地重复,我绝望中重复:“无辜的!” “嘭——”自己的身躯击碎冰层,落入一片冰蓝的水色,来不及喘息,鲜红的颜色在水中散开,想伸出手,她试图抓卝住那片血染红的光,刺疼的伤口和嘈杂的感官,但水却已经涌来,来不及思考,咸涩的海水灌入的鼻腔,粉卝身卝碎卝骨。 “…我…是无辜的…呜……” 好像被捆在椅子上一样,被巨大的引力所缠绕,沉入水底…… 第21章 20 清晨,好像还沉眠在太阳隐晦的光里。 他好像被人从河水中捞起,浑身上下骨骼碎裂的痛苦逐渐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薄荷般凉丝丝的感触,他能听见雪花在窗户融化成水的声音。 虚无的景象逐渐变清晰,亚瑟看见有人站在视线尽头的位置,那是一个有着浅棕色头发的女孩,接着,周围逐渐升起蓝色的雾,宁静的氛围太过深邃,她只是在原地看着自己,哪怕亚瑟看不清她的脸,却仍能感受到那视线。 “██……” 她轻声细语,就像草丛里的蛐蛐,那些总也找不到位置的鸣叫,又像是靠在自己耳边的悄悄话,却分辨不出内容。 “█……██…” 接着,她转过身离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血腥的味道。 “别走,等等——” 他在梦中伸出手,拔腿向她跑去,然而景象好像扭曲一般越来越远,空间被无限拉长,伴随着好像电影声带一样破碎的抽泣声,耳膜震动着觉得很不舒服,那个影子消失在黑暗笼罩的地方。 ‘嘭!’ 世界崩塌了,好像坠入寒冰之下一般的冷,空气被抽走远去,肺瓣好像充盈着血水一样膨胀,好像有什么要把自己的身体从内部是裂开,无数过去的景象在亚瑟周身飞旋,他好像被钉死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我很抱歉…… 海浪翻涌,他好像再度置身于暴风雨之中,那呼啸着狂怒的波澜,与北风进行着夜以继日的撕裂与战争,轮船破碎的尸骸和珊瑚礁上飘零、燃烧的汽油,在光芒下呈现出令人作呕的虹色,剧痛忍不住的从身体的各处传来。 ‘看啊,你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你从不对所作所为觉得后悔……’ 又是一个人,她悲愤的斥责声还环绕耳畔,随之而来好像压垮身体的痛苦,亚瑟还记得那双被憎恨和悲伤占据的眼睛,他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辩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 那些辩解已无人再听, 熟悉的面容化为灰烬。 “亚瑟?” 司机的声音清晰回响在自己耳边,亚瑟回过神来,又是一夜无眠。 自打他从失踪回来,就陷入了久久夜不能寐的失常中,初雪在阳光下消融,那段记忆好像如梦般过去,汽车内偏高的温度令亚瑟稍感舒适,他只是半睁着眼靠在窗户上,融化的冰雨模糊了风景。 “精神不好么,小少爷?” “……” 回应的只有一阵沉默。 亚瑟缓缓伸出手,感受玻璃冰冷的温度和轰鸣的雷声,他没有开口。最近自己的思维逐渐变得迟钝而麻痹,疲惫不堪,亚瑟已无力注意早间新闻一如既往刺耳的播报,时间好像没过去多少,一切终于如他所愿那样回归正常了。 他看着车内的灯光,稍微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下……哪怕今天是上学的日子。 ‘——亚瑟…■…■■…’ “…!!” 他猛地惊醒过来,雨刷冲过玻璃发出声响,在那一瞬间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坍塌,亚瑟睁大眼努力理清自己的记忆,但是没有用…… 空调喷出暖气,周围的景象随着疾驰而过的车而模糊不清,汽车引擎声随着阵阵耳鸣,他轻轻掐住自己的咽喉,以安塞尔察觉不到的声音呼吸,那好像从胸腔内将自己侵蚀的感觉又来了。 只要一闭上眼,闭上眼… 就是‘她’在耳边无法听清的、细语声。 亚瑟身陷于几个夜晚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那一涌而来的黑暗和血腥的气息几乎将他吞没,好像又回到那被虚空包围的金属长廊,哪怕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和床榻,那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和渐渐逼近脚步声的幻听,那笑容和歌声也能使他随时崩溃。 那金属被子弹打穿的震颤声,那急驰而过的铁轨上列车的声音,那无处不在逼近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哭泣着、笑着、带着无处不在好像癫狂一般的细语,但亚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的名字,那个声音还残存着一丝生还余地的挣扎,仅剩下最后一丝气力。 “亚瑟——到学校了。” 随着司机拉开车门,亚瑟倒吸一口气凉气,记忆恢复了过来。自己仍然坐在温暖到车厢内,一切没有任何不同,刺耳的新闻播报已经关上了,仿佛从未打开过。 “好…” 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伫立在眼前的高大建筑,今天有雾,亚瑟甚至不介意那些落进自己衣领内令人发抖的冰雨,他恨不得冲进那场大雨中—— “安塞尔,我…” 他叫了司机的名字,深呼吸一口气,手心没有伤口。 “怎么了,孩子?” 那是迷雾中高大的建筑,只是一切都那样冰冷,显得如此不真实,亚瑟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我已经’ 不想再去学校了。 ——但却没能说出口。 打开玻璃门,亚瑟戴上帽子尽量不让他人注意到自己,将书包放在柜子中,孤身一人在走廊上前行。 别注意到我……别注意到。 一如往常的喧嚣,亚瑟感觉到一种从现实中抽离意识的感觉,雪花摇摇欲坠的从天空中落下,来自绿墙的工人依旧在清理地面,亚瑟的观察力放大到可以感受到一切,唯独没有自己。 早上,第一节 课,周围人熙熙攘攘的一拥而上,亚瑟挥了挥手勉强得和他们打招呼。 “亚瑟,身体还好吗?” “你去哪啦,终于回来了,恭喜啊。” “中午要一起吃饭吗,最近推出了新的甜点,味道可好啦!” 那些灰色的影子从自己眼前闪过,影影绰绰的好像戏剧幕布上的魅影,亚瑟撑着脑袋昏昏沉沉,一边和同学应接不暇的打着招呼,他力不从心,好像披着一具虚拟的外壳,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人了解自己所经历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自己是如此,受到热烈欢迎…… “亚瑟,这是只差一本了。” 一个面容熟悉的男孩将作业本递上来,亚瑟恍惚的接下,他感觉那些作业本异常沉重,险些从手中滑落,“你没事吧?”忽略同学的问话,亚瑟盯着作业本不出声,他数了数,还差一个人的作业本,一个人…… 说起来,是少了谁呢? 他突然感觉呼吸困难,正下意识的想要问坐在身边的同桌,那个有着一同红发的少年,但随着‘沙沙’的耳鸣声,一切变成了别的样子,坐在身边的人不是他。 “啊,你是说……那个叫████的家伙?” 他在说什么? “那个人好久没来了,就在你请假回家的那天,上午就没来。”亚瑟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声音一直在说,一刻不停地说:“反正那家伙一直都没认真做过作业,你不是喜欢吗?说起来,那天下午你去哪了?身体不好吗,亚瑟,你没事吧……?” 亚瑟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总感觉在哪见过,但如今好像隔着巨大的隔阂一般,就像窗户上无论如何也擦不干的雾,心灵好像在颤抖。亚瑟低下头,缓缓数着作业本,数目不对始终缺了一本……为什么,指缺了一本? 胸口好像传来巨大的,钝痛,好像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似得,亚瑟深呼吸一口气——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了。 “我说,我身边一直都是你吗……?” 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亚瑟鼓起勇气去看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分辨消失的那个人是谁。 “啊,不是我。” 同学回答,他的手从桌子里拿出资料,语气认真到有些陌生: “你之前的同桌是凯啊,不过,在你走的那天他就紧急通知办理退学了。”他面无表情的说,“还有,那天晚上你好像来住宿了?亚瑟,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从那一句话中透露的信息感仿佛让亚瑟的视野崩塌。 ——凯,他已经办理退学了?在我们出发的那天,开玩笑吧……那时候…他明明那么不乐意去的!那为什么……难道他早就做好准备了吗?凯明明一点都不想去啊… “啊,不过他其实……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其实也挺认真的吧。”新的同桌默不作声的撑着手,一边哼着自己没听过的歌,他不会在教室里吃橘子,也不会盯着窗外的工人不放,毫无特点的继续说:“不过,其实也说不好?虽然大家称兄道弟的,不过有时候他也挺看不透的啊。” 是吗。那…… “亚瑟,上课时间快到了,剩下的那个██就别理了吧,你不是不太待见她吗。” 一阵耳鸣,好像电脑讯号被加大时嗡嗡作响,或者金属被子弹震裂的哀鸣。 “好…”鬼使神差似的,亚瑟点点头,他抱起作业本站起来,无意间看见了那个最后一组第一排,不太起的座位角落。 “而且,她去哪了也没人在乎吧……” 是吗…… 是、吧? 他在说谁的名字,那个人是谁? 亚瑟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哪怕头疼欲裂,就像自己睡不着觉时,无数个跌入血水幻影里的夜晚。 他在走廊上前进,周围的景象变得昏暗,那种坍缩和碎裂感,浑身的温度不稳定,哪怕平静的走在路上——却有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自己真的在走廊上,而不是在逐渐消失吗? “办公室,把作业本送到办公室……我……” 渐渐地他好像再也分不清现实,只有一条幽暗的小径伫立于面前。 亚瑟停下脚步,道路好像在自己身后消失,耳畔传来遥远的海浪声,温度骤然降得很低。好像那场做了许久的梦一般,梦从未醒来。 “我…” 接着,亚瑟好像又听见那个人的歌声,随之而来窒息的感觉,他一刻不停的往前走,步伐越来越快,忽略身边那些变异的景象和同学的喧闹,脚边好像还有尘沙。 那个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亚瑟低下头,竭尽一切忽略那种感觉,好像哭声一般。 她仍然唱着歌,仿佛摇篮曲般在自己耳边哼唱,在那耳鸣一般尖锐的声音下,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亚瑟…’那个人在耳边说,景象好像变成了蓝色,几近撕裂的痛苦和蓝色火焰的焚烧仍在眼前,亚瑟还记得自己最终跳入深渊,在那无数异类焚烧殆尽,纷纷化为自己手心冰蓝色烈焰的烧灼里,唯独没有她的影子。 “别再唱了…” 画面一闪——推开门,空调明明开着却感觉不到温度的上升,亚瑟看不清那些老师的脸,所有人的声音都很熟悉,但就像白纸上褪色的墨水,坚硬的磐石被海浪夜以继日的冲刷,化为砂砾被卷走,什么都不剩下。 “就这些了。” 直到他将作业本沉沉放下在老师的桌子上,伴随沉闷的一声,“亚瑟,欢迎回学校,你…?”他没有理会,空调聒噪的温度和声音快令人窒息了,亚瑟忽略老师关切的问话,径直转过身去,力不从心的关上了门。 ‘别去想,别去看,一切都很好,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那些好像魔鬼一般嘲笑的声音,还是周围的人群开始变得遥远,好像被处理过的扭曲画面一样崩碎,好像刀子一般将自己的思维割裂开,亚瑟想起了早上的晨光,那时窗帘拉开了一道细微的光束,亚瑟看见那座墙还在那,名为绿墙……隔绝两个世界的城墙,它依旧在冰雨中屹立不倒,而水将玻璃模糊了。 ‘发生了什么?’想起了这句话,亚瑟想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这里是学校的走廊,上课了,甚至没人来和自己搭话,真是个平静的早晨。他低下头,检查自己的手臂,没有针孔或不适的地方,甚至连伤痕都没留下。 “我…” “——亚瑟。” 忽然,一个冷清的声音将自己叫起来,那声音好耳熟。亚瑟抬起头,迎面而来的少女有着一头紫色的卷发,在她刘海边是一个熟悉的四叶草发饰。 糟了… “梅琳去哪了?” 单刀直入,就像音乐课上的辩论会一样,此时好像一把尖刀刺进亚瑟的脑海,他下意识的浑身紧绷。 “抱歉,我还有事。”亚瑟低下头,转过身准备离开,只听身后的脚步声匆匆响起,“我现在没时间,都说了——” “这不正常!” 奥格莉斯,梅琳的同桌,亚瑟并非不认识她,也是略有耳闻。上次见面还是出发以前,这个来自俄罗斯的少女身上,有着一股令人动摇的气质,就像风雪,接着手腕被狠狠拉住。 “我问你呢,亚瑟!”她声音异常之大,甚至不惜引起同学们的注意,随着二人自己的拉扯与推搡迅速聚集了一群围观者,奥格莉斯继续质问:“我问你呢,梅琳去哪了?” “我不知道。” “不可能……”她的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语气冷漠而锋利:“梅琳,自从那天下午离开后就没回来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你呢!” “那天下午你为什么躲着我,逃之夭夭?”奥格莉斯没有忘记,她还记得自己质问亚瑟的那个下午,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让对方先溜了,于是她抓紧了袖子,继续问:“有什么让你那么不想面对吗?亚瑟,我听说梅琳的妈妈——你知道些什么?” “纠缠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松手……奥格莉斯!”不、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根本不想知道,我也… 仿佛浑身失力,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亚瑟被席卷而来的压缩感吞没,他感觉浑身乏力,重力就像再次迷失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那样,漂泊不定,最终在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就在梅琳和你离开的同一天,我听说她也没来,对吗?” 不, 亚瑟停下了所有动作,面前的女孩趁机一把将自己拉住,狠狠推在一旁的墙壁上,撞得自己后背生疼。 “我…我不知道……” 他吃力的想要站起来,身边终于有同学开始阻止这场闹剧,激烈的争吵与讨论声犹如蚊虫嗡嗡作响,终于有人拉住了奥格莉斯! “有什么事之后再问吧,奥格莉斯,你先别冲动……” “我知道,虽然梅琳社长的态度一直很坚定,但现在和他闹别扭不好吧?” “你是新闻社的?亚瑟身体才好起来,你们先让他休息好吗!” 奥格莉斯推开一拥而上的人群,她愠怒,但没有和先前一样继续质问自己,可能只是因为人潮阻止了她的动作。 “——我很冷静,我只是想问亚瑟梅琳去哪了?我不问他,你能给我答案吗?” 奥格莉斯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亚瑟痛苦的捂着脑袋,周围的同学关切的上前想慰问自己,那从脑内迸发的意识却令他,好像过激一样将那个人同学的手拍开! “别碰我!” 那大概是亚瑟第一次,用那么尖锐失声的语气对其他人说话,周围的同学一下子愣住了!奥格莉斯停下来,用诧异的神情盯着亚瑟。 接着,眼前的画面开始化为黑白剪影,他不时看见画面如幻觉般扭曲、变幻,好像融化了似得,好像脑颅内血液倒流一样浑浑噩噩,终于他痛苦的蜷缩起来,脑内想说的一切都逐渐断片成空白,巨大的无力感好像雪崩一样将意识淹没—— 我求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让开!” 亚瑟干脆地推开面前的同学,径直冲了出去,不顾老师在身后的叫喊和同学的阻拦,他一路冲到大雪之中,穿过宿舍的的广场和那栅栏之中的小门,脚步丝毫不停,哪怕心脏快要炸掉,一直穿过结冰的浓密灌木丛,离开了学校…… 茫然,世界下一片茫然的雪,冰冷的雪。 亚瑟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随着自己的记忆往前走,刚斩头露角的阳光又消失在阴郁的云层中,他放任自己向前。 穿过熟悉的街道,短信提示的铃音一直没停,他将手机扔进垃圾篓,感受雪落在脖子中刺骨的冰冷。 这里是皇家街道,工作日反常的清冷,没有人经过这里,也没有负责打扫积雪和铺设防滑沙尘的工人,亚瑟放眼望去,隔着街道远远地可以看见一家书店,貌似是上次贴出了书籍处理的那家。 全都没有意义…… 那个视线消失了,亚瑟清晰记得上一次来到这时,他一直感觉到从街道对面,或是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投来的视线。那视线和监视感如影随形,并非来自路人的视线或监控,而是有人盯着自己。 他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而这次终于失去了那个视线,亚瑟反而觉得自己身边空荡荡的…… 是谁呢? 冷风吹拂过街道,带起了一阵雪尘,亚瑟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沦陷在这片白茫茫的城市里,他突然有一种冲动——现在躺在这,等待下起一场大雪,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埋葬,连同那些不想面对的记忆。 无处不在的洞蚀感折磨着自己,夜不能寐,如果就此放下一切或许会好点,亚瑟深呼吸一口气,他看见呼出的气体化作白雾从面前消散,还有……还有, 那是街道对面,书店的员工,正朝自己挥了挥手: “喂,小家伙——冷的话就进来坐坐吧!” 迟疑了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从心底融化,意识突然回到了现场,亚瑟愣住了,随即径直穿过马路——来到了那家书店。 “谢谢……打扰了。” 那是一家照亮着暖光的屋子,亚瑟抖落身上的雪花,随着温度升起而融化。这家店看起来十分温暖,早已看不见那些被处理的书籍,一切都被打理的干净整洁——空气中飘来一股咖啡的味道,亚瑟下意识别过头去。 “啊,你要点什么?”店员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而是笑着打招呼,顺便开了一杯热牛奶:“看你这么小的孩子,算我请你吧,干嘛一个人站在外面?这天气冻死了……” 说着,店员倒了一杯红茶,白瓷的茶杯放在白色蕾丝铺设的桌布上,香味迷人。 他送上了脆甜的华夫饼,红茶的香味从口腔蔓延开,而华夫饼的甜味比夏天的蝉鸣更加酥脆,亚瑟逐渐放松下来,他看见窗外别致的美景——惊讶的发现这里正巧可以看见自己所居住的宅邸,远远可以看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不觉,身体暖和起来,这家书店原来还提供甜点和饮品,亚瑟第一次知道,他听着播放器流淌出优雅的音乐,好像模仿自然的风笛声,那琴弦拨动起扣人心弦的音乐,这是…… 浑身僵硬。 “说起来,常常有一个女孩也坐在这呢,孩子。” 店员轻快的拿起扫帚,一边将地板上的尘埃扫去,语气愉快。 “她和你穿着一个学校的校服,不太喜欢回宿舍,索性就在我们店里过夜。”他继续说,语调愉快的好像在唱歌,“她常常整夜整夜的坐在这里,看那边的房子,看见了吗?对,她老看着古斯塔夫家族的宅邸……呃,你还好吗?” 是啊,在这里… 亚瑟低下头,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刚刚所在街道的位置。那天夜里去拜访梅琳的家,自己也是这样走过的,那么…那就是说? “我没事……你继续说。”亚瑟轻轻的低下头,以无法察觉的细微颤抖端起那红茶,好像失去了温度:“你说的……那个女孩,长什么样?” “啊,她可聪明了,虽然不爱说话。”店员好像在收拾东西,从柜台上翻找着什么,玻璃反射的镜像仿佛囚笼,亚瑟听在那竖琴好像流水一般的弦乐,那个人继续说:“我们店里的竖琴乐谱就是她写的,可厉害了,在那个学校就读的孩子果然都是天才啊。” “要我说,她很像个……‘大艺术家’,她有一头棕色的头发,英语讲的不错,带点爱尔兰口音,哦对了,还有点喜欢喝酒,你可别学她小小年纪的,就往我们店里楼下的酒窖跑了。还有什么来着……她头上,带了一个音符发卡。” ‘嘭——’仿佛夜里迸发的子弹般,钢板被击破,那清晰的惨叫声和哭泣再度回荡在脑海,亚瑟愣愣的坐在原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还有这个。” 店员轻轻将一个本子放在自己身边,那是一个浅棕色的皮扣本,已经非常古老陈旧,好像手账本一样夹满了什么,亚瑟没有出声。 “可能是她的日记,我就没有看。你认识的话,帮我带到她班上去吧。”店员轻快的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她好几天没来我们这了,别忘了替我打声招呼啊。” 随着沉闷的关门声响起,世界陷入沉默。 那单调的,好像流水一般的琴弦声,亚瑟听着流淌的音乐,那无数个夜晚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一直以来躲藏在暗处,令自己无法安心的原因。自卷入那场事件以来,他已夜不能寐……亚瑟缓缓地回过神来,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推开。 “那么,这是……?” 那个笔记本,已经很久了。 亚瑟看着那本笔记:上面密布着翻动的指印和墨水的气息,由于塞得太满,甚至都快扣不住了,在其中掩藏了什么?无人知晓。 ‘咔’的一声,他轻轻打开笔记,随之而来一阵失重…… “哗啦——” 掉出来了, 亚瑟睁大双眼,那是夹在笔记本之中的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那无数张,从各个角度,各个风景不断留下的,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了下来,那全都是自己的照片! 是的,这正是她的日记。 “我…”胃部传来翻腾的不适感,伴随着爱尔兰风笛和竖琴的音乐,亚瑟将一张张照片拾起来,“这、这都是什么时候——” 每一页,每一页上都写着自己的名字,用钢笔留下的涂鸦,她试图勾勒自己的面容,然后又用墨水和划痕划得稀烂,接着继续重复! 这是一本……五线谱?不,那是她自己画的,她用不同颜色的笔写下一行又一行诗,甚至连自己看不懂的音乐,亚瑟试图在脑内试图拼凑出去掉,那令人无比哀伤的乐声,还有破碎的作词和诗歌,她一遍又一遍写着自己的名字! 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夜晚——坐在这,看着远处的宅邸,然后用钢笔一遍遍写自己的名字,描摹自己的面容,其力道之大甚至把纸张划破,在下一页留下深深地划痕,其中不间断的被撕掉了几页,还有……还有—— “这是…”是泪痕。 那是一张难得公正,却被雨点一般的痕迹浸湿、然后又干掉的纸上。 有无数好像大哭过一般留下的痕迹,模糊了墨水。 那张纸上写着“” “我会一直看着你,无论生死,我就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弟弟,我一直在这等” “我永远不会把目光移开,不管你是生是死,跟随你……” “我为你写歌,为你写诗,我愿意给你我的生命...” “现在——我就在你身后,如影随形。” 好像又是她,那令人安心的、无法挣脱的依恋,从身后捂住自己的双眼。 “我……我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彻底崩溃。 好像破碎的玻璃一般将自己的思维割裂,那坠入黑暗的生命,亚瑟静静推开了那家书店的大门。 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 城市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迷雾,被世人所遗忘的地方。遥远的歌声从那一方来临,亚瑟终于来到这里,生者与死者的交接之地,脚下的是荒芜的泥土,温度愈发走低。 恍恍惚惚的影子,亚瑟睁大眼。 -我好像看见迷雾 -迷雾中有一条小径,指引我的路…… 他看有人站在迷雾中,那样熟悉。她轻哼着一首歌,正是在无数个睡不着觉的晚上,缠绕着自己而耳畔的那首,亚瑟迈开脚步—— “罗莎…” 他轻轻念着, “罗莎,罗莎——等一下!” 少女的身影消失了,只留下遥远的脚步声,亚瑟松开手将那本日记丢在沙尘里,径直追了上去。 好冷,眼前闪过凌乱的景象和错乱的回忆,亚瑟不顾一切的追逐那抹影子,一种昏沉的冲击感从大脑内部传来,仿佛直接推翻了自己面前的一切。 是她,她有着棕色的头发,捉摸不定的诡异行踪,总是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看,是她! “罗莎·爱德华兹,等等我!” 好像踩过沙子一般细腻,从自己脚下走过白骨,一台破碎的拍摄装置,亚瑟闻到空气里的玫瑰花香,好像来自北爱尔兰阴雨天的味道,那是一场大火过后下起了雨,打湿了地面留下阴冷的味道,就像她。 她的视线,那令人窒息的依恋,她的承诺和她的温暖。她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她身上流下的血和她的伤,她的回忆她的气息,她在自己耳边唱着噩梦的歌谣,她坠入黑暗面再不见行踪的身影……罗莎啊。 ‘这个世界疯了,和我一起逃吧,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追逐着那个身影,她在耳边轻声说。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哪怕死也不会移开我的视线,我是你心中的阴影,我是你的爱,也是你的恨,我是你心中永远缺少的那一部分,是你无法痊愈的伤痕……我亲爱的、我亲爱的!’ 他不断地向前奔跑,走过无数山峦,起伏的风声和荒芜之地。 这是死者气息的地方,脱离了原本人类的界限,投入那片无知觉的灰暗之地,这里在千年前便已枯竭,唯有濒死的灵魂从中渡过,随着‘沙沙’激起的风声——亚瑟猛地停下脚步。 道路在面前无端断裂,仅剩下怪石嶙峋的悬崖,那是一片灰色的海…… ‘不’ 亚瑟想起了她的话, “我……我…不能就这样”他失神一般跪下来,看着那片遥远的海浪,弥漫着灰色的雾霭和被遗忘的事物,亚瑟想起了她说的话。 “你是因我而死的,为我而死的——我不能,就这样…” 可我不能辜负你的生命。 滚落的沙尘掉落入海浪深处,就此吞没,亚瑟想起了那个人,一如那些坠入波涛的砂砾一样,再不见踪影,尸骨无存…… 他看着那片海,感受着凄凉的风和看不清的未来,所有的期望和梦都在一瞬间破碎了,最终亚瑟绝望的,跪倒在那片悬崖边大哭起来: “对不起,罗莎…对不起……我,我真的…” “我在想什么啊,我甚至想遗忘你,我都记不清你的名字……我忘了你是谁,我在做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梅琳不在了,你不在了……” “都是我的错…啊啊啊啊!!” 渐渐地、周围的景象恢复了。 在亚瑟面前的,仍然是那片贫瘠的沙滩,自己在奔跑中远离了城市,这是不知名字的荒郊野外,海浪依旧泛着灰,亚瑟看着那片天空,他哽咽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最终从那之中——翻出了一张乐谱, 被撕碎了,只剩下下半章,沾染了血和黑暗的乐谱,眼泪落在纸上。 “我一直都,想不起你的名字,我甚至说不出来……” 风声呼啸着,只剩下令人空虚的海浪和寒冷,亚瑟轻轻揉皱了乐谱,最终还是将它收回了自己胸口,牢牢握紧。 “——那就别勉强自己了,把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吧,孩子。” 不知是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诧异的别过头看去。 面前,同自己一起站在悬崖边白发苍苍的老人,亚瑟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好像冰海一般苍蓝的双眼,带着历经岁月磨砺的稳中,他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亲切。 ‘我想不起来了,她在掉下去的最后一瞬间对我说的话,那句话…’ 亚瑟抹了抹眼睛,抹去了脸上的眼泪,他哽咽的看着安塞尔,自己的叔叔腰部好像有伤,不知是合适留下的,但他来不及开口问了,只见面前的老人静静蹲下来。 他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递给亚瑟一张机票。 “如果这一切,真让你觉得……再也不想面对的话。” “做出你自己的选择吧,孩子。” 那是他夜不能寐,从此被剥夺了梦境的原因。 事到如今亚瑟终于可以面对,仅仅在内心回忆便刺痛不已,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不想回忆,但却会永远记得,那是在罗莎·爱德华兹掉下深渊的最后一瞬间,她露出解脱般的微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I love you.” 随着飞机轰然起飞,离开了这座冰冷的城市。 亚瑟道别了自己的家乡,逃离了这个国度,他从未想过在未来自己会遇见什么:那个人有着和凯一样的红发,像梅琳一样自己永远辩驳不了、油嘴滑舌偷换辩驳,性格就像爱德华兹那样上课从不听讲、吊儿郎当。 在囚笼中盛放的冬季,春日何时才会降临? 当亚瑟最后一眼看着那窗外,冬日的积雪还未消散,那前所未有的严寒,仿佛囚笼一般的严冬,没有好事的冬天啊…… 那就是,新的故事了。 第22章 21.尾声 金色的黎明照亮了天际的一隅,好像令人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早啊。” 少年从容的倚靠在红木办公桌上,融化的冰雪从房顶坠落在地,屋檐上凝结着明的冰锥,在金色晨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晶亮的光,大地还被雪花覆盖着,白皑皑的一片,世界尚未苏醒。 冬季尚未结束,春日还未降临。 “一切结束了,不是么……看看这美丽的早晨,真令人心醉啊。”温热的红茶落在白瓷杯中,散发着温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味道,窗户隔绝了寒冷:“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能独自享受清晨到来的时光了。” 少年的语调微微打转,他蓝紫色的眼眸凝视窗外,宛如一块宝石,欣赏着留声机播放的悠扬乐曲,不时有清早醒来清理积雪的工人,马路上小孩趴在结冰的地面上蹒跚而过,嬉闹着打成一片。再遥远一些的郊外还有雪狐狸,或是隐藏在积雪树冠间灰白翅膀的鸮鸟。 “一切都结束了,我很感激你。” “终于,在度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以后……我终于可以一个人享受清晨的安详了,不必与任何人分享。” 茶杯触碰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站起来遥望窗外的景色,露出笑容。 在他身边,伫立着一面破碎的镜子——看起来与普通的镜子并无不同,只是一道巨大的裂痕将那透明的平面从中斩裂开,将镜子中倒映的人像一分为二。但没人需要担心什么,当你确信自己只有一个人照镜子时,镜子中只会有你一个人的影子,哪怕镜子裂开了也一样。 “对未来有什么安排吗?啊,虽说……这点岁月对我而言也不算长。你也知道,在这之前,我已经走过一段漫长的路了,很长、很长。” 他轻轻推开那扇窗,寒冷的气息鱼贯而入,却只让思维更加清醒敏捷,冰凉的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少年惺忪的靠在窗台上,面带微笑,好像展望着什么一样凝视着遥远的地平线。 “黎明的景色可真美,不是吗?就像一直以来我也只想一个人看早上的晨光,一直都是。” 少年转过身—— “所以,不想说点什么吗,难得我们都很清闲?” 位于几米开外真皮沙发上坐着的,是一位有着灰色头发的老人,在那双仿佛看遍风霜、冰霜般坚毅的眼中,只留下无尽的怀念之情,在这清晨显得异常柔和。 少年静静感受着吹过的风,不时伸出手和围栏外路过的孩子打招呼,一张陈旧的幕布落在他脚边,少年不时踩在上面,不知是无意识还是有意的。 “或许某些程度上也没错,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在为过去的事赌气,抱着旧事物不放手。” “说起来,还记得那个预言吗?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片土地上没有事能瞒得过我……” 杀人犯坠入黑暗;无辜者将命丧水底;使者将逃离战场,踏上旅途。 ……而背叛者,将带着真理,在簇拥下回到家乡。 “一点小把戏,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命运。” 他轻轻蹲下来,从厚重的幕布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翻盖镜子,在手中发出‘咔擦’的声音,镜面顷刻间一分为二,好像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碎裂声被风掩盖的听不清。 “但那无所谓了。” 随着‘哐’的一声,少年将那面镜子扔进垃圾篓,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老者。 “来,在这个美丽的黎明……和我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吧。” “——首领。” ---- 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霉味,破碎的金属板伴着焦油一起涌入冰水之下,无数锋利的碎屑在洞开的天花板下散发光芒,这座设施已废弃已久,不再有人来。 血迹沿着步伐拖动,追击者全都离开了。他如此想着,一边轻轻绕开弧形的走廊,这里的地板已经龟裂,有时寒冷会令嗅觉时灵,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脚步……他跃过裂开的地板沟壑,然后踉跄地落在地上,从一旁破碎的玻璃外拿起一把雪,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嘶……” 好疼, 冰雪的刺激和伤口撕裂灼烧的感觉,少年很快将雪放开,染红的血水随着雪块落在地上,“该死!”他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强烈的冷意和刺痛感袭来,几乎令人关节麻痹,但还不能放弃——少年撕下衣服的碎片,一边脱下仅剩的衣服,为露出伤口的部位进行止血包扎,仅仅只有一块布条还不够,当务之急是止血!只有单手进行让这一切很不方便,但临时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在废墟的金属墙壁上靠着,仅仅是一小会,随后便再度站起来。透过设施破碎的玻璃和洞窟,阳光落在他的红发上,前进的道路变得清晰。 “去寻找,你会发现。” 他嗫嚅那句话,一边套上衣服再次站起来,走廊不知通向何处,他从脑内翻出曾走过的路,一边迈开步子前进,起初很困难,往后步伐越来越快。他穿过一条架空的走道,在迷茫之际看着窗外金色的晨曦,雪水融化时的温度才是最冷的,少年犹豫了一会,金棕色的眸子看着那熠熠生辉的阳光。 “没事的,凯,你能活下去。” 不能就这样放弃,绝对不能。 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的外套,那比什么都重要。 视野锁定,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狭长的阳光和斑驳的走道,被冰雪或凝结的霜冻所占据,甚至被泥土所埋没,“那些退兵了,这么快就离开了吗……”他警惕的在回廊间走动,他放慢脚步,声音微小到听不见,这座设施已经空无一物了,“在哪,究竟在哪?” 已经无暇顾忌亚瑟他们如何, 现在轮到自己死里求生了。 跑过阴暗的大厅,这座施舍好像变得被阳光所洞悉、穿破,一切都不再阴郁。取之而代的是被人类所遗忘的安宁感,哪怕先前这里才发生过一场大战。凯漫无目的的走过大厅,头顶是螺旋支架撑起的玻璃——它们纷纷在地面上摔得粉碎,然后被新雪掩盖,阳光从那玻璃崩碎的孔洞中落下,洒在雪地上,凯无视那些藏在冰雪之下的威胁,只是庆幸自己的靴子防滑防水,径直走了过去。 “好安静,什么都没有了……已经被解决了吗?” 假如猜想正确,这座封闭的工厂在这之前——一直是由那些不祥的造物所盘踞,因此衍生的实体幻象而已。现在那些生物统统消失不见,于亚瑟跳下深渊的瞬间燃起烈焰,而后蒸发。 没错,那些生物的力量打造了这,一座可以被看见、触摸的幻境。一旦它们消失了,这座被人类遗忘的工厂便成了以前的模样,错误和荒谬被修正了。 取之而代的,正是现在这般破败而真实的景象。 “不过,倘若仅仅只有那些生物,应该还不做到维持这种幻境……长达几十年吧?” 但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凯很清楚,哪怕在那一瞬间亚瑟坠入一片黑暗,只怕梅琳都来不及分清在那深渊之下究竟是什么。姑且将这种力量称为魔法,神迹?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干涉到现实的能力。 “啊,找到了。” 那是自己的外套。 凯看见一座被封死的电子闸门,自己的外套被夹在门缝之间。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因为那闸门上镶嵌着自己狠狠刺入的撬棍,还噼里啪啦不时迸发出火星,冒出的烟雾基本消失不见了。凯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干脆的划开了夹住自己外套上衣的袖子,而后将衣服披在身上。 “很好,没有弄丢……看来目标的确不是我。” 他轻轻翻开自己的口袋,自己最重要的物件还在里面,一切顺利,比自己意想的还要顺利得多。 他毫无顾虑的向前走,似乎坚信了这座设施已经不剩下任何人,但仍然刻意收拢自己的脚步声。 人有时候总是需要一点运气的,要多加相信自己的强运,总比盯着尚未发生的坏事要好得多。 “或许这种心态是我一直活到现在的原因吧……” 接下来把事情全都解决掉吧,没错。 放轻松,凯对自己的心脏说:放轻松。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再难熬的全部都过来了,他轻轻滑过金属墙面,自己无法像梅琳一样读懂金属和元素的秘密,这一点真是遗憾。“反正我所见过的也不差这一点了,虽然这次……真的挺危险的。” 但是,也不能就此久留。 荒无人烟的土地,被白皑皑大雪覆盖的荒原,还有无处不在入侵的寒冷。凯加快脚步,否则这里很快就会被新的风暴所覆盖——那些原本筑造巢穴一样,维护那些幻觉的生物已经消失,连接他们核心的‘祂’也已被重创,那么这座设施很有可能撑不过下一场暴风雪。 或者说……自己撑不过。 “快让一切结束吧,我想回家了……嗯,豁达的心态很重要。” 他往前走,朝着通往设施深处的走廊,那最初自己进来的地方,好像世界都在变得黑暗。 老实说,或许我还没做好准备……或许信息是错的也说不定? “没事的,没事的。” 要无视一些东西,凯轻轻跳过一截断裂的走廊,然后在悬空的扶梯往上爬——他忽略从手臂传来的剧痛,哪怕那无时无刻影响着自己的行动,但有时心态很重要,就像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神经的伤害,不要太胁迫自己。 “咳咳…疼!” 他爬上一座走廊,紧接着脚下的□□便断裂开来,凯最后一只手抓住坚硬的栏杆,然后困难的爬上来,尽力让自己受伤的手臂悬空,在地面上躺了一会,再次站起来。 他用手抹过被冰霜覆盖的地图,那些字迹褪去的几乎看不清了,他分辨着走过的路,冷风穿过走廊,不时有光照和影影绰绰,玻璃破碎在脚底投下阳光的影子。 “或许我还没准备好呢……” 他喃喃自语的说,而后又笑了出来,阳光从身后消失,凯走入了那座阳光照不到的长廊——一切起始的地方。 “能做好准备招架的哪有那么多……”大部分不幸就那样,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只见面前躺倒着一句尸体。 凯认得他,哪怕早已做好了准备,但那被子弹打穿头颅飞溅的脑浆还是吓了他一跳。那些破碎的血肉和只剩下一只眼睛,那仅剩的眼睛还无故睁着,盯着空泛的墙面。这真是个死去的、不幸的家伙,空气中还充斥着酒精的味道,凯难堪的别过视线,果然有一个金属的酒罐落在墙角边,飞散开了。 “虽然并不为此到沉痛……” 凯静静蹲下来,沉默的用手盖住那双只剩下一只的眼睛,酒鬼的尸体已然冰冷,他仿佛确信这具身体不会再站起来一样,为其合上眼睛后,便起身跨了过去。 他静静站在那座电脑前,破旧的机器,但却尚能使用。他凝视了片刻,除了几个按键被发疯时的爱德华兹弄碎以外,并无造成过多影响,一道刺目的刀痕深深留在操作台上,很明显是因为砍得太深造成的,那么现在…… 凯转过头去,一把刀正躺在那,躺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在爱德华兹被逼疯、梅琳短暂的慰藉她时,落在脚边的。 质量比自己想的要重得多,凯拿起那把刀,沉甸甸的。刀柄有些破旧,刀刃也因为先前的大幅度破坏而不再锋利了,但他仍然将那把刀别在腰间,作为防身的工具,随即转过身启动了电脑。 开关键,哪怕已经看不清了,有的按键已经被破坏了,但仍然能利用反射对其下命令,操作过程仍然详细的记在脑内,当凯忍着剧痛启动机器,电脑发出轰隆作响的声音,他将亚瑟留下的芯片插入正确的卡槽,显示读取开始:“拜托啊…我努力了那么久,别再这时候出故障……” 突然,某个角落忽闪、忽闪着,在电脑的光辉下散发出了引人注意的反光。 “这是……?” 趁着电脑还未启动,凯蹲下来,那是从一拍主机角落下出现的物件,整体呈现原型,像个戒指——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脚环。 “没错,是鸟的脚环。没有编号……我记得,也是亚瑟落下的吧。” 没有编号,但那个六边形脚环异样的闪光却无法令人忽略,这究竟是什么呢?正当凯思索这件事时,身后电脑突然启动,随即‘咔’的一声指令,直接进入了播放! 他愕然睁大了眼—— “假如,有生之年如果有人能看见这段录像,天啊,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我的名字并不重要,我只能说……我来自卢森堡,是一位记者,就在我背后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瑞典东区工厂的所作所为!我从十年、十二年前就开始追踪这一切,直到现在……” 那是什么?在黑暗工厂内,密密麻麻栖息的生物!它们好像睡着了一样,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蜷缩在墙上,如同冬眠的芋虫,空气中弥漫着蓝色的烟雾,只有暗暗的灯光照耀着一切。不会错,那正是自己之前所看见的生物,它们还‘活着’时的模样! “听着,这不是耸人听闻也不是特效画面,我没有要炒作的意思。但这次泛滥的不止是疫情,根本没有被扭转,我推测它们从几十年前就一直在这里了,我不知道它们吃什么……基因变异?好吧,我甚至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是政府一直在隐瞒他们的存在,太可怕了,我可以用疯狂形容,好吧,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现在他们发现我了,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追踪我。” 画面晃动,随着扭转离去,从那些扭曲节肢动物的身体下流出蓝色的血,就像汽油一样蔓延、渗入脚下的瓷砖,画面放映,随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镜头晃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从地面凿开的洞窟,轮廓像极了昆虫修筑巢穴的入口。 “这些生物,可能……是从地底下来的,在这个地区,或者这个国家的地底可能有一处遗迹……超自然文明?我只从支离破碎的传说和记叙中连接它们的存在,但是请相信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同伴,同事已经因为调查这些事死了,有一个同事从英国来还带着她的女儿,我不确定她们能不能安全,估计不能!无论如何,我无法理解……这已经超出人类理解的范畴了,他们来抓我了、该死、该死!已经没时间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如果有人能有幸看到这段录像,请一定要采取措施!” “这些生物的血融入土地、地下水和冰川,会使人变得愚钝、出现幻觉,政府就是利用它们来控制人民的!所有的水都被污染了,出现症状只是迟早的事——这很严重,已经不足以用瘟疫形容,它们已经在这里泛滥成灾几十年了!最后,如果我还有机会,见到……见到她的话,我想说:对不起……” 最后一瞬间,照片上赫然出现的是一个红发女人的相片,随后‘咔’的一声,录像便中断了。 凯木讷的伫立在原地,他静静上前,取下了那个芯片,作为珍贵的东西一起藏在衣服之中。这段录像并没有透露过多信息,但拥有实体的画面——以及从中流露出令人不安的能量,已经足矣证明了。 他静静收好了一切,时间过得很慢,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了,他全然不想将那段录像在看一遍,正欲要转身离开的尸骸,却意外的发现在操作台中心,一个六边形形状的凹槽。 “这是……” 思索片刻,他最终决定将先前捡到的鸟类脚环,‘咔’的镶嵌进去。 完美契合。 “看来我的运气不算太糟。” 他笑了笑,一边在心中重复那句话:感谢雅努斯,让我一直支撑到现在。 那么这又是什么呢? 屏幕亮起了—— 雪,遍地都是大雪,穿过模糊雪原的轮廓伫立在一个窗台上,画面已无法分辨。 凯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是一个男人,一路从□□最下方往上爬,最终出现在画面中心的天台楼顶。 凯感觉浑身发冷,好像气压逐渐降得很低,仿佛已经知道最终会发生什么。 镜头被操纵着拉大,最终定格在那个男人张开手臂,好像嘲讽着大笑的脸上。他不断地往后退,画面摇晃的越来越厉害,那是一个冷酷的冬天…… 随着“嘭!”的一声,那向下坠落的男人被子弹打穿头颅,面容模糊不清的掉在一片大雪里。 凯伫立在原地。 他仿佛能听到,那枪声响彻在整个冬季,飞散在风雪的哭声和这座城市里,随着那已经无法辨认的面容着地,一切结束。 仍然没有任何改变,这个冬季,这些纷纷扬扬散落被染红的雪,血凝固的血痂。一切就在阴影之下,众人皆知,却无人开口。 最终,他只是深呼吸——疲惫的撑在操作台上,突如其来涌入的信息实在太大,仿佛破灭了他所求的希望。只是希望从一开始只怕就不存在,这段录像的来源也是两个月前,也就是说,录像里的人已经死去至少两个月了,披露的只是真相…… “这样啊……是吗,到头来你根本没提起过我啊,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狠狠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恨不得狠狠朝操作台上砸下去,但碍于手臂传来的痛楚,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能撑在操作台上盯着那画面。 “算了,你也从没为我做过任何事。” 比预料之中还要平静,可以说是瞬间就接受了这一切:他已经死了,死得毫无缅怀和留念,尸骨无存。他就像每年意外死去的那些人一样,甚至没人记得他的名字,记忆狂乱而潦草,最终凯深呼吸一口气,接受了。 “你满意了,现在这里什么都不剩了,空荡荡的……”他转过身,这座破败的设施显得如此寂静,仿佛一堆死物。仅仅是由钢筋水泥、金属隔板,各种各样的铺装加固而成的建筑,曾经是一座不知做什么用的工厂。“没关系,这并非没有意义。而是我,我……” 凯环视四周,那些生物确实消失了,连那萦绕设施许久的蓝色烟雾也不在了。他轻轻抚摸墙壁,手划过墙面,感受那脱落的墙灰和生锈金属的触感。 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呢? 忽然间,远处传来声音——凯警惕的睁大眼,随即迅速关闭电脑,将嵌环硬生生从原本的镶嵌闸口取出,再捡起落在地上的□□,切断电源后躲进一排排厚重的主机之间。 “谁在那?” 威严的声音传来,他心里一紧,紧紧握住手心里的枪,那被布条裹住的另一只手开始发麻,从崩裂伤口涌出的血液落在地上,传来刺骨的疼痛。他竖起耳朵,从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后步入房间内。 很明显那个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凯没敢探出头观察,空气低沉的可怕,一切都是风险……但是,现在自己最大的优势——他并不知道自己躲在哪。 “老伙计,抱歉了……” 拜托,那算不上优势! 凯嘲讽的在心中说,他能听到那个人蹲下,并不是酒鬼,毫无疑问那个喜欢酗酒的老家伙已经被爱德华兹一枪所杀,死的彻底,那么还能有谁呢?他们的头领?凯压抑住自己的呼吸,手臂的疼痛再度传来,因为失血而头晕目眩,现在……自己并不知道情况,也没有信息,对方身上带枪了吗?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这该怎么翻盘? 我身上仅有的筹码不过是□□和一把枪,凯四下张望,一边继续在脑内飞快的思考:手臂因为枪伤和行动不便,我正面冲突肯定敌不过军人,所以必须找到什么,找到……该死,想想办法啊! 他轻轻拆开弹夹,还剩四颗子弹,在这个距离下仅剩下四颗子弹。自己决不能为铤而走险的几率抛弃□□,任何一点都不行——只会变作对方要挟的筹码,徒增风险。究竟该怎么办?空气浑浊无比,凯感觉浑身的体力已经接近透支了…… 他仰起头,忽然看见这昏暗房间角落透露出的光亮,“出来,我知道你在那!”他听见首领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虚张声势。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凯盯着那房间透露的一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假如这座建筑已经年久失修了,失去了那些生物构造的实体幻境,只不过是一座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那么…… 趁那个人,还在悼念自己的战友——凯毫不犹豫的举起枪! “嘭!”子弹飞旋着在房屋角落炸裂开,溅射出刺眼的火星,“怎么回事?!”趁着那个人注意力被转移,凯用尽浑身力气——狠狠撞向了那一排排沉重的主机! 厚重的轰隆声激起一阵烟雾,“糟了!”昏暗中人影闪躲,凯留意不到他说了什么,但随之而来的坍塌已不可阻止,主机垮塌造成的连锁反应加剧了这座房屋的承受力,地面在振动,凯感觉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冷静,烟雾四起、木屑飞溅!他在烟雾中瞄准了那裸露房梁的一角,随后再次瞄准! “嘭!!”枪声诈起,飞向那裸露出的支撑点,现在这座屋子已经承受不了任何冲撞——每一次行动带来的压力都在挑战这座建筑承受的极限。在子弹迸发而出的瞬间,随着子弹牢牢击入面前的房梁,撕裂混凝土和钢铁支架的结构,他听见耳畔响起了“轰隆——”的漫长崩塌声。 凯感觉面前一片光明,那一瞬间过得很慢,景象坍塌下落,好像一场梦。但是还差什么,仅仅是这样不够的…… “我…” 凯低下头,黎明的阳光洒落在他的手臂上,在那一瞬间所有疼痛都消去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但是仅剩的机会——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抓住腰间的□□,用尽力气扔了出去! “轰!” 最后一击,飞离手心的□□狠狠劈砍,破坏了饱受侵蚀的建筑结构,在突如其来强烈光照的刺激下,那些倾塌的建筑材料全部压垮在追击者身上,激起一阵强烈的尘埃和烟雾。 那强烈的,近乎刺眼的阳光,凯却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他仰起头,现在禁锢自己的天花板和阴郁的建筑不见了,一切轰然倒塌,只剩下那淡蓝天空中温暖的阳光,还有白皑皑的雪原。 结束了……吗 不,还没结束。 随着阳光被迷雾所笼罩,化为遥不可及的轮廓,凯已经明白了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手臂上撕裂的疼痛再度袭来,他紧紧握住枪。 但是我知道,你总会在那温暖的阳光中保佑我的,一直都是…… “结束了!” 他如此说道,举起枪对着那被压在废墟下的人,声音异常洪亮。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激起的烟雾和尘埃散去,世界只剩下灰阶与影影绰绰的轮廓,凯牢牢握紧枪,从那坍塌的废墟中直起身子——但尚未站起来的身影。他盯着他,那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还咳嗽着,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凯一愣,在四目相对的一刻一切好像静止了。随后,他缓缓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真没想到啊……首领。” “或者说——安塞尔·古斯塔夫,亚瑟的好叔叔。” 那是一双犹如孤狼般的眼睛,看过了无数战火,哪怕他的身躯被厚重的砖渣和混凝土压下,但依然不改原本的坚毅。 “你一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对吧?” 安塞尔并未回答自己的话,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他先是咳嗽了两声,随后深呼吸的直起身子,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真有趣,没想到亚瑟一直相信的人,就是追杀我们的领队啊。”凯浅笑着,语气颇为嘲讽:“他一定想不到吧,自己一直追逐的真相——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凯继续道:“你的部下已经去追亚瑟了,你不会留他们在这的,不做傻事,哪怕是替战友收尸……” 气温开始走低,凯觉得自己受伤的手臂隐隐作痛,他灵敏的注意到自己脚边已经开始泛起冰霜,连金属都变色了。 迷雾…并非蓝色的烟雾,而是一直以来就伴随着一行人的迷雾,出现在了这里。 奇怪,有一种非常、非常诡异的感觉,那混沌的迷雾中好像潜藏了什么,一股吞噬的力量,难以用语言形容,却异常隐晦。 “放下枪,孩子。”老者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拿枪对着人不是什么值得光荣的事,相信我,我们得合作,否则你无法走出……” “嘭!” 凯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子弹狠狠打入了安塞尔的大腿!随之而来老人发出一声闷哼,气温骤降,迷雾好像烟雾一般缭绕视野,情况变得愈发紧迫。凯微微低下头,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我不想听你废话!告诉我,那些在迷雾里蛰伏的东西是什么?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他一改过去的迟疑犹豫,思维清晰的继续质问:“你骗了他,一直都是。毕竟那位公爵对你们来说意义重大,想必亚瑟直到最后都在相信你。现在告诉我,之前我们看到的怪物是什么——” 那位老人痛苦的蜷缩起身子,苍蓝的眼睛终于染上一丝怒意,不再有过去的伪装和故作高深,而是一直□□裸的敌视。 “很好、很好,就该这样。”凯握紧了枪,先前接连的浪费,现在自己仅剩下一颗子弹,必须问出来:“奥丁究竟在隐瞒什么,他不惜如此高昂的代价违背与同盟的协约?而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天真!你又知道什么!”老者愤怒的回应,血泊从他大腿中涓涓涌出,很明显已经打断了骨头:“把枪放下,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你不该在别人的领地上开枪。你又知道些什么呢?区区一个交换生,毛头小子……” “不知道全部,但远比你想的要多。” 凯耸耸肩,语气轻松而挑衅,同样没有想后退的意思。 浓烈的云雾弥漫,遮掩了白日的光照,冰雪从海浪蔓延、冻结了一片土地,而后仿佛有知觉一般蔓延开来,加固了这座严寒的设施,仿若一片极寒地狱。 他看着安塞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继续说: “亚瑟最终也没能走上奥丁安排的道路。他以为自己在思考,得出了答案……但那也不过是你们暗示的答案。”凯继续说,他感觉自己的枪已经开始冰结,变得迟钝:“但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们非得亚瑟离开?即使他是奥丁的人……而你?” 凯看着安塞尔,用有些猜忌的语气提问,几乎蔑视的看着他。 “好啊,让我猜猜看——亚瑟是奥丁的造物,对吗?自从六十年前弑神者一战后,九大幻世血统因此沉陷,已经有无数神邸遭其重创,不得不陷入沉睡。” 他继续说: “人类的渴望创造了神,而神的渴望创造了龙曜——龙曜却变成了弑神者。而奥丁,你们还要再赴曾经诸神的后尘,黄昏一战还没让他清醒吗?奥丁的渴望创造了亚瑟,所以先前才会有那么多扭曲的生物,是亚瑟的失败品……因为奥丁一个人远远无法达到那样强的程度,对吗?” 冷风,回应的只有冰冷的寒风,风暴正在自己头顶酝酿。 安塞尔,那位饱经多年战争的老者丝毫没有开口,而是沉默的盯着凯,仿佛在观摩一场戏剧,置身事外。 “故作清高的沉默,你觉得这能改变什么。你又想掩饰什么?” 凯放下枪,他的手已经因寒冷而冻住,就连行动也无比艰难,自己的发丝正在冰结。没错,这些迷雾与严寒也是同样的造物,人类不可见的自然之灵,属于这片土地的诸神…… 接着,面前的老人缓缓抬起头,他眼神中的情绪只剩淡漠。 “你什么都不懂,也注定不会明白。”沉默许久,安塞尔淡然,如此答道,他支起一根棍子试图站起来,“你不过是一个孩子,你又有什么能力?来,那个女巫可以控制金属,而那个被我们收留的女孩可以控制声波,亚瑟是神选之人,而你呢?你又会什么。” 凯摇了摇头,白昼的光芒好像愈发遥远,他竭力抽出被冻结的手,用有些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想多了,我什么都不会。” 风声在耳边掀起,那些冰雪漫过坚硬的碎石,开始包裹这片大地,暴风雪即将坠下,老者面露一丝诧异。 凯依旧笑着,仿佛嘲讽的看着他: “我没有她们那样的能力,我并非九大血统的继承者,我只是一个人类罢了。一个连信仰都没有的人……否则,我也无法这样轻易的入境了。” 凯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因为骤降的低温,一切都在变得岌岌可危,世界摇摇欲坠。他看见无数迷雾、山峦,这篇土地曾经诞生,又被覆灭遗忘的灵魂,无数诸神。 是啊,正因为是人类,无数走过的路人中普普通通的人类,没有任何不同的存在。天才注定短命,而平凡则源远流长,不论在什么时候,平庸之辈永远是世界上最多的存在,自己从未因此觉得愧疚,有时候只是羡慕……如果能再多做些什么就好了。 但尽力而为,足矣。 “我明白了。”凯轻轻说,“亚瑟是奥丁的造物,而你——你是威利的造物,对不对?” 老人摇了摇头,面露一丝轻松,在凯诧异的神情下,他轻轻说道: “不,我是菲的血亲。” 释然。 风声在耳边呼啸,凯几乎浑身呆滞,他的声音迟疑,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 “人类和神、这……怎么可能?” “你说得没错,基本就是全部了。”安塞尔语气冷漠,“现在,孩子,你得放下枪,你应该很清楚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开枪,有多么困难。没有我,你绝对走不出这片迷雾。这是隐晦之雾,还有葬送命运的冰雪。这里的一切都会被人遗忘。正如我也不会离开这座土地,因为我属于这里。” 诧异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但一切已经不再重要,凯拨动手中的扳机——已经冻结了,他看见安塞尔脸上的笑容,随即将那把枪远远仍在一边,发出‘啪’的掉落声。 “这才对,现在别过身去,我……” “笑话,我想知道的你已经都告诉我了。” 迷雾变得浓郁,而冰雪吞没了落入废墟的□□,在安塞尔几乎冷酷的目光下,凯只是面带微笑的注视他。 “你隐瞒这一切,只是为了接近亚瑟。你背叛了你的朋友,不觉得羞耻吗?” 安塞尔如此质问。 “不,这简直荒谬了,我已经尽我所能帮助了我的团队,亚瑟安全离开,我问心无愧。”凯回以同样的决绝,他昂起头,语气前所未有的淡然: “更别说,假如我从未承认我们是朋友,谈何背叛?” 他微微后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护身符,那是一个水晶瓶的吊坠,瓶身浮现出奇异的颜色,在那之中流淌着鲜红的液体,熠熠生辉。他用一种颇为怀念的眼神看着,但也只是一瞬间。 随即,他起头: “几个月前,有一个记者在这调查,而后不幸坠楼身亡。临死前你们打穿了他的头,对吧?” 安塞尔沉默。 “那个人……是我的生父,虽然我从未见过他。” 凯笑着,嘲讽的看着安塞尔腿上的枪伤,自己手臂一枪,回他腿上一枪,扯平了。 “我的全名是凯斯·梅斯特雷,你应该很熟悉,对吧?我很喜欢我的名字。以及——阿尔娃·梅斯特雷,你们应该见过的,身为国际通缉犯,我的生母,虽然一生下我便踪影全无,但我知道,她一直存在……” 结束了吗? 雾霭沉默,铺天盖地仿佛压抑的风暴,安塞尔在狂风伫立,仿佛胜局已定。而凯仰望着那遥远的天际,想象着在那之上天空的颜色…… 风声激起! 电光火石见,红发少年从自己的外套间拿出一张卡片——那是一张棕色的卡牌,显得无比灰暗,却能隐约看出有鹰羽雕琢的痕迹,安塞尔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凯狠狠捏碎了握在手中的晶瓶护身符! “Vasairy Ethremourla——宙斯神的闪灵瞬步!” 从那破碎的晶瓶中涓涓涌出的,仿佛鲜红的血液,当那血液沾在陈旧的卡牌上时,霎时间迸发出闪耀的光芒,随之而来的疾风推开了层层封锁的迷雾,绽露出蓝色的天穹,那金色的光辉洒下,凯高高举起了那张纸牌: “以黎明女神奥萝拉的名义!驱散黑暗和迷茫——引领我,回到故乡!” 那轻柔的、撕碎了迷惘的阳光,在骤然亮起的光束下一切远去,成了一道幻影! 凯浅笑着,脑海中回忆起了、乃至所有快乐。一切景象都在后退,随着那升起的光芒,凯感觉阳光轻拂过他的发丝,蒸发了所以痛苦,随后…… 那冰结的东区工厂,消失了。 一瞬间,飞跃过所有的寒冷和海洋,他看见头顶茂密的橡树,象征权杖的橡树。他伫立在一座和蔼的山丘,现在是冬日,但头顶仍是温暖的天空和阳光。 海浪……那轻柔的海水,拍打着细腻的沙地而来,一切仿佛一场梦。 “一切结束了。” 但自己正真切的存在着,正站在这片土地上。伴随‘宙斯神的闪灵瞬步’发动的瞬间,以最高程度的血脉所驱动,足以在刹那化为凡间的雷光,在刹那间穿梭漫长的距离,回到自己成长的地方。 “奥丁违背诸神的协议,所有的情报已经全部收集到了,包括录像和迫害民众的证据。” 早已有人等在那里,凯迈步上前,他回忆起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最终将那录像的储存盘和脚环,放在了那人的手心里。 “昆汀,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面前的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眼睛如同红宝石一般明亮,静静将记录拿回自己手中,那身衣服打理的干净整洁,与凯一身狼藉形成了鲜明对比。 “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吧,她已经预知到你回来了。” “我们所有人,大家都等你很久了,都很欢迎你。”名为昆汀的少年眯起红色的眼睛,“放心,你所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依据铭文发动,自毁消失,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任何信息的。” “所以……先休息一下吧,换身衣服,我们以后再聊,还有很多。” 橡树在头顶苍翠的绽放,青草在微风的抚慰下摇摆,空气中弥漫着蔷薇的花香。凯感觉那细碎的阳光从树叶之间照耀下来,如此幸福美好。 接着,他踏上脚步。 回到这成长的故土,好像一切没变。这趟旅程已经结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它忘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第23章 22.契机 奥格莉斯想起了日落西山时那场表演,宛如记忆中老电影的景象,或者褪色的照片。她倚靠在窗边,漫不经心的听完了一整天的课,大脑空荡荡的。 记忆中,曾年少的罗莎·爱德华兹身上有很多伤痕,在幼年失之交臂的那次相遇时,奥格莉斯曾在音乐会的围观者边看见她,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或者说她的年龄分明比自己大,却因为营养不良而比自己还要矮些的模样,如此沉浸于优美的音乐,甚至没发觉自己的存在…… 那种感觉一直留在奥格莉斯心里,就像上好的布料被装满开水的杯底烫过,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这种感觉直到她遇见梅琳·诺拉瓦时再度出现,她虽然对音乐一窍不通,但却很有品味,在梅琳身上有一股灵动的气息,就像一个演说家。 她看事情的角度和说出的话都有着很深的层次,甚至不像一个孩子该说的话,或许是归咎于那个成年在外,四处奔波母亲的缘故,就像奥格莉斯看见那些藏在抽屉里的稿纸。哪怕奥格莉斯对任何人或事都表现的稳中冷静,仿佛并不意外或不对任何事感到惊讶,但事实是——她确实感到惊讶。 太阳消失了,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一切都过得很快,仿佛胶片和老式照片上褪色的画面。很快,迷雾和冰雪会再度降临这片城市,街道被冰雪占满,学生将迎来长达三个月的寒假。奥格莉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进修学期将结束,她也要离开了。 焦躁……难以言喻的,焦虑感。 “奥格,晚上一起走吗?我们打算去音乐教室排练……” 几个同学从身边走过,奥格莉斯却只是挥了挥手,干脆的拿起书包转身离开。 “不了。” 她如此回答。 “可……可是你留在这的最后一个学期啊。” 那些女生有些犹豫的靠在门边,奥格莉斯直接走了后门出去。 “排练我一个人也可以,你们先走吧。” 梅琳不见了。 平静……平静不下来,那些姑娘或许能料到什么,但奥格莉斯并没有回头。就在几小时前的下午,不知是谁举报了自己和亚瑟的冲突,这学期……或者说她来到这所学校,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写了检讨,并勒令和亚瑟道歉,然后呢——那个亚瑟,就直接逃离了学校,现在都美找到人。 “不能和任何人说这事…”梅琳可能被盯上了,这是奥格莉斯早就知道的,“先回去吧。” 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自己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奥格莉斯推开宿舍的门。自己的同学,梅琳·诺拉瓦没有住校的习惯,然而就在几天前一帮来历不明的监工和校外陌生人,看起来还有在政府工作者,他们在校门口停下了车。没出示任何证件,也没有许可,他们无故的清走了梅琳的所有东西—— 除了自己偷偷留下的这些。 奥格莉斯伸出手,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叠文稿纸,被整齐分类留下的信息,全部放在了自己的寝室,这是她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没有人知道自己留下了,得益于梅琳平时对自己的警告,还有自己模仿她不留痕迹的习惯,并没有同学发现自己留下了梅琳的资料,这是唯一的优势。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去网上搜索很容易被抓去搜索地址,现在这么办……” 寒冬降临了这片城市,窗外升起朦胧的雾气,奥格莉斯冲了一杯牛奶,将梅琳仅剩的手稿铺开,试图从中找到点什么。 “拜托,给我点灵感啊……拜托了!” 就在这段时间,罗莎·爱德华兹也不知所踪,有人说她办理了退学。但依奥格莉斯的了解,罗莎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虽然出生低微、没素质、没礼貌,上课天天和自己作对,还有挑衅和用五线谱骂自己,但除此之外——罗莎其实是很执着的人。她有着自己的执念,奥格莉斯只是能隐约感觉到,罗莎·爱德华兹内心那个遥远的执念,她不会轻易罢休的。 “她甚至不惜…不,不可能吧,这也太荒谬了。” 她不惜豁出性命。 灯光在头顶照耀着,落在纸张上影影绰绰,夜色逐渐渗透了城市。奥格莉斯一边写着论文,不时翻出来梅琳留下的残稿,窗外的景色逐渐变成了深蓝,她将那些文稿纸翻来覆去,留下的最终只有一些残缺的论文和某些调研数据,但没有一样东西能和梅琳的失踪有联系。 “好累……” 怎么办,奥格莉斯往后躺在床上,看着刺眼的灯光,几乎要睡着了。 “想不通,根本想不出来…” 一个两个都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人。奥格莉斯翻了个身,她抚摸着柔软的床榻睡觉,作业还没写完,只能赶早再去补了,这就好像被囚禁在枯燥的日常里,然而她满脑子都是梅琳失踪的事。 “我帮不上任何忙,又是这样…” 每次,每一次遇到那样带给自己灵感的存在,最终都是擦肩而过。哪怕想挽回也没有任何余地,现在……该怎么办? 来不及思考,奥格莉斯沉沉闭上眼,意识和思维统统远去,陷入一片迷茫的梦里…… 被老师斥责、批判,甚至问心良苦的关爱都无所谓——自那以后,过去了八天。 毫无头绪的挣扎直到第九天。 ‘我跟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的印象深深留在了奥格莉斯脑内,自那以后过去,连续一个星期,曾经和梅琳、以及新闻社所有学生接触的人都被集中过问,好像审判一样叫去谈话,其中若有若无的仿佛逼问什么,其中包括奥格莉斯。 “都说了我不知道,我犯什么事了?”她甚至差点和老师吵起来,“我对此一无所知,你说罗莎·爱德华兹?我和她不熟……我们吵架,她很没素养,你知道吗?” 聒噪,周围全都是嘈杂的声响和令人不安的声线,扰乱思绪的音调。有几个新闻社的学生当场崩溃大哭起来,然后直接休学回家,其父母也遭到了盘问——一切都乱套了。 糟透了,奥格莉斯根本无心练习,一直以来视作安慰的音乐也无法平静下心,编曲和旋律都变得杂乱无章,甚至被断裂的琴弦弹伤手指,偌大的音乐教师内空无一人,只剩她不厌其烦的枯燥演奏声,因为在那之前所有人都被奥格莉斯的脾气赶走了 “真不得了,我好久没发这么大火了……” 在第九天放学之后,奥格莉斯依旧颓废的躺在床上,内心压抑着几乎克制不住的怒意,这两天接二连三的询问已经耗尽了她所有耐心,她差点把梅琳剩下资料的事供出去了——但她仍然紧紧闭嘴,只是以国际交换生的身份表达着不满。 “我和她们不在一个世界,太离奇了,她们是怎么把警察都招来的?” 她烦躁的起身,直接拿出了那些自己藏匿的资料,梅琳最后的遗留物。她翻来覆去的看,都是些自己并不清楚的政策变动对比,一些无意义的药品供给名单,还是用流民文字写的,最后是书籍……很多很多书。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我……无法理解。” 梅琳·诺拉瓦,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她不厌其烦的翻阅,一张一张翻过,一页有一页,甚至被锋利的页角划破了手指! “疼…”那是原本在演奏时,被琴弦所伤的指腹,在顷刻间被划破,血珠争先恐后的从中溢出来,奥格莉斯连忙起身去拿手帕。 ——“啪嗒” 然而,就在血液滴落在纸张上的瞬间!从那原本光洁的文稿纸上,被血沾染后仿佛幽灵一般,浮现出一行英文所写的字迹,那上面写着: 【Through the flames.】 穿过火焰 奥格莉斯诧异的愣在原地——穿过火焰,她在脑中飞速的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她当即转过身,几乎是凭借自己的第一直觉去做,从放着首饰和各种小物件的抽屉里翻找,最终在抽屉的最深处,找到了一盒火柴。 学校给学生火柴到底有什么意义?这火柴是奥格来到这学校的第一学期送的,她都快遗忘它的存在了,但随着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刺激,奥格莉斯逐渐想起了一些被遗忘很久的事,她拿着梅琳的资料推开宿舍大门,窗外一地的雪。 “今天没有风,很好……” 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呢? 她将梅琳的资料仍在蓬松的新雪里,脑内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罗莎·爱德华兹的双手,那双布满伤痕,被开水烫过和杂物划痕的手,长此以往留下了深深地印记,那些伤痕的图案好像连接成一副奥格莉斯不知道的地图,通往另一个陌生、却清晰存在的艰苦世界。在年幼时相遇的某一刻,罗莎那舞动的灵巧手指,流动出悠扬的音乐,仿佛那些创痕并不存在……那一刻为奥格莉斯所带来的灵感将永远铭记。或许,这正是自己与她截然不同的原因。 “咔擦~” 奥格莉斯点燃了火柴,从那燃烧的温暖烈焰中,好像映出遥远的追忆、就在她怀念起那陌生记忆的同时,奥格莉斯将那明焰的火光,扔进了梅琳留下的纸质材料里… 火焰落在纸张上,仿佛抓取在这严寒的世界最后存在的意义,燃烧起那张白纸,焦黑吞没了那掀起的纸业,随着噼啪作响的声音,连同浮现的字迹也一同吞没,还有自己所有的忧郁。 ‘在哪?’奥格莉斯在心中问道:‘在哪?’ 她就站在那,盯着那燃起的火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放大——仿佛幻象一般被火焰吞没,所有房子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被照亮的巨岩,火焰那熊熊点亮的火焰、仿佛淹没一切的火焰,脚下是焦黑的泥地,整个世界陷入火海! “在哪,真相……我要的真相!”奥格莉斯仰起头,天空仿佛被火焰照亮了,她竟丝毫不觉得这好像梦幻一样的转变奇怪,好像一切就该如此,那遥远的天空仿佛坍塌了下来,接着…… 从那点燃的纸张残骸中,飞出了一只黑鹰。 ‘去寻找她,沿着你所听到的声音走。’ 有人在自己耳畔说,奥格莉斯闭上眼。 ‘你所寻求的真相,不要理会自己听见的杂音,追寻你自己的旋律。’ 那是一只黑色的鹰,消失在赤红天际的角落,在最后一刻好像有一双布满伤痕的手拂过自己的脸颊,奥格莉斯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睛,从虚无中听见那传讯鸟带来的低语—— “这是第九天。” 接着,她睁开眼,随着心情的平静,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火焰开始褪去,从这烧焦的断壁残垣退场,那青灰色的烟雾上升到难以触及的高空,好像形成了正片天际,奥格莉斯再也不介意弄脏鞋子,难以理解的事已经太多了。 ‘——不’ 忽然间,她听见从那缥缈的雾里传来低语,并非来源于飞鸟或杂音,而是一个清晰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的哭声。 ‘不…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阳光,面前的视野却异常明亮,好像照片里的景色,安静的犹如默片。奥格莉斯愣了愣,她抚摸自己紫色的头发,而后沿着那条迷雾中的小路前进。 这里没有声音,仿佛与世隔绝,她前进着,那个少女的声音一直在哭…却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语气里透露出强烈的悲伤。 奥格莉斯没有理会,她觉得浑身颤抖的厉害,但却没有偏离脚步。 这里只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奥格莉斯看见冰雪吞没了这个世界,仿佛结晶一样迅速蔓延。那仿佛地底石柱一般生长的冰晶,此时仿佛加快了许多倍一般,散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而后继续蔓延,吞没了焦黑的土地。 终于,她看见面前豁然开朗——走过漫漫的峡谷后,她来到了一片沙滩。 ‘不,亲爱的……为什么会……不要……’ 有海浪无时无刻拍打沙滩的声音,气息变了,奥格莉斯远远看着这一切。在雾气中,那人突然抬起头。 她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袍,衣服非常陈旧但结实,从海边激起的风吹得她袍子作响。那人有一头棕色的长发,好像干枯的芦苇和树干,还有一双仿佛绿宝石一般翠绿色的眼睛,惊愕和诧异的表情在她脸上凝固。 “你、你是?” 随之而来的,尖锐的疼痛感从奥格莉斯心底绽放开——那少女怀中正抱着一个人,浑身的血色已经褪去,那穿着与自己一样的校服,还有一头熟悉的黑发,奥格莉斯浑身冰冷,随之而来巨大的愧疚感和空气中被剥离的空气,那是…… “…为什么,梅琳?” 那是梅琳的尸体。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她感觉有巨大的尖叫声撕裂自己的耳膜,在迷雾和白昼冰冷的凝视下崩溃,周围的一切浩大而神圣,但却显得无比嘲讽!无法理解,这有一股被遗忘的荒芜感,戈壁坚硬的岩石留下雕琢的痕迹,那都是奥格莉斯看不懂的图案,她也根本无暇顾及那些!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你……梅琳?”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面前的景象仿佛自己的意识坍塌了,但她却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微风穿过灰色岩石和遥远的山峦,发出恸哭的般的声音……她不敢相信的跪倒在地上,与那双绿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你是谁?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这……” 这是真的吗?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思维好像在那一刻停止了。 接着,奥格莉斯发现,那个人有一张和梅琳像极了的脸。 “……你是她的朋友吗?” 接着,有着绿色眼眸的少女看着自己,如此开口道。 “开玩笑吧,我和梅琳认识好久了,发生了什么?”心脏在跳动,仿佛被蔓延的冰雪所吞没,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梦,不可能的…不,人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罗莎?!” 奥格莉斯脑海中浮现了更加可怖的答案,身穿灰蓝色袍子的少女站起来,她棕色的头发在海风中飘舞,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随后看着奥格莉斯。 “罗莎。”她轻轻重复,“你如果是说罗莎·爱德华兹……我想她不在这。” “你认识她?”奥格莉斯摇摇头,后退了几步,随后猛地想起了什么:“梅琳…她怎么样了?我去叫医生来,她还活着吗?” “梅琳·诺拉瓦……她已经不在了。”在说这句话时,面前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更冷的是奥格莉斯的身体,“这里是死亡之地,所有逝去的灵魂都在这……从活人的世界到死人的世界,需要走过九天九夜,可惜…这里并非我们的家乡。” “你……你在说什么?” “我从我的家乡出发,走过一条被遗忘的路。千百年间,我的祖祖辈辈也是从那条路走来的,我本来只是……想接她。” “我问你——你在说什么?!梅琳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奥格莉斯无法相信的颤抖起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面前的女孩后退了几步,但依然抱着梅琳的身体,奥格莉斯继续质问: “还有,你刚刚说爱德华兹……罗莎去哪里了?我不相信你的鬼话,她…她只是翘课了而已,你是谁?我从没见过你,也不管你是谁,罗莎人呢?梅琳……你们!” 痛恨吗……但是,那种悲伤正在逐渐扩大,奥格莉斯咳嗽的止住了自己的声音,近乎沙哑。 “你认识这个吗?” 接着,那个少女拿出了什么,一直紧紧攥在梅琳手心的东西……奥格莉斯颤抖的接过,随即瞳孔骤然缩小! 那是,自己写的乐谱。 她想起来了,那是在梅琳离开的那天,她曾询问过自己有关罗莎的事。奥格莉斯浑身颤抖起来,那张乐谱上沾满了污渍,还有鲜血……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这是我写的。” 然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在泪水模糊的视野里,那是曾经奥格莉斯写给罗莎的歌,从遥远的记忆中临摹出过去的曲调,但是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本质被改变了。 “阿兰星落……《生灵之歌》。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为何知道这首歌……但一切,还有逆转的余地。” 少女看着奥格莉斯,静静地说。 “什么?” 她惊愕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罗莎·爱德华兹不在这。此处是死亡之地,而她去向的……是惩戒之地。” 那双森林一般绿色的眼睛忽闪着,少女继续说: “在我从故乡出发,在我旅程的第三天……迷雾将我引领到一间北爱尔兰被遗弃的房屋。我从一片菜地里挖出了一具尸体,从里面搜出了三颗子弹。”少女静静地说:“后来,又在花坛里找到了另一具,还有一部坏掉的拍摄装置。” 她的语调很轻,好像只剩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但沉重的事:“最后……我烧了那座房子,那些记忆也随之消失了。” “那里是罗莎·爱德华兹的故居。” 奥格莉斯听着她的声音,少女继续说道: “罗莎·爱德华兹的手上沾满了他人的血,纵使死亡也无法解脱,她的归宿只有坠入黑暗,永远无希望的深渊之底……” “够了。”奥格莉斯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梅琳出了什么事?你说,还有逆转的余地,我能做什么吗?” 风声呼啸在耳边,奥格莉斯看着她的眼睛。 “梅琳已经死了,她死于水底,被强加的罪过溺亡,就像千年前对我们的先祖所做的那样。”少女继续说:“但一切并非无法改变……” 她伸出手,轻轻撩开了梅琳的手腕——在另一只手上,清晰缠绕着棕色的发丝!以一种奇妙的编织手法形成,与梅琳的手腕紧密连接起来,那是一个护身符。 “多亏了这一切,我在梦中联络上她。梅琳身上有着母亲的护身符,但她的母亲已经不在,而剩下这个……是我的。”她的语气无比沉重,但终于轻巧了写:“也是多亏了这一点,我才能找到她。这是最后一丝希望,有了这个祝福,她才不至于丧失所有生命。” 她又将梅琳的手放下来,动作非常轻柔,好像怕弄坏了什么珍宝一样,接着,她捡起了一根树枝: “梅琳·诺拉瓦……”她如此说道,在沙滩上轻柔的写下单词:“Merlin Nolava,被冠以传奇魔法师的名字,姓氏Nolava反写为Avalon,阿瓦隆。即传说中的理想乡。” “但这并非她真正的姓氏,准确来说……我们没有姓氏,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连结。她的姓氏是一个美好的象征,也是卡珊德的期许。”她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在很多年前,卡珊德带着梅琳离开了故乡,也离开了她的姐妹。我和梅琳从小就认识,只是很多年后她早已忘记了我……” “所以,你们的关系是?”奥格莉斯追问,“你说这么多的意义…” “我的母亲名为海伦,她和梅琳的母亲卡珊德是亲生姐妹。”少女回答道,“而我是海伦的女儿,梅琳……是我的妹妹。” “我,我本该接她离开这的……”说到这,面前棕色头发的女孩颤抖起来,“她没有听母亲的建议,她本应走上那条小径,但她没有,他们…他们对她做了和我们祖辈一样的事……我们是逃过处决的女巫的后裔。” “最后,我……我们还能做的事。” 奥格莉斯屏住呼吸,少女拿起那张残缺的乐谱,审视了一会。 “这是阿兰星落·圣地《生灵之歌》,只有当乐谱见证一次死亡,沾染了神乐师和魔法师之血,而临终前对生存有着强烈的夙愿才能完成……不单单只有曲调。现在条件达到了,但是……” 在她的手上,只有半章乐谱。 “这是上半章,被撕裂,但是下半章不知所踪。”少女如此说道,“我能预知到,持有乐谱的另一个人,亚瑟·圣梅洛·V·古斯塔夫已经离开了这。这是一首能唤醒生命的歌……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试。” “但是,得有人来把乐谱补完。” 奥格莉斯紧紧攥住双手,寒风在耳边呼啸,那一瞬好像很漫长,她眼前再度浮现罗莎的手,那蜿蜒着伤痕遍布,最后消失在黑暗的手。 “你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你已经抱有了自己的决心,不是么?”少女忽而开口,奥格莉斯惊讶的抬起头,所有语言都在喉咙里冻结,因为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梅琳的脸。 “你能来到这,你有你自己的天赋。这章乐谱是你写的,形成条件只是之后的原因,但也与你有着不解之缘,这是你谱写的乐章。” 是啊……没错。 “你可以做到,比她更好的事。”比罗莎所做的更好,“你能挽回她犯下的错误。” 对,我能……修复这一切。 奥格莉斯抬起头,她抹去眼角的泪迹,所有情绪都随着深呼吸平静下来,再无畏惧。 “好,我来补完乐章,为了梅琳。”为了我的朋友。 面前的少女点点头, “但是——”她语调忽然升高起来,“在我救了你妹妹之后,你要和我一起……找到让罗莎·爱德华兹回来的方法。”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决意,不再懦弱也不再哭泣,在虚无的迷雾和白色天空的照耀下,海浪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好,我答应你。” 少女如此说道。 “那么,就这样说好了。” 奥格莉斯如此说道,最后一刻,她看见那与梅琳像极了的面容。 “你叫什么名字?” 她抱着梅琳的身体,眺望着遥远的、灰色的海浪,听潮涌的声音翻滚,随后静静地说: “我叫克洛伊。” -END-